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部分(1/1)

除却长辈亲眷,能拿到秦家堡邀请函的来贺者无一不是各方权贵,朝庭官吏、地方富豪、王孙贵胄满满在座,热闹无比。

顾家琪能占一席之位,真正是七夫人给了大脸面。

她既沾七夫人之光,就少不得要听听什么叫施恩当图报,衔草结环涌泉相偿恩,还有什么东郭南郭农夫毒蛇之类的反面故事;也有人以与此无德之人同桌为耻,反正这一桌子特别挑出来的人,个个y阳怪气,指桑骂槐,说出来的话真正气煞人。

三月眼里泪珠滚来滚去,她平素在外听听没什么,但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白眼?真正心酸死了。三月正忧恨,手心里多了小姐软软的手,那么用力地握着,好像在安慰她,让她坚强,她没伤心等等,种种情意,让三月的心酸上加酸,苦上加苦。

苦命又懂事的小姐啊,三月定不丢你人。

丫环忍下气愤,抹干眼角,专心给小姐布菜。

客人到齐后,七夫人抱着三少爷出来见客,主桌上的长辈和十来位重要客人说了些恭喜的话,秦东莱敬酒三巡,再请席中最有德望的玄天大师给小儿赐名。

玄天大师推脱一番,看过小儿生辰八字,道命格佳,当定为葆。

众人纷纷说好,七夫人满足而笑。大夫人长年吃斋礼佛,是玄天大师门下的记名弟子,她道这孩儿不幸早产,身子骨弱,怕养不好,请师傅亲点长明灯赐福。她准备了六万两香油钱。

玄天大师笑而不接,众人以为他不愿,大师身边的小沙弥代回道:“宝少爷已点过长明灯。”

大夫人惊疑,道:“弟子记得堡中无人做这法事,莫非师弟记错了?”

“不会错的,月前本寺得十八万两香油,受托为宝少爷点九十九盏长明灯,此人虔诚,每日还送三篇手抄长生密经咒,福祝宝少爷长命久久。师父还以为是夫人所献,如此看来,是另有其人。”

“慎言。”玄天大师道,小沙弥道声佛号,闷口不言。

圩九回 无端更借樵风送 狼就是狼(下)

秦家大夫人遭遇意想不到的难堪,好在风浪也是见过,她淡笑,道看来是其他妹妹更有心,十八万的巨款,真正阔气。

七夫人受宠若惊,问诸位姐妹,何人如此大礼?待葆儿年长,她定要儿子磕头拜谢。

无人答。

在秦家堡主人的目光扫过时,三月激动地伸长脖子,应道:“堡主,是我家小姐。”

顾家琪拦之不及,拧眉瞪了她一眼。三月委委屈屈地退后两步,嘴里咕咕囔囔,她就想不通,为何做好事不能扬名。现在正好给小姐正名,错过机会,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背那难听的骂名。

“丫环不知礼数,请诸位见谅。”顾家琪起身,半福身行了个礼,轻轻柔柔地请罪。

秦东莱一笑揭过此事,秦家几位叔公叔婆可见不得人糊弄,给侄孙儿点长明灯是好事,何必藏着掖着不说话。他们要嫂子问出个究竟,秦家老夫人笑道,都是礼数,儿子心里有数就成。

秦氏长辈桌旁是侄一辈儿的女眷,一人先道:“婶娘,这事儿不说清楚,大嫂子以后还怎么管这内院?十八万银可不是小数目。”

“三嫂有道理,这钱的来路不问清楚,日后要传出个七姨娘的不是来,那可长嘴都说不清喽。”

“我可听说,那可怜小姐无父无母无家,日用紧巴巴地,就送了件绣样儿。”

“那这儿哪来的,总不能是家里遭贼吧?啊,这可了不得。”

“二姐这话可错了,咱堡里的美娇娘貌比嫦娥,有的是人送钱上门。哪用得着偷。”

“用这样不干不净的钱点的长明灯,”此人啧啧厌弃,“也不知小孩儿能不能长命哦。”

“我道不知廉耻,却原来也是知羞的。用秦家的钱做善事,莫怪遮遮掩掩不敢见人。”

顾家琪垂头,额紧贴桌面,努力吃东西。

三月在后头听得面红耳赤,眼泪汪汪,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喝道:“那些银两是我家小姐典当了所有衣饰才换来的,哪里不干净,哪里要偷你家的臭钱。”

众女大惊,面容古怪得紧。

顾家琪猛然抬头,拼命摆手,想告诉丫环会错意了,人家是在借她的事骂七夫人,但因为自己好心办坏事,才连累自己的恩人,顿时,满脸羞愧,挡在丫环前,低头赔罪道:“小、小女子不知个中规矩,坏了礼数,与旁人无干系,自请罚酒三杯,望秦爷、七夫人海涵。”

她急急地拿起酒盏,喝得急,呛得直咳嗽。

秦东莱摆手,道:“秦家没这些个规矩,人礼送得甚合我意,何罪之有,这酒烈,你可喝不起,秦嶂,去换了。”

秦家主事发话,女眷们静了静,其他桌隔得远,不知其中矛盾,尤自喝酒吃菜热闹非凡。

顾家琪给烈酒烧伤喉咙,难受地不停咳嗽。三月忙递清水,小声埋怨,她是不该开口,可与小姐何干,小姐又没错,哪里需要赔酒道歉。顾家琪苦笑,解释不得。

本桌的刻薄女客可找到由头,讥诮骂道:“哟,你家小姐金贵,何苦赖在秦家,自讨霉趣?”

马上有人接话:“都说了用心险恶。”

“瞧瞧,一出手就十八万,阔气得很呢。”

“舍得小钱,才套得到大钱。忘恩负义之人,怎会做赔本生意。”

“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对妖蛾子招摇撞骗。”

“我们骗你们什么,又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要你们这般当众毒骂?”三月气得哭出来,边哭边叫道,“七夫人是救我家小姐一命,可我家小姐也还了。要不是我家小姐,三少爷能活下来么,七夫人的身体能这么快就好吗?当初说得好好的,拿雪貂雪莲换救我家小姐,你们根本说话不算数,只记得自己施恩,我家小姐的恩情呢?你们怎么不说,你们怎么不说?到底谁忘恩负义,到底谁无耻不要脸?”

顾家琪急得团团转,想捂丫环的嘴巴子又被气暴的三月躲开,她只好小声地劝阻:“三月,三月,别说了。”

“让她说!”秦老夫人大喝道。

顾家琪忙行礼求情,道:“我没教好丫环,老夫人宽恕则个。”

三月用力地抹脸拧了把鼻水,硬气地说道:“三月说完了。三月是不晓得什么体统规矩,让你们不痛快,可这不怪我家小姐,是三月的错,老夫人您罚我就是。”

“忠心护主的,老身不会分不清是非。”秦老夫人道,顾家琪按下三月,让她谢过秦老夫人宽勉之德。

秦老夫人拦手阻止她们行礼,道:“你们既是我秦家的恩人,有些话当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老夫人折煞小女,若无秦爷与七夫人救命施药,焉能有小女命在。”顾家琪低眉垂目,礼仪恭顺,“丫环那些个话,一时气话尔,还请诸位宽怀一二。不要放在心上。”

“是就是,非就是非,怎能这般不利索,”秦老夫人直脾气,转脸冲七夫人斥骂道,“你看看自己做的这事,谁的恩谁的情,你可分得清楚?!闹出这样的笑话来,秦家堡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媳妇行事不当,请老祖宗责罚。”七夫人要跪下对老夫人行礼,秦东莱拦下,道有什么话等客人走了再说。

秦家的叔公叔婆等长辈们不乐意了,是七夫人做人太凉薄无道义,要她当众给那姑娘赔个不是有何不可;这些日子委屈那姑娘受多少白眼听多少难听话,七夫人赔礼理所应当;秦家堡可不兴仗势欺人,恩怨不分。

“不不不,请不要责怪七夫人。夫人救我性命,当涌泉相报。小女只恐所作所为不足以偿还恩情,怎能受礼。昨日种种,小女都已忘了。”顾家琪忧心忡忡,不停地为恩人开解。

长辈们冲着七夫人那里摇头叹气,老夫人对顾家琪招手,道:“好闺女,是我秦家对不起你。”

顾家琪惊慌失措,直道愧不敢当。

老夫人哼声喝止,道:“瞧你言谈举止也是大家出身,这些个虚话就不必再说。老身问你,我儿日前说要收你入房,可是你自愿应允?你且放胆说,老身给你做主。”

顾家琪泪如泉涌,跪下道:“小女亲人皆亡,不想百年后作孤魂野鬼,小女厚颜,还望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双手扶起她,起身走到秦东莱处,笑对众人道:“诸位,老身有桩喜事要说。我儿东莱,与今日此时此刻,定此女为第十二房妾室。这杯水酒,权作喜酒,请诸位干了。”

六十回 凌波不过横塘路 小鬼凶猛(上)

却说宴席散去,秦东莱安置好客人,匆匆走向临东园,他心头老大不痛快,得找人说一说!

室内未点烛火,小姑娘斜倚花香阑干,任由冷月清辉照额,瞧着西北边儿的画檐掉眼泪,清清柔柔的样子,好不惹人心怜。饶是秦东莱知她根底见惯风月,也不禁暗赞一声妙。

待年岁再长,只怕这小妖连神仙也迷得。

秦东莱放重步子,轻咳一声。

小狐狸动作倒快,藏起手中的丝帛,掩去伤情,才转过身,镇定若斯,微微淡淡地福身行礼,又叫三月去砌茶。

秦东莱不动声色,正欲出言,却见顾家琪跪坐坑边,双手执j毛掸子,旁边还有些竹片、藤条之类的家法,一副任打任罚的乖驯模样。

瞧她这般做派,秦东莱气笑不能,道:“你还知道错?”

顾家琪见他笑,知这事儿便说过去了。她嬉笑道:“我是不该推波助澜,可你家七夫人自己送上门来,如此良机,实在心痒难耐,“挪过去,按下秦东莱,给他捶肩递茶讨好,“还望秦爷见谅则个诶。”

“我和你很熟么?”秦东莱板脸,斥喝道。

顾家琪皮厚不予理会,换右肩继续捶敲,道:“我也不知怎地,见着你就自然而然这般了。”她摇头晃脑苦思一番道,“诶,大爷,您就乐着吧,从前,只有我爹爹才能得本小姐亲手服侍哩。”

秦东莱弹开她的手,道:“我可不是你老子。”

顾家琪改爬到他背上,勾着他的脖子,娇滴滴地调戏,道:“是,如今该称夫君大人。”

秦东莱侧脸,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真个猢狲,也不怕给人收了。”

“嘻嘻,有您在,我就是孙猴儿转世不也得乖乖听您的。”顾家琪伸出手掌,白嫩嫩的手心直晃眼,“秦爷,奴家为您摆平烦心事,奖励哦?”

秦东莱笑打了记她的掌心,顾家琪皱眉大叫好痛,她要加倍奖励。

“还奖励?袁都督(皇帝宦官袁振,东厂头子)刚问我,哪里找来的宝贝。”秦东莱拿起茶,却是凉了。顾家琪下坑到外头拎回热水,给他沏上,还柔柔地吹了吹,如懂情识趣的小情儿般送到他嘴边。

秦东莱似笑非笑,也不接,等她回话。顾家琪噘嘴道:“我就是要那些害我爹爹的人,寝食难安。”她挑挑眉,“秦爷,莫非是后悔了?”

“袁振那儿,我自有法了。”秦东莱接过茶碗,以盖拂过浮叶,神情语态轻轻淡淡,“就不知你如何应对其他熟人。”

本来,顾家琪安安静静地住在内堡,也没大碍,然,满月宴一闹,大概全天下都知道秦堡主新得了个厉害小妾。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有人将这孤女小妾与那通缉榜上的朝庭要犯联系起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寻常人都拼命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就顾家这个不要命的,赶着抢着冲到前头昭告天下。

“我这是给爷您长脸儿啊。”顾家琪反觉得荣耀,洋洋得意状。秦东莱瞧这小样儿也是笑,顾家琪抢过茶碗,嘟着嘴板着人家的胳膊又摇又晃,嗲嗲地磨人,“爷,大爷,秦老爷,您就发个话儿吧,我冒了这般大的风险,这奖啥时候给着呢。”

秦东莱失笑,不依她,竟连口水都没得喝,这做派真正蹬鼻子上脸的最佳写照。

“莫怪远山提起女儿,就说淘气。”

“他已经死了。”

“那就不要胡闹,辜负你爹一片心血。”秦东莱板脸说教,顾家琪针锋相对道,“原来你这样古板,真是没劲,难怪秦广陵要离家出走了。”

“这性子,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秦东莱微微摇头,唤声贴身护卫的名。

秦嶂夹着保密袋,走进来。

他摊开一本名鉴记录册,比了个手势,道:“顾小姐,请出示您的私章,证明您的股东身份。”

顾家琪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保命的玩意扔在哪里。她给了个歉意的笑容,起身掏冬装旧衣,翻出几个半旧不新的荷包,东翻西找,终于拿出来。

秦嶂嘴角禁不住地抽,暗示意味甚重地提醒道:“顾小姐,您不是不知道它的价值。”

“没办法,戴着它,有碍身体发育。”顾家琪很坦白,雏鹰展翅的印章,雕得是有好看,但是,睡觉的时候太硌人。

秦嶂嘴抽得更厉害,顾家琪看他一眼,秦嶂很快就收好面部表情,郑重地接过鹰印,照图比查,对印痕,辩真假,确定后,秦嶂奉还印章,递上四海皇庄股东传承责任义务正副本,让她签字盖手印再加盖期缝印鉴。

所有需要签字的文件确认后,秦嶂取出两个药蛊,内有药虫蠕动,再割小姑娘指尖放血,喂药虫,佐以辅草,配成药丸。

他发出几声短促的暗哨,堡内护卫带入两个年轻少女,冷冰冰没有丁点感情流露,当面吞下药丸。

“这位就是你们的新主人。”秦嶂给双方介绍,示意顾家琪给自己的新卫定名。

“春花,秋月。”

两个新卫确认自己新身份,即站到新主人背后,执行从小灌输在她们脑海里的命令:守卫控股所有者的生命安全。她们服过药,因主仆之间血气相连,永远不必担心守印护卫反水。

秦嶂收好桌面上杂乱的东西,微语道:“堡主,可以了。”

秦东莱放下茶碗,起身,边扣外襟衣扭。示意他们留在这儿帮助新股东上位,他先行一步。秦嶂拍拍手,另有铁骑送进金库护甲,春花、秋月负责帮新主人打扮,秦嶂紧跟堡主离开。

半身镜里显出少女身上所穿的黄金铠甲,全套仿夏商时期上古风格,厚重又灵便,面具绘有奇怪的巫者卜卦图案,镶嵌红宝石,烛光映照,光影诡异而玄秘,充满神奇的意味。

排骨小孩无声无息地进内,已经到他平日睡觉的时间。顾家琪边欣赏身上的防弹金甲,边问道:“晚点有聚会,一起去玩儿?”

“好。”

春花、秋月两人同时停下扣搭金甲衣的动作,一板一眼,道:“顾小姐,没有凭证者,不可参加。”

“得了,哄孩子呢。”顾家琪轻松地否决,“他的身份绝对够的。别欺人小不懂事。”

春花秋月互视一眼,道:“请主人允许,属下请示秦护卫。”

顾家琪挥挥手,春花离去,秋月继续帮她整装铠甲。春花回来时,秦嶂亲随,手提金箱,内装同样一套的防弹甲。

待两孩子同时打扮妥当,春花、秋月引二人,过暗道,来到秦家堡的一处隐密石殿。

守门人再次对比印章真伪后,放四人入殿。厅内装饰简洁,铁环圆桌,桌两侧摆设铁椅,约有三十来个位置,如今稀稀拉拉地坐了十二个黄金甲人。

其他张椅,都是空的。

也就是说,四海皇庄的控股股东家族,到今天仅剩十三家。

固然如此,这里却不冷清,因为每位股东身后都有秦家堡培养的两名死士,负责处理紧急情况护送各自主人第一时间离开此地。

秦嶂请顾家后人出示代表其身份的凭据,春花、秋月捧起金印,高举向各位股东展示,然后,走到百鸟朝凤回音壁前,按位放入金印,机括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库钥匙,取出后,两人再走到一个八卦阵图前,按卦位走步,打开金库。

金光顿s,春花秋月比手势,请各家股东查看顾家所封金条。

众人最终认可了参会者的身份,春花秋月原物奉还。秦东莱看看在座各位,道:“那么,开始吧。”

其他人都同意。两小孩只有一份股权凭证,坐进这里,其他聚会者却没有疑义,想来秦东莱先行做过解释的。

秦嶂领着两个黑衣助手,分发新的银票票据样本,众人接过新票本,安安静静地审看。

回到正前方,秦嶂掀开铁桌后帷幕,夜明珠照耀下,石壁上有天干地支二十四字及四十个繁体数字,共计六十四位,此为真假银票防伪密码排列组合的基准。

这些字符凸显在石壁上,秦嶂按历年规律定防伪码,十三位股东每定一个符号,他就按下对应字符,排出十三级防伪码,分为各家所控区域所用。

众人签定保密协议款,新的银票就可以按新编码对外发行了。

接着,进入下一个重要环节,年收益重分配。

秦嶂拉开绳环,一份五丈方宽的布面地图刷地坠落铺展,这是四海皇庄的银号分布范围图,缰域比大魏国土更辽阔,包括海上丝绸之路上的中转岛屿,天竺、波斯、大食等地的异国银号,真正算得上是跨国银行。

“蓟西地六号银庄亏损三万一千两。”秦嶂开始读上年度银号盈亏报告,助手边在地图上c红旗做标记。

年度盈损报告之后,就是众股东投票,决定连续三年负利的银号是砍是留的重要环节。

“西缰三号银庄,连续七的亏损,达到关闭银号整顿的年限,请诸位当家裁夺。”

秦嶂示意众人选择不记名投票,顾家琪举手,秦嶂示意她说话,顾家琪笑道:“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懂此间事,现将本家权益全权委托秦爷代为打理。”

“这不符合规矩。”某一位黄金甲老当家,嗡嗡地说道,众人都赞同。

顾家琪还是笑,道:“小女子已入秦家门,天下皆知。妻以夫为纲,是为妇道。秦爷替小女子做决断,自然是合规矩的。”

能坐到这里的都是一方大鳄,要说他们不想把在座的对家吞掉,那是笑话。在这里,谁要是说错话,给人看透性情做事方略,那就等着被其他人连皮带骨瓜分吃干净吧。

顾家琪正是料及此,干脆把自己打包送给秦家。

她是宁可大张旗鼓地招惹秦家堡的女人,也绝不会在这里出头。

众人静默,还能说啥,小丫头杠杠精的,都不给人机会把她一口吃掉。

秦东莱深深地看了顾家小姑娘一眼,示意秦嶂拿过她前头的文具,股东大会继续。

之后,顾家琪就纯粹当看戏了,看那十二家股东如何瓜分地盘,如何分配护本银根股权,如何为自家谋夺权益。

当然她看得更多的是坐在最中间的秦家堡主人,看他为保全分属郦山侯府权益寸步不让,看他重分地盘时的冷酷利落,看他对待银票造假者防伪码泄密者账房者的淡漠无情,顾家琪越看越着迷。

一个纵贯南北的黑道总把头瓢子,这个保护伞选得真是太有眼光了。

顾家琪暗赞自己,并坚定要把人钓到手的决心。

+++++++++。

小南当着排骨君的面,肖想别的男银。

她把人忘得干干净净。

排骨君会怎么抗议?

请看下回分解。

六十回 凌波不过横塘路 小鬼凶猛(中)

四海皇庄一年一度重量级股东大会,在十三家股东点算金库里的金砖银锭后宣告结束。

春花、秋月护送两孩子先行回临东园。脱下黄金外甲,顾家琪挥退了两人。她跳进水池,舒舒服服地吐出那股子闷热气,随口问道:“诶,说说,记住几个?”

“有七个熟人,另外四个再碰到就认识。”

“厉害。”顾家琪赞一声,连吃过变音丸的真假音都分辨得出,带着他看热闹果然没错。她泼了两把水,见排骨还站在池边,静静地“看着”她,她招手叫道:“下来啊,你不热?”

扑通一声,他跳下水,哗啦啦地荡起漫天的水花雨。

顾家琪捋掉脸上溅到的水花,笑,反泼他,对方不动,她再泼水,道:“来打水仗,很好玩的。”

“你一直盯着秦空。”

顾家琪脸上维持着笑容,没说话。他又道:“你还吞口水,你想吃他。”

“我是在观察,找破绽。”

顾家琪干笑。

哗啦水花声响,排骨小孩已将她扑倒,一口咬在她的脖颈处,顾家琪开始还以为他是玩的,谁知道他是真咬,都咬到血筋了,正拿她的锁骨磨他的小虎牙。

顾家琪给疼的,咝咝抽气,下狠手打人,再一脚踹向他的肚子,把人踢开,赶紧爬出水面,照水银镜,血r模糊的,都成r靡了。

她边抹药,边暗骂:个混蛋,还真吃人r。

“死小子,给我出来说清楚!”顾家琪背对着水池叫道,没听到动静,也没好气,自顾自地撕单衣做绷带绑好,再折条凳脚,拿在手上,带着狠色,走向水池,不好好敲打一顿,他不长记忆!

“臭小子,躲哪儿?我数三声,不出来,你死定了。”

顾家琪边挥g子,边呼喝,猛然,她在微荡的水底看到暗淡的白影,吓得立即入水,把人给拖到池边,她急得啪啪打他的脸:“喂,臭小子,臭小子!”

她又听心音,又按小孩肚子,又急急地做人工呼吸,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家琪浑身冒冷汗,边卡秒数继续急救,边祈求:快点醒,快点醒个臭小子,吃老鼠蟑螂都活下来的硬命,阎罗王也不会收你的,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排骨小孩的眼皮动了动,忽地呛出声,咳出一些水气。顾家琪饱受惊吓的心终于落回原位,抱着他,庆幸不已。

“啊,个臭小子,死小子,不会水说啊,真是,想吓死人啊。“顾家琪语无伦次地怨责,用力地拍打小瘦背。

排骨小孩的下巴顶着她的肩头,有些嘶哑,问道:“为什么救我?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再没有人胁迫你,你也不用做不喜欢的事。”

顾家琪啪地重打他的后脑勺,道:“胡说八道什么啊,小小年纪,一天到晚死不死的,活着多好。”

“我不要你可怜。”他挣扎,顾家琪搂得更紧了点,低声道:“死了你就吃不到小鱼干、不能玩蹴鞠、也没有、”

“我死了,就没人帮你报仇了。”

“妈的,我要靠你这把柴骨?”顾家琪火大地一把推开人,斥骂道,“那你现在去死好了!”

排骨小孩飞快地从水里爬出来,像某种猛禽一个扑,把人困在地板上,四爪紧紧缠住她,脸眼都带笑,喜滋滋地说道:“那你定是喜欢我了。”

顾家琪本来还想着只要他道歉就下水再把人救回来,没想到这死小子根本就是会水的,故意装死吓她。顾家琪火了,一个巧劲,把人反压倒在地,怒指道:“好你个混子,连寻死觅活的烂招都用得出,你活腻味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排骨小孩嘻嘻地笑,亲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嘴,两只小爪还不停地乱摸,就像在吃他心爱的蛇r干一样。

要说平常时分,小孩子摸来摸去那没事,顾家琪只当一条毛毛虫爬过;问题是小正太的舌头是在后宫那个大染缸修炼过正宗的打桔梗结功夫,问题更严重的是小萝莉身体里面装着寂寞阿姨空虚的灵魂,更要命的是她刚刚还在臆想某个极品。

因此,小排骨这一亲一舔一弄就摸出问题来了。

说得文艺点,叫棋逢对手,说得禽兽点,叫嗷地一声,狼血了。

顾家琪反客为主,长达十分钟的火辣辣的舌吻,狠狠地教了小家伙一顿,什么叫玩火者,必自焚。

排骨小孩满脸通红,眼睛水亮亮地,躺倒在洒满水的池边,气喘吁吁不说话。

顾家琪尽管也是呼吸困难全身绵软无力,但这时候绝不可认输,她低喝道:“臭小子,服气没有?”

他轻望她,眼睛怎么看怎么古怪。

顾家琪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头,她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浑身一僵,缓缓地转过头,春夜的风,凉凉地拂过,白纱。

朦胧的水烟,昏暗闷热暗潮的水池,两个光腚小孩,衣衫浸湿,半隐半透,一脸无邪地痴缠,玩着禁忌的游戏,发出暧昧的喘息声,旁观者,秦家堡堡主一枚。

而骑坐在上位,叫嚣挑衅的,正是顾家小白女。

顾家琪咬牙,恨恨地转过头。

排骨小孩看着她笑,微微挑眉,紧接着,欢快一变而惴惴不安,那一抹绿光,仿佛密林幽湖骤然掠过的春波,动人心魂。

“殿下,圣上有口谕,曹公公在昭明厅相候。”秦东莱平平常常地开口,就像没见到这荒唐胡闹的一幕。

顾家琪收起不必要的情绪,飞快地起身离开,回到房间慢慢打理纠结的长发。

不多久,打扮成小皇子正经模样的小排骨蹑手蹑脚地走进室内。

听着不成曲的小调,罚站的排骨小孩蓦然抬头,很奇怪地问道:“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喜欢你的聪明,”顾家琪放下梳子,捏了把他的小脸,笑眯眯道,“快快长大吧,小子。”

排骨小孩露出欢喜的神色,顾家琪拿起玉梳,继续梳理。

房间里静悄悄的,暗香浮动,他轻轻嗅了嗅,道:“真香,比兰妃的好闻。”顿了顿,他像自言自语般地问道,“不知道博远侯女儿洗完澡,是不是也这样香?”

顾家琪没搭腔,排骨小孩怒得拽她的头发,顾家琪直接把梳子扔到他头上,刚想发火,咝一声,左肩那伤抽疼的,她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找药。

排骨小孩抢先拿到药瓶,拂开她的头发,拨开衣领,轻轻地割断丝带,那咬伤给水泡得发白没血色,渗出一点点的血丝,映衬这伤更加狰狞、凄惨。

“快点。”见他不动,顾家琪不耐烦地叫道。

排骨小孩眨眨眼,边倒药,边呼气,伤口收缩,他也抽痛,好像感同身受似的。包好伤口,他很利索地拉开衣服,把皮包骨的小肩膀凑到她嘴边:“你咬回去。”

顾家琪唾之,讥讽道:“你确定,你不是想吃我的r?”

“我不吃人r。”排骨小孩很委屈,为毛景帝咬宫妃,那些女人欢愉得像上天堂?

顾家琪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那个杯具的后宫早教惹的祸!

“我喜欢你。我才咬你。”排骨小孩执拗地近,露着那截叫人挑不起半点食欲的小光肩,要她回咬,她若不咬,就是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那个人所做的一切,我都讨厌。”顾家琪冷冷地回道,排骨小孩深深地思考了一会儿,拉回衣领,道:“以后我都不做了,你不要生气。”

顾家琪给出赞赏的笑容,拖着半干的头发,准备爬上床睡觉;头皮又是一紧,排骨小孩绷着脸,马靴底踩着她的发尾。顾家琪强制压下去的怒火,腾地拨高三丈。

臭小子,欠调教!

她冲过去,大概知道这回真把人惹毛了,排骨小孩马上喊道:“兰妃要我和博远侯的女儿定亲,你为什么不难过?”

“喝,你想娶谁,是你的事!自己没本事,还要我来难过?这是什么道理?你就学到这些娘们的玩意?丫你个呸呸的,连一个兰妃都摆不平,就你这样还想跟那只老狐狸斗,趁早给我滚远些!”

顾家琪用力抽回自己的头发,对着他的鼻尖,冷冷地喷气,yy地低喝:“再拿这种事烦我,我拆你骨头,听清楚了吗?”

排骨小孩沉默。

顾家琪躺回床上,这夜实在太长,她很快便睡沉。

翌日黎明,顾家琪按生物钟点,打着哈欠睁眼。排骨小孩站在床边,似一夜未睡。顾家琪瞧也没瞧他,自顾自地梳洗打扮,再到上花厅用早餐。

三月手脚轻快地放下餐盘,牛奶、煎蛋、腊肠r片,白切面点,水果柿子沙拉,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也算得上是西式的早点。

顾家琪笑问:“三月,这是学新手艺了?”

三月边布置牙筷,边道:“是五殿下赶早下山买的,小姐,快尝尝,别凉了。”

顾家琪似笑非笑地瞟那边一眼,道:“还是来笼三鲜蒸饺吧,加杯豆浆。”

三月同情地看了眼不说话的小皇子,听话地给小姐换了早餐。

六十回 凌波不过横塘路 小鬼凶猛(下)

隔日,顾家琪伸着懒腰,刚坐起,身边有人递来晨缕,顾家琪看过去,排骨小孩也不说话,就是双手捧着衣服,静静地。

顾家琪接过衣服披好,他又动作轻巧地递上水杯,清水不凉不热,正正好。顾家琪灌水漱口,排骨小孩又不声不响地捧着干净的漱水罐接污水,比三月还熟悉她的起床三步曲。

顾家琪轻笑了下,等着看他给她选什么衣饰。

排骨小孩摸索着给她套三重衣,扣腰带、梳头、描眉,花了近一个时辰,等顾家琪坐上餐桌,他赶早买的豆浆早凉了。

“我再去买。”

三月诶一声,排骨小孩已经一溜烟冲出去了,三月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小姐,他真地是皇子吗?”她疑惑地说道,“大家都说他很坏,动不动就杀人,还做成皮偶到处吓人。”

顾家琪笑,道:“那你说皇子该怎么样的?”

三月手指绕着发辫尾,想了想,道:“小姐教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嗯,定是别人说错了。小姐,你上哪儿?”

“去厨房。”

“可、可五殿下——”

顾家琪自顾自走出去,沿途碰到丫环仆人个个捂嘴乐。三月扶着小姐的手,阻止道:“小姐,要不三月重新给你梳头?”

五皇子赔罪的心意是很好的,但他目不能视物,把小姐都打扮成四不像了。三月也是忍了很久,才没有笑场的。

“先吃饱再说。”顾家琪执意绕院落一圈,让堡里所有人都来看她身上的热闹。

三月默默地抹冷汗,无比同情五皇子,赔罪之路,漫漫无期矣。

半个时辰后,排骨小孩提着食篮,喘着气赶回临东园。

三月不无怜悯地告以残酷的真相:小姐吃过了。

第三日,排骨小孩没有坚持给顾家琪梳洗打扮,他只送上热腾腾的早点。

顾家琪不是嫌豆浆不够味,就是嫌饺子太油太腥,挑剔地浅浅一尝,就改吃三月准备的早餐。

第四天,第五天,悲剧持续重演,三月都禁不住要给可怜的小皇子掬把泪了。

第十天早上,顾家琪照样嫌弃头份早点,三月目送小皇子离去,回身问道:“小姐,今天吃莲子红豆粥,还是白菜猪r粥?”

“等等。”

三月惊了下,马上为持之以恒的小皇子感到高兴,小姐终于要消气了。半个时辰过去,平常这时候,小皇子该回来了。

“小姐,要不三月先去盛半碗粥给小姐垫垫,这一来一回有五里路呢。”三月拐着弯给人说好话,五皇子一定不是退缩了,而是路远耽搁了。

顾家琪笑,摆手,让丫环准备早餐。

三月跺跺脚,那小皇子真是不争气。刚走到园子外,惊见五皇子身影,她忙跑回来:“小姐,小姐,他来了。”

“粥呢?”

“小姐,”三月拉长声音求情,“只差了这么一点点时间嘛,您就给他这个机会嘛。”

顾家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她,三月无语从了。她无限惋惜地看小皇子一眼,就差那么一点点功夫,功败垂成呐。排骨小孩轻轻地放下食篮,微耷着头,也不说话,陪她吃完早点,方自离去。

隔天,顾家琪起后,三月用帕子蒙住她的眼睛,把她推进小花厅,再解开。

厅里架起大锅炉,五层的蒸屉噗噗地冒热汽。排骨小孩满身是面粉,正在旁的面桌上捏饺子。三月瞧小姐惊神的样子,捂嘴轻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并合上门。

排骨小孩起了屉蒸饺,送到桌前,倒醋酱香油调好作料,再取牙筷放到她面前。

顾家琪夹饺细尝,等她吃完三个,排骨小孩周身紧张等待的神情放松,等她吃完一笼,他问道:“还要吗?”

“饱了。”

“我明天学梳头。”

顾家琪噗哧一笑,道:“你傻啊。”

“一定要做到你不生气,”排骨小孩认真地说道,“五福楼的师傅不肯进堡,我怕用强,他终有一天要害你,用了这慢法子。昨天我多看了一遍,才晚的。”

顾家琪笑道:“好啦,我不生气了,你快吃些饺子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在打鼓了。”

在他吃东西的时候,顾家琪拿来药,给他烫伤的地方抹药,边念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明知道自己眼睛不好使,硬要做,弄出一手伤,这是傻瓜。”说着,又撩开他的袍襟,挽起裤脚给那摔破皮的膝盖涂药。

“只有第一天,不熟路,才摔跟头。”

“还有哪儿?”

排骨小孩伸出手臂,安静地“看”的侧颜,忘了吃东西。

顾家琪抬起头,笑问道:“怎么了?”

“我会治好眼睛。我想看你。”

顾家琪大笑,用力擦了下他的脑袋,真是不容易,这任性的家伙,终于有想要坚持的东西了。

早餐后,排骨小孩回园子学习。晌午,两人相约游山脚田野,挖泥螺。

约莫下午三点两人回山上,洗澡换衣后,顾家琪在屋里做她的瑜伽。三月匆匆跑进来,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不好了,五殿下跟人吵起来了。”

具体情况是海陵王派来接继世子的人马到了,在曹秉士曹公公与海陵王府交接时,五皇子一改往日漠然的性子,激烈反抗景帝这边抛弃他的安排,更确切一点是反对兰妃给他定下的亲事。

三月对五皇子的同情,那是比天高,比海深。

她当然知道五皇子反抗指婚背后的根由,五皇子喜欢自家小姐,可惜小姐已经是秦堡主的妾室了,两人注定没有结果。

这活生生的捧打鸳鸯,真是比戏台子上唱的还要悲惨。

顾家琪很佩服小丫头的喜感情怀,她慢慢地扳弯腿,继续。

“小姐,你不去看看吗?”

顾家琪缓缓回道:“有什么用?”

三月神情更见悲戚,是啊,郎有情,妹有意,却因身份高低贵贱永隔两端,都怪这该死的命运。三月不再打扰坚强的小姐,退到园里,就让小姐独自悲伤一会儿吧。

锻炼结束,顾家琪照常补眠休息,等她醒来,已是黄昏。

橘色暗黄的光线,在y暗的室内映照温暖又神秘的古老韵味。排骨小孩打扮得整整齐齐,静静地坐在老位置,两眼失神地看着她的方向,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倒是那头不纯的短发,在夕照辉映下,透出深粟色的丝绸光泽,漂亮得让人想要伸手拨弄。

顾家琪取了床头的水杯,灌了两口,冲掉嘴里的异味,忽地醒过神,转头看向他的头发,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断发明志。再也不认那个假爹。包括他指的婚事。海陵王府的长史令(类如王府总管)很喜欢。”

顾家琪噗地喷出一口水,看向他,微微摇头,放下水杯,起床换衣裳,随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和你说完话。”

顾家琪停下动作,看他一眼,又继续整理腰带。他又问道:“你会给我写信吗?”

“看情况。”顾家琪走到梳妆台边,东翻西找。排骨小孩很生气,吼道:“我都要走了,你就没有别的话吗?”

顾家琪找不到东西,猛地想起丢在什么地方。她回到床上,在枕头柜底下摸出鹰印,擦掉灰尘,她招手道:“来,戴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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