第 43 部分(1/1)

秦夫人育有秦家嫡长女,且秦东莱这房,十多年仅有这么个闺女活下来,她的正室地位牢不可破,却硬生生地被入佛堂吃斋念佛,七夫人功不可没。

要七房相信仇敌会好好待她亲子,倒不如相信日头会从西边儿升。

七夫人所料不差,儿子两岁那会儿,风闻天山派新一代门徒艺成下山,要拿秦家子嗣祭剑。也不知是他功夫了得,不是秦家堡的防卫如豆腐般不堪一击,她儿子竟然被人从内堡掳走了!

那段时间,七夫人真是日哭夜哭,往死里咒骂大夫人,可惜眼睛哭瞎也动不了大夫人一根头发丝。

后来,儿子侥幸不死,回来了。

七夫人以为这回总该归自己养,谁知秦堡主还是把人交给自己的正妻。

如今儿子长到五岁,成日缠着大夫人,糯呼呼地叫人娘亲却不识亲娘,她的心都被捣碎了。

此时此地,七夫人恨透小孤女,再加上秦堡主宠爱也被抢光,风光大落,双仇并重,她不是最恨十二房的人,还有谁是?

所以,顾家琪刚回秦家堡,就给人药了,三天起不了身也不稀奇。肚子拉稀后,她险被葡萄滕架子砸到:再差点被火烧着脸。

人人都说是七夫人干的,但没有证据。

三月守着小姐,忆及这些年来孤身在外的酸甜苦楚,必落泪不止,低喃苦命的小姐。

“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和前儿个不一样?”三月止哭,不由纳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顾家琪轻弹她的额尖,问道:“何处不同?”

三月又说不出,总不能说她疑心小姐在偷笑吧。

这当然是她的错觉,小姐命这么苦,看她哭怎么还会笑呢,绝对是眼花的错觉。

这当口,十夫人程氏带着丫环奶妈子来串门儿。

程氏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尽管三年前落了胎,但调养得当,很快再孕,三年得一子一女,这不,肚子里还有一个,真正做实好生养的名头。

托娘家如今权重势大的福气,程氏没有遭七夫人那罪,自己的孩子在自己房里养着。秦老夫人还赏了跟随自己二十年的老妈子到程氏房里调教丫环婆子,亲自照料程氏,养好身子好给秦家多多开枝散叶。

如今程氏在秦家内堡地位可是拨尖的,程氏来和落难孤女搭关系,都算是抬顾家琪的身份了。

严格说起来,程氏就算不搭理顾家琪也没人说话,但在外人眼底,她们是同体连枝一出气的。怎么说,当初若无顾家琪出手相助,程氏也无法出头。

程氏会做人,听闻顾家琪被人暗害数回,程氏便上门来指点迷津。

两人到花园散步,两房丫环跟在后头,程氏道:“妹妹,在外头可吃了不少苦吧?”

“还行。”顾家琪淡淡回了句。

“未吃苦就好,魁爷常去苏南看妹妹,一呆就是三个月整,着实让姐妹们都眼红。姐姐可生怕你在外头受人欺负,”程氏摸摸自己的肚皮,“魁爷原也打算带姐姐我出门走走,可身子实在不便。”

顾家琪扯了个笑脸,她着实不耐烦应付一个不管说什么话里带酸味的内院女人,对方又是孕妇,三句离不开妈妈经,她给三月打眼色,快找借口摆脱。

三月挤眉弄眼,叫小姐忍耐。她也不爱听程氏那酸不留丢的话,可现在小姐回堡,程氏这个盟友一定得拉拢,免得被七夫人欺负太狠。

顾家琪皱眉瞪眼,三月扮个鬼脸,转眼瞧见前方花丛处有什么潜伏,以为又是内堡女人暗害招术,飞冲上去就打。顾家琪叫住手,拳劲半道转打花枝,露出花丛底的卷毛小孩。

小孩受惊,哇哇大哭。

却说三月险些打到秦家小少爷,愣在原地。顾家琪上前,抱起那个有张雪白小脸的混血小孩。

身后,程氏连声叫妹妹快放下,却看到那孩子无比乖顺地靠着顾家琪,急声便隐了。

顾家琪捋着小孩的小卷毛,笑问程氏:“这是哪房的孩子,真是乖巧。”

“呵呵,”程氏干笑,她脸还有些白,刚才真正万分凶险。她几步上前,说这孩子是养在大夫人那儿的,她唤仆妇,让她们把葆少爷送回楚园。

顾家琪让仆妇改送受惊的程氏回小楼,程氏不解。顾家琪笑道:“等会儿我亲自送回去。这孩子长得好,我挺喜欢。”

程氏眼神有变,低头掩了,笑道:“妹妹果然是聪明人,倒是——”话未尽,直接带着自己人离开花园。

秦葆眨着卷卷的长睫毛,好奇地看着抱自己的女子,问道:“你是谁?竟叫丫环吓我,回去我叫娘亲打你。”童声童气的,倒也可爱。

顾家琪笑,问:“你娘是哪个?”

秦葆不说话,长到五岁,读过书识得自己的名字,已然察觉到自己的长相与周遭截然不同的怪异之处。若然是别人这么问,他必然是要闹到长辈跟前,让大人为他出气止:但这个人,不同。

他喜欢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的香香,秦葆曾和顾家琪独处两月之久,尽管那时他年幼应该记不得事,但是,逃难之中女性那种爱护之情已深入稚子的意识,一到顾家琪怀里,他就觉得莫名地熟悉,想要亲近。

“你,陪我玩儿。”秦葆道,命令的语气却转了好几个调,像是怕让这个他喜欢的姨讨厌一样。

顾家琪笑意加深,叫三月给秦葆说故事。

晚饭时,老祖宗传十二房的过去问话,喜欢归喜欢,也不能直接抢孩子,快把人还了。

顾家琪笑应:“是该还了。”她走到七夫人旁,把小孩儿递过去。

七夫人惊得手都在发抖,眼泪扑扑地落。

老祖宗喝道:“十二房的,瞎闹什么?”

“你是我亲娘吗?十二姨说,你才是我亲娘,我们长一样儿。”秦葆已经伸出手拉下七夫人脸上的纱巾,立即扑上去叫,“娘。”小孩儿固然不懂大人间的尔虞我诈,心中那种天然濡慕却不曾改变。这种感情叫母子之情,天性不能割裂。

七夫人紧紧抱住儿子,泪如雨下。

老祖宗叹一口气,也不是她不尽人情,七夫人犯大错在先,惩罚在后,这是体统规矩脸面。旁边有媳妇侄媳行等人说起那舞娘指套的事,生怕顾家琪不知七夫人如何地不堪,不配教养秦家子孙。

也有人劝,别担心大夫人待孩子不好,大夫人是信佛的,哪能亏了小少爷,那屋里的东西都是顶顶金贵的置办,也没延误请夫人授学,就是亲娘也不外如是。

“大夫人代为教养自然是没得说的好,今日问过葆少爷,已学完千字文,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基础打得扎实,说话也甚是伶俐,是个聪明孩子,没被谁耽误。”顾家琪肯定大夫人的养恩之情,没有挂羊头卖狗r,暗中亏待庶子。

七夫人脸色一黯,其他女眷纷纷说道,就是说么,大夫人心善呢,把小葆少爷当亲儿子似的疼。顾家琪话头一转,笑道:“有一样事儿却是只有七夫人才能教的。”

西域地方语。

“日后葆少爷行商,少不得走西域,身有胡血,却不知胡语,无端叫人看低了,还落下不认祖宗的骂名,反辜负老祖宗美意。”顾家琪笑问那手执佛球串的妇人,“大夫人以为如何?”

大夫人担着圣人之名,自然不会不成全七夫人拳拳爱子之心。

她劝老祖宗给七妹妹一个机会,葆少爷固然是养在舞娘那儿,不太好,但他生在秦家堡,养在秦家堡,有各族兄为表率,耳濡目染,怎么学也不能学坏去。

“请老祖宗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七夫人听得分明,立马跪下,发誓好好教导孩儿,不让他学乌七八糟的东西。

“祖母,祖母,葆儿会好好学的,再也不逃课,求祖母给孙儿机会侍奉娘亲。”秦葆小家伙也有模有样地跪在地为母求情。

十夫人也加入求情之列,七夫人爱子若此,相信她也不会让自己儿子走上歪路。

程氏说话,其他女眷卖她个好,纷纷出言说情。众人长跪不起,秦老夫人瞧瞧懂事的孙儿,勉勉强强同意,强调要教不好,再把人送回大媳妇处教养。

七夫人忙叩谢老祖宗,其他人奉承老夫人大慈大悲云云。

进八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还君明珠(中)

却说七夫人母子团圆,顾家琪功成身退。

她走在前头,三月在后面紧跟着,叽喳七夫人那么坏,小姐还以德报怨,小姐心肠太软太好,以后要吃大亏。

临东园前,站着秦嶂,三月惊喜,连忙捂住嘴。

顾家琪头也未回,道:“不用伺候了,歇吧。”三月笑吟吟地诶一声,快步退下。顾家琪举步进厢房,却也不瞧那屋里人,自顾自卸妆卸头饰换衣。

秦东莱轻笑,步到她后头,给她摘那些繁琐的饰物,取了象牙梳给她顺发。

顾家琪板着脸,道:“你讨好也没用。我现在很生气。”

“气什么?”秦东莱状似不知。

“装什么装,那小孩不是你的人放的?”顾家琪哼道,“你倒真心疼你几个小老婆,这种事也叫我出面!”

“由你始,由你终,不是很好么。”秦东莱语气温文,动作轻柔地径自梳发。

“好什么好,知不知道,你大老婆记恨上我了?”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顾家琪气恼,抓起金叶耳坠子之类的东西扔后头。秦东莱伸手接下,低语道:“你与她们不同,对我儿女一视同仁。所以,这件事,只有你做,我才放心。”

“说好听的顶什么用,”顾家琪笑意吟吟,要实际好处。秦东莱笑,问她要什么。

顾家琪不客气地说道,把七夫人放到外头住上十年,他不准去看她们母子,也不准给钱给人,她窝的这口气才能消。

秦东莱又笑,摸摸她的发额,算是答应她的要求,又嘱她早睡,遂离。

且说顾家琪到老祖宗前头大大地露脸,好似她比大小夫人都显能耐,压着大夫人,隐隐有取代七夫人,问鼎秦家内院掌房之势。

没人坐得住。

端看她进秦家堡后干的几件事,就知顾家琪这人绝不会甘心屈居于人下。

这些人在秦家族老前头编排一通,秦老夫人不得不出手敲打这个不安生的主。在老夫人前头伺候的两大丫头,带着一系列纺绣等工物,到临东园,说请小夫人在屋子里做女红,别到处蹦跶,让人笑话了家教闺仪。

这话是难听,但也在理。

三月惊慌啊一声,道:“小姐不会,三月也不会,怎么办?”

老祖宗房的丫头脸露鄙夷,道:“那是要请嬷嬷来教一教了。”另一个嘀咕:“还大家出身呢,也不知唬谁。”

“三月,闭门谢客。”顾家琪挑起一板绣花针,“就说小姐我要在屋子里自缝嫁衣,没空理会什么阿猫阿狗的。”

三月很客气地请人过些天再来,就不奉茶招待了。

砰地关上门,三月蹦跳着回到小姐身边,既高兴又苦恼。

这气是出了,但女红她不会,泼墨水咬毛笔尖这几年她倒是练习得多。顾家琪已在穿针引线,微微笑道:“三月就写几个字吧。”

“小姐,你、你怎么会的?以前你都说不会的。”三月纳闷极了。

顾家琪编话道,以前要隐瞒身份,当然不能说自己不会,怕被人认出来;三月马上点头如捣米,她磨了墨,提笔写字,又坐不住,挨到小姐身边说帮她分丝线。顾家琪见她面露羡色,便手把手叫她做绣活。

三月学得用心,僵硬的手指拿着纤细的绣花针,像要把它们折断。

顾家琪内里暗笑,三月此丫头实在太可乐。

五日后,她把自个儿绣的黄鹄枕套送到老祖宗那儿。

堡里几位夫人瞧着也没多惊喜,说小姑娘手艺一般,还得多练练。秦老夫人识货,纹丝不动的多了几分探究,道:“这是江陵桑家的隐针绣,想不到有生之年,老身还能亲眼瞧见。”

她把东西传给旁边的叔婆,秦家叔婆年纪大,走南闯北的见闻多,边摸平滑的花纹边道:“是江陵桑家的,”“老太还以为已经绝世。”“有些粗糙,十二房的,要多练练,别把这好东西给丢了。”

顾家琪轻雅地福身应话,有了老祖宗们的话,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锁门谢客,而不是摆谱摆到老夫人处逞威风。

回去的路上,三月惊叹:“小姐,你好厉害。”她喜滋滋地说道,“这个还不气死五夫人。”

听说,堡里的五夫人出身蜀绣世家,一手双面绣让她在秦家堡骄傲了许多年。

还听说,族老里有人叫老祖宗先个手艺好的教教十二房,别丢了秦家颜面。其中,喊得最积极的就是五夫人房里的人。不排除其他房的人暗中推波助澜。

“该小姐去调教五夫人。”三月得意地哼哼。

顾家琪慢吞吞地说道:“你小姐我,只会这一招。”也就是说,除了黄鹄图,她别的啥也不会。

三月笑声嘎然而止,嘟嘴道:“小姐,这么厉害的针法绣技,怎么不多学学啊。”

“家变太突然。”一语弊之。三月黯然,顾家琪皱眉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真要关在屋子里绣东西吧?”

三月不解,道:“小姐,成亲的东西本来就该自己绣的呀。”她嗫嚅虽然家道中落,虽然只是做妾室,但女子一辈大事当然要自己亲手准备。“小姐不懂没关系,三月懂,三月一定帮小姐准备好多好多的嫁妆压箱底。”

“要真回房练刺绣,可就中那些女人的j计了。”顾家琪提示道,“她们呀,会天天到咱们园子立规矩。”

三月恍然大悟,可不是,这回听话,以后就得样样照她们吩咐行事。

这是内宅的规矩,妻妾相处之道。

由不得做妾的不低头。

“可小姐,”三月吞吞吐吐,“你是妾。”

顾家琪捏了把三月的小脸,哈哈笑道:“所以,咱们自己找乐子,不给她们机会挑刺儿。”

三月揉着脸面,瞧着心情愉快的小姐,越来越觉得小姐和从前不一样。

也放,是要如愿嫁给秦堡主才特别高兴的吧?

是这样的吧?

一定是。

顾家琪回头笑摆头,三月快步跟上,叽叽喳喳问小姐玩什么。顾家琪让三月拿出她写的稿子,从中翻出嫦娥拜月的故事,叫秦嶂找人,布置情景舞台,场景灯效要光怪陆离,宝物服装要稀奇古怪。

秦嶂请来的工人好不容易达到她的要求。

顾家琪还是会大叹一句:没有感觉,太假,实在太假,史实模拟再现,不是这些假东西能造出来的,要真玩意儿。咱,不差钱。

秦嶂气得快吐血,敢情干活不要力气的哦。但堡主有命,他不得不听命行事。

顾家琪仅动嘴皮子,手上一直拿丰针与绣布,谁也不能说她没学院做贤妻良母不是。

且说她这样折腾,秦家堡里人是很有意见的,但听说花的是她自个儿的钱,又是在自己院子里,别人还不太好干涉。因为这人还没过门,只是待嫁,算半个客人。等她进了门,那两说。

等到表演者由铜丝负重真地飞上那个白月球时,整个内堡都轰动了。

看过的人都说,这舞台剧比外头帝国剧院里演的有趣多了。内堡的丫环婆子在临东园外,连夜排除买票等看,还有人狂喊加戏加戏。

三月兴奋地手舞足蹈,拿着毛笔天天奋笔疾书,编新剧。

秦广陵到临东园作客,一向不受阻挠。她进来后,问道:“三月,忙什么呢?”她神态枯蔫,眼里布血丝,很是憔悴。

三月吃惊极了,放下纸笔,连声问小姐出了什么事。

秦广陵疲惫地摇头,这件事说给三月听,也不懂的。三月急人所急,道:“有我家小姐呢,”生怕她不信,三月就拿自己为例,她前段时间心情也不好,因为她手粗人笨学不会刺绣,但她家小姐一点都不嫌弃她,还想出办舞台剧情这样的点子鼓励她,让她不要沮丧。

“不是这样,”秦广陵确实是想找个人说说心事,但只是解决这种小烦恼的人,还不足以理解她的大烦恼。

三月不信,在她心目中,自家小姐好似神人,随便一个点子,就把内堡女人都气趴下,即使三夫人、五夫人、七夫人联手,也不在话下。

秦广陵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些妾室竟然没在落难孤女这儿讨到便宜。那个最妖里妖气的老七,都给送到外头养马去了。

她有心吐露心声,又难为情,刚才还看低人呢。

三月送上热茶,笑嘻嘻道:“您就敞开说吧。我家小姐不在意这些虚礼的。”

秦广陵抿了口热水润嗓子,说起秦璧的事,他现在失踪了。

三月很迷惑,听不太懂,问:“大小姐,您是不是喜欢这个人啊?”

“当然不是,”秦广陵咬咬下唇,紧捏着瓷杯,快速语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样一个人,没身份、没地位,还订过亲!我、我只是假装喜欢他,明白吗?

我从前不懂,我的婚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那些说爱我喜欢我的男人都不安好心,特别是那个口蜜腹剑的二皇子,更是让我看清男人的真面目。

我打算,以后都不成亲,但我家里一定不准。

我就让自己看起来‘喜欢上’一个我爹我娘我祖母他们绝不会同意的一个人。

他比我小,他只是我家的一个管事,什么都没有,他就是个仆役。

可是,他现在失踪了。

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秦广陵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她说她的害怕,她怕那个人遭不测,说她的后悔,她若早知如此就不会离开他身边,她明知二叔公、大姑母他们有多么地心狠手辣。

“那天我真不该跟我爹吵嘴的,说不定给人看出我的想法,我不该利用他拖婚事。说不定是我爹下的手,你不知道我爹这个人,该狠的时候,绝不会手软。还有他得罪的那些人,”她叹一声,“不说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你听不懂也正常。”

“三月懂的,”她很肯定地说道,“大小姐,你一定喜欢上璧管事了。”

“没有!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秦广陵恼火道,她站起来,原地踏步绕圈子,“你不懂的,这件事说起来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他,我只是、我只是在怕我自己害死他。他总说我笨,当然,他不会这么失礼,他只是用他的行动映衬我笨得无药可救!

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说出口的话气死人,总是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出现,他一定在心里笑我是傻子,总是给他找麻烦。”

三月和小姐面面相觑,这样还不喜欢,那怎么样才叫喜欢呢?

秦广陵像是想通了,用力道:“我绝不会喜欢一个看不起我的人!他只是个下人,又没骨气,好色贪杯,长得又难看,就算他比全天下人都聪明, 我也不会喜欢的!没错,就是这样。”

她转过身,对上两人:“现在该你们了,怎么样把这个人找出来?”

三月没主意,推小姐。

顾家琪微笑道:“既然此人不值一提,那大小姐就让他淹没在人群里吧。”

秦广陵神色一僵,顾家琪又道:“既然大小姐说璧管事聪明过人,那他必然已为自己找到后路。大小姐紧,反而会给他招去祸事呢。”

“可是、可是这样,”秦广陵在可是,明知自己再不管才是为那个好。她神色犹豫,忽而坚毅,破釜沉舟状道,“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她轻快地笑了下,“三月,写的什么新剧,让我看看?”

三月应声,拿来自己在写的新稿,三人欢快地讨论,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

进八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还君明珠(下)

话说乐安钱庄庆祝酒会当日,顾家齐被顾家琪言语走。

这位顾家公子对其妹感情无疑是复杂深沉的,他执着于达成与妹妹的约定,哪怕要他杀光天下人。为了两人能够“永远在一起”,顾家齐又给出一个承诺,他会做到妹妹所需要的保证,不畏皇权的依靠。

在实现妹妹的期望前,顾家齐不会再见妹妹。

于是,他离开。

有人拦下他的去路,道:“顾少爷,我们合作如何?”

“夏侯雍?”顾家齐轻笑,二皇子的走狗,还不如秦家堡的一个三等婆子。夏侯雍也不生气,道:“凭顾公子单打独斗闯出一片天地,小南妹妹早已嫁入秦家堡。”

顾家齐淡淡,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夏侯雍又道:“李太后未死,顾少爷又是福嘉公主驸马,若能洗清自家冤屈,荣耀加身,何惧区区一介商户?”

在大魏,无功名的商户不能与权贵子弟结亲,这有明文法典规定。

顾家齐有点兴趣,再度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刘惠山。”

“那个两面三刀的叛徒,他的话,也能认?”顾家齐冷啐,皇帝太师内阁得其他人都改投门庭,当年顾照光就是孤家寡人,就是最忠的刘惠山,也是被顾照光用东宫太子、顾家王牌军双管齐下拿捏着不得不从。

夏侯雍同意他的话,道:“事成后,要我们这些人保举他做兵部尚书。”

“我们?”顾家齐的恨意在舌尖翻动。

“现在军中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只有顾总督的后人,你,才能够让他们合成一股绳。”夏侯雍解释道,“自从顾少爷存于世的消息传开,所有人都在寻你。”

顾家齐没有说话,夏侯雍接着又说道。见顾家齐没有接话,他转向另一个话题,道:“我准备了足足六年,我至少有七成把握:顾少爷,只要你振臂一呼,此仗此胜。有这不世战功,宫里李太后、大皇子都会支持顾家复起,重建郦山侯府根本不是问题。”

顾家齐思考后,又问道:“你要什么?”

“宣同总兵。”

“成交。”

夏侯雍重重一报拳,两人分道扬镳。

顾家齐星夜赶路,召集梨花宫门人,起所有家产,招兵买马,组编军队,集结关外。他与夏侯雍一番信件来回,确定关内外里应外合之策,以全新火器对战夷人铁骑之冷兵器。

景帝十四年底,魏军大捷昭告天下。

前宣同总兵之子顾家齐会同宣府参将夏侯雍,前后夹击北夷大部,将之赶出塞外,成功收复失地康州益州等地,并生擒夷人鬼面军师魏人叛国者洛江笙。

同时,东宫太子、二皇子、内阁首辅、兵部尚书等多方重臣,收到宣同军监徐有根六年前泄露军情买卖军需物以次充好害死十万宣同精兵的铁证。

顾氏家族沉冤昭雪,幽居景福宫的李太后复出,可惜的李顾后人所剩无几,李太后要皇帝好好补偿那些吃苦的孩子。

皇帝下旨,招顾夏刘这些有功之臣进京封赏;又,查原秦家堡义女秦若瑶为郦山侯后人顾念慈,封为郦山公主,择期入京谢恩。

圣旨到秦家堡的时候,顾家琪脑袋一片空。

这之于她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她确实给冷若冰霜的顾家齐、别有深意的夏侯雍以及宣旨道喜的宦官给惊到了。

她抓过圣旨,再读一遍,终于吃透其中意思,她克制不住怒意,撞开所有人,冲向秦家堡女眷的禁地,秦大当家的议事厅,她是踹门进去的。

当时,秦东莱正与秦家各管事在开年终总结会。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顾家琪是真地万想不到,他会这么做。

秦东莱挥手,众管事手卷文书,敛眉肃目地退出。秦东莱起身,安抚全身炸毛的小姑娘,道:“我太老了,配不上你,你本该享受天家荣宠,富贵一世,这些绳绳芶芶的,就当游戏随兴玩个乐子罢。”

“你以为我是傻瓜,你,你分明就是给你儿子女儿铺路,怕我碍事,就我傻,总不相信你会这么狠。”

秦东莱承认,他是利用顾家琪的能力,大举扫平秦氏商业王朝里不和谐的声音;待大局定下,他又略施小计,堂而皇之地将她所有势力连根拨起,再剪除顾家琪的耳目,让她不知身外事。顾家琪根基浅,又信任秦堡主,整个人都沉浸在算计皇帝与池越溪的计划中,倒是一点也不曾起疑。

“你还年轻,多吃几次亏就知事了。”

“哈,难道我还得感激你没赶尽杀绝不成!”顾家琪冷笑数声,“好得很,我顾家,”她理智打住话头,是的,她顾家琪有生以来就没吃过这样的亏。从来别人进她一尺,她便还人一丈。

但是,在一个老谋深算的关中霸主前头放狠话,真正自掘坟墓,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当然,她也不屑耍手段再引他怜惜,她就当用六年时间买个教训!

现代生存法则,早已告诫过追求爱情的女人们。

男人若可信,母猪能飞天。

顾家琪先遭仇敌夺权,再被一心倾慕的良人背弃,真正六年用心,尽付流水。

若换成其他女子,此刻必然要崩溃。

顾家琪尚能自嘲,人家演技高,谋划深,十个顾家琪加起来也不是秦东莱的对手。此番能全身而退,都该感谢对家手下留情。只是尽管心志坚定,尽管深知两人从来不过利用关系,但到底是用过情,不免惆怅。

惆怅又如何?

不过大老板将雇员榨干油水,再一脚踢开。

就当、冲击总裁夫人位置不成功,被集团裁员了。

“秦堡主,你在危险之际救我生死,今次,顾念慈就当还您恩情。从此后,青山绿水,永不见。”

顾家琪转身,迈门槛,大步走向锦衣卫。

她没有再看那人一眼,她只记得。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凉爽。

因为,她心底的怒火,有如火山里的岩浆,汩汩地喷。

第四卷 京华朱门 贤妻良母是件技术活

第四卷 京华朱门

进九回 美人团扇半遮面 未婚先x(一)

前回说到顾家齐对其妹有种绮异的偏执,不惜与夏侯雍等人合作,洗涮顾照光的冤屈,为顾家雪耻,最终为顾家琪挣得郦山公主的衔头。

这封号实在不好,大家都知道魏景帝和池顾两人那档子事,重提郦山侯府无疑是在挑衅皇帝的男人尊严,顾家女的存在本身就是在煽皇帝嘴巴子,也不知内阁拟旨的时候是不是睡觉了。

魏景帝能顺着太后的意,批准这圣旨,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大家都肯定一件事。就冲着景帝那y狠的性子,必然是不会放过让他不痛快的人的。

果然不出所料,顾家齐押送魏国叛逆路上出了事,北夷的鬼面军师洛江笙给劫走了。

顾家齐手下全是天山梨花宫的好手,又有大军全程看管,能叫洛江笙给跑了,这其中分明有猫腻。景帝责成顾家齐戴罪立功,抓回洛江笙,就不必进京受封了。

剩下郦山侯府一个弱女,那还不是怎么搓就怎么整了,景帝果然好算计。

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家琪就在这样烟波浩渺的揣测中,入宫谢恩了。

李太后很满意小姑娘,现在是少女了,但在太后老人家看来没嫁人都算小姑娘。李太后先是和周围左右赞赏了番顾家女的礼仪、容貌、谈吐什么的,后面是大把地恩赏。

太后身边的钟嬷嬷,当年还照顾过小姑娘,也赏给小姑娘。

顾家琪受宠若惊,太后说了,要好好打扮打扮,晚上到皇帝那儿好好谢回恩,最好啊,能留在宫里陪她这个老太婆。顾家琪一听这话就没推辞,谢过太后,跟着钏嬷嬷洗澡更衣去了。

晚上大宴,顾家琪粉面朱唇,头c六只金红凤尾簪,穿着正红锦绣宫装,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进昭阳殿,景帝为宠妃新建的宫殿。

华丽的宫殿里,丝竹歌舞声从喧嚣到音无,喝酒吃菜笑闹声从慷慨激昂到瞠目结舌,空气里香气凝结,似乎连烛火都忘了摇曳,为那半张美人脸。

顾家琪轻轻微勾唇一笑,双手微动,收起羽扇,露出她的脸。

她拎裙,盈盈跪拜,行礼。

首座的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平身。赐座。”

顾家琪微侧过身,看大殿里的人跟木头人般跟着她动,似乎觉得有趣,黑眸含笑,波光流转,一切都失了颜色。

有人抽吸,有人碰掉杯盏,有人慌乱地掩饰自己的失神。空气里酒香动起来,人们故作镇守地照样喝酒吃菜,却又怎么都显得不自然,目光不怕死地偷偷地瞄向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

先太子、魏景帝、顾照光,曾经的那些男人,为这张脸的母亲争得头破血流,似乎也有了理由。

三公主看着场中的歌舞,嘴巴在动:“你不该来的。”

顾家琪也很专心地看表演,回道:“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笑得这么痛快呢?”

她们都知道这个专指谁,她坐在景帝的身边,扣着轻薄的面纱,享受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那个年轻愚蠢的替身大概在后面的殿里哭泣吧。

她应该有三十了。却能哄得景帝为她做到此地步,有其过人之处。

三公主冷笑:“小心让你爹死不瞑目。”

顾家琪轻笑着微行了个礼,道:“谢公主殿下关心了。不过,殿下还是不要管我这个不祥的人了,您父皇想必是不会高兴的。”

“打从他把那个女人弄进宫,”三公主冷冷地y沉沉地说道,“我就没想过他会让我们痛快。”

顾家琪抿了口酒,瞄了不远处的夏侯雍一眼,随意问道:“出了什么事?”

三公主没说,顾家琪奇怪了一下,转过头,扫过附近随员,没有那个说话结结巴巴笑容憨厚对三公主跟前跟后的男人。顾家琪没再说话,任何安慰的话对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你跟他什么关系?”三公主沉默了一阵子后,又问道。

她指的是毫不掩饰侵略眼神的夏侯雍,顾家琪笑,掂了红果,扔进嘴里,清明可闻有人的口水声。她道:“就是这种关系。”

“你真是不知死活。”三公主恨她不争气,“刚被人耍了,也不知悔改。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公主殿下的消息真灵通。”顾家琪似真非真地捧了句。

“因为有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被她老子扫地出门。”三公主哼道,骂了句,“真没用,把你老子的脸都丢光了。”

顾家琪唉声叹气,道:“殿下这般有心,我爹泉下有知,也会承你一份情。”

三公主神情大变,顾家琪觉得自己过份了,道:“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喜欢你爹。他要没死,你还得尊称本宫嫡母大人。”三公主站起来,骄傲地挺直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家琪哑然,摇头,失笑。

宴会结束后,钟嬷嬷护送顾家琪回景福宫。

老嬷嬷到太后那儿复命,三月跑来伺候小姐,神情还有点怪异。从那年家变逃难,顾家琪脸上都少不了两层伪装,连自己都忘了真面目长什么样,三月服侍惯了,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冲击,也在情理之中。

顾家琪自己卸妆,三月想帮忙,又怕自己粗手粗脚碰坏小姐过分精致的脸,时不时冒出一句:小姐你真好看。然后被宫女教训,该称公主。

“下去歇着吧。”顾家琪打发她们离开,躺到床上。

宫发熄了内殿烛火,外面还有光。宫里是永夜不灭烛火的,有专人守烛防走水。

夜,静下来。

有黑影闪进殿内,粗糙的手抚过她的额角,顾家琪以为是自己人,懒懒地应了句:“下去,明天再说。”

一股幽香轻传,顾家琪翻身坐起,警戒地问道:“谁?”

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撑灯进殿,问话。室内并没有人,顾家琪心里狐疑,说刚有个黑影。掌灯宫女慌得打翻灯,烛火灭了,顾家琪清晰听到掌灯宫女害怕地呜咽声。

她沉声问道:“宫里闹鬼?”

掌灯宫女抽泣着用力点头,钟嬷嬷带着人走进来,喝退小宫女。钟嬷嬷冲床上姑娘道:“公主歇着吧,老身给公主亲自守夜。”

顾家琪没再多问,盖被歇下。

进九回 美人团扇半遮面 未婚先x(二)

却说这年节时,各地官员有条件没条件都要进京,走关系讨前程什么的。其中包括靖南侯关昶。特别提到他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太丑了,都丑得没边儿了。

不过关靖南这丑不是天生的,是跟海寇打仗给整的,缺胳膊断腿瞎眼的那算什么,全身烧得一块块r疙瘩乱糊似的,那才吓人。这位靖南侯甫进宫吓坏了无数宫妃嫔娥,把太后老人家也给吓得吃不了斋,皇帝虽然爱才,但对着那副尊容还是没法长时间面对。

关靖南侯也知趣,到兵部报到一回,就窝在自家京中宅里不动了。

但大年三十这顿皇家晚宴却是没法儿避开的,关靖南侯除海患定边安是有大功劳的,他得和忠肃公府的夏侯雍一起到皇帝前面,接御酒,承皇恩,受帝宠的。

夏侯雍年岁有长,经历多了,这少年的凶悍劲就慢慢沉淀下来,深沉的神情,倒显得这个年轻人很有种格外吸引人的魅力。

因此这两个魏国最年轻有为的将领站在一处,谁俊谁丑是一目了然的。可惜夏侯雍早已娶妻,不然,忠肃公府早给媒婆踏平门槛。不过,听说赶着往他府里塞妾室的大官人家也不少。

说这么多,无非是要提到一项皇家传统,赐婚。

知道吗?那个全京城第一丑的大丑男关昶关靖南侯居然没老婆?!

皇帝为给关靖南这个大功臣传延香火,打算除夕赐婚,要文武大臣们做好准备。这个消息传出后,全京城的未婚少女都哭了,咬碎多少手绢跺烂多少绣鞋,那是不用说的了。

不过,这等愁事怎么也轮不到郦山公主发愁。

就冲着她那张脸、她的兄长、李太后等等,都轮不到她牺牲。再说了,景帝都曾为池太师之女不顾江山社稷,他一定不会放过肖似池越溪的女儿。

大家都在猜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把郦山侯公主纳入宫。

因此,当新出炉的京城第一小美人顾家琪和全天下第一丑的关靖南侯在御宴上,首次相逢,关靖南侯对顾小美人一见钟情并神魂不知所属的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憋笑憋得痛苦。

女人们高兴,叫你显摆你那张脸吧,给个大丑男相中,愁不死你。

男人们磨牙,个不知脸怎么长的丑八怪,就冲那副尊容也敢肖想,岂止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

魏景帝,一开始当然没同意。

关靖南侯一咬牙,跪着要么娶顾家的,要么他这辈子都不讨老婆了。反正他已经决定这辈子都奉献给朝庭,没后也没关系;还自嘲说,就他那样儿也没女人肯嫁,就不糟蹋人家姑娘了。敢情他向皇帝讨郦山公主,就不是在糟蹋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扁,宫中太监宫女把这话传到外头,所有等八卦的人都暗咬牙,骂关靖南侯是有史以来第一混。

魏景帝怎么能让自己的爱将打光g到底呢,他跟太后老人家商量,是不是劝劝郦山公主小姑娘,就为了朝庭海关嫁吧,他多多地补贴嫁妆。

李太后怒了,道全京城那么多女人怎么也轮不到委屈顾小姑娘。就冲关昶那模样,还挑三拣四,塞个宫女都委屈女子。

为了自己臣子的忠心与帝国未来,魏景帝在除夕宴后,命五公主办游园会,就像当初福嘉公主鉴定顾家齐那样的集体才艺相亲。

在关靖南侯娶亲前,哪家姑娘都不愿意奉诏进宫。这没办法了,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