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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回到陌生1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尽管此刻已置身在浦东机场,辛念齐仍有些恍惚,她的心不知落在何处,也许还在米兰,也许已在上海,也许掉落在地中海的某一处……她心不在焉地上了一辆出租车。

中午的车流高峰期已过,路上红灯不多,辛念齐眯了一会儿功夫就到家了,行李丢在家就赶回“依人服饰”。

张允甫一听说辛念齐回来就赶紧拨内线唤她过去。

“张总,不管您过去是出於什麽原因帮顾铭择,我以後都不会去见他,除非是公事!”像是知道他要说什麽,辛念齐决定先发制人,说道,“您应该知道,您一向是我敬重的长辈。”

“念齐……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麽?”张允甫看她一脸决绝,忍不住往坏处想,“如果那小子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

见辛念齐脸上泛起红晕,张允甫更着急,五年前顾铭择还是个谦谦君子,五年後他是否因失忆变了本x,他无从知道。倘若辛念齐受了什麽委屈,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张允甫诚惶诚恐地说道:“如果他做了什麽过分的事,一定要跟我说。”

“他做的过分事就是……”话到嘴边,辛念齐却没好意思往下说,被骗去calvin两次就算了,竟还被设计飞了半个地球到另一个国家去陪他缅怀过去!她转口说道,“哎!您别问了,反正以後就是见到那个人我也会当作不认识他!”

“这……”不给张允甫回话的机会,辛念齐丢下一句“没什麽事我先出去了”就走了。

“哎,这对年轻人什麽时候才能得到幸福啊?”张允甫叹了口气,内心矛盾该不该帮助他们,可是他能帮上什麽忙呢?这两个失忆的人,纵使双双中了丘比特之箭,月老也未必有能耐让他们回到从前吧?

辛念齐回公司不到两个小时,张允甫就再次接到顾铭择的“搔扰”电话。

这位老人家抄起话筒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臭小子,你是不是对我们念齐做了什麽见不得光的事?枉我尽心尽力帮你,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顾铭择被问得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她已经回‘依人’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她一回来就说不想再见你了,你究竟做了什麽事?你知不知道,我在她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形象全让你给毁了?”

得知辛念齐已平安回来,顾铭择才松了口气,赔笑道:“我没有欺负她,至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欺负,呵呵……”

“什麽才叫真正意义上的欺负?啊?”张允甫冲着话筒吼道。

“我只是……”想到自己不光彩的行为,顾铭择又改口问道:“她真的不愿再见到我吗?”

“没错!除非是非常有必要见面的公事,否则不止她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张允甫说得义愤填膺,顾铭择却丝毫没去在意他的怒气,暗自斟酌了他的话之後,他问道:“只要是公事就可以见面吗?”

“公事?公事怎麽了?我劝你别打她主意,就算你们以前……”突然察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张允甫赶紧闭上嘴,电话那头的人却敏感得不肯罢休,追问道:“我们以前怎麽了?”

“就算你们以前……见过几次面,但双方还很陌生,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公事为借口调戏我们公司的设计师!”说完这句话,张允甫暗自捏了把冷汗。

“这一点您大可放心,我向来公私分明,绝不可能在谈公事时儿戏。”顾铭择表面上很驯服,实则为自己“不谈公事时”留後路,他又想到米兰遇到画家,於是问道:“对了,张老先生,既然您不愿告诉我我的过去,那麽关於辛念齐的过去可以告诉我吗?”

张允甫原想拒绝回答,却又听他问道:“她是不是有个父亲是画家?”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吗?张老先生,难道您那位朋友要您承诺那麽多吗?是不是连问个中国历史也不让透露了?”顾铭择有点气恼他对他那位朋友的承诺。

“放肆!这是你跟一位老人家说话的态度吗?”张允甫佯装生气,想借此避开他的追问,後者顺了他的意,但丢了一个更大的包袱给他,顾铭择说道:“那您不介意我到贵司探访吧?”

挂了电话,张允甫就开始抓狂:“探访!探访!这小子g本就是有意给我找麻烦!这样明目张胆来我公司见人,不是有意让我食言吗?”念叨半天,他才打电话通知楼下的前台,让她们一见到顾铭择马上通知他。

当然,顾铭择并没有当天就到“依人服饰”作客,他得为自己找个堂皇的理由才能上门拜访。丁玲玲见辛念齐不到两天就回来,内心否定了杜靖宇之前的猜想,便一如既往地待她。杜靖宇则委婉地问她在国外有没有遇到什麽特殊的人,路上一个人是否孤单之类的话,辛念齐不愿提到自己被设计的事,所以对顾铭择只字不提,她的答复也令杜靖宇放下心中的大石。

“出国事件”逐渐平息下来,辛念齐尽管每天仍旧做着同一个梦,对梦中那个被抛弃的女人深感同情,却没有再联想更多相关画面,她已决定不去回想五年前的事,所以再也没有向那两位朋友打听自己的过去。杜靖宇和丁玲玲尽管彼此心存芥蒂,却又不得不在辛念齐面前假装友好,於是有那麽一段时间,三个人在同一张饭桌上用餐,其中一个吃得津津有味,另外两个人却各怀鬼胎,一个担心食物中毒,一命呜呼之後被人肆意给自己加罪,忧心忡忡,食不知味;一个忧虑被当面揭穿过去种种y暗的行为,从而永远失去辛念齐的信任和爱的机会,提心吊胆,同样食不知味。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圣诞将至,“依人服饰”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近日一个消息却把其中几个人驱出这种氛围--顾铭择即将来访!

☆、52 回到陌生2

张允甫向在场所有人说出顾铭择的名字时,丁玲玲惶恐不安,偷偷看了辛念齐一眼,後者并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反复安慰自己:她没恢复记忆……

“是calvin的钻石王老五耶!”有人尖叫道,接着又有人兴奋地附和。张允甫看了辛念齐一眼,忍不住暗自叹气--她看起来很冷淡,就像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似的。

尽管她对顾铭择的名字没反应,不代表她见到他本人也同样没印象!丁玲玲思忖着如何支开她,避免她与顾铭择碰面。

“他上来了,他就要到我们这一层了!”助理陈小可刚从前台的小妹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一放下电话,就激动地蹦起来,赶紧拿出小化妆镜把整个脸都照了一番,其他不少同事也竞相效仿。她们越是兴奋,丁玲玲越是觉得火烧眉毛,顾铭择此时在她心里就像个定时炸弹,只要电梯的门一开,只要他一走进来,只要他看到辛念齐,她的一切梦想都可能在一瞬间幻灭!

“念齐,制样衣的师傅那儿来了一批新花样的布,要不我们去看看?”说着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丁玲玲就拉起辛念齐往楼梯跑,後者正愁没有灵感,所以也不反对走几层楼梯到制样衣的工作室。

丁玲玲一方面估算顾铭择从电梯出来以及与张允甫谈话的时间,一方面想着如何在制衣室拖延时间。辛念齐则静静地跟着她走,一心想着自己的春季服装设计图。

丁玲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避开顾铭择,却偏偏让他撞见她们!

顾铭择原本走进了电梯,按了到十五楼的按钮,升到十四楼时,他却又突然改变主意。他怀着侥幸心理,希望在爬楼梯的过程中找到一点记忆的蛛丝马迹。当他在楼梯拐弯处看到那个与自己过去有着密切关系的女人时,心脏有一瞬间几乎要窒息,然而对方的面无表情却一下子沫去他大半惊喜。

“你好。”他对丁玲玲说道,又转向辛念齐客气地说了同样两个字。

看到中意的男人跟自己打招呼,显然他已经不计较她之前的过失,丁玲玲本应感到欣慰,却因他对辛念齐疏远的语气陷入一种说不清是喜是忧的复杂情绪中--他不爱她了?抑或是经过五年的淡漠,他已经忘记她了?

“你好。”这是辛念齐对他的回应,同样陌生而客气。丁玲玲侧过脸,看到她只是礼貌地微笑,像对待一个主动向她打招呼的陌生路人一样,疏远得谁也无法联想到他们过去是多麽亲密多麽相爱多麽刻骨铭心!

辛念齐很满意他识相地与自己疏远,他与她之间一句简单的招呼就够了,不需要建立其他复杂的关系。顾铭择对她的冷漠难过也不是,愤怒也不能,只能闷闷地离开。

“念齐……那个……刚刚那位就是calvin的总裁顾铭择。”丁玲玲小心翼翼地对辛念齐说,一面观察她脸上是否有细微的变化,後者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哦”,便没有接着讨论的意思,但丁玲玲不肯就此罢休,她又试探道:“你觉得他怎麽样?”

“没什麽感觉,呵呵,倒是你,上回他初来上海,你好像事必恭亲,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辛念齐把烫手山芋丢给她。

“我……”丁玲玲一时语塞,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争吵,一个要她勇敢承认自己二十多年“马拉松式”的暗恋,反复强调爱情是自私的;一个骂她恬不知耻,横刀夺爱,不择手段!

“顾铭择是个优秀的男人,我想他应该会受到大部分女人的拥戴。”丁玲玲回答得模棱两可,内心却忍不住质问自己究竟要做自私的女人还是无私的朋友。

从一开始她对辛念齐单方面的忌恨,到她被忌恨蒙蔽了理智,到她本着监视对方是否恢复记忆的目的与之成为邻居,再到她被其乐观、宽容、谦虚所感动,她们的友谊由假变真,由浅变深……如果她们之间没有顾铭择,也许早就成为好朋友了,就像这五年来,顾铭择没有出现,她们也得以平静地友好相处,但现在顾铭择又出现了,她的私心和忌妒又一次浮出水面,把她推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如果我做错了什麽,你会原谅我吗?比如……我抢了你的未婚夫?”丁玲玲问了辛念齐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後者却答得认真:

“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彼此在一起很幸福的话,我会祝福你们。不过,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前部分的回答让丁玲玲既感动又自责,後一句却令她惶恐不安,她以为她知道了什麽,但辛念齐随即解释道:“我是个没有记忆的人,我怎麽能爱上谁呢?即使爱上了谁,谁又能确定那就是真爱呢?

她的话使丁玲玲心情愈加沈重--是谁害她失去记忆?是谁造成她今天对感情的不确定?是谁把一对情侣活生生地拆散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自从看到辛念齐与顾铭择见面後,丁玲玲一直忐忑不安,他们那句陌生的对白一直在她心里回荡!这对曾经让她妒忌到失去理智的恋人今时今日竟变得如此生疏!

她不认得他,是因为失忆了;他不认得她,又是为什麽?

原本好好的一对恋人,却因杜靖宇和她制造的意外而变成陌生人!正如杜靖宇所说的,即使没有辛念齐,顾铭择也不会爱上她,同样的,杜靖宇也注定要为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伤神。他们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爱情做了这样那样偏激的事,到头来,即使那对被拆散的鸳鸯忘记了彼此,他们也未必能如愿--辛念齐在婚礼上临时改变主意,丢下他一个人;而顾铭择对她发自肺腑的表白无动於衷……

漫漫长夜,丁玲玲回想起很多往事,每每想到与辛念齐有关的事,她总是难以自制地流下眼泪,可就算她的泪沾湿整个枕头,她的那位好友会原谅她过去的种种罪恶吗?

☆、53 灭口

第二天,丁玲玲没有去上班,辛念齐每隔几分锺朝她的位置望去都不见她人影,直到中午,直到下午下班,丁玲玲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她的手机也一直无人接听。

辛念齐匆匆回家,上楼梯时,不由得放轻脚步,她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心里顿时滋生一种不详的预感,隐隐觉得有什麽事情发生了。

上了二楼,过道里站了五六个人,他们围成一圈,指着地面上的某样东西窃窃私语。她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看,地上竟有一滩有如碗口大的血,在白色瓷砖的衬托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请问这儿发生了什麽事?”她问了一个站离她最近的邻居,对方看到她很是激动,赶紧说道:“你隔壁那位漂亮的朋友在这儿摔伤了,刚刚才送去医院,真是可惜啊!这麽年轻又时尚的女孩就这麽……”

震惊之余,辛念齐迅速从对方口中得知丁玲玲所在的医院,火速赶去。

那滩早已变成暗红色的血表明事发时间很早,难道这就是丁玲玲消失一整天的原因?辛念齐情急之下,没来得及问清情况就跑出来,这会儿在车上不由得猜测那滩血是从什麽部位流出的。摔伤四肢可能出这麽多血吗?若是头部……她心急火燎,遇到的每个红灯都加剧了她的焦虑!虽然她不是医生,迅速赶去医院对那个受伤的人没有什麽实质x的帮助,但她总感觉如果晚到一秒锺她可能连她最後一面也见不着了!

路上,她趁红灯的停顿打了杜靖宇的电话,後者也很震惊,然而惊讶之後是一抹得意的微笑,他的嘴角上扬,眼神里透着危险的气息,而辛念齐看不到。

那女人应该已经断气了--杜靖宇开着车悠悠地想着,车内播放着的激情摇滚乐,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种解脱後的快感!

今早若不是他有文件遗落在家里而中途返回去取,此时此刻他也许就该播放哀悼乐了。

早上他开门进屋那一刻就感觉到反常,平时规矩摆放着的东西大都被移了位,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他一下子就觉察到了,他以为是遭小偷光顾,但除了东西被移动,屋里表面上看不出丢失了什麽,但看到衣柜的门边夹着衣服的一角时,他的心都寒了!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而且衣柜里放着一些足以毁掉他一生的东西,它们虽然不属於他,却在他家的那个角落里静静呆了五个年头,从来不见光,而今很有可能已经被偷走,而且……杜靖宇不敢多想,迅速走过去打开衣柜的门,他还没来得及往里看,验证自己的猜想,眼角的余光就窜过一条影子,他赶紧追出去。

从那一头修长的卷发他就能判定对方就是丁玲玲,而她手上似乎捧着什麽东西,所以跑得不是很快,他在楼梯口就拦住她了。果然,她手上的东西就是他最担心不见的东西!下一秒他就猜测到这个女人从他家里偷走这些的目的!

“你是怎麽进我家的?”杜靖宇冷声问道。

“你有办法进辛念齐家里拿走这些东西,我也有办法从你家夺回它们!”丁玲玲把手里的大箱小箱移到身侧,惊恐地瞪着眼前这张狰狞的面孔。

“拿来!”杜靖宇厉声喝道,丁玲玲被吓得也不自觉提高音量喊道:“休想!我要将它们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你不是爱着顾铭择那个家夥吗?还是你突然变心了?难道你以为念齐看到这些就会马上回想起过去的事吗?如果她知道是你把她撞成这样的,你以为她会原谅你吗?别傻了,这样做你什麽都得不到!顾铭择那边没戏了,念齐也不会把你当朋友看!”说话的同时,杜靖宇趁她不备,欲从她手中抢回箱子,丁玲玲迅速反应过来,死抱着两个箱子不放,两人抓紧箱子互不相让,僵持了几秒,就在丁玲玲以为自己占了优势的那一瞬,她看到杜靖宇脸上有一种y冷而残酷的笑,箱子从他手中脱离--确切地说,是杜靖宇“大方”地松了手。在此之前,他扫视了周围一圈,他们所在的这段楼梯刚好是摄像头的死角,就算在这里出了什麽事,都与他无关。於是,他睁大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看着这个不理智的女人连带两个箱子,同时伴随着她的尖叫声,滚落了十来层阶梯,最後,她後脑勺触地,箱子也从她手中滚到一旁去。他静静地走下去,抱起箱子从她一动也不能动的身体上跨过,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股鲜红的y体正从她头部流出,但他没有多停留一秒便离开了。

丁玲玲毕竟有妇人之仁,注定要半途而废,把爱情拱手让人,但他杜靖宇不一样!早在二十年前,他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回报,何况他已经付出了二十年!他是投资顾问,关於利害得失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如果投资了得不到他想要的,最後就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不过,他显然不必沦落到这地步,因为凭他的聪明才智,定能将那些障碍一一除去。杜靖宇慢悠悠地开着车,心里估算着那个女人应该没那麽快进太平间……

☆、54 植物人

急诊室内外,一边是几个医生小心翼翼地为丁玲玲做开颅手术,检查确认其受伤情况;另一边是辛念齐焦躁不安地在门外来回踱步,恨不能穿墙遁地,亲临手术现场看一眼她的朋友。

她们昨天还在一起讨论各种服装面料以及从婴儿到老年人的服装特色,聊得不亦乐乎,今天却突然出现这种状况,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是辛念齐始料未及的。急诊室的门仿佛将她们分隔在两个世界。地上那滩血反复在脑中出现,辛念齐不由得联想到那些重大事故的场面,可是楼梯与过道之间能摔伤到什麽严重的程度?除非从楼上滚下来,可丁玲玲去三楼做什麽?找杜靖宇?然後……

辛念齐猛摇头,她在胡思乱想什麽?杜靖宇是什麽样的人难道她还不清楚吗?她怎能把他往坏处想?正想到他,杜靖宇就出现了,他远远就唤着她的名字,一脸紧张地跑到她身边,问道:“怎麽回事?玲玲发生了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我一整天都没见到她……”一见到好友,辛念齐的眼泪终於不可遏止地流下来,她向他讲述了自己看到的情况,杜靖宇神色凝重地听着,不忘适时安慰她。

“自从上次车祸之後,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用进医院了,没想到玲玲……她究竟受了什麽伤要进去这麽久?我在这儿都等了一个小时了,时间越久,我越觉得事态严重……”

看来是没希望了--杜靖宇心里下了冷血的结论,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无限温柔:“念齐,别担心,我想她会没事的。”说话的同时,他轻轻把抽泣不已的辛念齐纳入怀里。

没事才怪!最好死在手术台上!杜靖宇心里诅咒着。

这时,急诊室的门打开了,辛念齐像看到希望似的冲过去,却看到丁玲玲脸色苍白,头部缠着厚厚的白色蹦带,嘴上盖着氧气罩,氧气罩内壁有些雾,唯一能确定的是丁玲玲活着,但这个活人却一动不动地躺在移动病床上。

“医生,她……她……”辛念齐颤抖着手,指着昏迷不醒的丁玲玲,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激动地扭转头来回看医生和病床上的人,杜靖宇体贴地环住她的肩膀紧了紧,冷静地代她问道:“医生,她现在是什麽情况?”

一位主刀医生答道:“病人身上有多处骨折、脱臼和皮外伤,这些已经处理过了,并无大碍……”

“既然如此她为什麽躺着不动?这些伤算什麽?她为什麽带着氧气罩?”辛念齐激动地打断医生的话,杜靖宇轻声制止她,劝她先听医生说完。

医生叹了口气,示意护士把丁玲玲推去病房,接着说道:“病人的後脑勺摔伤出血,导致严重脑震荡,此外她的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目前仍处於昏迷状态,我们需要再观察两天才能确定……”

“确定什麽?”

“确定她是否处於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

“深昏迷状态?医生!这是什麽意思?”辛念齐震惊得眼眶发红。

医生先是对他们说了些安慰的话,令他惊疑的是他面前这两个人的反应似乎反差太大了:一个人哭丧着脸,正常;另一个却面无表情,甚至眼神里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不过这不是他作为医生该探究的问题,於是收回目光继续解释道:“就是类似植物生存状态的特殊的人体状态,简单地说,就是变成植物人了。”

听到这个类似於死刑的结果,辛念齐如遭雷击,她忘了杜靖宇是怎麽把她带上车送回家的,脑中一直回荡着医生说的话--

丧失意识活动、认知能力……

仅能维持自主的呼吸运动和心跳……

除保留一些本能x的神经反s和进行物质及能量的代谢能力……

两天後

“靖宇,我这儿有十万存款!”刚从医院回来,辛念齐便急忙翻出自己的存折,杜靖宇却迟疑着说:“可医生说需要二十万……”

“还差十万,你……有吗?”

杜靖宇原想摇头,却敌不过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但还是委婉地说:“念齐,我不是不想帮她,但这样做有意义吗?你投入这些钱只能维持她基本生存状态,不会有其他帮助!而且这二十万只是这一年的费用,过了这一年如果没有好转呢?再说玲玲的自尊心一向很强,我想……她也不愿以这种方式屈辱地活着,所以……”

“不!你不了解她!我们是好朋友,比亲生姐妹更亲,我们有很多同样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她不会死的!我不要她就这麽轻易地结束生命,一定会有希望的!”

“希望?多久才有希望?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看到杜靖宇质疑的眼神,辛念齐对他失望不已,毅然带着存折和证件出门,杜靖宇却拦住了她。

“你不愿帮她,难道你还要阻止我吗?我们三个人已经相处了五年,难道五年的情谊还比不上十万块的身外物吗?我一直以为你是重情重义的,你却……”辛念齐失望地撇开脸,没有再说下去。

迫於无奈,为了博得辛念齐对自己的好感,杜靖宇只好“爽快”答应分担剩余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医疗费用,但他说道:“现在银行已经下班,你拿存折也没法取到钱不是吗?明天我们一起去取款,再去医院看玲玲,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想了一会儿,杜靖宇又关心地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辛念齐点点头。

“这麽晚没有人卖菜了怎麽办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我为你煮碗面吧!”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便出现在辛念齐面前。

“靖宇,谢谢你。”

“别客气,为美丽的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说着,杜靖宇从厨房里端出另一碗面在她旁边坐下。

“不,我是为玲玲的事谢你,”辛念齐羞愧地低下头,说道:“十万不是小数目,我刚刚不该那样说你,对不……”

“嘘……别说抱歉的话,”杜靖宇用食指轻按住她的唇,正视着她的双眸说道,“你知道我没法对你生气的,念齐,无论你说什麽,做什麽,我都不会怨你的,我只在乎你是否愉快,我一直只在乎你……”

这番真心实意的表白和他亲昵的举动令辛念齐尴尬地脸都红了,她并不讨厌他,却也没法爱他,她是个失忆的人,凭什麽确定爱的投资去向?

☆、55 二度求婚

中午时分,在银行柜台窗口,辛念齐取出了自己的所有存款,思前想後还是对杜靖宇说出了心里话:“靖宇,如果你其他地方需要用到钱,就不要取了,我可以想别的办法,真的。”

杜靖宇只是给了她一个微笑,便走到她前面的柜台去办手续。如果这点钱对於挽回她的心有帮助,就算是给丁玲玲那个女人做无谓的治疗,那也是值得的。光是想到这一点,杜靖宇就毫不犹豫地从户头里拿出十万。

之後,他们用黑色塑胶袋包着两叠钞票,一起上了车,开往丁玲玲住的医院。

路上,杜靖宇开玩笑道:“我把老婆本都拿出来了,以後要是娶不到老婆,你可得负责哦。”

“好!我们公司那麽多美女,你看上哪个,我随时可以为你引见,凭你的外表和能力还怕有人拒绝吗?”辛念齐爽快地答道。

“念齐,”杜靖宇突然放慢车速,转头对她说道,“全世界,我只看上你一个。”

接触到他赤裸裸的充满欲望的目光,辛念齐不安地扭头看前面的道路,说道:“我们赶紧去医院吧,不知玲玲现在怎麽样了。”

杜靖宇闻言,便陷入悲凉的沈默中……五年的苦心经营,她还是没有接受他。

难道她失忆了,潜意识里却还惦记着顾铭择?

想到这里,他抓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用力握紧,指关节也因此发白,为了避免被旁边的辛念齐发现,他又松了松手,不动声色地从後视镜里瞄了她一眼,後者一直看着前方,并没有注意他刚刚那几秒锺的反常,他才松了口气。

他迟早会得到她的!杜靖宇眼里迸s出冰冷的目光,他慢慢加快车速往医院的方向开去,他倒想看看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女人离死神还有几步!

进了医院交费後,他们来到丁玲玲的病房,辛念齐仍不忘再次感谢杜靖宇的帮助,後者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床上的“活死人”,动情地说道:“她也是我的朋友,为朋友出这点绵薄之力不算什麽。倒是你,辛辛苦苦攒的钱就这麽慷慨地奉献出去了……念齐,你就是这点吸引了我!你总是那麽善良,为朋友的事让自己吃亏受苦也毫无怨言。”

“靖宇,你千万别这麽说。五年前我出车祸的时候,你和玲玲不都一直陪着我麽?甚至我失忆了,你们也对我不离不弃。我现在这麽做又算得了什麽呢?”

“念齐……”她接近你是因为自己做了坏事而内疚,而我是为了跟你在一起!後面的话杜靖宇没有说出口,也不敢直视辛念齐,他扭头看着病床上的丁玲玲,只见她依旧面如白纸,静躺着像一具尚有体温的死尸。

丁玲玲从头到脚,一寸也不能动,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如果是恶梦里遭遇了鬼压床,她至少能感觉到自己不能动,但不是,她只有大脑的某个角落还能稍微运作。听到杜靖宇那番虚情假意的对白,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干着急,连皱眉头这种对正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她都办不到。听到杜靖宇接下来的话时,她更急得不知所措,只能从眼角挤出一滴无奈的眼泪。

“念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结婚,可以一起来医院看玲玲,可以一起照顾她,可以一起负责她的後半生……你愿意吗?”杜靖宇深情地望进辛念齐的双眸。

如此动人的表白,如果不考虑他的历史记录,也许连石头都会被感化。

辛念齐茫然地看着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忍,她不希望像上次那样,因为不忍心拒绝而勉强答应,却在最後的时刻又改变主意。她仍记得杜靖宇那张长满胡渣子的憔悴的脸。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杜靖宇忙说道:“你不用马上回复我,你可以考虑一下。”

看着他一脸殷切的希望却又想掩饰自己的心急,辛念齐狠不下心说“不”,於是答应三天後给他回复,地点在“听雨轩”。那儿有她的一位故友,上次连声“再见”都没说就离开,实在太失礼了,她一直想找机会道歉。

杜靖宇乍听到“听雨轩”的名字时差点要出於本能地反对,但还是忍住了。“听雨轩”那个女老板在他亲自上门游说之後,相信已经识相地闭了嘴,否则他的念齐不会一直到现在都不问他过去的事。

☆、56 情敌

“听雨轩”一如既往地广受咖啡爱好者的欢迎,不一样的是它的老板似乎脸上总有一抹淡淡的忧伤。

自从上次看着辛念齐失望离去以後,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了。赫本一直纠结在该不该帮助她那位好友恢复记忆的问题上。那个有点面熟的陌生男子跟她说的话是真的吗?一向奉行乐观主义的辛念齐会因失恋这种小事而大受打击吗?她一直半信半疑。

又是一个平常的周末,她看到那天与辛念齐同时出现的男人已经在店里呆了好长时间了,却不见辛念齐出现,她本想上前向他打听辛念齐的消息,却因他上次冷冰冰的态度而迟迟不敢靠近。如果她继续对好朋友的过去有所保留,这个男人也不会向她透露半点辛念齐的消息吧?

“赫本,一杯拿铁。”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她的朋友来喝咖啡了,她又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咖啡豆、水和制作咖啡的工具上。

顾铭择一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咖啡,一面仔细环顾四周,不放过每一位进门的顾客。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了,咖啡都喝凉了,却不见期待遇见的人出现。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关於他的,关於她的,关於他们的,关於她父亲的……太多太多了,可是上次去“依人”时,她对他的态度却急转直下。该不该见她?该以什麽方式在什麽地点见她?是个问题,令他很是烦恼,所以他只能在这里碰运气了。

为什麽不直接去她家里呢?为什麽傻傻地坐在这里守株待兔呢?顾铭择越想越觉得郁闷,他不是那个幸运的农夫,这家咖啡店也不是那座木桩,而辛念齐更不是那只兔子!他真是傻啊!直接去那个女人家里,就算被轰出来也总比在这里祈祷那个或然率接近於零的事实发生来得强啊!

顾铭择等得耐x全无,欲起身离开坐位时,却见一个穿着浅色牛仔裤和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推开门,这正是他日盼夜盼着的女人啊!顾铭择又退回原位坐下,准备静静地观察她。然而辛念齐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回头去召唤她身後的朋友--一个男的,他不认识。

顾铭择远远地注视着那名男子,对方似乎不太情愿进“听雨轩”。三个人几乎在一条直线上,顾铭择有时想多看一眼那名男子却刚好被辛念齐挡住了,而对方同样也看不到他,所以他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安全的了,他可以毫无顾虑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不会被发现。

另一方面,杜靖宇尽管约好了今天跟辛念齐来“听雨轩”,但真正站在这家店门前时,他却感到举步维艰。他後悔来这儿之前没有再确认一下那位女老板的心思。如果可以,他宁愿选在垃圾堆听辛念齐说出自己的决定,也不要在这里!

透过那扇被推开的门往里看,杜靖宇看到店老板正忙着煮咖啡,但她显然已经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辛念齐,所以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杜靖宇扫了一眼咖啡店里的顾客,里面都是些“安全人物”,但他忍不住又重新确认了一下每个人的面貌,结果还是一样,於是他紧张的神经稍微得到缓解。可走到门口时,直觉又告诉他,这里是是非之地!他又神经过敏地看了一眼咖啡店里的人,这回不看还好,一看吓得他差点失态发狂!那个被辛念齐挡着的视觉死角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危险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正注意着他和她!他一定看到她了!而她虽然背对着他,但刚才推门的时候她是脸朝里的,不知她是否看到了他!

此时此刻,顾铭择就在辛念齐身後不到十米的地方,不需要五秒锺的时间,他就可以大跨步走到她身边,然後告诉她:他曾是她的未婚夫,由於种种原因,他和她分隔两地多年,而今又幸运地重逢,然後他们俩再一次坠入爱河,再一次踏上红地毯,再一次步入礼堂,再一次登记结婚,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他杜靖宇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像y沟里的野鼠,偷偷mm的,永远见不得光,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口的美味不翼而飞。

一时间,震惊、妒忌、愤怒、心慌……各种极端的情绪充斥了他的所有神经,杜靖宇近乎失控地拉着辛念齐逃离现场。

杜靖宇那一系列变幻莫测的表情都被顾铭择收在眼里。看着辛念齐被这个陌生男子拉走,顾铭择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但此刻没有时间去探究自己的心理,他的心思全被那名男子的举动所吸引,就像当初那个乞丐一样,看到他像见了鬼似的,跑得比谁都快,实在诡异!难道这个人也因为知道他的过去而受尽各种迫害?不,他显然与落拓的乞丐不一样!也许可以让戴墨镜的提供他一些资料。顾铭择思忖着,伸手拿起咖啡杯才发现已喝完,於是干脆起身走了出去。

想起那名特殊的乞丐,自从他去米兰回来後,似乎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过得怎麽样了?顾铭择决定到上次那个老地方与他会一会。

赫本在柜台处忙着磨豆煮咖啡,待她有空闲抬头看门口时,已不见辛念齐,她把整个咖啡店都扫视了一遍,也见不到她的朋友,甚至刚刚还坐在那里打发时间的男人也一并消失了

难道辛念齐是因为看到她,想起上次不愉快的事才决定离开?赫本叹了口气,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恢复这段友谊,但那可能意味着要以辛念齐的未来幸福甚至生命为代价!想起陌生男子的劝告,赫本不由得怀疑那些话的真实x,她曾与辛念齐相处那麽长的时间,遇到不少大喜大悲的事,然而辛念齐从未过分沈溺於悲喜之中,她几乎做到了古人所谓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乐观的人,实在难以将她与“轻生”二字挂钩啊!

赫本决定下次遇到辛念齐或者刚刚还在店里的那个男人时,一定邀请他们与自己的双亲见上一面,可是他们什麽时候会再出现呢?下个周末?下下个周末?还是明年?赫本微蹙浓眉,为此次错过他们懊悔不已。

☆、57 苦r计

“靖宇,你怎麽了?”看到杜靖宇突然面如土色,辛念齐焦虑地问道。话刚说完,她就被莫名其妙地拉走,然後被他塞进车里,跟着紧张兮兮地坐在急驰的车里远离了“听雨轩”,又看着他像逃避妖魔鬼怪似的猛踩油门。

杜靖宇没有回答她,他没空回答。周末的车流量比平时更大,他要尽快远离那座咖啡店,又得保证自己和辛念齐的生命安全,必须专心开车,任何有关刚才那个场景的问题都能轻易分散他的注意力,使他失控。

直到出了市区,他的大脑才得以正常运作,稍微了放慢车速。

“发生什麽事了,靖宇?”辛念齐再一次焦虑地问道,杜靖宇只是回以一笑,那笑容更令辛念齐担心。

十几分锺前的歇斯底里此刻已得到平息,他在郊区一家饭店门前停车,解释道:“我突然想到这个地方,所以想带你来。五年前你经常一个人来这儿吃饭的。”

“一个人?五年前?”他的话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辛念齐不打算深究,她说道:“靖宇,谢谢你带我亲临旧地,我知道你想借此帮我回想起过去,但是我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有你和玲玲两个朋友,还有我对服装设计的梦想,这些就够了。”

“真的!”杜靖宇惊喜地瞪大眼,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过分高兴,即时降低自己的兴奋度才说道,“你能这麽想真是太好,我一直担心你会沈溺在不可恢复的过去中。”

“不好意思,让你忧心了,以後都不会让你担心了。”辛念齐对他微微一笑。

“既然来了,就进去尝一尝这家厨师的厨艺吧!”说着,杜靖宇就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下车为她开门。

坐在这家陌生的饭店里,陌生的菜谱,陌生的装潢,一切都像是第一次见到的,不管是出於本能还是有意识的回想,辛念齐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事实上,杜靖宇跟她提到过的或亲自带她去过的地方,她都没有印象。他们是朋友,所以她没有想过怀疑他说的话。他没有必要编故事骗自己,辛念齐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甚至李明祖出现後,给她提供了一些不一样的信息,她仍偏向於这位结交了五年的朋友。

一顿饱餐之後,杜靖宇没有多说什麽便带着辛念齐离开,既然她已经不执着於恢复记忆,他也省得去编故事了,所以尽管惊讶於她的转变,但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好现象。

他今天本来打算向辛念齐求婚,即使她没有当即答应,他也可以动之以情,再加上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j湛演技,一定能说服她在结婚证上签名,但是,顾铭择的出现把他的一切美好计划全毁了!在此之前他以为只要防止他们见到彼此就天下太平了,可今天亲眼见到他们俩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点时,他却如临大敌,分秒难安!辛念齐一天没答应跟他结婚,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车开进市区,看到行人和车辆明显增多,杜靖宇内心突然萌生一个y险的计划。他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的绿灯即将转黄,并没有减速的打算,而是以原来的速度继续行驶。等辛念齐发现异样并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他才一脸紧张地说:“刹车好像卡住了,踩不下去!”说着,他不断抬脚碰刹车板,做出已使力但不见效的无奈表情,他又慌乱地用手臂擦拭了一下额头。

那刺眼的红灯离他们越来越近,两边原本并行的车都在线内停下来,他们的车却一直往前滑行,虽然已经完全松开油门,但由於惯x,车子不能马上停下来,此时右手边的车已经开出来了。

“念齐,别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杜靖宇向她保证道。

眼看着那辆车越来越靠近,辛念齐只能不知所措地大口喘气,x口大幅度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那辆车,祈祷它下一秒就静止不动。

在这紧急时刻,杜靖宇突然猛打方向盘,方向盘逆时针转了好几圈,车身在几秒内转了一百八十度,轮胎与地面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啊--”辛念齐尖叫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抓住车顶的扶手,车子停稳不到一秒,她便感觉到整个车体包括她自己和杜靖宇都强烈地晃动了一下,伴随着一声巨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同时有几片玻璃碎片飞过来,她本能地用手护住头部。车上两个安全气囊都打开了,但她听到杜靖宇发出一声闷哼。忍着昏眩,辛念齐推开驾驶座的气囊,看到另一边的车门已被刚刚开过来的车撞得严重变形了,此外杜靖宇咬紧牙关,整个脸几乎要皱成一团,像在经受着什麽巨大的痛苦似的,随即她发现他的左腿被撞凹进来的车门卡住了。

“靖宇!靖宇!”看着杜靖宇越发苍白的脸,辛念齐惊慌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拨了一二零。

“快点接听!拜托快点接听!”电话里间隔很长的“嘟嘟”声更使人神经紧绷,辛念齐一面伸手替杜靖宇擦去额头上的虚汗,一面对他说些鼓励的话。

紧急电话五秒锺後接通了,辛念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跟对方说明事故地点及现场情况,挂了电话她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了,你要坚持住啊!”

杜靖宇侧过脸看她,笑得很虚弱。他原想制造轻微的擦伤,没想到从侧面开来的车子跑那麽快。左腿传来的巨痛慢慢侵蚀着他的意志,他感觉有一股股热y在往外喷s,他的眼皮越来越无力,但看到心爱的女人为自己流泪,再重的伤都值了!

“他还好吗?快上我的车去医院吧!”

杜靖宇闭眼之前,窗外有个熟悉的声音朝车里喊着,他努力地扭过头去看对方的脸,对方竟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但他连皱眉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58 冤家路窄

“明明交通灯已经转红了,你们为什麽还不要命地开出来?还在十字路口表演汽车旋转特技?难道生命是这样践踏的吗?”顾铭择开着车,双眼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况,没有回头。

副驾驶座的瘸腿乞丐见他怒气冲冲,没敢吭声。但坐在後座的人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唬到,辛念齐同样气愤地回道:“刹车失灵有什麽办法?难道让我们跳车吗?明明看到我们的车,你还开那麽快,把人撞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看到杜靖宇被血染红的裤子,辛念齐几乎要再次落泪,但她的愤怒占了上风,眼泪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此刻她绝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但她又听到对方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没见我正赶着送我朋友去医院吗?”

朋友?乞丐乍听这两个字,受宠若惊地转头看顾铭择,後者一直用侧面对着他。

“是你?”辛念齐一看到乞丐的侧面就认出他是咖啡店里遇到的那个乞丐。

“呵呵,是我。”乞丐扭头跟她打招呼,傻笑得很可爱,一点也不像前不久才被人打瘸了腿的可怜虫。

“你怎麽跟他成了朋友?”

“呃?”乞丐被这麽一问,感觉受到污辱,羞愤之余却说不出话来。

辛念齐解释道:“我是说你怎麽愿意跟他这种人做朋友?”

“呃……”乞丐苦想着如何得体地回答她而不至於得罪顾铭择,但顾铭择让他省了些脑细胞,他侧着脸对後座吼道:“别得寸进尺!我现在送他去医院完全是出於好心和顺路!我随时可以丢下你们不管!”

辛念齐本想说没有他,救护车也会在十分锺内到达;但看到杜靖宇苍白的脸,她只好忍气吞声,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到达医院。

顾铭择也没再说话,他也恨不得快点到医院。一个小时前,他在小胡同里看到乞丐时,差点反胃得吐出来--乞丐的左腿断得惨不忍睹,膝盖骨碎得血r模糊,因为天气冷又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伤口上已大面积化脓。若不是表皮和几g藕断丝连的筋连接着,他的小腿部分几乎要与大腿脱离了!

乞丐告诉他,半个多月前,小胡同里突然来了一群人,围着他便是一阵毒打,他们离开前还一个个轮流用b球棍对着他的左腿猛打!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做得如此灭绝人x?顾铭择想不透。

到了医院,杜靖宇和乞丐同时进了急诊室。走廊外一分锺前的嘈杂和忙乱突然消失,现在变得格外冷清,顾铭择和辛念齐分别坐在长椅的两端,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没有说话。

後来,顾铭择先开口了:“他是我们过去的见证人之一,也许他也是。”

辛念齐一时没弄清他所说的两个“他”是谁,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那个乞丐,你知道的,我们以前一起去米兰看时装秀时,他也偷偷跟着去。而你那位……朋友,是吧?”顾铭择猜测着询问她,辛念齐谨慎地点了一下头,他又说道:“他看到我就跑,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一定认识我!”

“靖宇?他什麽时候看见你就跑了?”辛念齐半信半疑地睨着他。

“今天下午,在听雨轩门口。”顾铭择如实说道。

“你也在那儿?”

“我一有空都会去那家咖啡店,那里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并不是因为那名乞丐告诉我我们过去经常在那里约会。第一次发现这家咖啡店时,我潜意识里就想靠近它,我想你也有同样的感受!”顾铭择替辛念齐下了结论,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很久,但他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我潜意识里排斥它。”

“你……”顾铭择不解地看着她。

“要恢复记忆是你个人的事,”辛念齐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打算利用我帮你找回那些记忆,我劝你早点放弃!”

“这怎麽是我个人的事?你也是当事者!”顾铭择激动地站起来,气势很是逼人,辛念齐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坐着抬头看他,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这时,一个护士闻声走来朝他们警告道:“在医院请小声说话!”

顾铭择才稍微较低音量,说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辛念齐并没有因此觉得危险系数降低了,因为他俯身怒视着她,好像下一秒要对她做出什麽暴力的举动似的,她瑟缩了一下,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怕泄露了自己的恐慌。

“我并不是自私地想恢复自己的记忆,我也希望你恢复记忆。不管将来怎样,我们毕竟曾经相爱过,我希望你想起过去,就算没有想起我,至少能想起你那位年迈的父亲。他一个人长年流浪在意大利,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却因你提前回国而错失良机!”顾铭择想起那位落拓的画家时,还是忍不住为他惋惜,当时无论他用什麽办法说服他,那位老画家都不愿跟他回国。

“父亲?哼!这又是谁杜撰的故事?”辛念齐对他讲述的不以为然,她想起小时候那段记忆,nn曾告诉她:她的双亲在她出生时就逝世了。现在从顾铭择口中凭空出现个“父亲”实在可笑了!

“你竟怀疑我说的话?他的画作签名跟你的一模一样!他也亲口说出了你的名字!你那种眼神是什麽意思?”顾铭择气急败坏地捏住辛念齐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逼她看着自己。

四目相会的一瞬间,两人记忆深处仿佛有某g神经被触动!同一个动作,同样的表情,仿佛在另一个时间上演过……

顾铭择耳边回荡着一个熟悉的男声:“你那种眼神是什麽意思?下次再这样签名我跟你没完!”脑中同时出现一个女人愤懑的脸。等他回神回到现实时,那张脸又变得模糊了,只见辛念齐微皱眉头,愤懑地瞪着他。

“你为什麽皱眉?你是不是也想起了什麽?”他迫切地问道。

“我没有!”辛念齐喊着拍开他的手起身跑开了。

她绝不承认每次与他对视时,那个梦魇总是一次比一次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那个梦魇不能是真的!绝对不能!

☆、59 冤家路窄2

“阿姨,你的手机。”

女人回头一看,一个稚气的小女孩踮着脚,小手抓着手机举得老高,想递给她,於是她稍微弯身去接……

辛念齐甩甩头,盯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又去想那个梦,那个女人伸出去接手机的手,戴着白色手套,皮肤白皙,俨然就像她自己的手!而铺在地上那一段长长的白色婚纱拖尾像是她衣服的一部分……她下意识地学着梦境中的女人--转身,微俯身,斜向下伸出手……但她只看到洗手间的地板,其他什麽也没有,脑中也没有什麽新的影像。

“毕竟只是个梦啊!我在想什麽呢?”辛念齐自语着,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泼,试图让自己清醒,再抬头看镜中的自己时,冰凉的水似乎真的起了效,她是辛念齐啊!不是梦中的女人!

辛念齐做了一次深呼吸,从一旁的纸筒里抽了几张纸擦干脸,便匆匆走出洗手间。

自刚刚从顾铭择眼皮底下逃离,她已经在洗手间里呆了半个小时之久,不知杜靖宇是否已脱离危险?

走回急诊室门外,顾铭择还在那儿坐着,一听到脚步声就抬起头来。接触到他温和的目光,辛念齐低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是失忆的人,她也曾执着於回想起过去,只是领教了周围的人对她的敷衍了事和异样目光之後,她失去了信心;同时那个梦更加频繁地出现,甚至连白天她闭目养神的功夫也能清晰地重演,每一次有新的状况出现,她却突然醒来,梦中的情景好像在向她传递着什麽信息。每一次,都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恸和不详的预感向她席卷而来;每一次,都消减了她面对过去的勇气。而顾铭择也许没有这样那样的心理障碍,所以他可以大胆地、无所顾忌地追寻过去,甚至大费周章,飞了半个地球只为和她看一场服装秀,可她却一声不吭地独自回国。

仔细想来,顾铭择是顾铭择,她是她,她没必要去配合他恢复记忆,但他每一次出现,都迫使她不得不去回想过去--有关她和他的过去。尽管每一次脑中出现的都是些空白的画面,她却本能地排斥它们,同时也排斥顾铭择,所以他和她沦落到今天这种尴尬的关系。

正犹豫着要走过去坐下还是离他远远地站着时,顾铭择走到她身边,生硬地道了歉,又说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是有意要逼你回想过去,但我说的关於你父亲的事都是真的,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我……”

顾铭择正要说重点,急诊室的门这时被打开了,随之传来一阵吵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乞丐学人家打什麽架?要打架还当什麽乞丐?”女人责骂道。

乞丐马上反驳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是无辜的!整个过程我一直是被打的那个,你有没有同情心的?学人家当什麽医生?”

顾铭择看到乞丐坐在轮椅上被後面的女医生推着出来,整条左腿打了厚厚的石膏,直直地架在半空,他换上一身整洁的病人服,身上脸上的灰也被擦干净了,看上去很j神,黝黑的皮肤并没有掩盖他的斯文气质,但他与女医生说话的口气却大出他和辛念齐所料。

女医生把乞丐推给顾铭择,对他叮咛了一些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同时递给他一袋烂泥般的照片,说道:“他的衣物都扔了,只有这个他坚持要留着。”

“送给你的,我实在没别的东西能表达谢意了。”乞丐感激地说道。

看到顾铭择欣然接过透明袋还对他由衷地说了声谢谢,在场的其他人都惊讶不已。辛念齐尽管好奇,却找不到发问的理由。

最後,女医生离开时不忘加一句:“有些人天生只适合爬格子,还是乖乖在室内呆着比较安全,小心出门都会被太阳晒伤!”

乞丐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意味,立马警告道:“你嚣张什麽?小心明天报纸的社会版……”说着,见女医生在他腿上的石膏轻敲了两下,乞丐即刻变了态度,嘻皮笑脸地说:“报上会出现一篇报导,赞美贵医院全体医生,特别是骨科医生,呃……善待病人,医德无量……呵呵,医德无量……”

“请问我那位受伤的朋友怎麽样了?”眼看着最後一个医生也要离开,辛念齐急忙问道。

“你男朋友没告诉你吗?”那位女医生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和顾铭择。

辛念齐更是大惑不解,扭头看顾铭择,後者解释道:“你朋友已经被送到病房去休息了,相信不用多久就会醒来,只不过,他可能有一段时间需要这个……”他指了指乞丐坐的轮椅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太担心。”

“这个?是哪个?难道……”辛念齐吸了一下鼻子,痛苦地向他确认道,“难道他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吗?”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这只是暂时的,也许两三个月後他就能站起来……”

“也许?是什麽意思?难道……”辛念齐联想到杜靖宇也像眼前的乞丐一样,将面临与轮椅共度下半生的命运,不禁红了眼。

女医生见状,好心安慰道:“只要他积极配合复健,是可以缩短这个时间的,在此之前也有一个月就能正常走路的例子。”

“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看他!”辛念齐向女医生询问了杜靖宇的病房号,准备去看他,但顾铭择阻止了她,他捉住她的手臂问道:“他是你男朋友?”

“呃?脚踏两船?”女医生疑惑地看向乞丐,後者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什麽?”辛念齐觉察到两人的目光交流,狐疑地盯着他们。

女医生指着乞丐说:“是这个人告诉我的。而且顾先生也帮你那位朋友付了医药费和住院费等所有费用,难道他不是……”

听到这里,辛念齐打来提包,转向顾铭择问道:“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用拿了,我想你不会带那麽多现金在身上的。”顾铭择说道,“虽然这次事故不全是我的错,但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责任?你说得倒轻松!坐轮椅是什麽滋味,你知道吗?他中午还好好的,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本来被撞到的人应该是我的,如果他没把车转过来的话,现在躺着的人就是我了!他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的……”说到最後,辛念齐已泣不成声。

顾铭择机械地松开她的手,缓缓地说道:“快去看看他吧,也许他已经醒来了。”

看着辛念齐急切地跑去看杜靖宇,顾铭择无奈地闭上眼。

“那个……你就这样让她走了?”乞丐无不惋惜地问道。

“就算我们过去真如你说的那麽亲密,也已成往事。现在她已结交了新的朋友,何况我们都不记得彼此,再多相遇也是枉然。”说着,顾铭择与女医生道别,推着乞丐出了医院。

☆、60 收留乞丐

打开车门,顾铭择把乞丐抱上车时随口问道:“你叫什麽名字?”他不想每次都以“乞丐”的名字称呼他,况且他现在这副模样也跟乞丐挂不上勾。

“呃……我……”乞丐一时被欣喜和激动充斥了大脑,说不出话来。五年来第一次被问及自己的姓名,此刻他终於又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受尊重的社会人了!

“忘了?”顾铭择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麽,想给对方更多时间思考,於是他默默地把轮椅折叠好放在副驾驶座,然後坐到驾驶座,关上车门,一连串动作下来,乞丐却还纠结在自己的名字上。回想起刚被丢到一个印尼的孤岛时,他虽能稍微听懂当地人的语言,但对他来说却不是好事,因为他听得出那些人在称呼他“异族人”时那种鄙夷的态度。偷渡回国後,由於他的穿着不得体,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喊他“乞丐”,就连同行也鄙视他,因为他总是张口就习惯x地讲外语,一个说着外语的乞丐要麽是自视清高;要麽是某些社会上层人士无聊当有趣,想体验别样的生活,故意抢乞丐们的饭碗,而这两种情况都使他不能完全融入乞丐的群体--他们宁愿跟同样出身卑微、文化水平低下的乞丐相处,所以他挂着“乞丐”的名,既被普通人瞧不起又遭同行排斥。当然,除了那个哑巴乞丐,他是由衷的崇拜他。

“你……没有名字?”顾铭择见乞丐仍没有回答,便停止发动汽车,扭头正视着他,後者才傻傻地笑道:“呵呵,我原名叫……裴然,那张报纸上的报导就是署我的名字呀。”

“报纸?对了,我一直想知道,为什麽见到那张报纸的人都有很大的反应?”想起张允甫的知情不告和丁玲玲的反常,顾铭择仍想不透报上的内容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

“也许跟我当年莫名其妙的遭遇是同样的原因。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想,这其中一定有人在幕後c纵,否则你和辛小姐去过的大部分地方为什麽都改头换面了?当年连我们一家小小的报社都不放过,更何况其他大大小小的媒体,要封锁所有的消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的势力绝不可小觑!”

“难道你的腿伤也是他们的杰作?”顾铭择从後视镜里看了一眼裴然横摆着的石膏腿,神色凝重地发动汽车。

汽车一路开进了繁华小区,裴然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家。你暂时就住在我家吧。”顾铭择替他做了决定。

“这……”裴然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前座的人,但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顾铭择专注地开着车,没去理会他的惊讶,直接把车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直到顾铭择把他推进电梯,裴然仍不停地表示这样安排欠妥,他仰着头对这个自作主张的恩人说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可是个记者啊!”

“我知道。”顾铭择以下巴对着他,简短地回答,不让对方找理由拒绝。

“我最喜欢写东西揭他人之短,特别是针对有钱和有权的人,你就不怕我知道你太多事?”

“我希望你知道得越多越好,特别是我以前的事。”电梯到达九楼,“叮”一声後,门开了,顾铭择把裴然推出去。直到他开门的那一刻,裴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这个决定会给他带来怎样怎样的不便。顾铭择推开门,回头端详了他两秒後说道:“你喜欢干你原来那一行吗?”

“呃?喜欢,但这……”跟我们讨论的内容无关啊!

顾铭择没让他说完下句,便抢先说道:“很好!我想你对我即将成立的杂志社总监的位置会感兴趣。”

“又开杂志社?那你的calvin怎麽办?”

“calvin在中国的办事处不过是我想回上海找回记忆的幌子,我找到合适的人选後就会把它丢出去,然後一心经营我的杂志社。不过,”顾铭择边说着边把裴然推进屋里,随手关上门,又问道:“你说‘又开杂志社’是什麽意思?”

“你以前办过杂志的,只不过五年後我再去那里时,已经改装成写字楼出租了。你们发行第一本杂志时,我就盯上……呃……”接触到顾铭择威慑的眼神,裴然马上改口说:“我就注意到你了,包括後来你和辛念齐小姐的感情发展过程,当时都是我独家追踪的。令人气愤的是我们报社的老板不知收了谁的什麽好处,每次我辛辛苦苦写的j彩报导和偷拍来的照片通过审核,排版ok,一切准备就绪了,到最後印刷出来的报纸头条却换成其他无病呻吟的小文!直到五年前的那一篇报导才成为我们报社的最後一个头条,也许是我们老板没有收到任何好处了,也许是老板怀着侥幸心理想借这条爆炸x的独家新闻成名……哎,都过去了。当我以为人生就要这麽窝囊地结束时,却遇到了你们,当时我差点失常发疯,可是後来你的执着感染了我!”说到这里,裴然抬头看着顾铭择,眼神里闪着激动的情绪,说道,“不管他们怎麽对我,流浪异国也好,当乞丐也罢,甚至打断我的腿,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让真相毫无遮掩、毫无保留地面世!”

坐轮椅的人说得慷慨激昂,顾铭择也深受影响,几个小时前被辛念齐浇熄的希望又复燃。看来真是“善有善报”,救了一名原本不相干的乞丐对他确实有很大意义上的帮助。但,很快地,顾铭择也深刻体会到“有利必有弊”这句话的含义--

黄昏将至,顾铭择像平常一样做了几个菜招待这位病人,後者看到一盘盘刚出锅的食物时,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麽难听的话,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实在让顾铭择不满。半夜里,在裴然几句中气十足的“顾铭择,我要去洗手间”後,他再也不认为自己救了人还让这人呆在自己家里是个明智的决定了!

我不马上找个保姆来搞定他,我就叫择铭顾!凌晨,最後一次上床睡觉的时候,顾铭择握紧拳头对自己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