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1/1)

“你有房间钥匙吧?”南宫豪向贾掌柜伸出手,“我借用片刻。”

贾掌柜面露难色,最后还是从柜台下拿出钥匙,小声叮嘱道:“你要尽快出来,若是让张公子夫妇撞见,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南宫豪没有理会贾掌柜的叮嘱,留下张敬之在楼下等候,自己兴冲冲就登上楼,看看左右无人,立刻开门而入。

天字一号房的窗户,原本正对西湖,可以看到西子湖最美的风光。此刻几扇窗户却全部关得严严实实,房内显得有些幽暗。房间收拾得整洁有序,一尘不染,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南宫豪却本能地感觉到,这房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心翼翼地来到里面的睡房,房中弥漫着女孩子闺房那特有馨香,南宫豪目光四下一扫,立刻被一串晶莹的珍珠手链吸引。手链随意扔在床头,在暗红色丝绒被的衬托下,静静地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微光。

南宫豪拿起来看了看,认得是扶桑出产的东珠。这种珍珠硕大晶莹,产自深海,价格昂贵,像这样一串东珠手链,至少值一千两,就这样随随便便扔在床上,真让人吃惊。不过南宫豪并不是小偷,心中虽然奇怪,却还是将手链放回了原处。抬头见对面的衣柜没有关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顶住了柜门,他好奇地上前打开一看,不禁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衣柜内没有衣衫,只有一个一尺高矮的木制机械,像是压制什么东西的模具。模具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小坑,一颗硕大的东珠正静静地躺在坑内。衣柜内还散落着一些东珠,颗颗晶莹剔透,大小相同。南宫豪拿起一颗,入手圆润光滑,跟真正的东珠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东珠,柜子里还有些白色的粉末,用手指捻捻,有些像是珍珠粉。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身后一声愤怒的呵斥,将南宫豪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头戴金冠的年轻公子正怒视着自己,另一个女子则吓得躲在他身后,眼里满是惊恐。注意到对方鬓发下的疤痕,南宫豪立刻就猜到他是谁,不禁笑道:“原来是张公子,幸会幸会!”

“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张公子双拳紧握,目光几欲杀人。但在南宫豪从容不迫的注视下,却不敢轻举妄动。南宫豪没有理会对方的质问,却举起手中的珠子,冷笑道:“我想向张公子请教,这是什么东西?”张公子立刻就泄了气,心虚地避开南宫豪咄咄人的目光,吞吞吐吐地答道:“只是、只是几颗珍珠,你若喜欢,尽可全部拿去。”

“这真是珍珠?”南宫豪一声冷笑,“吏部侍郎张大人的公子?装得还真像。要不要我去知府衙门,请刘大人过来拜见一下张公子?”“别!”张公子顿时慌了手脚,“求兄台高抬贵手,我愿把这些珍珠都送给兄台。”“这真是珍珠?”南宫豪一声厉喝,“老实坦白,若有半句虚言,我就送你俩去大牢过下半辈子!”

张公子胆怯地望着南宫豪,期期艾艾地道:“这些、这些珍珠,是贝壳粉做成,不过跟真正的珍珠几乎没有两样,常人绝对分不清真假。”

南宫豪再次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珠子,不禁暗自佩服,至少他就分不清真假。打开窗户,对着天光照看着珠子,他冷冷问:“怎么做的?”

张公子嗫嚅道:“先将贝壳磨成粉末,然后掺入一种特制的药水,再用模具压成珠子,磨光、晾干后就成了。我这套模具一天能做十颗珠子,每颗能卖八十两银子,一天就是八百两,十五天就能弄到……”说到这张公子突然住了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十五天能弄到一万多两,就可以去发掘蒙古国师八思巴的陵墓了?”南宫豪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有什么陵墓,也没有任何宝藏或武功秘笈,收起你那天真的幻想吧。”南宫豪说着将手中珠子一扬,“这个我拿走,你呆在这里别动,我随时会来找你。”

说完南宫豪大步下得楼来,将手中的珠子交给张敬之,吩咐道:“将这颗东珠拿去‘金玉楼’卖给他们,八十两,少一个子儿都免谈。”

张敬之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立刻拿上珠子如飞而去。

金玉楼是杭州有名的珠宝店,那里的掌柜、档手个个都是火眼金睛,虽然这种假东珠几可乱真,但赝品根本瞒不过他们。南宫豪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置那两个伪造东珠的骗子,张敬之已气喘吁吁地回来,喘息道:“金玉楼的掌柜刚开始只愿出七十两银子,我几乎磨破了嘴皮……”“到底卖掉没有?”南宫豪不耐烦地挥手将他打断了。“钱在这里!”张敬之连忙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南宫豪抢过一看,是八十两通宝钱庄的银票!他呆呆地愣了半晌,突然转身冲上楼上,快得令张敬之张大嘴,半晌合不拢来。他跟了南宫老板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板如此失态。

径直闯进天字一号房,那两个骗子还在。南宫豪急切地问道:“那种药水的配方是什么?”

制造这种珠子的关键是贝壳粉中添加的药水,模具可以大量仿制,贝壳也是寻常之物,只要知道了那种药水的配方,就可以大量生产这种以假乱真的东珠。一个模具一天能造十颗,若仿制一百个这样的模具,一天就能生产一千颗!一颗能卖八十两,一千颗就是八万两!这还只是一天的收入……南宫豪不敢再算下去,他怕自己突突乱跳的心脏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刺激,会突然爆裂。

“我们、我们没有配方。”张公子嗫嚅道。“那你们的药水是从哪里来的?”南宫豪忙问。“我们无意间救下过一个江湖异人,药水便是从他的手中得来。”张公子答道,“他发现这种做珍珠的药水后,自己却没精力天天做,便将药水送给我们玩。这次为了赶做这批珍珠,药水我差不多都用完了。”

“配方呢?难道你没跟他要过配方?”南宫豪气急败坏地追问道。“要过,”张公子答道,“不过他说那配方是他的心血,不能随便送人。就算是我这救命恩人,没有十万两银子也免谈。”

十万两银子是一笔巨款,但跟可以赚到的银子相比就微不足道了。南宫豪想了想,急忙问道:“这位异人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见他?”张公子犹豫道:“他就在杭州郊外隐居,不过他从不见外人,恐怕……”

南宫豪忙挥手打断张公子的话:“他不见我也没关系,你替我去将那配方买下来,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见张公子有些犹豫。南宫豪面色一沉,“是不是要我去请刘知府过来拜见张公子?”

张公子无奈点头道:“好吧,我去试试。”

“等在这里,我立刻将银票送过来!”说完南宫豪风一般出门而去,经过楼下大厅,他招手将张敬之叫到跟前,往楼上一指,“盯着张公子和他的夫人,他们要出了这雅风楼一步,我唯你是问!”

交代完毕后,南宫豪立刻赶回鸿运赌坊,将柜上所有银票归拢,刚好够十万两。他揣上银票,带上几个精悍的手下又回到雅风楼,让几个手下在楼下守着,自己则来到天字一号房,将银票往张公子面前一递,“这一共是十万两银票,我跟你一起去,你媳妇留在这里。如果你耍花招,别怪我心狠手辣。”

带着张公子下得楼来,南宫豪低声向几个手下吩咐道:“盯住天字一号房那个女人,她若离开雅风楼半步,我拿你们是问!”

“老板放心!”张敬之将胸脯拍得嘭嘭直响,“我认得那个女人,她决计逃不了!”

南宫豪带着两个手下跟随张公子出得杭州城,黄昏时分赶到郊外一座无名小山,众人下马登山,快到山顶时,张公子抱歉道:“那异人不见生人,若见我带你们前去,定会躲起来。”

南宫豪抬头了望,就见山顶有个孤零零的茅屋,矗立在悬崖之上。他看看四周地形,肯定张公子逃不出自己的视线,这才点头道:“那好,你速去速回,我们在这里等候。”

目送张公子上山后,南宫豪立刻令两个手下守住下山的路口。左等右等不见张公子出来,他渐渐感到有些不妙,顾不得张公子的警告,立刻带两个手下爬上山顶,在茅屋外呼唤道:“张公子,请替在下引见一下那位前辈异人!”一连喊了数声,却听不到一声回答,南宫豪上前一把推开茅屋那破旧的柴门。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显然久无人迹,而张公子也不见了踪迹。

“快搜!”南宫豪气急败坏地喝道。两个手下发现茅屋窗户d开,翻窗一看,只见茅屋后有一条粗绳索,一头系在山石上,一头直垂下悬崖,南宫豪暗叫不妙,连忙令两个手下顺绳索滑下悬崖,片刻后就听手下在悬崖下高声呼喊:“这里有张公子的衣衫!”

南宫豪一听,忙抓住绳索往悬崖下滑去。他刚离开,茅屋地面突然一动,一身短打的舒亚男已从地坑中翻了出来。她拔出匕首径直来到绳索旁,在刀刃架上绷紧的绳索时,她却犹豫起来,直看着南宫豪滑到悬崖底部,她才挥刀割断了绳索。拍拍怀中鼓鼓囊囊那一大叠银票,她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十万两,这还只是平安镖局的利息!

南宫豪刚落到崖底,绳索突然从悬崖上掉了下来,抬头望去,隐约可见崖顶有个蒙眬的人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

“快回杭州!”他气急败坏地喝道。要想从悬崖下再上去追那骗子,根本就不可能,现在唯有赶回杭州,幸好那女人还在手里,他可以慢慢拷问,还有希望追回那十万两银子。

当南宫豪赶回杭州时天色已黑,他径直闯进雅风楼,就见几个手下还守在厅中,张敬之立刻得意洋洋地上前表功:“小人一直守在这里,连眼都没眨一下,那女人决没有离开!”

南宫豪风一般冲上楼,一脚踢开天字一号的房门,只见房内还是原来的样子,衣柜中那个做珍珠的模具还在,但那女人却已不知去向。跟进来的张敬之看看空荡荡的房间,一脸的疑惑:“我一直在楼下盯着,怎么会……”

南宫豪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有没有盯住一个书生?一个丫环?或者一个醉汉?”

“我盯他们干什么?”张敬之摸着火辣辣的面颊,莫名其妙地问。南宫豪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张敬之气急败坏地道:“回头再跟你算账!现在快去请刘知府!就说老子让人给骗了!”

没过多久,杭州知府刘大人就带着一干捕快匆匆赶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衣衫破旧的老者和一个彪悍y沉的中年汉子。

听完南宫豪叙说,那老者拿起一颗珠子看了看:“这是上等的东珠。”说着又沾了点柜子中的粉末在舌尖上尝了尝,“这是上等的珍珠粉。”

“可是……”南宫豪欲言又止,跟着就恍然大悟。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过是几颗珍珠,一架模具,一些粉末,还有就是那个骗子精彩的表演。

老者仔细看了看那架模具,哑然失笑道:“原来是用做糕点的模具改装,南宫老板不会认为,这模具可以做出珍珠吧?”南宫豪脸上一红,跟着就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十万两银子啊!这下该如何向老头子交代?

“你说那个张公子,脸上有一道疤痕?”老者对南宫豪的被骗经过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却对那骗子的模样十分关心。“没错!”南宫豪在自己脸上比划,“就是在这个位置!”老者转头与那彪悍y沉的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同时点头道:“没错!是她们!”

不用说,这老者与那汉子正是柳公权与蔺东海,二人从苏州追踪到杭州,可还是晚了一步。这次不等柳公权下令,蔺东海急忙对杭州知府道:“立刻让人彻查所有车行、码头,看看有谁见过她们,一有线索立刻飞报。记住,万不能伤了那两个姑娘!”

柳公权补充道:“再查查杭州城附近的骡马市场,看看她们有没有买马,尤其是那种价钱昂贵的好马名马。”见蔺东海一脸疑惑,柳公权笑道,“我听说明珠郡主喜欢好马,一下子赚了十万两银子,怎么也得奢侈享受一下,年轻人都这样。”杭州知府恍然道:“杭州郊外有个万家马场,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名马,远近闻名。下官立刻就带人去查!”

南宫豪昏昏沉沉地回到鸿运赌坊,就见莫爷派来的那两个年轻人正等着向自己辞行。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上前一把拉过云襄,将今日被骗的经过草草说了一遍,最后急道:“兄弟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这回实在没法向老头子交代!”

云襄听完南宫豪的叙述,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多么精彩、多么大胆、多么疯狂的反千术啊!那个女人,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

面对南宫豪的恳求,云襄抱歉地摊开手:“我只是个略懂些江湖伎俩的捉千者,识破那些骗局还勉强可以,但要追踪捉人却是彻底的外行。再说今日莫爷差人送来急信,要我立刻赶回苏州,所以在下这才连夜来向南宫老板辞行。”

第二天一大早,云襄与金彪就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苏州。二人顾不得旅途劳顿,立刻就去见莫爷。在一座不起眼的古宅内,莫爷早已在等着他们。二人连忙上前请安,只见一向从容不迫的莫爷,脸上竟有一丝难得一见的兴奋和焦急。

“你们总算回来了!”莫爷如释重负地长嘘了口气,向二人抬手示意,“坐!”拜在莫爷门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莫爷给手下人让座,二人不禁交换了个惊异的眼神,在一旁的竹椅上恭恭敬敬地坐下后,就听莫爷问道:“杭州之行可还顺利?”

云襄草草将自己在鸿运赌坊捉千清场的经过说了一遍,莫爷很是满意地点着头:“嗯,你让老朽越来越看好,说不定将来还可继承老朽的衣钵呢。”

云襄连忙道谢,接着问道:“不知莫爷急着找我俩回来,有何要事?”莫爷挥手斥退伺候的小童,这才低声道:“下个月十六,是少林达摩祖师圆寂的日子,少林将举办达摩祖师的圣寂日祭典和少林武学的观摩展出,前后共七天。期间展出的不仅有少林七十二房绝技,还有达摩传下的《易筋经》和达摩舍利子。这两件东西堪称少林镇寺之宝。”说到这莫爷顿了顿,将白蒙蒙的眼眸转向云襄,“现在有人出高价收购这两样东西,老朽想听听你的看法。”

云襄有些惊讶,沉吟道:“像《易筋经》这等传说中的武功秘笈,就算真有传说中那般神奇,又有几个人能耐得住寂寞,像达摩那般勤修苦炼几十年?达摩毕竟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武学奇才,少林虽有《易筋经》,千百年来却再没人可与达摩比肩,可见它的价值被人为地夸大了。至于舍利子,在佛门中人眼里或许是圣物,但在我这俗人眼里,却还不如普通的珍珠光彩夺目。”

莫爷深以为然地连连颔首,脸上竟露出遇到知己般的微笑:“其实就算练成绝世武功又如何?人最大的力量是智慧,其次是财富和权力,有这两样东西,武学高手要多少就有多少。就算像达摩那样的武学奇才,在老朽眼里也不过相当于十个或者二十个影杀堂的杀手,折算成银子大约值三五十万两。这世上所有东西,在老朽心里都能折算成银子。至于达摩的舍利子,在老朽眼里更是一钱不值。”“那莫爷为何会对这两件东西感兴趣呢?”云襄疑惑地问。

莫爷悠然一笑:“既然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它们自然就身价百倍。这世上有些东西,在不同人心目中价值千差万别,老朽不理会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只关心别人愿意出多少钱!”云襄随口问道:“多少?”莫爷脸上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如果我是你,决不问别人出多少,只问自己能拿到多少。”云襄忙起身拱手请罪:“弟子失言,望莫爷恕罪。”

“坐下坐下!”莫爷笑着摆摆手,“你在老朽面前,不必如此客气。老朽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有人出十万两收购这两件宝贝,你们若能替老朽拿到手,可以得到五万两!”

云襄心中十分惊讶,市面上最值钱的珠宝古董,价值上万都极其罕见,十万两绝对不是一笔小数,他想不出谁有如此大的手笔。略一沉吟,他犹犹豫豫地问道:“如此大事,莫爷为何不让沈先生出马?”

莫爷微微一笑:“小沈在江湖混迹多年,早有不少人识得他的模样。这次少林遍请武林同道前去观礼,就老朽所知,仅这江南一带,就有金陵苏家、扬州南宫、姑苏慕容氏和杭州漕帮收到请柬。为防万一,咱们必须要用新面孔。你是年轻一辈中老朽最为看好的人选,相信你不会让老朽失望。”

“既然莫爷如此看重,弟子定竭尽所能。”云襄沉吟道,“不过咱们没有请柬,说不定连少林寺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个你倒是勿需担心。”莫爷微微叹道,“少林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佛门圣地。自从圆通方丈接任掌门以来,少林就一改佛门清静之地的面貌,大肆扩充庙产,聚敛钱财。就拿这次来说,纪念达摩是虚,借达摩之名捞钱是实。任何人只需捐上一笔功德钱就可进入寺中。不仅如此,圆通还将少林七十二房绝技的秘笈抄本进行公开出售,只要肯花银子,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秘笈抄本。当然,《易筋经》除外。”

“少林竟已堕落至此?”云襄十分惊讶。只见莫爷轻蔑一笑:“你去过之后,会发现比你想象更甚。你勿需担心没有请柬就进不了庙门,老朽已经安排弟子在那里接应,你不必为这些细枝末节c心。”

云襄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忙道:“时间紧迫,我明日就动身!”

“老朽等你的好消息!”莫爷脸上,竟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殷切之色。

离开莫爷的住处后,金彪疑惑地问道:“咱们真要去少林偷《易筋经》和达摩的舍利子?要知道,那可是少林啊!”

云襄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

杭州郊外的万家马场,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大马场,也是杭州城方圆百里最大的骡马市场。当舒亚男和明珠来到这里时,不禁为来自全国各地的名马挑花了眼。

“这匹好!这是来自大宛的名马,速度最快!那匹也不错,是来自漠北的矮脚马,模样虽不太好看,耐力却是天下第一。”明珠说起马来,顿时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舒亚男对马没有特别的研究,见那匹大宛马十分高大俊美,正要掏钱买下来,就听身后有人突然道:“这等劣马,怎么配得上两位姑娘这样的人物?”

舒亚男闻言心中暗惊,她还是女扮男装,却没想到被人看穿。回头一看,就见一个面容和蔼的老者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老者年逾五旬,生得肥头大耳,满面油光,身披富贵锦袍,乍一看就如一寻常富家翁。不过舒亚男从他那炯炯有神的犀利眼眸中,已看出他绝非寻常养尊处优的富家翁。《千门相术》上记载,有这种眼神的,必非泛泛之辈。

舒亚男警惕地打量着对方,突然发觉老者依稀有些面熟,跟着就想起,自己在雅风楼曾经见过这老者,当时以为他不过是雅风楼的普通客人,所以没有特别留意,没想到对方竟然追踪自己到了这里!

“两位姑娘随我来,老夫已为二位备下了两匹好马,你们一定会喜欢。”老者说着转身就走。明珠闻言顿时欢呼雀跃,欣然前往。舒亚男心知对方若要捉拿自己,方才就可以在身后悄然出手,没必要闹这些玄虚。所以她也就跟了上去,想看看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二人随着老者来到市场边一座普通的马棚,伙计从马棚中牵出两匹骏马,只见一匹浑身枣红,毛色油光发亮;另一匹浑身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毛。两匹马俱是一般的高大俊美,顾盼有神。明珠一见之下连声欢呼:“真正的大宛良马!难得毛色如此纯净,多少钱?”

老者微微一笑,“只要两位姑娘喜欢,老夫拱手相赠。”

舒亚男忙抬手阻止:“咱们有钱买马,多谢老丈好意。你若另有所求,请免开尊口!”

“是啊,姑娘刚赚了十万两银子,想买什么不可以?寻常财帛也难让你动心。”老者喟然轻叹,目光落到舒亚男脸颊上,“不过有些东西,花再多钱也买不来。”

舒亚男没想到自己反千南宫豪的经过,竟然被这老者看穿而不自知,见他没有以此要挟,心中稍有好感。听他说得奇怪,不由问道:“比如?”

“比如容貌!”老者淡淡道,“相信每一个女孩子,为自己的容貌,花多少钱都不会吝啬。”

舒亚男面色大变,不禁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一咬牙转身要走,却听老者在身后惊问:“姑娘为何要走?”

舒亚男强忍泪水,涩声道:“你说得没错,有些东西,花多少钱也买不回来!”

老者忙道:“虽然老夫不敢保证让姑娘恢复如初,但我知道,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可以将姑娘脸上的瑕疵完全弥补。”

“真的?”明珠大喜过望,“真的有人能将姐姐脸上的疤痕去除?”

老者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不是去除,是掩盖,用一种巧夺天工的文身,将疤痕彻底掩盖。这不仅无损于姑娘的容貌,还能为之增色不少。”

“真的?这人在哪里?”明珠兴奋得快要跳起来,见老者笑而不答,她恍然大悟,忙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老者压低声音,肃然道:“下个月十六,是达摩的忌辰,少林将公开展出达摩祖师的圣物。老夫要你们为我拿到少林寺那两件镇寺之宝,《易筋经》和达摩舍利子!”

明珠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没问题,你等我们的好消息!”

花 作者:方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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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门大传之千门之花 九 少林

当柳公权与蔺东海赶到万家马场时,才知舒亚男与明珠郡主已离开多时。听得卖马的小贩说二人好像是要去少林寺,蔺东海十分惊讶:“她们去少林寺干什么?”柳公权若有所思地望向天边:“听说少林在下个月十六达摩圣寂日,要举行纪念达摩祖师的盛会,届时将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林人物云集,但愿她们只是去看看热闹。”

蔺东海恍然大悟:“这次她们一定会扮成两个男子,少林寺通常不允许女子进寺,扮成男子才可方便出入。”说完他转向身后的随从,“备马,咱们也赶去少林寺!”

离达摩圣寂日还有九天,少室山上就已是人山人海。自少林寺纪念达摩祖师的盛会在江湖传开后,各大门派、帮会、世家,俱派人前来观礼,除此之外,无数江湖中人也闻讯赶来。他们听说少林在盛会期间,要将七十二房绝技的部分抄本公开出售,筹集善款以修缮藏经阁、达摩堂等多处年久失修的建筑,以便更好地弘扬少林佛学和武学。江湖中人对佛学不感兴趣,不过少林武学可是天下驰名,能名正言顺地买到几本传说中的少林秘笈,无疑是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美事。

当假扮成翩翩公子的舒亚男和明珠郡主赶到少林时,只见山门外已聚集了许多江湖人物,众人在山门外吵吵嚷嚷,与知客僧发生了冲突。二人上前一看,原来少林寺因来客太多,无法全部接待,便立下规矩,若想进寺观礼游览,得先捐十两银子的功德。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足够贫寒人家半年的开销。江湖中有钱人是少数,能拿出十两银子而面不改色的更是寥寥无几,众人自然纷纷抱怨。

二人毫不犹豫奉上二十两银子,在知客僧引领下进了寺门,也无心游览寺中古迹,就直奔后方的达摩堂。

来到达摩堂,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森严戒备。二人有些疑惑地进入堂中,就见里面除了一个老僧在瞌睡,竟没有第二个僧人。堂中供奉着两人多高的达摩塑像,除此之外,并没有达摩舍利子或《易筋经》。舒亚男忙叫醒老僧问道:“大师,不知那达摩圣物在哪里?”

那和尚连忙收起瞌睡答道:“达摩圣物要等到两天后才公开展出,到时二位施主再来瞻仰吧。”

二人大失所望,明珠拉起舒亚男就走,一路上连连抱怨:“上当了上当了!花了二十两银子,居然连舍利子和《易筋经》的影子都没见到,少林真不是东西!反正钱都花了,咱们就四下再转转,这少林寺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二人来到大雄宝殿,见殿外放着一排儿臂粗的巨香,长约三尺。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巨香,明珠便问一旁的和尚:“这是什么?”

“这是佛门高香!”那和尚忙道。明珠一听恍然大悟:“俗话说的烧高香,就是指这个吧?”

那和尚点头笑道:“公子颇有佛缘。这高香非大功德不烧,两位公子要不要燃上一炷?”

“好啊!”明珠小孩心性,立刻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根,“点上点上,我也烧一回高香!”

那和尚连忙帮明珠点上高香,指点她在佛祖面前许愿,最后将高香c到殿外的炉鼎中。明珠上完香转身要走,却被那和尚合十拦住:“公子,你还没付香火钱呢。”

明珠理解地点点头,掏出块碎银扔进功德箱,那和尚却依旧拦住去路,和蔼地笑道:“公子,功德是功德,香火是香火。一炷高香的香火钱是十两银子,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明珠顿时目瞪口呆,“烧这一炷香要十两银子?”

舒亚男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那和尚,拉起明珠就走:“咱们遇到最不要脸的骗子了,认栽吧!”

“你干吗怕这秃驴?我不信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抢劫!”明珠气乎乎地还想发作,一抬头就见对面有个青衫书生,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这边,她脸上突然一红,忙收起骄横,故作轻松地道,“你说得不错,不就十两银子吗?当是做善事了。”

舒亚男也早已看到了那个人,就因为不想被他看笑话才草草收兵。她拉起明珠离开大雄宝殿,本想躲开那人,他却施施然迎了上来,笑嘻嘻地对舒亚男拱拱手:“怎么这么巧?在这里又遇到姑娘!对了,咱们好像是第三次见面了,却还不知姑娘芳名,不知可否见告?”

明珠一直就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一眼,听他问起,以为是在问自己,忙声如蚊蚋地小声道:“我……我叫明珠。咱们……咱们不才第二次见面吗?怎么是三次?”

可惜她声音太小,对方注意力又没在她身上,竟没有听到。舒亚男坦然迎上对方那调侃的目光,嫣然一笑:“原来是莫爷手下跑腿的小骗子啊,就不知叫什么名字?”

书生迟疑了一下,悄然吐出两个字:“云襄。”

舒亚男点点头:“幸会幸会!小女子舒亚男,以后还要请云公子多多关照,千万别再假扮捕快啊公差啊什么的来吓唬亚男了,我胆小。”

书生哈哈一笑:“姑娘若是胆小,就不该上这儿来。”

“是吗?你都敢来,我只好硬着头皮也来玩玩。”舒亚男说着凑到他耳边,笑吟吟地悄然道,“记住哦,别像上次那样,把好不容易骗到手的东西,又乖乖送还本姑娘。”说完哈哈一笑,拉起莫名其妙的明珠,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公子,她怎么也来了这里?”刚从茅厕出来金彪也看到了远去的舒亚男,忙凑过来小声问。云襄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微笑,望着舒亚男的背影悄然道:“当然是跟咱们有相同的目的。这回,咱们遇到对手了。”

出得少林寺,舒亚男胸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和冲动。如果说她先前被明珠拉来少林还有些勉强的话,在经历了方才的高香事件后,她对少林的敬重已荡然无存。尤其在遇到那个骗子后,更激起了舒亚男心底那好胜的欲望。她喜欢挑战,尤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的挑战。

云襄!她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在心中对他说,我会再次让你空手而回!

“姐姐,咱们现在要去哪里?”明珠依依不舍地回望着少林,幽幽问道。只听舒亚男平静地道:“咱们要立刻去找风媒,让他们帮忙打听关于这次盛会的一切消息。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哪方面的消息?”明珠疑惑地问。

“所有方面!”舒亚男声色平静,喜怒不形于色,“从少林和尚到邀请的客人,以及临时的帮工或送米送菜的小贩,一个都不要漏过!”

明珠还想再问,突然发觉舒亚男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神色也变得十分怪异。她顺其目光望去,就见迎面走来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公子,正顺着山道拾级而上,他的目光定定盯着舒亚男,一瞬不瞬。而舒亚男却装着没看见似地躲着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偷眼觑看。

二人相向而行,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在相隔数步站定,舒亚男终于坦然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装扮,都骗不过对方的眼睛。

二人相互凝望,半晌无语。明珠好奇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不知舒亚男为何突然如此异样。只见那白衣公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呢?”舒亚男淡然应道。

白衣公子迟疑了一下:“我……已经定亲,大礼就在下个月。”

“恭喜。”舒亚男淡然一笑。她突然发觉自己听到对方即将成亲的消息,心中并没有任何波动,过去那么强烈的感情,爱到灵魂,恨到骨髓,在经历了无数磨难后,竟变得极淡极淡,淡得就像天边的云丝,也像是依稀的春梦,几乎了无痕迹。

白衣公子眼神复杂,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最后却道:“下个月十九,希望你能来。”

“尽量吧。”舒亚男模棱两可地道。白衣公子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地继续拾级而上。舒亚男如释重负地轻嘘了口气,似放下了千钧重担。

明珠好奇地望向白衣公子的背影:“这人是谁啊?”

舒亚男若无其事地淡然道:“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舒亚男刚离开少林,云襄与金彪也出了寺门。遥望舒亚男远去的背影,云襄对金彪悄声道:“让人盯着那个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金彪点头道:“我这就将公子的命令传下去。这次多亏有莫爷那一干徒子徒孙,省了咱们许多事。我先走了,公子一个人要当心。”

目送金彪离开后,云襄缓步往山下而去。少室山此刻热闹非凡,不仅聚集了无数江湖人物,沿途还有不少小贩在叫卖各种小吃、茶水。云襄正顺着山路拾级而下,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拉自己衣袖,回头一看,却是个衣衫破旧、却干净整洁的半大孩子。那孩子只有十二三岁,眼中却有与年纪不相称的成熟。见云襄回头,他忙将手中提着的篮子递过来:“公子,买点野果尝尝吧,很甜的!”

云襄看看篮子中那些不知名的野果,本欲拒绝,不过看到孩子眼中饱含的祈求和希望,他暖暖一笑,掏出块碎银递给孩子,然后拣了两颗野果放入口中,边嚼边点头道:“嗯,你说得不错,果然很甜!”

孩子脸上溢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满是歉意地将银子递回来:“公子,你给我铜板吧,我找不开银子。”

“不用找了,”云襄笑着拍拍孩子的肩,“这些野果我全要,早些回家吧。”

孩子高兴地将篮子递过来,满脸愧疚地连连道:“可是……可是这一篮野果也值不了这么些银子啊。要不明天公子还来这里,我再摘一篮更甜的果子给公子送来。”

“以后几天我都会来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云襄笑道。见那孩子满心欢喜地离去后,他的心情也异常舒畅。快乐原来如此简单,给别人以快乐,自己就能得到更大的快乐。

将野果分给了那些沿途乞讨的孩子后,天色已是入夜,云襄一身轻松地下得少室山,正要赶回客栈,却被一条人影拦住了去路。云襄定睛一看,不禁暗暗叫苦,没想到在这势单力薄的时刻,偏偏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魔门少主寇元杰!

“公子襄别来无恙啊?”寇元杰英俊的脸上满是y鸷和仇恨,“世界真小,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是元杰啊!”云襄勉强一笑,“还真是巧,不知你为何也来了这里?”

寇元杰嘿嘿冷笑道:“上次蒙公子照顾,元杰差点儿就逃不出成都,所以对公子一直心怀挂念。恰逢少林纪念达摩这等武林盛会,我就前来撞撞运气。没想到老天真是开眼,还真让我在少室山上遇到公子,所以就一路跟来,特意跟公子打个招呼。”

云襄立刻就明白,魔门的势力格于寇焱十八年前的承诺,还没有大肆入侵中原,寇元杰只是孤身一人。不过就算是这样,自己也无法抵挡对方随手一击。值此非常时刻,他内心反而异常冷静,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当初答应门主,帮他搞垮巴蜀叶家。我做到了。至于那本《吕氏商经》,并不在协议之内。”

“你出卖我和唐先生,致使他落到其兄手里,这又怎么说?”寇元杰眼里几欲喷火,脖子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身上衣衫更是无风而鼓。

“那是因为你们出卖我在先!”云襄毫不畏缩地盯着愤怒的魔门少主,“我说过不伤人命,你们却任由叶家大公子死在黑白双蛇手里。为此,你们就得付出代价!”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寇元杰不可理喻地摇摇头,“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竟然出卖我和唐先生,竟敢与魔门翻脸?”

云襄哈哈一笑:“一条无辜人命,在魔门眼里或许轻如鸿毛,但在我云襄眼里,却重逾泰山。谁若草菅人命,无论是谁,我都要与他翻脸,魔门又算什么?”

“说得好!”云襄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击掌赞叹,跟着就听那人高声道,“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轻视魔门,好汉子,可否过来陪我喝上一杯?”

这里是城郊一处僻静的官道,路边有一个生意冷清的小酒摊,在荒凉的郊外显得十分孤单。酒摊前除了歪着脖子瞌睡的老板,就只有一个伏桌而睡的酒鬼。此刻那酒鬼伸着懒腰抬起头来,隐约可见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衣着富贵,神情却又十分落泊潦倒。

“有何不可?”云襄说着正要过去。却被寇元杰一把扣住肩胛:“想走?没那么容易!”

“放开那位公子。”酒鬼遥遥道,语气中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你他妈是哪根葱?敢管本公子闲事?”寇元杰一声冷哼,森然道,“立刻在本公子面前消失,不然我让你后悔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云襄心知寇元杰心狠手辣,不想那酒鬼被自己连累,忙道:“我跟你走,别难为旁人。”

“算你识相!”寇元杰一声冷哼,正要带着云襄离开,那酒鬼却提着酒壶,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边走边嘟囔道:“这位公子既已答应陪我喝酒,怎能就走?美酒好找,酒友难求。来来来,先陪我喝上几杯再说。”

寇元杰见这酒鬼无视自己的警告,心中恼怒,待对方走近,便一掌击向酒鬼的胸膛。那酒鬼恰好举起酒壶,刚好封住了袭来的一掌。酒壶应声而碎,酒水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