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寻花(1/1)

靖苏有心想见一见瑞亲王,然身份使然,不便冒然求见,盯着院门许久,再不见瑞亲王经过,只得暂且作罢,甚至疑心是自己认错了人,毕竟他应当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且平素淡薄,怎会结交瑞亲王此等贵胄?

约摸仅是身形相似吧。

因是抵达行馆的第一日,重墨体谅众人舟车劳顿,特命膳房将晚膳备了送至各处居室,并未要求在膳厅一道用膳。

翠竹居里,靖苏将将用了夜饭,撇了瑶惜独自走到前院,未及坐定,便听到声响,“俪妃可用过晚膳了?”

重墨着一身月牙白锦袍,右手执一把折扇,潇洒走来,身后并不见一直跟随的满公公,而是跟着一名灰色衣袍的男子,剑眉星目,只不苟言笑。

靖苏心下明了,皇上怕是要微服出巡,倒是也有几分向往,便道:“皇上可是要外出?不知可否带臣妾同行?”

重墨闻言一怔,随即俯身大笑,莫测高深,便是身后的男子严肃的面上亦泄出一丝笑。靖苏觉着古怪,正欲询问,重墨扬了扬手中折扇,促黠道:“靖儿同行也可,不过可得换一身衣裳。”

夜里的扬州城十分热闹,比之京城更多了一分柔情。

一行三名男子走在大街上,当先一人气宇轩昂,眉宇间霸气横生,举手投足自带一股贵气,中间一人身形稍瘦弱,唇红齿白,比女子还美些,最后一人挺拔健硕,容貌虽比不得前面二人,亦是十分出众,行走间带着稳健之息。

扬州自古乃繁华之地,百姓见多了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此三人结伴实乃不多见,不免驻足远观,岂料三人一路前行,竟是直接拐进扬州最具特色的一条街——问柳街。

便有人不住摇头,啧啧叹息:“没想到三人看着一表人才,原来也是色鬼投胎。”

此时,靖苏穿了一件青色的男装,束发戴冠,手中依样执了一把折扇,瑶惜帮她把眉毛画得粗了些,若不细看,倒也实是一翩翩公子。

一路行来,扬州夜景果然不负盛名,重墨脚下不停,径自拐进一条街,她抬头看了看牌楼,黑色的匾额,问柳街三个格外多情。

走近,便有浓浓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靖苏捏了捏鼻尖,抬头看去,不由一怔,青石砖铺成的长街,沿路两边建着成排的小楼,挂着大红的灯笼,走在路上的俱是清一色男子,而每栋楼门口都立着几个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女子,挥舞着藕臂将手中丝帕抛向过路的男子。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靖苏颤了颤,越发好奇的看着临街立着的女子,传说中的风尘女子?一身五彩斑斓的,男人怎么会有兴致?

“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来嘛,让奴家好好伺候你。”一名穿着大红抹胸儒裙,披着粉色透明薄纱的女子冲她扑了过来,两截圆润的藕臂缠上她的胳膊。

靖苏被吓得一条,继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浑不觉有什么不妥。走在前头的重墨猛地伸手过来,扇柄一抖,拍落女子手臂。

“你倒是乐在其中。”

斜了她一眼,靖苏干笑几声,跟上他的脚步。

三人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一处楼前,靖苏抬头看了看,楼前嵌着一块匾额,上书:烟雨楼。重墨手中折扇一合,轻击掌心,“就是这了。”

敢情是早探好了路,靖苏心道,跟着他进去。

进到内里,才发觉此处建的十分精巧,恢宏而不失情趣的大堂,左右两架楼梯蜿蜒合成一股通向大堂,二楼走道轻纱曼曼,可窥见人影重重。

早有鸨母迎了上来,一张脂粉铺得极厚的脸堆起层层的笑,“三位公子爷,快请,咱们烟雨楼的姑娘可是这方圆百里最拔尖的,不知你们相中了谁?”

靖苏自不会回答,便转头去看重墨,重墨舞着折扇,四处看了一眼,道:“给我备一间上房,让你们这里最美的姑娘来伺候。”

“哟,这位爷,”鸨母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您来晚了,咱们楼里的玉柳姑娘已经被人定下了,不如换赤芍可好,她可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姑娘,”见重墨不说话,她只当他是不满意,便一个劲报着楼里姑娘的名字,“那春芽,蝴蝶,诗诗,这位爷,她们可都是极好的,你倒是说句话呀?”

重墨收了折扇,粲然一笑,“本公子都要!”

鸨母面露难色,“这玩笑可开不…成,爷您到绿痕居等着,我这就给你去叫她们。”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在鸨母眼前飘过,她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位于后院的绿痕居十分清静,乍看之下并无半点风尘气息,倒更像是文人雅士家中的府邸一般,有人将他们领进屋内,便有着桃红衣裳的婢女来上茶。

靖苏左顾右盼十分好奇,一时并没有自己身为女子逛青楼的不自在之感,重墨则挥着折扇风度翩翩,另一人楚萧自凝神留意四周。

重墨见她全无半点尴尬,笑了声,打趣:“都说烟雨楼的姑娘美若天仙,一会你也仔细瞧瞧。”

靖苏正盯着一把古琴出神,闻言不客气回道:“若她们能美得过我,那倒是要好好瞧瞧。”只管盯着那架古琴。

重墨噗哧笑出来,“你这会子倒是活过来了,一路上谨慎防备的样也不知做给谁看。”

靖苏怔了怔,没说话。

鸨母很快领了人进来,一行五名女子,并不如外间所见女子那般放浪形骸,概是月白拽地儒裙,外披薄纱,一人一种颜色,倒也别致,梳着灵巧的发式,或佩玉簪,或簪绢花,婷婷袅袅,丝毫不见风尘气息。

靖苏一一看过来,只觉得披着水红薄纱的女子相貌更出挑些,比之不少名门闺秀还更出色些,另四人容貌虽想必差些,实也百里挑一的人儿。

只可惜,堕入了这风尘之地。

“你们好好伺候三位爷,”鸨母又向三人打了个千,扭着腰出去了。

靖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回过神来,冷不丁一截藕臂缠上她的颈后,温香软玉的娇软身躯贴了过来,她吓得一抖,凭着本能就把来人推下身去。

那人跌到地上,娇呼一声,软绵绵望着靖苏,“这位公子,可是玉柳做错了什么,您才会,”想她玉柳乃是烟雨楼第一花魁,平日里多少人豪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想不到她头一遭主动向人示好,竟被推开,她越想越伤心,竟落下泪来。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

靖苏只觉得头疼,难道江南的女子都是水做的么,动不动就流泪?

“看见这么美丽的女子落泪,实在是罪过。”重墨凉飕飕说着,却并不见他有动手搀起玉柳的动作。

靖苏笑得灿烂,猛地用力将地上的女子拽起来,用力向他身上推去,“本公子无福消受美人恩,请您笑纳。”

重墨一闪身灵巧的避开,那人便又摔到地上去,这回更是哭得楚楚可怜。偏重墨只管盯着靖苏,薄唇微启,极其暧昧的说道:“你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人,何苦跟我置气。”

那五名女子俱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又惊又讶,靖苏气得面颊抖了抖,又羞又恼,急道:“我才不喜欢你。”

五名女子齐刷刷转头看向重墨。

只见重墨悠然自得的舞着折扇,轻飘飘道:“那又如何,你总是我的人。”

啊,有人惊呼,吓得赶紧捂住嘴。

两个男人哎,该不会是…断袖?

靖苏急红了脸,恨恨瞪了他一眼,偏又无从反驳,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灌下几大口酒,借着喷薄而来的酒气壮了胆,一拍桌子,怒吼:“你的女人一条船都装不过来,说什么胡话!”

重墨笑得越发诡异,猛的收臂将她拥进怀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知道你吃醋,我下次再不来烟花之地了,咱们回吧。”

呀,两个男人…他们…他们抱在一起了,五个女子眼睛都直了,张大了嘴巴。

酒意泛上来,靖苏脑子里慢慢迷糊了,用力推他,胡言乱语起来,“谁吃醋了,我才没有,喝酒,我还要喝酒。”胡乱扭着身子,伸手要抓桌上的酒壶。

那五名女子已经傻眼了,连楚萧亦抖了抖眉梢。

重墨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他是见过她喝醉酒的模样的,忙横了楚萧一眼,楚萧会意,起身把五名女子请出去,自己也退了出去,还不忘顺手带上门。

房内,靖苏砸吧着嘴,要酒喝。

重墨无限爱怜的看着她,低头在她唇上琢了一口,认命的将她打横抱起,唤道:“楚萧,走了。”飞身跃窗而去。

使了轻功一路回到行馆,抱着她进了翠竹居,放在床上,瑶惜听到动静出来,在门口探了探,他道:“进来,好好照顾她。”留下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了。

瑶惜看着躺在床上胡乱呓语的靖苏,微不可查的叹了声,折身出去打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