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1)

他说这些嚣张的话,也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衣白如雪,周身无任何瑕疵,唯有右手指尖因压抑龙族天生强大的复原力,仍没恢复,还有今日被宁隋捏出来的浅红,像是一簇儿白玉沁透水般活泛的胭霞。

除了这点红色,愣是全身上下没一点烟火气。

黑袍男长得刚毅,他有龙族天生的暴脾气,本想和林星夜撕破脸,又想着不夜城主君叮嘱的话,生生忍耐下来。

他心中极恨,他也是不夜城主君的血脉,就因为这个林星夜,只能屈尊被认作义子,甚至又因为这林星夜冷着脸一句话,他连义兄都不能叫。

同样是兄弟,一个生来就是众星拱月的少君,一个拼了命才当上殿主,这其间差别,不能让人不恨。

黑袍男想着义父对风元珠的重视,铁了心要先得到风元珠回去邀功,龙性本淫,义父有多少个义子,非得这个林星夜才能当少君?

只要他得了义父的宠幸,那么不夜城就是他的。

“……少君所言甚是。”黑袍男子忍了气,“少君,风元珠的事属下已有眉目,少君不必多管,待属下得到风元珠,再呈给少君。”

林星夜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纸,扔给他:“魔界有人来此,你先去处理他们。以免为他人作嫁衣裳。”

黑袍男子眼睛闪了闪,他要是又要找风元珠,又要和魔界的人周旋,最后岂不元气大伤,反而被林星夜捡了便宜?

“是,少君。”他拱手道,他想的是将计就计,林星夜要他处理魔界的人,他便把魔界的人往他们归元宗那里赶,看究竟谁被分心?

林星夜也不同他多说,说完必要的话便转身回去。

路上,空中有暗卫毕恭毕敬道:“少君,凤栖饮等都准备好了,少君是否需要现在用?”

林星夜一天只吃了一点含羞草,还吐得昏天黑地,他看了眼天色,断然拒绝:“幕天席地,不用。”

暗卫沉默,他跟了林星夜许多年,也习惯了这位少君的怪癖。

林星夜走回流霞村,快走到自己暂住的屋子时,忽然发现他屋子斜后方的房间已经有人住了进去。

此时里面灯火未歇,宁隋坐在窗边,面前摆了好几个阵盘,眼睛却一直往他暂住的房间看。

……林星夜询问其他暗卫:“他这般多久了?”

另外留守的暗卫回答:“回少君,已经一晚上。”

现在的天气并不冷,林星夜却感觉鸡皮疙瘩一点一滴从衣下冒出来。之前宁隋在心底种种乱想,都还能解释并未有实质行动,现在居然……

宁隋究竟在看什么?

林星夜薄唇极淡,正怒之间,宁隋却已经研究完了最后一个阵盘,他抬头,望了望林星夜暂住的房间,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仍是站起来。

林星夜便眼睁睁看着他大半夜不睡觉,往自己的房间外走去。

第25章

时值深夜,流霞村中户户紧闭,空气安静得连草丛中蟋蟀的跳动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这个时辰,大家都已经安寝,除了林星夜和宁隋二人。

林星夜是因所做之事太过隐秘,无法放到台面上来说,才选择深夜出门,又披着漫天星月回来。

那么宁隋呢?宁隋究竟是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对着他暂住的屋子看了一夜?

林星夜白着唇,垂首而立,碧空剑挂于腰间,冷淡的眸子直直看着宁隋的身影。

他倒要看看,宁隋今夜究竟要找他做什么?

宁隋身材高大,气质沉稳绝佳,他研究完多个阵盘,眼中也仍聚着清明神采,唯有在看到林星夜屋子那刻,眼底的光陡然一暗,一瞬间复杂得叫人看不透。

他走出自己的屋子,一步步向前而行,因为太专注,险些踩到村中泥土地上的一截柴火枝。

林星夜也望向柴火枝,虽说屋内有他的幻影,但若是专精阵法、幻象的宁隋踩到柴火枝,那么按常理来说,一定会惊动他。他不愿冒险在宁隋面前使用幻象,便只能现在回屋。做出被惊扰了的样子出门,同宁隋周旋。

林星夜冷着脸,暗忖难道这便是宁隋的目的?

按照宁隋这些时日心里胆大包天的想法来看,他见色起意,真想拉着他半夜说话也不是不可能。

林星夜心情极差,他和宁隋是敌对关系,难道宁隋想深更半夜和他说话,他就得深更半夜满足宁隋的私欲?宁隋拿他当解闷儿的吗,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林星夜心底批判宁隋之际,没成想,宁隋却抬步,稳当地越过柴火枝,继而,脚步虽慢,却更显轻微,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甚至连他的呼吸声,也完全听不到了。

宁隋不是要找他说话,得到这个认知,林星夜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何,现在心里反而越来越毛,像是宁隋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脱了他的认知,变得不可控起来。

林星夜心底有些紧张,他面上一派冷静,像是真没把古怪的宁隋放在眼里。他假装出来的镇定配着高冷的容貌,极为唬人,似乎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可是这一切,在宁隋往自己身上扔了一个敛息术时土崩瓦解。

林星夜桃花眼中浮上真真切切的恼意,宁隋究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深夜来找他,又特意不让他发现。

这般行径,不像日后名满天下的阵法宗师,反倒像个梁上君子,有偷窥癖好的小人。

偷窥癖好……林星夜心中划过这个词,便再也扔不开。

宁隋可不像个有这等嗜好的变态?否则他为何望了一夜墙壁,又为何静悄悄地站在自己房外,一动不动站了许久。

林星夜脸色顿时雪白,心底被一股极强的耻辱感席卷。他虽厌恶宁隋,却也是真真正正将宁隋当作对手,宁隋他……却不只几次三番在心底胡乱编排他,还当真敢行动,深夜偷窥他?

他怎能这般侮辱自己?

林星夜握紧剑柄,最后还想知道宁隋偷窥半天究竟是在看什么,却只能看见一扇窗户半遮半掩。

林星夜喜欢流动的空气,因此出门前吩咐了暗卫将窗户支开,他还因为下午蛇尸太过腥臭,特意换了身衣服,现在脱下来的旧衣服便被半搭在窗边干净的架子上,旁边还摆了枝梅花。

梅花点点,花蕊吐露淡淡的馨香。雪衣在月光下被照得柔和一片,明月的亮光透过轻薄的衣料,倾泻在屋内的青石地上。

宁隋盯着的,就是这件衣服。

他的目光一错不错,眼里的炽热像是能把衣服穿透,让即使隔得他远远的衣服主人林星夜看到,都像感觉那犹如实质的目光吸附在他身上。

仅仅是一件衣服罢了,宁隋这般纠缠的眼光……当真过分。

林星夜衣下的肌肤都感觉到有些烫,须知龙族感知力本就为众生之最,龙族最能享受到纵情时的欢愉,食髓知味后才得了龙性本淫的名声。

他现在既能听到宁隋心声,又能看到宁隋刻骨的目光,只觉那目光不似落在衣服上,而是隔着衣服,落在他周身上。

林星夜也知道些荒唐的人,可别人荒唐的对象,至少是人,没有像宁隋这样连一件衣服都不放过的。

林星夜被宁隋那放肆、不知廉耻的目光打量得心惊,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被隔空调戏了,可他还不得不保持理智,声音又低又冷,对暗卫道:“你们先退下。”

林星夜完全不想让自己的下属看见这一切,他只想做说一不二的剑修、不夜城未来的主君,绝对不乐意让任何人知道他或许正在被人在心中亵玩。

暗卫之一踌躇道:“少君,那这位……”他指的是宁隋,有外人窥伺少君起居,他们本就有保护少君的职责。

林星夜冷冰冰地欲推脱过去,正要说话,耳边便响起宁隋的声音:

【师兄平时穿的衣服居然那么薄?我一直以为,他穿的是归元宗弟子服,看来只是样式相同,料子大有不同。这么说来,早上我看到的师兄在云间,衣服似被水雾沾湿,也不是错觉。】

【他今早的样子真好看,衣带沾水,剑意如冰。我不敢怎么看他,没想到师兄会把衣服放在这里。不知道他穿这么点冷不冷,也不知道他的手好没好。】

林星夜听得一清二楚,握紧衣袖,他将衣服放在那里,宁隋想对他的衣服怎样?

宁隋从衣服中,稍慰藉相思之苦,【他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平时一挨得近便会闻到,现在看来,好像换下来的衣服上也有……师兄的腰真的很细,他的衣服很修长……幸好,这衣服虽然薄,但是平时根本看不到里面,否则不知有多少狂蜂浪蝶要去骚扰师兄,我绝不允许他们对师兄出手。】

【师兄那么冰清玉洁,那么可爱,我绝不能让他们亵渎师兄。】

林星夜静静听着,心底忍无可忍,却碍于颜面不好太过激动的反应。他心底又气又难堪,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亵渎他的人都只有宁隋,宁隋如何有脸这么想。

林星夜一直认为宁隋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包括前世,宁隋也不怎么说话,唯一一次掳了他也只叫他认输,半点口才都没有。

可现在林星夜却活生生听着宁隋心底乱想他,像是编了一本凡尘界的话本子那般。宁隋有这等口才,却伪装得像个锯嘴葫芦,当真城府极深。

暗卫之一没等到少君回话,他们都是心腹,还是忍不住道:“少君,若此人为敌,他这般对您的居所静思,必定是在心中暂拟计划,对您不利。若不然,我们将他……”

林星夜能如何说?他总不能说这人站在这里,是对着我那件衣服乱想我。

他声音都因为心底的羞气低了几个度,只强忍着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宁隋的念头:“我的确不喜他,但要杀他也不用借你们的手。”

暗卫都习惯了自家少君极傲的脾气,一时并不多言。

林星夜催他们退下:“你们下去。”

他想了想,到底是从未经历过这么委屈的事情,即使不杀宁隋,也不可能让此事就这么过去,冷声道:“明日致燮将魔界来的人往这边赶,你们记得分几个给这人,算是我送他的礼物。”

“是。”暗卫领命退下。

魔界的人招式古怪,没一个好相与的,宁隋再如何也会从中吃到许多苦头,林星夜这才觉得心里稍微好过了些。

要按照他的脾气,他本该现在就上前,冷冷地质问宁隋半夜在此地做什么,就像那次他坚持要看宁隋被窝里藏着的东西一般。

可现在的林星夜却并不打算上前,他直觉颇强,有些担忧他真问到了宁隋,宁隋若索性说出些见色起意的混帐话,他该怎么办?

本来是好好的敌人,要是一挑明,宁隋岂不更肆无忌惮。

反正,现在的宁隋也只不过是个偷偷摸摸的怂包,什么都不敢,最多看看他衣服。

林星夜有自信,等他之后同宁隋矛盾渐渐加深,这般肮脏的想法就再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然而饶是如此,林星夜最后借着秘宝隐身回去休息时,也冷着脸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

他睡觉时向来都会换上寝衣,现在手指却僵在空中,放在衣带上半天都不知道该不该脱。

若不脱,则整夜难眠。

若脱,林星夜又总无法从宁隋那句他衣服真薄上走出,现在宁隋也许还站在他屋外……林星夜甚至总觉得宁隋的目光能透过墙壁,进来锁定在他身上。

第26章

剑修所修破敌之力,一剑可抵万敌,没有哪个剑修会被敌人吓退,何况他所面对的不过是几句轻佻话,一个登徒子。

林星夜哪里愿做个胆小丢脸的剑修,他冷澈的目光往窗边远远一望,确定那里没什么动静后,冷着脸收回目光,指尖在衣带上一解。

外边的白袍顿时柔柔地垮落,被主人修长的手指接住,明明是一件雪白的、似从冰里捞出来的衣服,料子却极度柔软,被平放在架子上也是薄薄的一层,夜风一吹,衣衫泛起涟漪间,连衣后屏风上的远山微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般轻透的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上身就能将主人遮得严严实实。

林星夜换衣服中途倒想开了许多,他有什么好畏首畏尾的,心怀叵测的小人是宁隋,该自觉羞愧的也是宁隋……若宁隋当真不要脸敢乱来,他便一剑杀了他,也免得他再在心底胡思,污染他身边的空气。

林星夜如今只着寝衣,寝衣外披一袭淡雅的白袍,虽衣襟往下,露出姣好的喉结、锁骨,但该系的地方都被主人一丝不苟地系好,饶是如此,周身万千风姿挡也挡不住,唯有神色冷漠、唇色极淡,才将不该在男人身上出现的风姿都化为冷淡。

宁隋一直站在窗外,寒夜渐渐过去,星光都慢慢消失。他无数次想着应该回去了,若是天亮,师兄说不定会察觉。可是一想到师兄,一看到那件师兄穿过的衣服,他想走的念头便顷刻化为乌有。

宁隋掌心里拿了一个小白瓷瓶,他今夜本是要给师兄送药的,师兄手都被他捏红了,要是晚上痛可怎么办……

按师兄的性格,他即使是痛,肯定也是强忍着。其实宁隋倒希望,那日他不小心把师兄的手捏红了,师兄就该骂他,甚至是对他动手出气才好。否则师兄岂不白受委屈了——

宁隋万般担心,却不敢过去送药。其一,那对别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伤,放在宁隋身上,宁隋连一眼都不会多看,他连去找师兄的理由都没有。其二,现在已经很晚,宁隋不想打扰师兄休息。其三,宁隋在师兄面前,许多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