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1/1)

为他的月牙儿熬白了头。现在终是得尝所愿,去到地下,与他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

望着安详长眠的男子,两眸渐然迷蒙。搂紧怀里轻声呜咽的女孩,为水慕影,亦为自己,纵情哭了一场。

“往后思月就与夕姨做对异姓母女,相依为命可好?”

帮着旖如办完乐圣的后事,便接了思月到婵媛坊同住。有这乖巧可人的女孩做伴,我亦有了寄托,偶得闲暇,便教她女红与小提琴的技法,本沉浸在丧父之痛的小女孩亦渐敞心扉,与我日渐亲近,惹得那位亲姨妈时常长吁短叹,女大不中留。

“看不过眼,就赶紧嫁出去,自己生个女儿呗。”

亲昵搂了搂思月,我轻描淡写。未想小妮子闻言沉脸,望着我手里缝了一半的小衣裳,苦口婆心:“小姐,您心里总念着少爷,会闷坏自己的身子,不如趁着秋高气爽,让即大人和萤姑娘陪您出外走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识一下澜翎之外的羲和江山,许可解心中的愁苦。令扮作坊中杂役、实则眼线的未央手下给那佞人传去口信,问他可允我亲自去趟丝织业发达的南方采购布匹。虽是一番讨价还价,终是得允,可届时他亲自暗随,我如有所图谋,身首异处。

“我死了,侯府与归家人会跟着遭殃,怎敢轻举妄动?”

归氏一门,兰沧侯府。我身牵两家人百来条性命,惟有近到茈尧焱身侧,出其不意地杀了他,方可无甚牵连地了却这段冤孽。可许是隐隐d察我的心思,亲来坊里与我谈判的佞人讳莫如深,冷然告警:“殿下一日留在世上,便是动摇皇位的祸患。请殿下莫要微臣伤主子的心,防患于未然。”

须臾间,杀机尽现。虽是个佞人,可对茈尧焱确是忠心耿耿,但凡威胁主子皇位之人,皆可毫不留情地除之。我亦然。

“微臣会无时无刻地看着殿下。如有异动,莫怪微臣心狠手辣。”

对此告警,我不以为然,冷傲一笑:“直截了当的法子,就是回去劝说你家主子,对我死心,放过他的弟弟。否则这场游戏,我定会奉陪到底。”

当初是他我舍命陪君子。事到如今,只有他自己放手,否则有你没我。至多同归于尽。

“殿下的话,微臣记住了。”

临去前,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直待不久之后,我身陷险境,方才恍然此刻他冷酷的眼神,是为何故。俨然毕恭毕敬,对我施了一礼,举步出外。待他远去,我方沉下肩,看向自己的手,良久,紧攥起拳,重击向近旁的墙。

“代我去侯府打听一下消息。”

是夜,我如是轻嘱萤姬。惟有等到客家小姐有喜,我方可了无牵挂,踏上旅程。直待那日爆竹震天,我方松了口气,望着门上艳红的对联,淡漾苦笑。

“就知道他是个好女色的浪荡子!”

因是旖如向来见不得我受委屈,事前未有告之客柔曾经来访,提出那个不情之请。故而从外间交头接耳的姑娘们口中得知新娶的少夫人很是争气地为来日无多的世子怀了子息,蒙在谷里的小妮子刚进门,便摔了手里的竹篮,气得浑身发抖:“枉小姐抛了身份与名节跟了他,还为他吃尽苦头,到头来竟然……”她攥紧了拳,气极而泣,“他怎可以这样对小姐?!”

被姨母一反常态的暴怒模样吓得不轻。思月忙是躲进我怀里,即又望了眼近旁神情冷淡的萤姬,不安地眨了眨眼,怯怯唤我:“夕姨……”

我安抚一笑,轻嗔旖如:“今儿个是除夕,你发那么大的脾气,不怕来年晦气?再说夫君就要做爹了,喜上添喜,咱们该高兴才是。”

低眸避开两道好似看怪物的诡凝眼神,我举起筷子,对怀里的女孩温润笑言:“小月要吃得饱饱的,好有精神陪夕姨守岁。”

去年今日,我躺在他怀里,听了一夜的爆竹,相顾无言。今年,换我抱着思月,倚在床头相伴守岁。淡望烟火在纸窗映出稍纵即逝的剪影,轻柔拍着已然睡去的小女孩,我阖了阖眼,终是淡怅一笑。

人,确比烟花还要寂寞。

贰拾玖章 · 曜影 '一'

“我要去趟南方。人生地不熟,可请即大人勉为其难,做我的向导?”

得闻客柔有孕,为免节外生枝,原想趁苍秋寻上门前出外避风头。可惜我已非来去自如的平民小百姓。即使知道y魂不散的未央暗里跟随,当无差池,可小妮子斩钉截铁,坚持堂堂亲王殿下一路须有女伴照应。借口照顾思月,极力推荐即家妹妹,正中后者下怀,顺道拉上自己的哥哥。于是乎,大年初一的清晨,两个小女子协力将我押去了霜华巷。待是一阵厉鬼催门,望着一身清爽白袍的朱雀守惘然出外,我颇是尴尬地扯了扯嘴,只是身后两道扑食恶狼的瞠视亦然不容小觑,权衡再三,还是厚着脸皮,恳求曾在南方戍边的冷泉皇太子殿下迂尊降贵,做我的导游。

“行。”

毫无犹疑,他爽快应承。可惜朽木不可雕也,似嫌适才应得过分平民,即露恼色,垂眸补了句:“微臣遵旨。”

即家妹妹本是满脸欣慰,孺子可教。可听兄长画蛇添足,即刻垮下脸,重叹一声,抬手抵额。尔后望着两兄妹你来我往的瞪眼,我摇首失笑。见我未有因为客柔有了苍秋的骨r而消沉,原是神色清冷的朱雀守渐然柔和眼神:“微臣离开的这段日子,可请旖如姑娘代劳,每天来此为先帝上香。”

虽是归敬和设计诬陷,可裴氏一门乃因勾结云桑倭匪的罪名而惨死,更是记恨这位云桑国的前皇太子曾用不甚磊落的手段将我掳走。每每狭路相逢,小妮子皆是白眼以对,可今日皇太子殿下刚一发话,粲笑颌首,分外殷切,好似巴不得现就将我这个被某世子抛弃的糟糠之妻推给对我极是忠诚的朱雀守。虽知她是为我鸣不平,可在场之人皆不知是我自己将丈夫推给客柔,对频频递眼色的小妮子苦笑摇首,请朱雀守在前带路,进到里园的静堂,在先帝灵位前上了柱香,请他庇佑客柔肚中的孩子得以平安出世,令我和苍秋不至再添一笔偿不清的罪孽。

“小姐,何不等过完了年再去南方?”

是夜,见我仓促打点好轻便的行装,旖如惘惑不解,殊不知苍秋已然尽了我强推给他的义务,随时可能过来婵媛坊。若在客柔临产前,我亦有了身孕,难保茈尧焱不会迁怒客晟,令客柔白白牺牲自己的贞c。再者,我亦有心借此这个机会,四处走走,开阔一下眼界,顺便豁达胸襟。在漫长的游历中,好生想一想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我苦笑了笑,淡嘱小妮子:“如果见到少爷,就说我去南方采办。一路有即家兄妹照应,个把月后就回来,让他不必挂心,好生照顾客家小姐。”

“他还有脸来?!”

小妮子瞠圆了眼,挽袖子抄过一把扫帚,恶狠狠地挥了一挥,“负了小姐,还想进小姐的房,看我不打死这个痴心妄想的色呸子!”

望着手无缚j之力的小妮子扬言要撂倒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登徒子,暗笑于心,然是故意沉脸,很是哀怨:“那花花肠子确该好生打上一顿,可务请裴小姐手下留情,莫令本宫成了孤苦伶仃的寡妇。”

小妮子放下挥舞的扫帚,想了一想,正义凛然:“即大人为人忠贞不贰,小姐与萤姑娘又颇为投缘,何不休了世子,另续良缘?”

听她索性开诚布公,挑唆我红杏出墙,啼笑皆非,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我还是有夫之妇,可不想被人捉去浸猪笼。还有,对少爷客气些,免得那个登徒子又嗔我害了他。”

我亲手将他推给另一个女人,亦是将他推进万劫不复。想起那日他离去前异样的笑容,起身看向不明就里的小妮子,多嘱了一句:“记得给他提个醒,若敢在我回来前发疯,就拿我的人头,去祭他同生共死过的繇州军兄弟。”

现在的苍秋,愈发像只扑火的飞蛾。我对他实是放心不下,可也只能暂且离开,至少在客柔临产、客晟安然获释前,我和他皆不能轻易挑衅茈尧焱的耐性。

“小姐,一路珍重。”

次日拂晓,旖如牵着思月,将我们送至澜翎城外。临去前,我蹲下身去,亲了亲思月,允诺定会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回来。未想小姑娘瘪了瘪嘴,惟是低声嗫嚅,夕姨定要早些回来。不知何故,我鼻尖微酸,蓦湿了眼眶,柔笑点头。抬眸,最后看了眼澜翎城,坐上马车,踏上去往东南十二州的旅程。

“出了禺州,便是东海口。听说那一带过去很热闹,可自从倭匪进犯后,先帝封了港口,就变得萧条了。”

每提及故国,萤姬皆会避开朱雀守,单独和我咬耳根子,免得亲身经历那场宫变的兄长听了之后,徒添惆怅。

“离开云桑的时候,我只有五岁,很多事早记不清了,只听说当年的封号叫做雅宫,而我出生的那天,母亲的中宫殿外飞来一群萤火虫,就给我取了萤姬这个小名儿。”

道说往事,即家妹妹很是茫然。当年随兄长前来投奔羲和皇帝的时候,尚不更事,尤不记得双亲的模样,更毋庸对故国有所依恋。因而复国与否,对她并不重要,不论冷泉皇太子,还是雅宫内亲王,皆已是过往云烟,现下她关切的只有自己相依为命的兄长。

“哥哥心里很苦。”

在东六州最北边的祁州,搭上开往南方的船。她支手撑在船舷,眺望碧波荡漾,敛了平日的顽性,清亮的美眸渐然幽邃:“听几个和我们同来羲和的大臣说,当年哥哥亲眼看着母亲殉葬,来羲和的一路,我们也几是被皇叔派来的追兵到走投无路。为保全皇室的血脉,藏人右将还将他的一双儿女扮成我们的模样引开追兵,最后……”

当年弑君篡位的亲王为了斩草除根,被当作替身的两个孩子结局如何,不言而喻。我心下黯然,望着萤姬愧然垂眸:“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哥哥一路背着我,逃上开往羲和的商船。为求生存,哥哥一直忍辱负重。可我自小被人惯着,受不得气,时不时地就闯出些祸来,累他每次都要向欺负我们的世家子弟低头道歉,还常受到他们的羞辱……”

因是自己的娇纵,连累曾是一国之尊的皇太子人前受辱。萤姬抿唇,不知想到什么,眸里飞掠一抹无奈:“先帝助我们复国,报恩自是理所当然。可前些年,哥哥南征北战,升了紫麾军御守,又因是云桑国的前皇太子,在群臣间小心翼翼地做人,事事较真,越变越没趣。难怪今年二十有八,连个嫂子都娶不到……”

听她话锋蓦转,数落起兄长的不是,我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看向卓立船尾的颀长背影:“即大人一表人材,又是先帝的亲信,怎可能没人上门提亲?”

托首睨向兄长,即家妹妹一声轻嗤:“先帝待我们虽好,可我们到底寄人篱下,既无权又无势,有身份的人家自是看不上咱们。后来他升了紫麾军御守,总算有人为自家小姐上门提亲……”似有若无,瞄了我一眼,不动声色,续又说道:“可因是一些缘故,几门亲事都告了吹。哥哥又是个不解风情之人,当年怎生纠缠都无动于衷。现在倒过来认了死扣……”

蓦顿了口,迟疑片刻,即家妹妹试探:“萤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隐约知晓,我咬了下唇,终是移眸,默听萤姬意味深长地道:“苍世子既已变了心,殿下何不另寻良缘?虽然我家哥哥木讷了些,可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贰心。就当是救萤姬于水火,将我这一板一眼的兄长给收了去可好?”

想是事前和小妮子串了供,两人皆教唆我红杏出墙,顶着重婚罪,收房侧室。可惜单是应付那个爱吃醋的大老公已是捉襟见肘,更毋庸给人做小,实是委屈了皇太子殿下。微一苦笑,我笑说无福消受。见强行推销兄长未果,即家妹妹遗憾一叹:“本是哥哥高攀,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听她会错了意,我摇首:“即大人年轻有为,定能觅得良缘。至于夫君和他的新夫人,也并非你们所想的那般……”

阖了阖眼,我苦涩扬唇,“其实是我着夫君,去和客家小姐圆房。”

萤姬闻言瞠目,我低眸淡言:“个中曲折,一言难尽。总之他没有负我。”

一切不过茈尧焱挑拨离间。我越是消沉,他越是得意。只可惜我很是相信自己的丈夫,亦不令那个男人称心如意。故而隆兴二年的春天,我虽是借口采办,实与即家兄妹一路纵览各地古迹名胜,寄情山水,极是悠闲。且在红樱绚烂的四月,随兄妹二人坐船去往宁静秀丽的南方小岛。

“先帝将舅公他们安顿在此,已是仁厚。”

海风徐徐,碧空晴朗。踏上灿然若金的沙滩,仿若故地重游,回到少时的海滨小城,顿生亲切。我颌了下首,许是先前故作轻松,此刻发自心底漾逸恬笑,即家兄妹神情亦柔,萤姬上前轻挽住我:“舅公在岛北辟了间茶庄,过会让智仁表哥给您调碗凉茶,歇歇火。

隔着帷帽,仰望了眼似火骄阳,我点头。可余光扫见颇是得意的笑靥,低眸看向一身海蓝织花衣裙,无奈苦笑。因是朱雀守先前语焉不详,自家妹妹与昔日旧臣皆以为他火急火燎地赶去北地,乃是牵念意中人。亦因是自家皇太子殿下年近而立,仍是孑然一身,既是宗老亦为旧日云桑重臣的舅公很是惦念,故而即家妹妹软磨硬泡,请我勉为其难,弃了男装,扮回女儿身,以解其兄燃眉之急。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如不是往日欠了朱雀守人情,也不会答应这等不情之请。萤姬点头赔笑:“您不知道。去年哥哥在岛上的时候,给舅公找来的几十个媒婆轮番念叨。过会见到舅公他们,就说您是北方大户人家的小姐。看您这等容貌心性,舅公定是无话可说,往后就不会使尽花样,哥哥成亲了。”

话毕回眸,极是同情地瞅了兄长一眼。朱雀守下意识蹙眉回瞪,可与我眼锋相触,几许无奈愧疚飞掠而过:“是这丫头胡闹。殿下不必听她的。”

即家妹妹哼了一声,撇下兄长,挽着我大步向前。许是想起前生无甚忧虑的十六年,一路边走边看,亦不觉步行去往岛北,路途遥远。待是半个时辰后,驻步一家千羽茶庄,萤姬告与我这千羽乃是他们母舅一门的族姓,而此间匆步出外拜见的华发老者便是他们兄妹二人的舅公,云桑国的前太政大臣,千羽博之。

“你家舅公说的可是皇太子殿下金安?”

望着跪地向朱雀守叩首行礼的硬朗老人,我随口问道。可显是自幼身在羲和皇都,早将母语忘得一干二净,萤姬心虚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这个……呵,要问哥哥了。”

刚扶起宗族长辈的朱雀守闻言回眸,意味深长。坦然迎向他探究的眸,我摊摊手:“看老人家给你行礼,我胡乱猜的。”

兴许朱雀守已知一二,可即家妹妹在旁,怎生不能说是前生在日本留学工作,方才听得懂他们的母语。只是云桑话与语法繁复的古日语亦有诸多出入,旧日君臣之间的对话只能听个大概,可也不外乎久别重逢,互相问候,顺带关切两位少主何时成家,延续云桑皇室的香火。且是啼笑皆非,因是萤姬抢在哥哥之前,将我当作皇太子即要过门的媳妇,引见给舅公,不但太政大臣老泪纵横,欣喜至极,另几位旧臣得闻太子妃驾到,陆续赶来茶庄,对我的样貌一番天上好地上无的夸赞之后,极是整齐地朝我跪身行大礼,害我有苦难言,惟有干笑着向朱雀守使去眼色。

“她是重要的人。”

神色清冷依旧,话语意味不明。即使不谙母语,可见老臣们望着我面露欣慰,慧黠的即家妹妹亦然看出端倪,眉峰轻扬,很是得意地捂嘴窃笑。碍着真正的茈承乾理当是不懂云桑话,我惟有苦笑,权当朱雀守意指我乃羲和国至关重要的德藼亲王,若无其事,按着即家妹妹事前编妥的说辞,俨然大家闺秀,正襟危坐,从容应对诸位很是好奇我身家来历的云桑老臣。

“皇太子殿下得此如花美眷,老臣将来去到地下,对您故世的母后,亦可有个交代。”

虽非云桑国人,可许是萤姬给我定下的身份乃是坐拥万贯家财的千金大小姐,如花似玉,谈吐得体,对我这友情充数的假太子妃,太政大臣笑弯了眼,颇是满意。许是逢场作戏,亦须求真。近旁的朱雀守深深望我,似有若无,淡漾一抹温柔情愫。

“夕妹妹的爹娘故世后,留下几间庄子,须她亲自打理。哥哥成亲后,也会常住北地。不过得空的时候,还是会带嫂子南下看您。”

圆谎起见,即家妹妹惟有信口雌黄。太政大臣虽是面露憾色,可见皇太子不语,当是默认,亦未多言,惟是盛情挽留我们三人在岛上多住一段时日。殊不知内有玄故,尔后数天,对门的朱雀守房中时而传来小声的争执,直待面色不霁的太政大臣出外走远,我和萤姬方才走出屋去,看向倚门静立的朱雀守。

“殿下未有登极前,微臣不会离开羲和。”

语焉不详,却是毅然决然。可即使他的胞妹,亦不知晓舅公缘何对兄长频频施压,直待我们在岛上逗留的第十天,隐知何故。

贰拾玖章 · 曜影 '二'

“老臣只是希冀有生之年,看到殿下重归大内里,复兴帝业。”

警钟亟鸣,喊杀震天。因是这场毫无征兆的战事,我猛自难得恬静的梦里惊醒,匆匆披起外衣,与萤姬匆步跑下楼,便听太政大臣极是平静地用云桑话对冷怒瞠视的少主如是说。朱雀守怒极,正要开口,可见我和萤姬怔立不远之处,窒了一窒,终是蹙眉,未有道出口,只是嘱萤姬:“好生护……夕儿周全。”

最后望了我一眼,痛郁杂陈,决绝飞掠而过。我蓦是一震,未及开口,他已然向外飞奔而去。

“殿下!”

太政大臣声嘶力竭地疾呼,仍是未能唤回少主。萤姬冲下去质问,适才知晓原是倭匪来袭,而始作俑者,正是这位年迈的老者。

“川津藩已然收复大半国土。老臣苦口规劝殿下带太子妃一同回云桑复国。可殿下道是尚有先帝遗命在身,执意不允。老臣无法,惟有请鹤卷少主亲来迎主,将殿下强带回云桑去。”

向来抖擞硬朗的老人此刻面色晦败,似有若无,一丝悔意。即使异国他乡,金沙岛仍是他生活了十数年的家,可因是一己之私,引狼入室,原如世外桃源的安宁小岛须臾沦作生灵涂炭的人间炼狱。

“羲和皇帝对我们有恩,舅公你怎能恩将仇报?!”

萤姬气得浑身发颤,可也无可奈何。即使太政大臣,也未料到那位愿助他们复国的鹤卷少主前来金沙岛迎皇太子的同时,顺道烧杀抢掠。事已至此,惟有静观其变:“既是旧识,当不会攻来此地。咱们上楼等哥哥的消息。”

只是因我之故,朱雀守执意留在羲和。如不是我,金沙岛不会遭此横祸。望了眼门外冲天的火光,我纹丝未动,惟是双手紧攥起拳,眼前飞掠朱雀守最后的眼神。破釜沉舟……义无返顾……待我意识之时,身体已然自发动了起来。

“失礼了。”

我用日文道歉,趁太政大臣怔愕,飞快夺了他手里的刀,顺势摘了在场另位云桑旧臣的草帽,朝门外飞奔。

“殿……小姐!”

听萤姬惶然焦唤,我蓦滞脚步,转身平举起刀:“不准跟来!”

因是我头回在她面前如此冷漠,萤姬惊怔,微张着嘴,欲言又止。我苦笑,语气稍柔:“这是我的命令。你不能抗旨。”

第一次对先帝指给我的女官下令,竟是如此情形,不由自嘲。可情势迫在眉睫,嘱她好生看顾一班老臣,如有变故,去后山避祸。即便戴上草帽,出外拉住一个亡命飞逃的岛民,小施美人计,顺利打听到守军与突如其来的倭匪在海岸一带交战。只是金沙岛本是位于羲和极南的小岛,离云桑国甚远,亦非富饶的鱼米之乡,往日不曾遭倭匪入侵,岛上守军不免懈怠,此间死伤惨重,且不知为何,岛上起了战事,向临近的宜州放出信号,迟迟不见援军赶来。

“多谢小哥。”

虽已有刀防身,可如有我擅长的弓箭,于退敌有利。更因是隐感蹊跷,顺道探听虚实。待放开晕晕乎乎的少年郎,我转身朝向离此不远的守军驻地疾奔而去。可正是盘算如何趁乱顺手牵羊,未察前方匆步而来一位老人家,冷不防撞了个满怀。

“抱歉……”

我及时扶住她的身子,老太太方未跌倒,因是惊魂未定,数落了我几句,即又望向海岸线,面露惶然:“这回恐是要出大乱子了……”

我惟有一笑,宽慰了几句,放开老人家,正要离去,却被她攥住了手:“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往军营去做什么?”许是见我一身不菲绫罗,老人家摇首规劝,“听说这些矮个子强盗每回来羲和都会掳走不少年轻女人,还不赶紧去后山躲躲。”

常言大难临头各自飞,值此生死关头,仍为他人着想,确是一位古道热肠的老太太。我感激一笑,然是摇头婉却:“有位朋友在犯傻,我得赶去点醒他。”

老妪惘然。我点了点头,抽手之时,夹杂浓烈血腥味的一阵海风疾袭而来,亟亟抬手,仍未按住头上的草帽,惟有苦笑,望着它在腥风血雨之间,幽然飘远。

“你……”

借着四起火光,老人家乍见我的庐山真面,蓦得一怔,即便不由分说,拉过我的手随逃难的人流往后山避祸。知她担心茈承乾这等绝俗美貌遭倭匪觊觎,歉疚一笑,我挣开她的手:“那位朋友很重要,我不能丢下他一人不管。”

或是袖手旁观,或是束手束脚。我已忍耐不得这等被动的局面,即使有去无回,我亦要亲手赎罪,顺道带回那个只身前去阻止战祸的傻男人。朝老人家挥了挥手,继又往人流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群废物!不过是群倭匪,有什么可怕的!”

许是大半士兵已然前去海岸应敌,守卫松懈,我攀着墙头,方才翻进驻地,便听不远处的c练场传来一阵咆哮。皱了皱眉,我半伏下身,趁着夜色去寻弓箭,然至马厩附近,忽有一队士兵经过,情急之下,避进牵空的马厩。待至脚步声过,我半探出头,又见两个士兵策马而来,只得低下身去,避去偏角,屏息凝神,听着马蹄由远及近。

“刚才听小赵说,前两年雾天狗在东六州一带嚣张得很,连威海将军都吃过败仗,如果上头再不发兵,凭咱们这点人马,这金沙岛定是守不住的。”

浑身狼狈的两个士兵边是将马牵进厩来,边是忧心冲冲:“是啊,都从岛南打到岛北了,那个皇都来的走狗竟然扣下宜州军,说什么区区百来个倭匪,犯不着兴师动众,让我们独力退敌,这不存心把我们往死里赶吗?!”

“你吃熊心豹子胆了?!未央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听说耳目众多,心狠手辣。小心被他听了去,拧了你小子的脑袋!”

其中一个兵士面色蓦变,皱眉轻斥。另个抵毁未央的兵士不以为然,不屑一嗤:“如果雾天狗攻来这里,老子照样没命,何不骂他个痛快!”

只是太过激愤,骂骂咧咧,挥舞着手中的火把,转身之时,冷不防瞧见一个黑影蜷在角落,两人兵皆是一怔,即便大喝一声,举了手里的火把来照擅闯军营的不速之客:“什么人?”

人若倒霉,喝口凉水亦塞牙。我暗叹在心,可瞅了眼遽尔呆怔的二人,亦然庆幸茈承乾惊人的美貌总算有用武之地,微眯了眼,风情万种地一笑,趁两个年轻小哥神魂颠倒,飞身上前,用力扯下其中一人背后的弓箭,顺势抬起手里的刀,以过去少隽教我的防身功夫,拿准力道,重击他的太阳x。待他猝然不及,昏厥倒地,我转身正要对付另人,可惜稍迟一步,此君已然扯嗓门大吼:“来人啊!营里混进了倭匪!”

茈承乾生得娇小,确是矮了些没错。可那雾天狗既有教人谈虎色变的本事,自不可能为了偷副弓箭,遣个绝色孤身潜入敌营。扯了扯嘴,惟有快刀斩乱麻,送君一记断子绝孙脚,趁他捂着下胯满地打滚,背起弓箭,抓过缰绳飞身上马,奋力突围。

“没用的东西!竟然让个女人混了进来,你们是不是嫌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太牢靠了?!”

有本事莫要在此教训手下,现便身先士卒,上阵杀敌去。

可惜鄙视归鄙视,我到底不是一夫当关的关云长,尚无此本事以寡敌众,终是数步之遥,给执长矛纷涌而来的士兵拦在营门内,吁了口气,力持镇定,回眸看向那个适才在旁跳脚咆哮的士官。不无意外,鼠目飞掠一抹y色。我冷笑了笑,开门见山:“妾身乃羲和人氏,绝非云桑细作,只想借副弓箭去救位朋友。军爷若愿行个方便,妾身他日定当重谢。”

“重谢……”

士官扬起眉峰,凝住我的面庞,y亵一嗤,“小姐这等美人,定会给那倭匪头子窥了去糟蹋。不妨将你要救的人告与本督尉。待事成后,陪本督尉一夜,本督尉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淡睨那张可憎的小人嘴脸,我不怒反笑:“本宫与你这等只会躲在军营里使唤人的缩头乌龟谈条件,已是你的造化。”

听我自称本宫,在场诸人皆是怔愕。虽是拿不出信物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此刻火上眉梢,挑眉睥睨目瞪口呆的士官,我冷淡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本宫乃是德藼亲王茈承乾。差人去对岸告诉未央,他要本宫死在此地无妨,可岛上的住民无辜,如果他一意孤行,扣下宜州军,不日他主子如何暗里捣鬼,挑唆内乱,便会公之于众。看本宫的好皇兄往后还能不能坐稳这个皇位!”

防患于未然。而今的我便是揭了引信的火药,时刻威胁茈尧焱刚到手的皇位。未央不惜拖延宜州军发兵,无非是要趁乱置我于死地。我讽笑漠睇惊惘渐深的士官,言尽于此,策马回身,淡扫了眼周遭举长矛对峙的士兵,微抬起下颌,冷傲令道:“让开!”

当是身在枺车牡绿b亲王蓦得出现在此,怎生狐疑。士兵未散,踌躇而视,我驻马静待,虽是含笑,眸中渐蕴冷厉,彼此对峙良久,一个年少的士兵低首侧身,接二连三,终是让出一条道来。我牵起唇,低眸朝众人淡淡颌了下首,即便打马疾向海岸而去。

满脸血污的百姓仓皇逃窜。

与儿失散的妇人凄厉哭啼。

杀红了眼的倭匪狂笑震天。

一路刺耳的喧嚣,汇成一股狂潮,袭向心底,顿生窒息。往日虽是看过不少战争纪录片,可泛黄的画面,凋零如残风败叶的尸身触目惊心,仍是远不及身临其境这般震骇。哀鸿遍野,满目疮痍,我强自血r模糊的尸首移开视线,避过流亡的百姓,抽刀驱马,冲入战地。即使知晓这些倭人亦有妻儿,不过奉命行事。即使归根溯源,这场战事的罪魁祸首,便是令朱雀守执意留在羲和的我。可此间容不得分神悔恨,更容不得我心慈手软,紧攥缰绳,面对凶神恶煞的敌寇,脑海勾勒未央的模样,几是本能,手起刀落。心无旁骛,惟是打马向前,拼力杀出一条血路。

“就是那个女人!”

因是一个绝色女子孤身擅闯战场,初时与我狭路相逢的倭匪皆因一时大意,方才枉死。前方纵马而来的三个倭人显是为报同伴之仇,满面狠戾,气势汹汹。飞快打量身强力壮的三个男子,如是近身战,我断是占不了便宜,毫未犹疑,取弓搭箭,彼方为首之人见状,大声嗤笑,满面横r起伏,自眼角延至下颌的伤疤显得愈发狰狞:“这个羲和小娘们的胆子倒是不小,敢和本大爷对着干!”抬手喝止另二人,径自朝我疾驰而来,“这女人比我们捉到的那些小姑娘都要漂亮,将她献给少主,老子这一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笃定我听不懂云桑话,一脸y笑的倭人肆意用龌龊的字眼,予我羞辱。微扬起眉,我勒缰驻马,冷然凝望,屏气凝神,待至近前,夹箭的两指一松,迅雷不及掩耳,利箭飞向倭人心口,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和你一样,我抱着杀人和被杀的心,来得这里。”

兴许自始至终,他未将我放在眼里。放下弓,我用云桑话平静告诉他,莫要小瞧了女人。他充耳未闻,只瞠大了眸,死死盯着心口,张嘴逸出几声残吟,晃了晃身子,栽下了马。

“你这个……羲和娘……”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凝住我的面庞,怒目圆瞠,至死不愿相信送他下黄泉的是向来任他们糟蹋的羲和女人。我面无表情,自背后的箭筒抽出两箭,复又平举起弓,漠然望向余下的两个倭人:“若想给他报仇,尽管放马过来。”

贰拾玖章 · 曜影 '三'

许是见我镇定自若,似对自己的箭法成竹在胸,两人迟疑不前。我挑眉,拉弦满弓,倭人见状,迅疾策马向后,正要逃逸,却自他们的左后方蓦得飞来两支冷箭,正中后心。

“竟然败给一个女人,我鹤卷昭人不需要你们这种没用的窝囊废!”

马蹄声亦如坐于其上的主人一般,肆无忌惮。转眸冷望飞骑而至的男子,不知为何,忽得想起那位久未闻其音讯的九皋君主。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目中无人。只一双清亮炯然的眸不若夜赫龑那般讳深,令耳嗡嗡作响的大嗓门儿也略有吵闹之嫌:“没想到我们川津藩最强的武士也会栽在你这样的女人手里。”

望了眼横尸在地死不瞑目的狰狞倭人,浓眉大眼的清俊男子毫不避讳,对我端详片刻,举起手中的马鞭,极不礼貌地指向我的鼻子,用极是生硬的羲和话宣布:“你,我要了。”

连蛮不讲理,亦与夜赫龑如出一辙。只不过比起那位九皋君主,面前的男子多了几许百无禁忌的张扬。见我举弓相向,眉峰一扬,不以为然:“有胆识的女人,我更喜欢。”

“哼,是吗。”

我牵起唇角,了无笑意,“听说你们这些云桑倭匪最喜欢未出阁的黄花姑娘。可惜我已经嫁人,更讨厌像你这样烂杀无辜的男人。”

“你会说云桑话?”

男子兴味渐深,“很想杀了那个碰过你的男人。不过也罢,将你这样有趣的女人带回云桑,许能助我剿灭其他大名,一统云桑。”

果是雾天狗。

我终是确准这狂傲的男子便是来寻朱雀守回云桑复国的川津藩大名之子,鹤卷昭人。不动声色,我淡淡道:“鹤卷少主过奖,妾身自问没本事助您一臂之力。”

“有没有本事,不是你自个儿说了算。”

话音刚落,他打马欺近,我忙是举弓放箭,可这川津藩少主不若适才的莽夫,松缰腾跃而起,极是轻松地避过要害,稳稳落地,飞身朝我疾奔。抽刀去挡,可到底没有正式学过功夫,勉强应了几招,便令他窥得空隙,袭向我的门面,下意识侧首规避,然是冷不防被他攥住了手腕,眼看就要被他拉下马去。千钧一发,自背后亟袭而至的另支冷箭令这川津藩的少主遭了现世报,惟有松手侧避,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呵……”

冷哼了声,川津藩少主回眸睨向偷袭之人,然待望清背身立在火光的男子,遽尔瞠目,猛得一震:“清……”

须臾间,眸蕴狂喜。只是乍触疾步而来的男子冷怒的玉容,鹤卷昭人立敛笑意,望着旧日的少主挡身在我和他之间,若有所思:“十多年不见,殿下的箭术愈渐精进,看是拜您那位羲和主上所赐。”

未有理会鹤卷昭人淡讽的口气,蓦然现身的朱雀守转眸看我,冷然凝望我一身血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皇太子执意不愿回去复国,太政大臣引狼入室。意欲借机斩草除根,未央借口拖住援军,金沙岛方成人间炼狱。我乃罪魁祸首,怎能不挺身而出。然则避重就轻,我惟是瞥了眼鹤卷昭人,冷淡一笑:“我受够了坐以待毙,也不放心你一人来此犯傻。”

定是以为金沙岛民遭此横祸,皆是因己之故。离开茶庄前,方才那般不惜决裂,义无返顾。朱雀守一怔,侧眸避视,顾左右而言它:“您在这里,微……我会分心。”

出生入死,却是好心没好报。我深吸了口气,正要辩上几句,可见朱雀守转而望向鹤卷昭人,只得撇嘴作罢。

“回云桑去。我不想与你为敌。”

听故主冷声告警,鹤卷昭人微一蹙眉,蓦沉下脸:“记得皇太子殿下八岁那年,便随大德明皇出征,宫内大臣一致称颂殿下是为我们云桑国的第一武士,未想为羲和皇帝效力十多年,变得和羲和人一样庸碌,全失我们云桑男儿志在四方的霸气。”

未有理会鹤卷昭人的激将,朱雀守冷淡道:“父亲当年就是穷兵黩武,以至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终让清桓皇叔有机可趁,毁了先祖几百年的基业。我不想眼见羲和国重蹈云桑的覆辙,也不会任由你践踏羲和人的土地。”

许是朱雀守口口声声,向着羲和人。鹤卷昭人皱拢了眉,冷斥:“您是云桑国的皇太子,怎就甘心做羲和人的奴仆?!”

怒其不争,口不择言。朱雀守不语,亦未动气。只是抬手,轻抚我的坐骑,直待良久,墨瞳渐黯,唇角微牵:“昭人……”虽是唤故交,可他仰首望向我,苍凉一笑:“我在云桑已经没了家。不想连这里的家都丢了。”

鹤卷昭人蹙眉,然有了悟,对我深凝而视:“她是您的妻子?”

兴许早知我是来自异世的女子,兴许知我通晓云桑话,朱雀守淡笑,虽是摇首,然以云桑话,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她是我要守一辈子的女人。”

早知他执拗,却不知他执拗至此。

我偏首,避过温泽如水的眼神,却是不经意对上鹤卷昭人探究的目光。许是有些事,心照不宣便好。鹤卷昭人了然扬唇,转眸看向故主:“殿下可还记得十岁那年的红叶祭?”

朱雀守微怔,似是坠入久远回忆,墨瞳渐蒙哀色:“如果你是为此,三番两次地前来羲和烧杀抢掠,我宁是一辈子不回云桑去。”

鹤卷昭人闻言微急,苦口规劝:“十几年来,东北各藩陆续臣服我川津藩,现只剩南边的陆奥藩与西边的棧胺h缛舻钕滤嫖一厝ィ偌溆嘈e一适业拇竺苤卣旃摹!奔烊甘厝允遣挥铮牍蛳律恚暗蹦晔歉盖缀驼讶宋弈埽茨苤侍拥钕缕较1崖遥戳钅脱殴钕略隰撕湍谕4倘韪褐厥辍o衷隰撕突实奂纫焉砉剩钕赂帽u亩髑橐嘁蚜角濉u讶饲竽嬲讶嘶卦粕v鞒执缶郑飧椿适野倌昊怠!?br /

世事无常,复国大计而今有望,矛盾挣扎亦在情理之中。凝望拱手奉上半壁江山的旧识良久,朱雀守淡说:“如果一国的复兴,筑在另一国百姓的痛苦之上,我宁可一生一世,背这亡国储君的污名。”

“殿下!”

“我心已决,毋庸多言。”

淡漠决然,不容置喙。望着火光映亮的俊美面庞,方觉这肃然卓立的男子确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皇储。然见鹤卷昭人面露失望,他阖眸敛去犀利:“云桑的半壁江山,既是你们川津藩收复,那么大德明皇理所应当,由你或你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