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1/1)

“嗯。”韩非站起来,两腿发软,身子斜斜朝一旁倒去。李冬阳连忙扶住他,爽朗大笑:“你也有这个时候。记得上次我们结过婚的,来,新娘子,让我抱着你回家。”

打横将他抱起,朝树林外走去。

韩非唔了一声,说:“到了叫我,我先睡一会。”

“好。”

家里还是他离去之前的样子。

凌乱不堪。

床上还有未干的y体,带着血的假阳具扔在了一边。

安楚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听见声响,连忙抬头来,脸色很难看,青色的胡渣爬满了下巴,憔悴的厉害。哪还有平日那个风度翩翩警官的样子。

他见了来人,嘴唇嗫嚅了下,声音几不可闻:“阿非……”

韩非抬抬手,示意让李冬阳放下自己,去隔壁卧室换了件干燥的衣裳。

出来时,李冬阳已为他煮好了热姜汤,端到他手中说:“喝了吧。”

“谢了。”

韩非捧着杯子,来到安楚面前,还没说话,安楚便双手捂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悔恨的泪水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他醒来时,就已经想起了自己对韩非所做的事。

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羞愧的想去死。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来!这么下流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韩非伸手想安抚他,却僵硬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来。

“那天你太太来找我了,说你们……离婚了。”他垂下眉,黯然道,“我以为你很幸福,却没有感觉到……你也会有很多烦恼。嘴上说是朋友,却什么都没为你做过,我……很对不起。”

安楚摇摇头,哭的不可自遏。

“别说了。都是我对不起你。别说了。”

“我放弃学医并不是因为你,和太太不幸福也不是因为你。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错。我的心太狭隘,一直埋着,没想到会以这种软弱卑贱的形式爆发出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李冬阳在一旁看着。

室内气氛实在很僵硬。

韩非叹息,说:“算了,过去了。振作点,安楚,别窝囊。”

“对不起。”安楚突然站起来,擦干眼泪,说:“你如果想杀了我,现在动手也没关系!”

“安楚,我说了,不怪你。”韩非苦笑。

安楚点点头,望了李冬阳一眼,说:“今晚麻烦你照顾一下他。我先走了。真的很对不起你!”

韩非也没有阻拦,任他推门离开了。

“也好,让他回去静一静也是好事。”李冬阳摊手道。

韩非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蜷缩起身子,恍惚的喝着姜汤,眼角的那颗红印红的要滴出血来。

李冬阳忍不住又凑近,好奇的说:“真奇怪,这也不是痣,怎么突然长出来的?”

韩非淡淡的说:“谁知道?也许是不小心烫到了。过几天就能好。”

李冬阳见他不想多谈,便没再问。

过了好久,韩非突然说:“冬阳,我不太放心安楚,你陪我去他家看看吧。”

独角兽(七)

安楚回到家,倦怠不已,坐在沙发上恍恍惚惚。

与妻子离婚已有数月,屋里乱七八糟,无人收拾。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晨曦第一抹阳光。

他靠在沙发上,感觉好像陷入了无垠深海,难以呼吸。

忽然,门铃响了。

他没动。

门铃持续不断的响,在空旷的清晨显得特别刺耳。

他疲倦的站起来,打开门,愣住了。

一个男孩站在那里。

他戴着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双眼,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你是?”安楚疑惑的看着他。

男孩将头抬起来,露出了那双幽蓝的眼睛,“还记得我吗?”

安楚脸色大变,往后退一步,跌跌撞撞:“是你……是你!我想起来了,都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干的!”

上星期,他在办案时,突然遇到这个少年。男孩就这样站的远远的,对着自己笑。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想起来,自从碰到他之后,再见韩非,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愤怒。

“是你,都是你害我的!”

安楚从桌子上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少年:“你去死!”

匕首离少年的喉咙还有一公分时,他停了下来。

无力的垂下双手,毕恭毕敬道:“请进。”

少年微笑,跟他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房子倒是不错,只是太久没人收拾。有些脏。”

又看客厅一角的壁橱上摆满了奖章,继续说:“生活不是挺好的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去嫉妒别人?”

安楚闭上眼睛。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妈妈说:“上次去小楚的学校,又看见那个孩子了。真是聪明。从小就会念书。安楚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争气点,超过他啊!”

结婚三年的妻子,发现自己不举时,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好几次都看见她在背地里委屈的哭泣。

因为自己无法满足她,所以就由着妻子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可是最后还是无法挽救自己的婚姻,上个月,她还算提出了离婚。

“我们还是离婚吧,我觉得自己无法跟你过下去了,我们这场婚姻是失败的。”

工作也不顺心。

每天都被领导痛骂。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破案子!废物!滚蛋!”

安楚痛苦的哽咽出来。

少年察觉到,微笑着凑近他,说:“也就是说,你的人生无论做什么,都是失败的。”

安楚痛苦的点头,是的,自己的人生失败的,没有一次成功过。每天都活的这么累,这么累……

少年继续微笑:“你自己也厌倦了这种人生了吧?”

安楚愣了一下,睁开眼睛,与少年的视线相触。

蓝眼睛,比海水还要深,里面卷起漩涡。

“想不想解脱呢?”

“想。”

“这种人生,不如解脱的好。”

“是的。”

“那就解脱去吧。”

“好。”

当韩非赶到安楚家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男人全身赤l地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左臂耸拉着,垂在浴缸边沿。

血顺着他的手腕,掌心,和指尖往地板上滴淌。

干燥的地板绽开裂痕,吮吸着这新鲜的血y,来不及渗透,结成黑红色的血斑。

他的右手藏在水中,苍白的身躯被暗红的血水包裹着,散发着浓稠的血腥味。

他的头无力的仰着,微微向左倾斜,眼睛紧紧的闭上,没有任何表情,眼角还有一条亮亮的泪痕。

晨曦的阳光穿透窗帘,洒下一片金黄。

窗外天空蓝的耀眼,白云卷卷。

他就这样永远陷入深眠。

韩非呆了半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一丝情绪。

“死了?”

“……死了……”李冬阳怕他冲动,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说:“我现在在他身上,已经什么都感应不到了。他死了。”

韩非笑了笑,笑的很淡然:“嗯,死了也好。”停了半晌,说:“我去看看他,放开我。”

过了很久,李冬阳才将手慢慢放开来。

韩非走到浴缸前,伸手撩开老友湿漉漉的额发。

“也好,走了也好。世间真有轮回的话,希望你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走吧,走远点。安楚。走好。”

一室血红。

衬得他的脸是那样的白啊,真像雪的颜色。

白的几乎没有生气。

警方很快就赶来了,封锁了现场。

韩非坐在沙发上,静静的。

“就被害者的状况来看,的确是属于自杀案没有错。”

“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手腕上的伤口可以断定,是自己所为。”

“根据调查,似乎是因为家庭离异导致的争执。”

有一个人走到韩非面前。

是那天骂安楚的警官。

他一脸疲倦,遗憾的说:“多谢你的协助,我们刚跟安楚的亲人已经取得联系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韩非淡淡的点头。

“其实,安楚一直是个好警官,我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不开……想到我以前对他的态度,我真的觉得……十分抱歉。十分抱歉。”警官掩着脸,声音变得模糊起来。

韩非没有说话,离开了安家。

李冬阳在门口等候。

屋外阳光灿烂,与室内的暗红行成强烈反差。

“怎么样?没事吧?”

“嗯。”

韩非在前头摇摇晃晃的走着。

阳光很是刺眼,刺的眼睛有些痛。

李冬阳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节哀。”

“嗯。”

回到家,韩非就发烧了。

这一烧,就烧了两天,李冬阳不放心,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到了第三日夜里,他突然醒了过来。

房间里没有人,李冬阳在客厅里睡着了。

他坐起来,来到窗前。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房间,满室清辉。

他细瘦的手指攀上窗棂,仿佛不堪重力。踮起脚尖,头发被夜风吹起,轻声吟道: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李冬阳听到声响,回到房间。只见他站在那里,消瘦的下巴仰起来,满天月光洒在他身上,不知怎的就成了白亮的颜色,映的人睁不开眼睛。

李冬阳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在与老友告别。

静谧的夜,那一句句古老的梵语,在他略微沙哑的喉咙里念出来。

月光流到他的脸上,细细长长的一湾,晶亮剔透。

他早已流泪。

李冬阳第一次看见韩非哭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情绪,仿佛空了一个大d,空荡荡的,不知从何填补。

“韩非……”他低低的唤他,“你在念什么?”

单薄的身子轻轻震了一下,转身,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轻声说:“这是往生咒。可以超度亡灵。我希望他能抵达西方极乐净土。”

“有这种地方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将衣服穿好,拉开门要出去,李冬阳拉住他,问:“去哪里?”

韩非说:“去店里,为他做寿衣。”

他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为安楚做寿衣。

丝线在手指间飞快的缠绕。

大朵大朵的莲花出现在白色的布料上。

第三天,安楚火化。

脸上很安详,嘴角有笑意。

身上的衣服展开大朵大朵白莲。

有人说,众生如池中莲花,有的在超脱中盛开,有的则被水深深湮没于黑暗淤泥中。各种生命的形态,就如同各种死亡、苦痛和温暖。

任何路途都会获得最终结局,死亡。

殊途同归。

他在葬礼上碰见了安楚的前妻潘蓉。

潘蓉憔悴的来到他跟前,说:“抱歉,这次的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对不起。”

韩非摇摇头。

潘蓉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形式死去……我到现在还没办法相信……我以为他跟我分开,就能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是没想到,我竟然错了……我把他到了绝路上……”

“当时我跟他提出离婚时,安楚笑了。他一直笑着说,都是他自己不好,一直对我道歉。”说到这里,潘蓉突然捂住了脸,失声痛哭,“那个时候,如果他说一句不要,如果他求我不要离婚的话,或许我们就能重新来过也说不定!安楚他……他的自尊心……”

空荡荡的墓地里,女人的哭声沉痛,哀婉,强烈的压抑。

秋风起,尘烟滚滚,迷了视线。

他裹紧大衣,朝前走了几步,潘蓉突然叫住他,轻声说:“韩非,其实,安楚他一直是爱你的。”

“嗯,我知道。”

安楚,再见。

他抬起头来,突然看见众人身后,有一个少年在对他微笑。

蓝眼睛。

“星期一了。我亲爱的。”

蓝眼睛(一)

夜枭鬼啼。

突然一阵y风刮过,本来就荒凉的墓地更加荒凉。天色突然变黑,四周尽是荒野,一旁的老树昏鸦看起来鬼影幢幢,y森之极。

来访的客人都消失在坟墓里。

少年渐渐走过来,踏在草地上,枯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听着毛骨悚然。

周围偶尔响起的老枭啼叫,或者风中的呜咽,诡异难言。

少年在他跟前站住,手往黑暗中一伸,手心里就多了一盏灯,确切的说,是一团幽蓝的磷火。

他笑容很美,将磷火往韩非脸旁举近,“我说过,星期一再见的。”

韩非清清淡淡的说:“我认识你么?”

少年一怔,y阳怪调的反问:“zx没有跟你介绍过我吗?”

“zx是李冬阳吗?”韩非问。

少年手指拈着那团磷火,微光下依稀见他眉目流转,唇角含笑,诡异难言:“哦?原来他现在叫这个名字。唔……大概是吧。”

韩非沉思地看着他,不说话。一阵y风刮过来,冷的透骨,却也觉得舒服。

过了许久,那少年终于先忍耐不住,大声嚷嚷:“你不怕吗?”

韩非问:“怕什么?”

“一般人早就吓傻了呀,为毛你不怕?”少年指着墓地里的鬼火,凄凉的坟茔,嚷嚷:“这里,还有那里,都那么可怕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韩非截住他的话头,问:“那些人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少年呵呵冷笑,“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韩非淡淡的扫了周围一圈,低头沉思,忽然抬起头来,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猜一猜!”少年的手抚上他的唇,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借着月光来看他,不由低声惊呼:“你的腰好细,我好喜欢!”

韩非再次截住他的话,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撇撇嘴,一脸稚气:“来看你啊!”

“找我有什么事?”韩非问,在他怀里也不动弹。

少年的手指一点一点在他的唇上婆娑,幽幽的说:“果真如冬阳所说的那样,你的内心我竟然一点都没办法入侵。唉,不然真想看看你在想什么。”

韩非沉住气,闭了嘴听他解释。

对方又笑起来,却不再延续话题,蓝眼睛转一转,说:“其实呢,我就是想来跟你做朋友!现在我们也算认识了,你以后见到我,可不要说不认识我啊!”

他将食指放在唇边,吻了吻,又将那只手指贴到韩非唇上。

韩非微微低下头,别过他的手,下巴却又被他挑起来。

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雾,雾汽里带着一种诡异的桃红色,浓浓粘粘,重的看不清天色。

少年却不自觉的看傻了,韩非清清冷冷的声音又继续响起来,“看够了没?看够了就放开我。”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少年听到后,竟然很听话的松开他了。笑笑:“冷美人最好,有挑战性!我喜欢!”

韩非没有理会他,朝前走了几步,又顿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ben。”

韩非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了两遍,说:“我记住了。”

他刚走过坟地,身后的景色就恢复了正常。

快走出墓园时,他回了头,ben已不见踪影。

第二天晚上,李冬阳来店里找韩非,却见他坐在一大堆丝绸锦缎中,怔怔发呆,火光在他眼里一闪一闪跳动。

李冬阳叹了口气,本想对他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能说两个字:节哀。

韩非笑了笑,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中,直直的盯着火光不放,忽然开口,“我昨天在葬礼上碰到了一个人,他叫ben。”

李冬阳一怔,犹豫半日,不知如何作答,韩非打住他的话头,说:“我要听实话。”

“你要问什么?”

“你明明知道。”韩非突然有些咄咄人,“一样的能力,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冬阳突然有些不耐:“我不知道,我又没看见。”

“如果看见了呢?”

李冬阳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还是少知道些的好。”

韩非却摇了摇头,笑着说:“告诉我真话。”

蓝眼睛(二)

韩非却摇了摇头,笑着说:“告诉我真话。”

“真话只会害死你,你不怕?”李冬阳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见他发丝湿淋淋的搭在肩上,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开,触手柔软冰凉,脸上的肌肤没有一丝一毫温度。

他恍惚想着,到底什么样的体质可以一点温度都没有?连自己这种人都有温度,为何韩非永远都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玉石?

再抬眼看他,乌沉沉的眸子审视着自己,眼光凉凉润润,脸上一派淡定静憩的神色。

韩非轻轻的摇头:“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李冬阳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问我,先回答我的问题。”韩非作了个手势,“你这么晚来这里,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而且这话必定与ben有关。”

李冬阳微微颤抖了一下。韩非没有忽略,问:“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是怕,只是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是不想你死,下次再见到ben,离他远点。那不是个好惹的人物。”李冬阳说到这里时,忽然笑了笑,“我们认识也有数月了,你怎么从来不问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我为什么要问你?你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韩非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身子前倾,望定他:“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李冬阳斩钉截铁拒绝。

“好。”韩非冷笑,“以后不许再见我,走开!”

李冬阳好笑的看着他,难得见这人发脾气,每次发脾气都像个小孩子,有一点点刁蛮的味道,却极度可爱。

他好像突然有点理解安楚的想法了。

眼看立冬就要来临。

深夜,韩非独自步行回家。大佛巷里雾气弥漫。

青石板上生满了潮湿鲜绿的苔藓。

空荡荡的巷子里,传来两个不同节奏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有规律的重叠着。

韩非停下脚步,那脚步声便也停下。

他摇摇头,轻微的叹息,继续往前走。走到前方,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一位卖花的老婆婆。

老婆婆干枯而瘦小,手里却捧着鲜润甜美的莲花。

莲花盛在花瓶中,娇嫩的花瓣轻轻收缩,被绿萼衬托着,还是个花骨朵。

她拦住韩非,将花举到他眼前,“买枝花吧,先生。”声音苍老的像腐朽的木,吱吱悠悠。

韩非问:“多少钱?”

“两块钱。”

韩非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元,递给她:“早点回家。”

“没有家可以回。”老人叹息,眉色间却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韩非没有忽略。

他将花收好,带回了家,用白玉花瓶盛满水,将莲花放进去,摆在佛台上。

到了夜里,那莲花悄悄舒展开花瓣,在黑暗中盛开,浸红的花瓣尖上,一滴滴红色的y体往下滴落,不一会,佛台就血流成河。

佛台上的那盏长明灯不知何时熄灭了,烛盏血迹斑斑。

韩非躺在床上,睁着眼,他能闻见空气中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屋子里漆黑一片。

忽然,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含笑道:“不管做什么都吓不倒你。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声音是昨天白天才听过的,看起来很阳光的少年ben。

半日,韩非冷笑:“你就那么想看我被你吓哭?”

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白皙柔软,指尖拈着一只花瓣,花瓣娇红。ben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下子爬上他的床,将韩非压倒在身下,笑嘻嘻道:“最好还能哭鼻子求我!”

韩非白了他一眼,“下去。”

“我不。”ben撒娇,眼珠一转,又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的嗅着,“你身上的味道好香……是浓稠的血香。”

韩非听了,一阵作呕。

ben又说:“我卖你的莲花,还剩下8块钱没找给你呢。”

韩非说:“我留给你买糖吃的。”

“咿?原来你早看出来了啊!”ben嘟起嘴,以示不满。

“冬天怎么会有莲花?麻烦你骗人也有点常识好不好?还有,不要把我的房间弄的一片血腥味,走开!”韩非抬起腿,朝身上的人猛地踢去。

ben却像早就料到他会有这动作一般,一把握住他的脚踝,往自己身前拉近,两人身体紧紧相贴。

ben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这人身体怎么这么冰?

一只手却不规矩的滑进了韩非的衣衫里,皮肤细滑冰凉。

ben最喜欢他的腰,很细,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的感觉。因此他的手在韩非腰间多停留了几下,极具情色的抚摸。

空气一下子变得暧昧。

韩非脸上浮出了不易察觉的薄红,怒瞪他一眼:“你乱摸什么?放开我!”

“哼,我不仅要摸你,还要对你做……”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韩非顿时大窘,脸红到了耳根,怒道:“你胡说什么?赶紧滚!”

ben笑道:“美人你生气也别有一番风情。”

说着,在他脖颈间吹了一口气,韩非怕痒,被他弄的连脖子都缩起来了,细声道:“你走不走?你这个低级的人!”

“哼,我低级?那天你在这里明明就很享受的说!”话一出,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收住声,但已经来不及了。韩非立刻冷声问:“你怎么知道?”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ben的手继续在他身上抚摸,滑到胸膛时,两指捻住那颗红豆,轻轻的揉捏。

韩非却作呕,使劲挣扎,“走开!滚!滚!”

“好嘛,好嘛!不欺负你了!我说就是!”ben见他真生气了,只好依依不舍的将手收回来,放开他,靠在床头,懒懒散散的说:“安楚算是我的熟人啦!我当然会看见!”

“什么熟人,那只是你片面的控制人的内心罢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韩非衣衫凌乱的坐起来,衣肩下滑,如玉的肩膀便露了出来,看的ben又一阵饥渴。

“原来我不爱女人。嘿嘿。”他笑道,“天下所有女人加一起都不比你一个美好。”

“滚。”

ben笑道:“别生气呀,美人,我说就是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啊,只是偶然知道罢了。那天我去医大找你时,路上凑巧看到你们再说话,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绝望与妒忌。所以我就告诉了他解脱的方法,以及……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迟疑。”

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后来他就做了啊!嘻嘻。”

韩非怔住:“你的意思是,他后来做的一切都是你教唆的?”

ben白他一眼:“什么我教唆的?那是他自己的想法,我只是给了他一些勇气罢了。最后失败了,看他那么痛苦,我只好又大发慈悲,让他解脱了。”

“解脱?”

“就是让错误百出,永远失败的人生,结束的方法!”

“你——”

“其实他自己一直很想死,可是他又没有勇气,我才稍微帮了他一把。简单的说,我只不过是实现了他的愿望而已。嗳,你做什么?”

他抬眼,却见韩非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韩非几乎失控:“你有什么资格让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你算什么!”

“你想杀我?”ben声音抬高,脸色已变的不善。

韩非的手隐隐颤抖。

ben挑眉,又恢复危险的笑容:“你要是杀我,你就完了。看看你的门口。”

韩非猛地回头,却见隔壁的邻居们不知何时都聚齐在自家门口,y气沉沉的瞪着自己。

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武器,有匕首,菜刀,各种钝器。

“只要你一动手,你自己就会立刻死在他们手中。”ben露出胜利的微笑。

韩非的手渐渐松开来。

ben拍拍他的后背,讨好的笑:“虎摸乃,表生气了。大不了下次我不做就行了。表生气啦!”

“滚。”

韩非低低的吼了一句。

ben一怔,却不动。

“我叫你滚!赶紧滚!”韩非一拳打在ben脸上。

ben没有躲闪,脸挨了拳头,唇角渗出了血丝。

他还是不生气,呵呵笑着,舌尖在唇角舔了舔,轻声道:“那,就下次再见了。晚安,宝贝。”

ben走之后,韩非几乎彻夜失眠。

他无法心静,跪在佛前一遍一遍诵读佛经。

诵到后来,他控制不住,将佛经扔到了地上,将脸埋进了双膝间,久久发不出声音来。

第二日下午,他满身疲倦的去了店里。

刚坐下不久,门帘掀开来,走进来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鼻梁上,眼角,脖子上,手臂上都是伤。

这么冷的天,他却穿得极其单薄,骨瘦如柴。

他瑟瑟的从破烂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钱,惦着脚,放到桌子上,说:“叔叔,我要买寿衣。”

小音乐家康康(一)

桌子上洒着一堆破破烂烂的零钱,小男孩将最后一枚硬币放下,说:“我要买寿衣。”

他的手脏兮兮的,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伤口很深,上面结着浓浓的血痂。左手尾指无力的耸拉着,像是断了。

韩非将那些零钱一一拨开,点了点,总共三十七块八。

他还没开口询问,小男孩就说:“叔叔,你的手真漂亮,弹琴的话一定很适合。”

韩非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不会弹。”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大眼睛突然闪起了光芒:“我会弹一点哦!自学的。”

“呵?”韩非赞道,“很厉害。你要做什么寿衣?做给谁?”

“做给我自己。”小孩儿回答。

“呃!”韩非怀疑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做给谁?”

“我自己。”小孩儿用那只残缺了的左手挠挠头,很害羞的望着他:“钱不够吗?我只有这么多了。攒了一年的。”

“不,不是钱的问题。你几岁了?懂得寿衣是给什么人穿的吗?”

“知道呀,给死人穿的。”

“你还活着,为什么要买这种衣服?”韩非温柔的问。

“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一生没有穿过新衣服,总要让自己死时走的好看点儿。”小孩儿说这话时十分平静,语气神态完全不像一个几岁稚童所该有的。

韩非十分吃惊,没想到这样小的孩子竟会这么绝望,立刻低头走到另一张桌子去。

小孩儿以为他不给自己做,急问:“叔叔,你不给我做衣服吗?”

韩非不答他,在丝缎里翻来翻去,少顷功夫,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对他招招手,“过来。”

小孩儿犹豫几秒,怯生生的靠近他。

韩非拿出一张棉布料,上面绘制着很可爱的卡通图案,他笑着说:“如果你不是做寿衣的话,我倒可以免费送你一件。”

小孩儿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眼睛闪闪亮:“真的吗?”

韩非笑,“当然。只是在我这里做衣服不太吉利,你怕不怕?”

小孩儿轻快的跳起来,“不怕,我太高兴了。”

“喜欢这图案吗?不喜欢我再给你换。”韩非问。

“喜欢。”小孩儿脆生生的答,“那是喜羊羊,我经常看我哥哥看这部动画片。”

“哦?是吗?”韩非拿起软尺,拍拍他的肩,“来,我帮你量量尺寸。”

“好!”

韩非发现小孩儿瘦的不像话,衣服单薄破烂,破d的地方还能看见他身上的淤血。

他心中不忍,装作不经意的问:“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小孩儿身子一僵,垂下头,没说话。

韩非猜想可能戳到他痛处了,便没再问下去,又换了个话题,“你刚才怎么说自己要死了?”

“前两天我遇到一个叔叔,他说我很快就要死了,所以……”

“所以你就以为自己真要死了?呆呆。”韩非好笑的望着他,“是不是在马路上碰见的?戴着墨镜,主动找你说话?”

“嗯……”

“那些都是算命的骗子,说话不可信。”韩非边记尺寸边告诉他,“以后再遇到,可不要上当了。你还小,可以活到一百岁。”

小孩儿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睫毛垂下来,颤颤的。

韩非又带着他选了几种款式,最后定下来后,他将桌上的零钱都还给小孩儿,只留下一枚一元硬币,笑道:“手续费,我可不是白给人干活的。”

小孩儿特有精神的点头,愉快的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穿新衣服?”

韩非说:“两天后。这是取货单,到时候来,我若不在的话,直接用这个跟店员阿姨取就行了。”

小孩儿将头点的像拨浪鼓。

韩非感慨,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天性纯真,一点点就容易满足。不像成人,心底永远都有一个无底d。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小孩儿的断指上,忍不住又问:“手……是怎么了?”

小孩儿一听,连忙将手缩到背后,腼腆的笑道:“没事,爸爸说……是摔断的……”

爸爸?

韩非皱起了眉头。

小孩儿突然掀开门帘,跑了出去:“谢谢叔叔啦,我叫康康,后天我一定来!谢谢啦!”

韩非在店里没待多久,他今日心情比较乱,坐立不安。

下午四点的时候,他提前离了店,步行到附近的图书馆,打算借几本有关大脑与超能力的书籍回来研究。

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被几个年轻人簇拥着。

他带着软软的京腔,爽朗的笑容,与众人谈笑风生。

“冬阳,周末一起去兜风好不好?”

“听说山上有一处温泉,现在正是泡温泉的好季节,一起去吧!”其中一位女孩子提议。

李冬阳笑笑:“还是算了。”

女孩子吃惊的问:“嗳?为什么?”

李冬阳说:“我家人身体不太好,现在不太方便。”

女孩脸上露出失望:“这样啊……那算了,下次再一起玩吧。”

“嗯,真是对不起。”

女孩走几步,又回头,对他说:“冬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出来玩,我一定会陪你哦!”

李冬阳微笑着点头。

女孩走后,李冬阳立刻收住了笑容,面无表情的朝图书馆走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怎么这么冷淡的对人家?”

一回头,正是韩非。

薄薄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乌黑的发丝染上了一层淡红色。

说话时,眼角那颗红色印记也灵动起来:“那女生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李冬阳奇怪的看着他,说:“我知道啊。”

韩非愣了一下,随即自嘲的抬头望天:“说的也是,这根本用不着我说嘛,你的特殊能力啊。不过她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怎么不对她好点?”

韩非难得捉住机会调侃他,脸上浮出诡笑:“又温柔又率直,你考虑下吧。结个婚,生个孩子给我玩玩。”

“囧?”李冬阳噗一声笑出声来,“温柔又率直的女孩子?哇哈哈哈哈。”

那笑容又好笑又夸张,把韩非笑的一愣一愣的。

李冬阳笑着说:“她怀孕了,不过她本人还没发觉。而且,她自己根本搞不清楚对方是谁,因为男人的影像太多了。可能的话,我可不想多掺一脚。”

“……”

韩非皱了皱眉,没想到调侃会是这种结果,侧头想了一会,缓缓道:“其实,什么都看见也挺麻烦的吧?”

李冬阳怔忪一下,随即微笑凑近,暧昧的蹭蹭他的鼻尖,轻声说:“我就看不见你的。所以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韩非白他一眼。

李冬阳耸耸肩,双手c进休闲裤口袋,闲散的姿态:“不过再过几十年,你也会生老病死。到时候我又找不到有趣的对象了。人类真可怜,仅仅八十多年,生命力就要枯竭。”他顿了顿,突然叹口气,无奈的笑:“真是的,我还以为对别人说出这句话,会让自己觉得很痛快,结果说出来后,感觉却挺空虚的。”

韩非沉默。

二人站在图书馆门口,久久不语。

很久,韩非说:“ben也是这么想的?”

李冬阳闻言,顿时严厉的盯着他:“你又见过他了?”

“是啊。”韩非淡淡的说:“而且还知道他是间接害死安楚的凶手。”

李冬阳蹙眉:“他告诉你了?”

“是的。”他应着,走进图书馆。

李冬阳一把拉住他的手,脸色严肃了,抿紧薄唇:“我说过,你不想死的话,就别再找他。ben跟我可不同,如果你惹到他,他会要你的命。”

“杀了我?就像前段日子死的那些人一样?”韩非甩开他的手,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嘲讽。

“韩非……”

“我有分寸。你就别干涉了。”

韩非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李冬阳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怒火,不知好歹的家伙,愚蠢的东西,迟早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诅咒完后,他又偷偷给了自己一巴掌,心中默念三遍: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回到家之后,洗了个澡,然后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读书。

深秋夜寒,他用毯子裹住小腿,小口小口抿着牛奶,翻看资料。

或许是前夜失眠的缘故,他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涩涩的疼,头也胀痛的厉害。合上书,靠在沙发上小憩,睡衣滑了下来,露出一大片水色风光。

朦朦胧胧间,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倚着门发出低低的笑声。

韩非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却发现灯不知何时已熄灭,看不清楚来人。

他连忙坐直身子:“谁?”

“猜猜我是谁?猜不出来拿你当化肥!”声音明朗,调侃的意味却很浓,带着诡异的压迫感。

韩非顿时明了,睡意全无,用很平静的声音对那人说:“ben吧,找我有事?”

“猜猜看啦。”

“猜不到。”

“呆呆!你说我找你能做什么呢——”ben的语调压低,声音突然变得暧昧,透着浓浓的情欲:“当然是来意y你啊。”

“你皮肤真好……你感觉到了吗?我的手正滑过你优美的脖颈,抚摸你的身体。”

韩非甚至能听见对方舔嘴唇的声音,“你的腰好细,我托起它,分开你修长白皙的双腿,你的臀部小巧而丰满,我的手滑到你后面那个粉红色的幽x,手指轻轻的伸了进去。”

韩非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