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部分(1/1)

“回公主殿下,皇后娘娘给各宫传了口谕,免今日请安。”

三公主笑哈一声,抱着小孩,霸占了皇姐的床与被,打滚,福嘉失笑,仨女一道睡下。

卌四回 寒光宛转时欲沉 新人上位(上)

前回说到李太后失策,同时招惹海陵王府与秦家堡势力,当夜宫中大乱,景福宫毁之泰半,还有一个生前死后皆有凶名的鬼魂搅局,李太后受此大惊,卧床不起,着皇后统管宫务。

景阳宫皇帝大怒,颁旨:近日盗匪猖獗,扰乱京城秩序,命锦衣卫、京畿卫、御马监三军整顿皇城治安,并命大理寺、六扇门联手查找伤害海世子的真凶,限期三天破案。

为协助大理寺、六扇门工作,景泰宫刘皇后那里再传旨:各宫自守其门,不要到处走动,等待大理寺卿调查。

朱红色的皇城宫门,轰隆隆数声,关闭。

大理寺寺卿陪各方头头脑打官腔,再怎么十万紧急的事,都要和上级打好关系。

他的下属,当朝首辅池太师的得意门生,京师六扇门总捕头,秦家堡的姻亲,佟常恩则一副铁面无私状,率京班捕快进驻皇城,封锁现场,重点盘查景福宫宫人,连杨林逋也被请旨扣押问话。

杨林逋为当今太后座前第一红人,何普受过这等憋屈气。

佟常恩搬出太后遇刺事关重大,把杨林逋的气焰给刹回去;六扇门捕快又从一些想着地点搜出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以案发前收入不明形迹可疑等大罪名,当场把御马监七个主事下狱,被牵连的小头目更是不计其数。

宫里一时人人自危。

前文说过,太后持权,皇帝是没机会都要找机会叮太后一口,何况现在这等好时机,不夺权更待何时。

外面大变天,顾家琪还在公主床上睡得熟。

晌午她醒来,三公主快嘴恭喜她脱离那个老妖婆的毒手,福嘉公主恼得瞪皇妹一眼,又亲手照料孩子穿衣用食,再带她到花园里赏花。

三公主大叫着好没趣,眼前花丛微微动了动,三公主喝道:“什么东西,出来!”

又黑又干的排骨小孩双手贴腿,拘谨地默默地挪到众人前,垂耷着小黑头,闷声不吭。

“原来是你个不老实的东西。”三公主白一眼,“躲在那儿干什么?”

“皇妹!”福嘉公主上前,微弯腰,温柔地问道,“五皇帝,陪皇姐赏会儿花园好不好?”

排骨小孩的黑头顶动了动,福嘉公主轻轻笑,伸手牵住小男生硬生生的手,把他带到茶点桌旁,递上一块豌豆糕。排骨小孩双手捧着,沉默地咬了口。

“皇姐,你理他干么,连个谢都不会说的。”三公主叫人摆好围棋,说要教顾小南下棋。

顾家琪满脸痛苦,刺溜一声跑了。

三公主大乐,福嘉公主轻叫别跑远了,顾家琪嗯声,在花丛后蹲下,就地玩金丸弹珠。排骨小孩慢慢挪近。顾家琪抬头冲他温温软软一笑,把手中金丸分他五颗:“一起玩?”

排骨小孩怯生生地轻轻地弹了个金珠,顾家琪笑,教他拇指用力,两人越玩距离棋亭越远,来到大花圃前,与两位公主的棋桌隔圃对望。

背对众人,顾家琪心情倍好,边弹金珠,边怪腔怪调地问道“嘛事儿?”

排骨小孩回道:“大布偶。”

“等着。”

“我想抱着软软的大布偶死。”

顾家琪手指抖了抖,强作镇定地问道:“说清楚。”

“早上,我在景福宫地下,听到那仨个害你的人的声音,杨林逋要他们杀我。”排骨小孩声音很低,亦很平静,似乎马上就死去了,之于他,就他呼吸吃饭一样正常。

顾家琪紧缩下巴,拧眉思索,李太后是发现了什么?

她神经紧绷,思考每一个环节,猛地想到一件事,她看向他,又立即低下头,专心玩弹珠游戏的样子,她咬牙怒问道:“别告诉我,割海世子那玩意,是用那个银光片!?”

“你说这个?”排骨小孩手指一转,一小段弯叶刀在日光下照耀下折s出长星的光线。

顾家琪牙床重重一撞,她竟然放任这么大一个破绽存在!

都是那见鬼的创意礼物,该死的心软!

“你放心,他们不知道你和我认识。我不会说的。”排骨小孩收起刀片,声音更低,“我只想抱着大布偶,在睡觉中死去。”

“闭嘴!你给我听着!”顾家琪恨恨地把金丸弹得更远,弹得她拇指生疼,她冷静下来,分析道,“把你那些招祸的刀片全扔了!”

“胡嬷嬷说,死,也要骄傲地死。”

顾家琪死命地磨牙,当作没有听到过这气人的话。

她道:“用别的暗器。”

“你选。”

“铁钉,绣花针,随便。”顾家琪随口说道,“我房间里,有个蓝皮的习字本,里面有门上好的功夫,用火一烤就显字。走的时候,你还要顺手拿些手帕、荷包玉佩什么的,藏到你的小基地。随便哪个,藏东西的时候,一定要让兰妃不小心知道。如果兰妃问你为什么拿我的东西,你就答,你喜欢我,因为我不讨厌你吃鼠r,吃蟑螂,我还在瑞王闹事的时候救了你。记住没?”

“为什么要这么说?”

“解释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得无影无踪的原因!”顾家琪捏着手指头,微眯眼,分析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事和你有产,可能是试试你手上功夫。只要你不暴露,兰妃一定会保你。所以,你还有一点时间。”

“后面的呢?”

顾家琪眼神冰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小金珠,快速说道:“你偷藏东西的事曝光后,会被送出宫。暂时不要进宫,然后给秦家商铺送个信封,里面装上芍药(别称广陵花)、梨花,没梨花用李子。就这样。”

“哦。”排骨小孩低头答应。

顾家琪站起来,猛地推了他一把,气愤地娇骂道:“我说这次是我,就是我!”

排骨小孩昂着头,固执地看着她。

“你讨厌死了,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顾家琪愤愤地扔了金弹珠。

“你、别走。”五皇子很尽职地扮演着一个渴慕的孩子。

“走开,不准碰我。你赔我裙子!”

福嘉公主听到两孩子吵起来,走过来安抚,三公主哼哼:顾小南脾气跟面糊似的,这臭小子都能把人给惹毛,可见有多讨人厌了。

“皇妹,你别说事儿。”福嘉公主劝开两孩子,又命宫人护送五皇子回芳林殿。

三公主抱起小姑娘,捏把她的腮帮子:“好啦,本宫陪你玩象棋,说好,要让我两车一马,别让我输得太难看。知道吧?”

顾家琪咯咯笑,三公主也笑叫着个不老实的丫头片子,姑娘们围坐成一圈,品茶下棋扑蝶谈谈风花与雪月,温馨而又美好。

日头偏西,兰妃端着新点心盘来园子里,招呼孩子们一起吃东西,仨个姑娘大赞特赞兰妃亲手做的水果馅茶包,兰妃柔柔一笑,拿手绢给小孩抹抹嘴角沾上的馅汁,道:“慢慢吃,还有很多呢。怎么不见毅儿?”

三公主把两孩子玩金丸的小争执当笑话说,兰妃也是摇头失笑,让烟云把五皇子找来;又问道:“阿南,不跟我们毅儿生气了好吗?”

顾家琪两手各抓茶包,一副馋嘴的模样,嘴里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地答应。

兰妃再问:“那以后还和我们毅儿玩,好不好?”

“好。”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烟云回来。

兰妃急问道:“这是找到哪儿去了?”

福嘉公主再命宫人去催,不久,花园前大道传来嘈杂的脚步,一群锦衣卫拥着大理寺卿马大人、五皇子来到芳林殿前,拜见淑妃。

两个锦衣卫手里捧着一个杂物箱,上面有一束粉嫩嫩新月季花,众人的表情很腹痛果然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兰妃大奇,问道:“马大人免礼,这是何故?”

马大人躬身行礼,道:“启禀淑妃娘娘,卑职奉旨查凶,适才见五皇子行迹鬼祟,我等尾随查看究竟。”

“这,毅儿究竟做了什么?”兰妃身子探前,不由地急问。

“淑妃娘娘无须惊虑,五皇子并没有做危害皇宫的事。他仅是送了束花,放在大公主的梳妆台;又拿了些小玩意,收藏。”马大人不由地轻咳一声,说得很文雅。

“到底偷了什么东西,吞吞吐吐地讲不拎清。”三公主一把扯过锦衣卫手里的赃物箱,叭啦叭啦翻,“线头,纸团,墨块,破荷包,碎胭脂,沾口脂的。。。脏手帕?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顾小南的东西吗?哪来的变态!”

三公主嫌恶地扔掉那些破烂,好像它们会咬她手似的。

她又从月季花束中抽出一封有兰草工笔画的精致信封,上面别别扭扭地写着,顾小姐亲启。三公主疑惑一下,扯出信纸,几片花瓣飘落,“呵,还是金萱纸呢,让本宫看看,写的是什么。”

瞄清楚上面的字,三公主噗哈哈地儿笑,捶打棋盘,嘭嘭乓乓响,她边笑边向顾家琪表白:“阿南姑娘,对不起,小王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你不要生小王的气好不好?送你一束花,我们做朋友吧。哈哈~”

众人也咬唇闷笑,五皇子头埋得低低头,耳尖微微颤动,不说话。

兰妃笑着牵过两个孩子的手放在一块儿:“好,毅儿和阿南要永远和睦相处,不吵嘴哦。”

顾家琪因为羞郝,憋得通红通红,哼哼地撇过脸。

五皇子垂着头,下巴顶着衣领,很不老实地抬眼偷瞄小姑娘,还忍不住捏捏对方的小手心,以为别人不知道。

三公主抱着福嘉笑得更厉害,福嘉公主也是捂嘴直乐。

兰妃见两孩子感情好,欢喜异常,带两人回殿同桌用膳,并用一种喜闻乐见的目光时不时地打量二人。

餐后,景帝来芳林殿歇脚,宫女送两孩子回各自小殿休息。

寻到机会,排骨小孩道:“你不高兴。”

“怎么会,你这么机灵,我高兴还来不及。”顾家琪笑得温柔,实则狰狞,唇不动,咬牙吐气训道,“但是,麻烦你搞清楚状况,不要把你的小聪明用在性命攸关的关头!”

“我不要出宫,”排骨小孩嘣出一句,他也不高兴,“你给我大布偶,我要抱着它死。你什么时候缝?”

顾家琪气极反笑,道:“嗨呵,还有理了,臭小子,你以为你不怕死很了不起,你以为说我们两个没关系是为谁?信不信,明天你就会被送出宫?”

排骨小孩紧抿双唇,用一种执拗的沉默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不信,那来赌一把好了。”

“赌什么?”

“输了,自己缝布偶。”

“我赢,要两个,马上缝,不准拖。”

顾家琪挑挑眉,轻吐道:“那明天见喽,笨小孩。”

卌四回 寒光宛转时欲沉 新人上位(中)

当夜无话,翌日,烟云到公主房,请顾小姐到芳林殿。

殿里五皇子正冲着兰妃直嚷:“你不要我,为什么把我从静妃娘娘那儿抢过来?”

博远侯夫人不停劝,兰妃不是不要他,兰妃很疼爱他,送他是不得已为之,等他长大就会明白了等等。

五皇子咬着唇,眼睛上抬地、倔强地、冷视名义上的母妃。兰妃没理会他的脾气,用手绢抚过微皱的眉头,又是温柔地笑,看到顾家姑娘,招手唤她到身边,道:“毅儿要回国子监念书了,但他舍不得阿南。阿南,你和毅儿说说好吗?”

顾家琪点头,道:“阿南那儿有方洪鉴湖出的桃溪砚,阿南要送给五皇子,祝他学有所成。”

兰妃笑得宽慰,道:“好,本宫就多谢阿南吉言。”

顾家琪回房取来送别礼,除了名贵墨砚狼毫笔还有一色纯蓝的习字本。她把东西放到五皇子手上,微笑道:“五皇子,帮阿南和天宝弟弟问好,可以吗?”

排骨小孩捧着纸笔,眉头皮皮皱着,看着顾家小姑娘,慢慢耷下眼皮,一言不发,转身走人。

博远侯夫人忙向兰妃告辞,她定不负淑妃娘娘所托,照顾好皇子。

兰妃摆摆手,让她别多礼,跟上那犟孩子。

却说景福宫秘密部队满宫排查旧仇影子,冷宫出生的五皇子列入怀疑对象。顾家琪得知后,要五皇子依计远离皇城。五皇子改用相对温和的办法,即表心意,又去嫌疑。

但被兰妃所阻,五皇子被强制送离皇宫,皇城里的真凶调查还在继续。

限期破案第二日,大理寺卿马大人把调查焦点集中在那拨受辱宫女身上。在东厂、锦衣卫的相助下,马大人在日落时分撬开了一个宫女的嘴。

第三天,马大人上呈案情报告。

宫女桂花,京外小村人士,入宫两年,因姿色出众,常被人调戏。

某日,宫中侍卫首领张三路遇此事,张三基于义愤,阻止手下弄女,救桂花出苦难。两相交谈,发现都是同村人,小时候还在同条河里洗过脚,两人由此有了私情。案发那日,桂花不甘清白被夺,与情人哭诉。

张三心中燃起一把愤怒的火,当夜,趁着海陵王府守卫换班之际,犯男利用其身为锦衣卫千骑的特殊重要身分,骗得海世子信任,顺利进入海世子房间逞凶!

大理寺卿马大人认为张三身为执法人呗,知法犯法,利用职权,败坏朝纲形象,罪无可赦,建议圣上处张三极刑,震慑天下各部执法者,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景帝朱批,凌迟。

消息传出,京城人士无不拍手称赞,马青天断案如神,真乃包龙图转世。

然而,就在当夜,京郊一桩三百人灭门血案震惊海内外。

经查,那是太后娘家李氏一族的分支,平日颇受太后青睐,竟一夜之间,j犬不留。何人如此狂妄?案件匆匆报入皇宫。

景阳宫,袁振传递东厂密报:秦家堡铁骑已下江南,封锁李太后家的多个分家,并发血书,不还秦广陵,秦家堡不惜与李家鱼死网破。

“什么?”景帝惊起,拍案,秦广陵丢了就找我们皇家要,秦家堡太猖狂了。他是利用秦家的人去刮太后的油,但不代表他这个皇帝可以任人蹬鼻子上脸!

袁振手拢袖,再取一份密函,道据景福宫探子回报,李香凝出事后,景福宫戒备森严不同寻常;秦海两府攻克不成退出,杨林逋第一时间奔向景福宫西院,但被秦家高手所阻;景福宫被毁后,杨要逋亲自带人搜宫查凶,而非守在太后身边。

另,六扇门佟常恩,大肆抓捕御马监的人,不像查案,倒是在要胁景福宫。

种种疑点,可以判断出,李太后确实囚有秦家堡的独生闺女。

景帝拧眉道,让他再去查更清楚点。

袁振遵旨办差,号称无孔不入的东厂,在面对铜墙铁壁似的秦家堡势力前,表示,无能为力。

仅查到一条线,天涯围场比试受辱,秦广陵被秦堡主带回行馆,父女二人曾发生剧烈争吵。内容不详,其后,秦广陵失踪。

景帝挥挥手,让袁振和秦家人联系。

秦家堡什么也不要,只要女儿。活的,交人;死的,血债血偿!

“放肆,太放肆了!他以为他是谁?敢如此大言不惭威胁朕!”景帝怒火冲天地拍桌子,扔奏折。

袁振聪明地不接话,景帝脾气还没发完,厂卫密探来报:埠城李家被灭。

景帝大怒,喝问:锦衣卫都干什么吃的。问题是皇帝根本就没下旨派人保持李氏分家的。众人低眉顺目地承担皇帝怒气,谁也没做这个给太后卖命却要遭皇帝恨的傻子。

这当口,忽听殿外太监急报:“陛下,太后梦魇受惊。”

景帝顾不得秦家人了,换下朝服改便袍,带着人匆匆赶往景福宫。宫内视线昏暗,药香弥漫,不见太后第一近侍杨林逋。

太医院院首吴太医正给李太后把脉。见帝进殿,吴太医抚胡须,转到一旁写药方,宫女取方煎药。

“儿臣见过母后。”景帝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安。

李太后微微睁眼:“皇帝,你来了。”

微暗的夜明珠光线下,女强人似的李太后此时瞧起来,有些脆弱、苍老。

景帝靠近床前,握住李太后的手,干凉,薄弱得无r,只有在这时候,景帝方觉得强势的母亲,已经老了。

“母后,儿臣请弘一法师,进宫为母后祈福,母后以为如何?”景帝低问道。

“省了吧,人老了,毛病多。”李太后声音很低弱,“顾照光何在?”

景帝心里犹奇,还是平常口吻回道:“顾卿还坐镇宣府,与夷人对峙,为我大魏守边。”

李太后轻哼,又问宫中可有大事。景帝推说一切安好,厂卫大理寺六扇门正在严厉查涉案人员,一经查实,他必严惩凶手,请母后宽怀。

宫女端来安神药,景帝服侍母后用药。李太后服药后,恹恹欲睡。

景帝掖好被,到前殿,吴太医拿着医案,给皇帝解释,太后身体状况,心惊悸,肝胆有损,得静养。最要紧的是,除心病。

帝医正说着话,外头人报:杨公公回来了!

众人全都退出,内殿李太后迅速睁眼,声音短促又坚定:“宣。”

杨林逋不及换衣,带着满身的寒露,走入景福宫。简单整理,到太后寝殿前月门处,行礼叩拜,道:“太后吉祥,太后大喜。”

李太后半仰起身,紧张又微藏惊恐,带着隐隐的期盼,命道:“快说。”

杨林逋额抵石板,道:“启禀太后,棺中人骨未曾被人挪动,所有的痕迹都与当年一样,别无二致。”

李太后顺气了,闭目不语。

景帝服侍太后躺下,拉好被单,走向吩咐道:“杨公公,平身吧。”

“谢陛下。”

杨林逋起身,跟着景帝后头,来到太后养的鸟笼前。杨林逋低低私语,他是去查看当年被先帝赐死的前东厂太监叶重天的墓x。

景帝惊得脸都变了,问:“那夜闹事之人,真是他?”

杨林逋不动声色,保守地回道:“武器相似。”

“那究竟如何?”

“回陛下,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杨林逋肯定地说道,“定有人装神弄鬼,还请陛下命东厂各部严加搜查。”

景帝嘱杨林逋用心侍候太后,离开。皇帝前脚走,东厂密探后脚就把秦家堡的血书、李家分支的求救信、及皇帝处置延后或者直接说置若罔闻也可的态度全数报给杨公公。

杨林逋接消息抽冷气,不敢耽搁,送予太后。

“看看,这就是哀家的好儿子。”众人以为李太后要大怒,太后却痛快地笑出来,“既等不及哀家蹬腿,哀家就如他的意。杨林逋,收拾收拾,到朝天寺住几天。”

杨林逋进言劝阻:“太后息怒,陛下一时糊涂,还请太后给陛下个机会。”

“速办!”李太后严喝道。

杨林逋低眉应是,退出命左右手选兵点将,太后出行,需要大量的护卫队。依太后之意,选的是京畿卫、锦衣卫、御马监全数精英。

却说太后却了心病,精神气貌基本上就好了。

后宫妃嫔们听说后,抹好胭脂香膏,换上新做的金衣裙,准备到太后那儿进进孝道,顺便办个宴会,热闹热闹。冷不丁,景福宫又传出消息,李太后要去圣山座望峰礼佛。

皇帝不明白,寿诞近在眼前,母后这是要折腾啥子啊。

刘皇后更不知道了,带着后宫女人到景福宫,问太后,是媳妇不孝顺,还是哪个臣子不肖,说出来,她们保准打杀了那不忠不义之徒。

“哀家啊,昨夜儿梦见先帝爷。哀家寻思着,是该陪先帝爷清修了。”李太后握着景帝与刘后的手,“宫里就交给你们了,皇后你要大度,皇帝你要多听大臣的谏言。”

“母后,儿臣陪母后上圣山。”景帝情真意切地说道。

“皇帝,你把这大魏江山守好了,就是真正给先帝尽孝。”李太后厉声道。

景帝虚心受教,见母后意思坚决,不好再拦,太后要什么人,他给什么人,又下旨命沿途州镇守军护驾。

朝臣们知道太后要远行礼佛,纷纷上本阻止,寿诞近在眼前,花了好多的银子,请了好多宾客,太后说走就走,让他们怎么和天下人交待。

李太后发怒,这大魏是谁的江山,她还要向谁交待!

银子,银子,先帝爷都给出警示,还敢阻挠,个个都是忘本的不忠之臣。景帝把带头几个臣子连降数级,恭恭顺顺地把太后送上皇家宝船。

卌四回 寒光宛转时欲沉 新人上位(下)

话说李太后走得干干脆脆,景帝、后宫嫔妃装模作样地不舍两三盏茶时间,转眼就忘了这档事,享受起没有太后高压辖制的快乐生活。

以景帝为例,他送行回宫路上,随手拉了个在曲廊里撞见的漂亮宫女,痛快地放纵数回,泡澡舒解身心去了。等他从浴池里走出来,袁振来报:刚临幸的那个宫女死了。

景帝挥手,别拿这种都不算事的芝麻事打扰他。

宫里死宫女是正常的,不死那才叫不正常。

八成是哪个嫉妒狂干的。

袁振回道:“陛下容禀,这宫女死时,戴有秦家小姐的耳坠。据查,从景福宫流出。”

水声哗哗,景帝站起来:“给朕查清楚!”

袁振是个好员工,老板问啥,他都知道。他取出一份信函报料,太后走时,给宫里几们都通了气,秦广陵为母入宫。

这几个字,真是让人如针芒在背。

后宫里的女人就和李太后一样,深知皇帝禀性,是绝不会放过秦小姐这个家大势大的大美人的。秦广陵要被皇帝宠幸,给的位置定然是中宫之主。

深受威胁的后宫女人们于是联合起来,干掉任何一个有可能是秦小姐假扮的宫女。送秦小姐出宫?别傻了,皇帝已知秦广陵有心委身,一等把人送走,立马就给秦家堡下旨封秦广陵为后。

所以,大家的目的一致,干掉秦,捍卫自己的身份地位。

景帝怒气冲天,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也料不到李太后走得如此痛快,是要他给她擦p股!

“秦家堡信了?”

“秦家相信秦小姐在宫中,正积极运筹营救。”袁振递上新料,“秦家堡悬赏,凡救得秦小姐者,可得秦家一个承诺。钱帛、权势另计。”

景帝怒上加怒,他个秦家堡把天子尊严当成了什么!

“马上给朕查清楚,人在哪里?”景帝不忘补充,“各个宫门,严出宽进。”

袁振遵旨。

这个人的藏身之地不是这么容易查清楚的,没看李太后都给得使出战略转移招术,连大寿都不过,出门避祸中。

而且,后宫女人的联合抵制策略也是见著成效的。

景帝想趁着太后不在家,多幸几个女人。也不是说太后不让他玩女人,而是太后不在,这新女人弄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好像任何束缚都没有一样地痛快。

这种微妙的感觉,只有常年被管制的人一朝脱制,才能明白。

然而,但是,可是,景帝睡几个,他的妃子就干几个,保管东厂的都督,最有权有势的大太监头子袁振都查不到一点线索。

这和太后在宫里有啥两样?!

差别其实是有的,先头是老妈,现在换他老婆看管。

景帝盛不盛怒,与小辈们没太大关系。顾家琪与三公主等人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李太后出远门,三公主翻出荒废的打妖怪游戏,吆喝一大帮子人闹。三公主注意到顾家小姑娘对夏侯俊的无视,捅捅小姑娘的腰:“说说,阿俊哪里惹你了?”

“那些世子合伙欺负人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在哪。还有脸说他是、哼,才不要嫁这种人。”顾家琪轻皱鼻头,以示愤慨。

夏侯俊给洛江笙递眼色,洛江笙向三公主打暗号:帮个忙。

三公主把笑意闷进肚子里,又说道:“先前不是觉得阿俊还好好的,给个机会嘛。”

“之前是不知道挑选结亲对象有这么重要。”顾家琪很严肃认真地说道,“等爹爹回来,阿南就跟爹爹说,重选,这回要挑个有用的。”

小姑娘雪团的脸蛋上,两丸乌龙珠像会说话似的,扑闪扑闪,扫过跟她一起玩野战游戏的年轻公子。

众人不由抬头挺胸,整衣领,拨刘海,做潇洒强悍能干状。

夏侯俊脸都歪了,洛江笙感慨地拍拍兄弟的肩,三公主袖遮唇狂笑不止。

顾家琪玩出一身汗,洗完澡,换了新衣坐在窗前,边看木刻话本边打理长发。

“你玩得很开心。”窗外冒出排骨小孩的小黑头,严重睡眠不足的脸,枯瘦干黑,标准难民相。

“还好,那妞怎么样了?”顾家琪很随意地问道,注意力还在绞干头发上。

排骨小孩用力喊了声:“我讨厌你!”

顾家琪缓缓转过脸,很无奈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卡通草泥马抱枕,天蓝色毛背,雪白的大肚皮,胖乎乎的短四肢,精细天鹅绒料,上等蚕丝填充,手感丝滑,卖相上佳,皇家出品,品质保证。

顾家琪觉得样样完美,不知道这小子抽的又是哪根筋。

“我不要你可怜!”排骨小孩愤怒地喊,把它扔到地上,用沾满泥的皇子靴踩啊踩。

顾家琪探出身子,得那孩子步步倒退,又唯恐她摔出窗子,双手微张,在紧张与犹豫中徘徊。顾家琪笑道:“小子,说要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到我面前拽什么?”

“那你为什么、他们都有。”排骨小孩很不满。

“这样的东西,你还想独霸?”顾家琪气了又笑,“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能让那个天才宫女灵感突发,一鸣惊人?你还敢嫌?”她边说边近小孩,扑通地滑出窗台。

排骨小孩接抱住她,紧紧抱着不撒手,开心地回味又香又软的感觉。

顾家琪表示,皇宫生活,大不易,如今连小毛头都知道自动送上门的油,不揩白不揩。

排骨小孩干巴巴的手,伸进未系好的宽袍领口,东摸摸西摸摸。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点!”顾家琪推开人,重系腰带。

排骨小孩恋恋不舍地看看手指头,低头捡回草泥马抱枕,仔细地擦掉脏泥,宝贝地抱在怀里,尽管他那张难民脸上看不出什么喜色,但可见他是实打实地高兴。

他说道:“下回我送你喜欢的。”

顾家琪换个话题,道:“准备准备,把那妞送走。”

“没空。”排骨小孩抱着草泥马,爱不释手,不是很乐意去管那个没关系的姑娘。

顾家琪轻敲太阳x位,道:“留着干嘛,你看上了?”

排骨小孩很疑惑,他会看中那个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女人?!他道:“她还会找你麻烦。弄死了,比较好。”他很认真地看她。

顾家琪滴冷汗,问道:“你没割她舌头吧?”

“没有。你好像不喜欢我割人家东西。”排骨小孩小心翼翼地瞄她一眼。

顾家琪摸摸鼻子,道:“这爱好很容易联系到东厂,不要让人在这种小细节上发现你的身份。那个,那妞知道是我干的?”

“不是,”排骨小孩压低声音,他用胡嬷嬷教的办法,在秦广陵睡觉的时候去套她的话,问秦顾两人结仇原因。秦广陵究竟为啥把顾家琪当成必须打倒的假想敌,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一想起就讨厌。

秦广陵在天涯围场没找回场子,回去后,听秦堡主说要她嫁人,秦广陵认为这是把她当成生子机器,遂和秦堡主大吵特吵,声称死都不嫁;事实上,她已打定主意,既然要她嫁人生孩子,她就入宫做皇帝女人,生儿子做皇后,给她娘争威风。

入宫出意外,秦广陵虽然害怕,但她还是很坚强,坚信家人会救她出去,到时候她还要继续她的伟大事业打倒那些包二奶找小三不守誓言的变心坏男人。

顾家小姑娘就是秦广陵征战途中,必须要拯救的失足小孩。

尽管这个白布黑馅的小包子,心肝黑透了。但那都是男人不好,她一定要发挥百折不挠精神跟坏小孩死磕到底。

顾家琪了然地点头,还是说道:“别管她,有人要,你就拿她换你要的东西。”

“不,回去我就把她切成碎r喂狗。”

顾家琪看他,排骨小孩回道:“除非你亲亲我,我高兴了,就放人。”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欠抽。顾家琪差点儿就控制不住揍上去,她低念道:“小子,她老子能保你活下去!如果你哪天不够听兰妃的话。”

排骨小孩以一种那又怎么样的拽样瞅人,顾家琪喷点鼻息,她会受她威胁那才有鬼了。

“顾小姐,顾小姐?”窗内传来宫女的唤声,顾家琪手垫窗棱跳回屋内,宫女们见她又滚了一身草泥,大惊小怪地把人带回池子里再清洗。

这晚,顾家琪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揉揉眼坐起来叫人。

平常都有人守夜,孩子起夜一叫就会点蜡。烛光亮了,但点灯的不是景希宫的宫女。

烛台旁站着一个束发的黑衣男人,玉面冷漠,左手握宝剑,守着身后的人。

他的主子坐在那儿,呼吸微弱,上半身全隐在黑暗里,就着半身烛影,只能看到丝滑的袍摆,微微起伏的波纹下,斜摆一个憨态可掬的龙人宝宝。

顾家琪瞳孔像被刺一下,紧缩。

“顾小姐。鄙人秦嶂,现任秦家堡堡主贴身侍卫。”拿剑的黑衣男人说道,“堡主有恙在身,不便与顾小姐交谈。我等亦不便多留,不知顾小姐有何要求?”

“不知你在说什么,”顾家琪装傻。

秦嶂手指龙人抱枕,道:“顾小姐确实谨慎,但此物过于新奇,我等还是找到一些线索。不过,请放心,除秦家堡无人可知此事与顾小姐有关。第二,五皇子入宫,得此物后,形迹可疑,傍晚回宫变得极度欢喜,夜间更是抱数物入睡。我等大胆猜测,顾小姐犯险造此物,应为难以入眠的五皇子。第三,五皇子身法诡异,又天赋异禀,若有顾小姐从旁出谋划策,趁宫中大乱时救出鄙家小姐,易如反掌。”

顾家琪打个哈欠,拉拉小被子道:“我要睡,麻烦灭烛。”

秦嶂又道:“鄙家小姐得罪顾小姐,是鄙家主人管教失当,鄙堡愿满足顾小姐任何条件,代为赔罪。谢礼另当重计。”

顾家琪看看他送过来的契纸,永定门火器作坊,即秦广陵与虞家合作投建的新火器制造厂,此契之于顾家的价值,不可计。她微微一笑,道:“我就喜欢关着她玩,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鄙家小姐无礼,顾小姐略作训诫也是应当。但请看在堡主担忧女儿之心,”秦嶂又取出一物,器盒里放着一把巧夺天工的红宝石镶嵌白金小手铳,他异常诚恳地请示道:“只当还秦家堡这份人情,顾小姐救命大恩,秦家堡定然铭记于怀,日后图报。”

顾家琪微微点头,赞道:“秦家堡好本事。”

秦嶂又问道:“但不知顾小姐意下如何?”

顾家琪拿起那纸火器作坊契约,道:“我要所有技工、材料来源、冶炼设备以及相关管事。”

秦嶂没有立即回答,顾家琪笑道:“听不明白?我要秦家堡从此后,退出火器生产这一行。”

“此事即使是鄙家堡主也不能立即答应。”秦嶂慎重地措词,“需得与本堡诸位长老商议,方能有所定论。”

顾家琪理解地点头:“你们定好后,再来定契。那个,我不太喜欢人多,到时候,注意一下。”

卌五回 相思一曲幽兰殿 炮制j情(上)

烛火一灭,等人适应室内昏暗环境,屋里早不见夜间访客。顾家琪再打个哈欠,抱着被子转个身睡熟。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顾家琪在睡梦中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等她醒转,发现自己在一间堆放活字印刷机的地方。秦嶂请出两位老人为证,一位是秦家堡过去的老当家,秦老夫人;一位是郦山侯府现任老侯爷,顾老将军。

顾家琪不可察地皱眉头,秦嶂推着铁木轮椅,秦堡主就位。

“开始吧,咳咳。”秦堡主说三个字,就像肺痨一样咳嗽不停。

顾家琪眉头深皱,问道:“不知秦堡主这是病,还是伤?”

“伤。”秦嶂代答。

“没问题了,请开始。”

顾家琪看到十来个蒙面黑衣人,抬着七口箱子进屋,取出一摞摞铅印的契约,放在中间。

秦嶂道:“顾小姐,请过目。”

顾家琪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不需要,直接签字。”

秦嶂取出一份让渡权契约总纲,顾家琪翻看瞧瞧没什么漏d,秦嶂打手势,印刷机旁的老技工即刻拿稿纸排版,总印八份;再对比,没有问题,双方签字画押。

这里有点小问题,顾家琪没有私人印鉴,她都没成年,连族谱都没入呢。

好在秦家堡办事很周全,秦嶂拿了一段合金,运功化软,把顾家琪的签名反拓其上,再冷却即成个人金章。大家继续签名。

“顾、家、琪?”秦老夫人呵呵笑,打破安静的签约地,“老顾,看看,小姑娘的心思可白着,不要不近人情哈。”

顾老将军打个哈哈:“都让远山给宠过头了,没个分寸的,老夫人不见怪都是看得起她了。”

两个老人签完字,大家各存两份,再客套几句,走人。

顾家琪刚起身,给人拦下,秦嶂指着那堆新契约,道她得留在这儿盖章,因为家仆的卖身契、地产、房产等重要财物过户,都是要新主人重新签名,最好还要送官府备案,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顾小姐,请放心,宫里鄙堡已安排好。”秦嶂很严肃认真地说道。

顾家琪笑笑,问道:“负责这块的总管事,姓名?”

“柳一指。”

“我要见这个人。”顾家琪说道,秦嶂出去一圈带回个人,低语道:“这位就是你的新东家。”

柳一指收起惊讶的表情,这相当地困难。

顾家琪左手把私金章推到他前头,道:“剩下的事,你负责。除非作坊要倒闭,否则,不要和我联系。”

柳一指很震惊地晃晃脑袋,脱口问道:“那东家何时对帐,对作坊、”

“我对你们没有任何要求,”顾家琪打断道,“一切照旧,换东家的事,你知道就行了。”

“但有些问题、”

“如果你觉得有困难,可以请辞。”顾家琪淡然道,“我不要听废话,我说过的话,也不喜欢重复。明白的话,可以开始做事了。鉴于我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板,你可以在你的年俸及相关福利上提出补偿要求。”

柳一指莫名其妙中,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为什么合起来后,奇怪得让人无法理解?

秦嶂咳嗽一声,道:“柳总管,顾小姐的意思,每年在她的名下留存作坊利润,其他时刻都不要打扰顾小姐的平静生活。”

柳一指明白了,就是做个甩手掌柜,让秦家人给她做白工呗,还说这么多废话。柳一指带上新东家金章,叫人抬走那些动产不动产证明,离开。

相干人等退场,秦嶂问道:“顾小姐,不知鄙家小姐何时可以离宫?”

顾家琪笑回道:“那你要问别人了。”

秦嶂瞬间变脸,克制着怒意,道:“顾小姐,鄙人以为我们的对换是相当真诚的。鄙堡不欺人,也望顾小姐坦率一些。”

“首先,我们从来没说过交易完成,秦小姐就可以现身;其次,都说了不喜欢见生人,你们还搞这么多花头,我很不高兴。”

秦嶂怒意升,怕她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