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1/1)

刘春花:脱了吧。

围观群众:这个要人白呢。

我那闺女也黑,这个不行,衬得更黑了。

人家那小姑娘怎么长得那么洋气呢。

人爸爸妈妈肯定就好看。

刘春花挡住了那些人,对方芝道:芝,你再去试下那件粉色的,给阿姨看看。

方芝听话地进去了,陈念:我

刘春花:第一件吧,第一件好看。

陈念哭笑不得,转头去照镜子,瞅着镜子里小时候的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小时候的她,还真不咋地好看。

小眼睛,单眼皮,头发被她妈妈梳得一根不留,敞着光溜溜的大脑门。

其实五官底子还是很不错的,但背不住她黑。

最近天冷了跑得还多,不仅黑,脸颊上还有两坨高原红。

哎陈念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知道她长大了还行,能勾搭上明星的那种还行,这会还真得好好沮丧一阵。

刘春花到了她跟前,揉了揉她脑袋:那个颜色容易脏,不好洗。

妈妈我没事。陈念又叹了口气,顿了顿道,那方芝怎么洗呢?

方芝怎么洗衣服呢,陈念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年代,她家里也只有一台半自动洗衣机,她妈妈还经常舍不得用,说洗不干净还废水。

所以很多时候,衣服都是手洗了再扔洗衣机里甩干。

陈念现在是个小孩子,虽然会帮忙做家务,但在冬天洗衣服这事,她妈妈没让她搭过手。

甚至都没让她看到过。

陈念一睁眼,就有干净漂亮的衣服穿,而方芝身上的衣服,陈念仔细想起来,她这么长时间见过的只有三套。

三件毛衣,三条裤子,两件外套。

陈念陷入了沉思,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她的妈妈。

陈念想起方芝在水龙头下洗碗的样子,动作娴熟,手指通红。

陈念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跌入了谷底。

她握了握自己妈妈的手:妈妈,您辛苦了。

面对突如其来告白

的刘春花:????今天不是母亲节。

陈念吸了吸鼻子:芝芝她也好辛苦

这语调,跟要哭了一样。

刘春花心口一痛,抬手抹了把陈念的脸。

方芝从试衣间出来,她穿粉色的也好看。

真漂亮!刘春花提高了音调,指示着她转了一圈,再去试试白的。

方芝跳着进去,很快又出来。

店员站在刘春花身边,嘴里止不住地感叹:小姑娘穿我们家衣服太好看了,每一件都好看,妈妈就给都带着吧。

刘春花一愣,方芝和陈念都望了过来,刘春花忽略了这个称呼,摆了摆手道:那不行,一样衣服只能买一件,我还要去买别的呢。

她问方芝:你喜欢哪件啊?

方芝认真想了想:橙色的。

刘春花大方点头:好,那就橙色的。

从羽绒服店出来,后面的流程进行得特别快。

刘春花带着两小不点穿梭在商场里,很快给她们配好了一身。

陈念的新衣服都装袋子里自己提着了,方芝由于太过好看,刘春花直接剪了吊牌,就让她这么穿着了。

这一下,回头率直逼百分之百。三人还没出商场,就被人拦下了。

是个背着单反相机的年轻男人,陈念瞅了瞅那相机,有些馋。

男人热情地夸赞了方芝的漂亮,然后用逗小孩的语气提出了他的意图:小朋友,要不要给叔叔当模特呀?

还没等方芝反应,陈念一下子蹿到了她面前。

她踮着脚,用自己的身体把方芝盖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义正言辞地道:叔叔,老师教我们,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男人笑起来:你看你都说了。

他低头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给了刘春花:您好,我是童时经纪公司的摄影总监,我姓张,这是我的名片。

刘春花接过名片,翻着面看了看。

男人继续道:您家女儿长得真漂亮,天生是做模特的料。我们主要是给各大童装品牌拍摄服装样片,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带着孩子来我们基地,我们的小模特报酬很高的

刘春花一点都没犹豫,把那名片塞回了男人手里:对不起,我没兴趣。

男人:我们是正经公司,不信您可以去查,我们的工资都是当日现结,您可以陪孩子来,就在您面前,换几套衣服,拍几张照片。

这个数。男人张开手掌,半天。

刘春花拽住了方芝的胳膊,已经绕着他走了。

男人还想再争取一下,方芝突然停住脚步,拨开了她面前的陈念。

她仰头问男人:这个数,是多少?

第16章

在父母去世之前, 方芝对钱是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的。

父母走了之后,她被带到警察局,警察问她爸爸妈妈的名字, 问她爷爷奶奶的名字,还问她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方芝只摇头, 她让警察去带她看她爸妈,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因为她知道, 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 哭闹是没有用的。

她说:叔叔,我有些话想和我妈妈说。

那个警察头发白了一半, 手搭在她肩膀上几次开口都没说出话来, 最后叫来了个年轻姐姐。

年轻姐姐也是警察, 但姐姐说自己还没变成真正的警察。

姐姐抱着她,说她爸爸妈妈出了车祸, 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方芝还没哭,她自己已经哭得不行了。

后来姐姐一边哭一边和她解释,去了另一个地方就回不来了, 方芝以后要跟着别的家人生活了,所以方芝现在要跟警察们说, 她家里还有哪些人。

方芝仔细想, 她好像是有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妈妈带着她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到了另外一个有大榕树的城市,然后参加了一场葬礼。

葬礼上的人都在哭,她爸爸妈妈也哭, 她被按着穿上白色的衣服,跪在地上,学着别人的样子哭。

然后哭着哭着,就吵了起来。

有不认识的叔叔伯伯,对着她爸爸很凶地说话,她爸爸眼睛红得像要流血,最后一拳挥了过去。

整个灵堂乱成了一锅粥,妈妈也搅和在了里面。

方芝仗着自己又瘦又小钻了出去,躲在一块白布下面,听旁边有人小声说:为了钱闹成这样。

为了钱,方芝看着年轻姐姐的脸,愣了很久。

她想起爸爸这次出车前,妈妈皱着眉头说:太远了,时间也长,一个人熬不住的。不要去。

爸爸从包里掏出一沓钱,一张张地数给妈妈看:你看,这是定金,这个活接下来能跑半个月,今年过年就不愁了,可以给你和芝芝买好看的衣裳了。

她妈妈接过那钱,也数了一遍,经过无数人手的纸币脏兮兮的,但谁看到都开心。

妈妈把那钱卷了卷塞进包里,说:那行,我跟你一块去。

爸爸问:那芝芝怎么办?

妈妈走到方芝跟前,蹲下身,温柔地抚摸她脑袋,说:芝芝长大了,一个人可以干很多事,最近去你隔壁张姨家吃饭睡觉好不好,爸爸太辛苦了,妈妈要去照顾他一下。你数个十五天,妈妈就回来了。

方芝一直是个乖孩子,上学不用人接送,作业不用人督促,就连跟小朋友玩别人打架了,她都能劝两句。

爸爸的确辛苦,开车开得总是腰疼,回家躺下了动都动不了。妈妈一直在家里照顾她,方芝觉得是时候把妈妈分给爸爸一些了。

于是她爽快地点头答应,说:好的,芝芝可以的!

往后的很多个日子里,她才明白了自己不可以。

张姨做的饭好吃,但吃了几天她就开始想吃妈妈做的。晚上可以和姐姐一起写作业很开心,但睡觉的时候她就开始想要妈妈的抱抱。

她在最喜欢的本子上用笔划杠杠,一个杠杠就是一天,每天她都在认真数那些杠杠。

十五天了,她早早地从学校里跑出来,一路跑回家,然后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坐在门口等爸爸妈妈。

但直到天黑,她都没等来爸爸妈妈。

张姨叫她去吃饭,吃完饭做作业睡觉,重复了之前的生活。

往后好些天,她都还在过之前的日子,她生气过,委屈得哭过,但最后她就只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回来就好了。

直到那天警察来了她家,和张姨说话,张姨腿一下软得坐到了地上。然后看见她就哭。

那天晚上,张姨的老公回家,和她吵架,说:你要替别人养到什么时候!让你接这个帖子前就要钱,结果你一分都没拿!现在好了,一分都要不回来了,白吃白喝这些天

再后来,她家的房子被凶巴巴的房东收走了。

张姨帮她把他们家的东西都打成了大大的包裹,然后把一个存折塞到了她手里让她拿好。

她说这是我收拾房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你爸爸妈妈留给你的钱,我不知道密码。

方芝也

不知道密码。

她只觉得,一切都和钱联系了起来。爸爸妈妈为了赚钱扔下了她,张姨因为没有钱不能再给她做饭吃,房东因为她拿不出钱,所以没收了她的家。

现在,还不是警察的警察姐姐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家里人?

方芝终于反应过来,她问姐姐:他们要养我吗?

姐姐回答:对。

方芝:他们要花很多钱吗?

姐姐愣住,好一会儿才道:是的,但是

方芝打断了她的话,摇了摇头:我没有别的家人了。

后面任凭谁再问,方芝都没松口。

她的确没有愿意再花很多钱养她的家人了,她被送到了福利院,收走了很多家里的东西,她没有了爸妈不能上学,她和大家排队走进食堂里,然后打同样的饭。

她知道了钱是很重要的东西。

每个人都想要钱,钱会带走你很多东西,也会给你很多东西。

这是一种交换,此刻不换,将来也总会换。

所以方芝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不管是一块糖,还是一片好意。

她没有可以用来交换的钱,她害怕她拿不出来后,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她还是拿了别人的东西。

因为那真是太好了。

草莓太好了,书签上的字太好了,会发芽的花太好了。

陈念看着她时有闪亮亮的眼神,陈念总是会遵守诺言来到她身边,陈念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永远都跟在她屁股后面。

陈念的眼里只有她,陈念喜欢她,陈念给她东西的时候从来不要回报,陈念喊着芝芝芝芝芝芝,灿烂得像是挂在尖顶上的太阳。

虽然陈念也是个小孩,但陈念给她的东西,让她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实在是太想爸爸妈妈了。

她看到陈念的妈妈时,多么羡慕她啊,多么想要拥有啊。

漂亮的衣服包裹着她的身体,太暖和了,味道都是新的。

她太开心了,她太难过了,她明白自己愿意为了这身衣服,为了陈念和陈念的家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付出代价。

机会送到了她

面前。

她不知道怎么当一个模特,但她可以为了钱去努力。

赚到钱,她就可以拿着这些钱,再同陈念交换更多的爱。

男人惊讶地看着她,忽地笑了,他又张了张手掌:五百哦,小朋友。

一上午就可以赚到五百块,这真是个天大的数字!

陈念的小钱包都没这么多钱,她只需要当两个上午的模特,就可以把买衣服的钱全还给陈念妈妈。

方芝的眼睛亮起来,眼看着嘴巴一动就要定下这重要的事了,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盖住了她的嘴巴。

方芝:

陈念喊着:不去!才五百块!去什么去!

男人睁大了眼,他开出的价格对于没有入行的新人来说,是有着绝对诱惑力的。要知道,现在一份公家铁饭碗的工资,一月都超不过两千。

这小孩居然叫着才,而她的妈妈走到他面前站定了,脖子昂得跟只丹顶鹤似的:对,这么点钱,没必要耽搁我家小孩的学习。

男人:

刘春花拨了拨头发: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这话今天刘春花说了两遍,臊得脸都要热了。

男人道:价格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刘春花一票否决:都说了不缺钱,是价格的问题吗?

第三遍了,熟能生巧,好像没那么臊了。

请您不要拦着我们,刘春花皱起了眉头,不然我叫保安了。

男人闭紧了嘴巴,往后退了退。

刘春花手掌下滑,抓住了方芝的手,这次一点都没客气,牵得死紧。

方芝不像陈念,永远那么热烘烘的。她掌心有汗,指尖也是冰的。

刘春花带她越过男人,这次没有再出现意外,趾高气昂地出了商场。

等看不到人了,刘春花啧一声,把挺得都有些痛的脊背放松了,然后双手合住方芝的手掌搓了搓。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陈念替方芝回答了:她就这样,凉手凉脚,很难焐热。

方芝转着眼睛看她,陈念终于把捂着她嘴的手松开了。

方芝刚想说话

,陈念率先把眉头皱了起来,凶她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这种突然蹿出来的人,不要信。

方芝:

刘春花:

陈念:啊,书里都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