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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胡须,沉重的说道:“这等病症我还是多年前遇过一次,先是隐隐的头痛,接着便痛的越来越厉害。到后来,便会时时刻刻觉得疼痛。甚至,还可能影响视力和听力。确实厉害非常。”

叶姨娘面无人色,手在不停的颤抖。

王姨娘和岳姨娘虽然和她一直不对盘,可表面上总维持着融洽的假象。见了她这副惨状,各自上前来安抚。

只是,就算说的再动听,叶姨娘此刻又哪里能听的进去?

齐氏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脑子里怎么会长别的东西?”

夏大夫想了想,简单的解释道:“便像身子上长了肉瘤子一般,只是脑子里一旦长了这等异物,看也看不见,也没法子诊断。恕老朽武断,这也只是老朽的猜测罢了。”

说是猜测,可夏大夫却一脸信心在握,显然非常肯定。

齐氏也开始觉得棘手起来。

本以为叶姨娘生的不过是不大不小的毛病,没曾想居然如此厉害。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齐氏看了叶姨娘一眼,定了定心神,问道:“不知夏大夫可有何良策?”既然能诊断出病因,总该有些法子才对。

夏大夫沉吟半晌,然后才犹豫着说道:“我先开副药方,让叶姨娘先试着喝半个月看看。若是头痛之症有所缓解,老朽再来继续诊治。若是没有缓解,就请夫人另请高明。”

齐氏点了点头,吩咐摆出笔墨纸砚。

夏大夫开好了药方,交给丫鬟收好,并且慎重的交代道:“这药方里有一味药引极其难找,但是万万不能缺。”

齐氏听了一愣,不由得追问道:“这药引究竟是什么?”

夏大夫说道:“叫做辛夷。”

齐氏点点头,心想这京城大大小小的药铺至少也有几十家,总不至于连一味药也买不到。并未特别的放在心上。

见夏大夫要走,叶姨娘勉强振作起来,颤抖着问道:“等一等,夏大夫。”

夏大夫停步,看着较弱可怜的叶姨娘一眼。一想到眼前这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却得了这等难治之症,心里泛起了恻隐之心:“叶姨娘有什么问题,请问就是了。”

叶姨娘握紧了拳头,困难的问道:“若是没法子医治,我……这条命还能活多久?”

夏大夫似是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迅速的答道:“这个不一定。端看脑子里长的异物在什么部位,若是碰巧在不要紧的位置,并且长的小的话,短期之内性命无忧。”

他说的很含蓄,言辞也很含糊。到底是做惯了大夫,常安慰病人的缘故,说话极其巧妙。

叶姨娘也不是笨人,苦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怎么可能碰巧就在不要紧的位置?人的脑袋多么重要,里面若是长了不该长的东西,想想都觉得异常的可怕。

至于长的大或是小,也无从判断。

再说了,什么叫短期之内?一年?两年?抑或是三年五年?

两眼眼泪静静的从眼角滑落。

夏大夫走后,王姨娘走上前来安抚:“叶姨娘,你也不必过分担忧。夏大夫既然能说出这个病症,便一定能治好你的。”一向冷嘲热讽的王姨娘此刻倒是多了三分真心,语气比平日里真挚的多。

虽然争斗不休,毕竟也在一起相处了多年。眼见着叶姨娘真的得了重病,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王姨娘难得一见的恻隐之心也冒了出来。

岳姨娘也跟着劝慰:“人在生病的时候,更该保持乐观的心情。不然,若是每天都愁眉苦脸担心这担心那,没病也会憋出三分病来的。”

齐氏此时摆出主母的风范来,慷慨允诺:“我现在就派人出去抓药,你记得按时喝药。你且放心,要是夏大夫治不好你,我再派人去请别的名医来。”

叶姨娘低声道谢,只是脸上实在挤不出笑容来。

齐氏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婆子出去买药,药方上的药倒是买的差不多了,唯有那一味药引居然没买到。一直跑到天色将晚,也没买到辛夷。婆子无奈的回来复命。

齐氏听了很是不高兴,狠狠的训斥了那婆子几句。

那婆子分外觉得委屈,她何尝偷懒过,一双腿都快跑断了。可各家药铺都没有,她也没法子啊正在此时,沈霖回来了。

一见这动静,沈霖便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齐氏走上前来,快速的将今日夏大夫的诊断说了一遍。

沈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听到后来,却是满脸震惊。细细留意,垂在身边的手不知何时也握成了拳头。

齐氏和他多年夫妻,自然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十分的焦虑担心。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一个小妾生了病,他倒是担心的很……

“老爷,那一味叫辛夷的药引买不到,你看该怎么办?”齐氏有些惴惴不安。唯恐沈霖怪她办事不力。

沈霖扭头吩咐身后的长随:“周绍,你现在领着人到各家药铺去找,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药给我买回来。”

周绍低头应了,迅速的出去了。

齐氏脸色又是一变。

周绍乃是沈霖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平日里跟在沈霖的身边,专听沈霖的差遣。说是沈霖的助手也不为过。没想到不过是买一味药,沈霖居然舍得将他派出去……

沈霖没有留意齐氏的脸色,匆匆的扔了句“我去叶姨娘那里看看”便走了。

第八十二章夜半惊醒

散学归来的若云也听到了这个石破天惊的噩耗。

“咣”的一声,若云手里拿着的掉到了地上:“许妈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叶姨娘究竟得了什么病?”

许妈妈也是一脸难过:“小姐,今日太太请了名医夏大夫过来替叶姨娘看病。据夏大夫说,叶姨娘老是觉得头痛,是因为头脑里长了什么异物。一定要尽快治疗,不然……”

若云只觉得呼吸困难,脑子里乱出了一团。

为什么?

她刚和叶姨娘培养出感情来,她正打算将叶姨娘当成自己的亲娘一般孝敬,叶姨娘偏偏得了这种不治之症?

脑子里长了东西……想想都觉得无比的可怕。

若云的脸色有些苍白:“夏大夫亲口说了治不好么?”

许妈妈连忙说道:“这倒没有,听说还开了方子,说是照着药方喝药,连续喝上半个月,说不定就能有所好转。”

采梅跟着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头痛没有缓解的话,就得另请名医了。”

香菱见若云脸色愈发苍白,心里很是不忍,温柔的安抚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叶姨娘一向好心肠,从未做过一件坏事,老天爷定然不忍心如此待她的。”

若云苦笑。

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有好报。这类话她原本也是相信的。可她自己的例子,便证明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好心未见得有好报。说不定坏人活的更好更长久。吉人未必有天相,说不定寿命反而短的多。

人的心肠好坏与否,和身体是否健康压根没有关联。

叶姨娘一向好心肠,又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在这后院里几乎是个影子一般的存在。不过是最近才又得了沈霖的注意力。老天为何要如此苛待叶姨娘?

若云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去叶姨娘那里看看。”

这次,连许妈妈都没有出言反对,而是殷勤的说道:“老奴陪小姐一起过去吧”

若云点了点头,也好,许妈妈总比丫鬟们持重沉稳的多。

采梅分外积极的要求跟着打灯笼,唯恐被兰初又占了先似的。

若云此刻没有心情留意这些,在许妈妈和香菱的搀扶下,一路快速的去了叶姨娘那里。

待到了叶姨娘的院子里,春竹眼睛红红的迎了出来,福了一福:“四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老爷正在里面安抚叶姨娘呢”

看来,春竹知道此事后,陪着叶姨娘狠狠的哭过了一场,到现在眼睛还红肿着。

若云一听到沈霖在里面,有些踌躇。

叶姨娘此刻最最需要的,并不是她,而是来自丈夫的宽慰和陪伴吧她此刻若是去了,岂不是打扰了两人么?

春竹似是看出若云心中所想,轻声说道:“四小姐,要不,你改日有空再来探望吧”反正,叶姨娘这个病症也不是什么急发之症。不必急着一时。

若云只得点了点头。

正打算打道回府,就见周绍领着几个小厮快步走了过来。

周绍年约三十,长的孔武有力,面容刚毅。见了若云,连忙上前行礼。

“周管事请免礼。”沈府上下谁不知周绍是沈霖的心腹亲信?虽然也是下人,可在府里的身份地位着实不低。若云也不敢怠慢。

周绍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物件,捏的紧紧的。

若云看了过去,有心询问,又觉得唐突。

周绍主动解释道:“夏大夫开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极其重要,却很难买到。刚才老爷便是派奴才领人出去买药。好在奴才知道有一家药铺子药材最齐全,到了那里果然找到了这一味药。现在便是赶着拿回来煎药给叶姨娘喝。”

说着,便将手里的药材递给了春竹。春竹精神为之一振,连忙去熬药了。

若云见院子里外都忙做了一团,她帮不上任何忙,便悄然离开了。

不幸之中的万幸,总算沈霖对叶姨娘还有些情意,居然肯派周绍去做这等事情。想来,叶姨娘心中也会觉得安慰吧这一夜,若云做了个梦。

梦中,她忽然变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手舞足蹈,想说话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然后,叶姨娘的面孔便出现在她的上方。

叶姨娘似乎年轻多了,微笑着看着她,眼里满是怜爱。

再过片刻,场景一转,换成了一个花园。

她已经会走会跑,抬头一看,叶姨娘静静的坐在石凳子上面,幽幽的看着落叶。脸上写满了寂寞。

再然后,叶姨娘忽然满脸憔悴的躺在床上,脸色灰暗,凄惶的看着她。仿佛生离死别一般不舍。她想说什么,还没待张口,叶姨娘便大口的呕出鲜血……

若云从噩梦中惊醒,霍然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

明明是梦境,可却像真切的发生在眼前一般真实。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那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可怕了……

不,她不要叶姨娘死。她要叶姨娘好好的活着。

她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难得的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她不想松手……

在黑暗中,若云静静的流泪。将身子蜷曲成小小的一团,头埋入膝盖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入了手心里。

自从成了沈家四小姐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肆意的流过眼泪了。

哪怕心里再痛苦再难过再煎熬,她也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没人可以帮她,她只能依靠自己。她没有哭泣的权利,也没到松懈哭泣的时候。

每天神经都绷的紧紧的,从睁眼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反复默念着:我是沈宜晴,我不是萧若云。我是沈家四小姐,不是萧婉君的丫鬟若云了。

然后,努力的适应镜子里的那张美丽的新面孔,谨慎的学习如何做一位合格优秀的贵族小姐。将所有的心事通通埋藏到心底深处,不让任何人察觉……

这样的日子,活的一点都不轻松。

更何况,还有严厉的夫子们繁重的课业和难缠的姐妹们需要应付。再加上精明厉害的嫡母……

最最令人痛苦的,是她连倾诉心声的人也没有。

心里所有的痛苦往昔都由她自己背负,没人可以帮她一分一毫。

不知怎的,此刻,若云居然想起了齐箫。

相较而言,齐箫过的更艰难痛苦吧他来自完全不同的国度,完全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不习惯出入都有下人伺候,不习惯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不习惯这里所有的一切。

不过,他有一点比她强的多。

至少,他坦承直白,在她面前从无遮掩。愿意将心里所想的全部告诉她。一个人,心里即使有再大的苦闷,说出来,便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