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 惊宴(1)(1/1)

便是上元佳节,团员喜庆的日子,靖苏睡了一夜醒来,心情见好,一早便立在院子里,沐着晨光静站,呼着清新的空气,倍觉舒畅。

不多时,桑贵人也起了,虽穿着华衣锦服,珠翠锒铛,只面色不佳,瞧着蔫蔫的,似少了些精气神。她见了靖苏,稍稍屈膝算是行了礼,只管低着头出宫去了。

靖苏懒得睬她,便也没放在心上,倒是一旁剪月突然出声,“听说昨夜皇上去了蔷薇阁。”

莫怪桑贵人今日气焰收敛不少,靖苏暗道,自不会放在心上。

因着心里有牵挂的事,便觉着时间过得格外慢些,左等右盼总觉得过了好久好久,那一轮太阳还高高挂着。

左右捱到日落,忙唤了俚末同剪月进来侍候了梳妆,几乎有些迫切的想赶到长乐宫去,与蝶姐姐许久未见,不知她可安好?

梳了髻,簪了花,描了面,换上云白银丝绣花拽地长裙,外罩一件玫色暗花袄子,衣摆落在鞋尖处,便有逶迤的裙摆在脚后铺开,行走间银丝流动,十分灵动。

靖苏极少穿这样鲜亮颜色的衣裳,起身望着镜中之人颇觉得怪异,俚末同剪月已在一旁叫开了,“娘娘,您穿这个颜色的衣裳真好看。”

靖苏却不习惯,被她们左右押着,便没换下来。

宴会定在酉时三刻,刚过酉时她便带着俚末去了长乐宫,本是想着趁在宴会开始之前,同蝶姐姐说会话,没想到去得太早,蝶紫衣还未到。

她便又折了出来,在附近看了看,见前方有一处小园子,便想着去那里等会儿,园子里种了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灌木,绿油油的一片,在冬日里格外讨喜。

园子中央有一座六角的亭子,黑瓦白柱隐在一片苍绿中,靖苏不由自主向那走去,走近了,才发现亭子里站着一人。

那人听到动静,慢慢转过身来,玉面风姿,眉心含愁,道不尽孤独意,不是瑞亲王重煜又是谁?

见来人是她,重煜似也极意外,一双清冷的眸子定在她身上,渐渐便露出笑来,“俪妃这身衣裳很好看。”

靖苏再没料到他竟会说这样的话,怔忡之下,亦屈身福礼:“谢瑞王爷赞赏,本宫不敢当。”

此时,日落西斜,绚丽的彩霞晕染半边天际,再有微风阵阵,轻轻浮动苍绿的枝叶,漾起一**的绿纹,明明这般的美景如画,靖苏却觉得似有芒针在背,一下下戳着她细嫩的肌肤,心里陡然生出几分不安来。

不该呀,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让瑞王爷久等了,”

听得女子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靖苏猛然舒了口气,原是这样,自己无意间坏了他人的好事,莫怪会觉得不安,待悄悄离开,忽有灵光乍现,她惊得僵住。

女子的声音…似乎…格外熟悉,像是…像是……

她震惊之下抬头,六角凉亭另一侧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之上,一名藕荷色衣裳的女子翩翩而来,面容瑰丽,竟是…许久未见的孤将军夫人蝶紫衣。

这…靖苏糊涂了,蝶姐姐和瑞王爷?

这时,蝶紫衣越走越近,终于瞧见了被亭柱挡着的靖苏,吃惊之下,略显坚涩的笑着,“妹妹也在?”

靖苏亦在混乱中未回神,只堪堪道:“靖苏见此处风景甚好,一时流连,既然姐姐同王爷有事要谈,靖苏先告辞。”

她不敢再看他们当中任何一人,转身匆匆出了园子,一口气走出好远才慢下脚步,一颗心仍突突的跳着,惊魂未定。

行至无人处,俚末前左右无人,便悄声问道:“娘娘,瑞王爷和蝶夫人他们,”

靖苏慢慢平静下来,闻言严厉的扫了她一眼,“今儿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再不许记在心里,更不许同她人说起。”

俚末难得见她严词厉色,忙应道:“奴婢醒得。”

靖苏再不敢去那园子,便折回直接去了长乐宫。

太阳已经尽数落了下去,一轮圆月爬上半空,月光如上好的绸缎铺泄开来,笼着长乐宫恢宏的排门,飞檐走壁,朱门乌漆,夜色中重影叠叠,偏生处处挂着红绫,张灯结彩,血色的红似鬼魅扑面而来,靖苏几乎有些站不住。

“俪妃今日格外美些。”

身后传来赞美,靖苏听着声音陌生,待回过身一看,却是一身浅湖蓝缎袄的静妃,靖苏印象中她是一位极安静的女子,两人竟不曾说过话,此番她主动同自己讲话,靖苏倒有些意外,便转过身来,欠了欠身,道:“蒙静妃繆赞,靖苏不敢当。”侧了身子,让她先行。

静妃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一同进了长乐宫。位次是早先排好的,后宫女眷居右侧两席,朝中大臣居左侧两席。

靖苏堪堪坐于右首第一席,这样惹眼的位次是她没有想到的,坐定亦只觉难安,她右手边是庄妃,再往下才是静妃、玉妃。

静妃似乎看出她给自己加的禁锢,只道:“宫里素来讲究尊卑规矩,既有人安排了你坐那,你便是实至名归,受得起。”

靖苏闻言微微侧头去看她,只见她端身坐于楠木椅上,自一派气定神闲之姿,令靖苏咋舌,才意识到原来静妃亦非等闲之辈。难怪能稳居妃位,亦不曾牵扯到是非中去。

“娘娘气度,靖苏自叹不如。”这话却是真挚。

静妃只望着面前一方桌子,目光悠然,幽幽道:“俪妃之果敢却是静文望尘莫及。”她说这话时,眼睛似闪过一抹极快的异色,随即掩去,仍端端坐着。

靖苏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愁情,后宫中这样多如花的女子,又有几人是真的活得自在,名利荣辱,金银权势之下葬送的是多少女子盛放的青春。

想来真真是可悲。

忽地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靖苏循声望去,原是桑贵人到了,一身的珠光宝气,几名宫嫔便都指着她窃窃私语,想来桑贵人之前这样得宠,现下捱些非议本也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