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世事皆荒唐（1/1）
林嬷嬷被拂朱斥了一顿，分外觉得自己没了面子，关起门来想了一整晚，第二日一早，就顶着十分憔悴的一副模样到了林菀儿的面前。
点翠眼尖，看着林嬷嬷远远的来了，又知道昨天晚上拂朱没给她脸子，赶紧就往几个丫头住着的小间小跑着过去。
林菀儿的几个大丫头占了两个侧间，一个侧间里正好是东西两厢的扇子，瑶碧才起了，正在挑今天要点的珠花，见点翠进来，有些诧异。
“你今儿不是当差吗？”
点翠忙上前拉了瑶碧，见她手里拿着几枝珠花还在那里犹疑不定，急忙的道。
“快些着吧，林嬷嬷估计是去告状了。”
“她告得了什么？”
瑶碧冷笑，随手拿了一支鹅黄色的珠花插在头上，缓缓的起了身。
“快些，可别到时候咱们几个反被她拿捏住了，好不容易才，才……”
瑶碧低低的笑，看着点翠什么也说不出来，拍了拍点翠的手，安慰了一句。
“放心，有我呢，你在屋子里呆着，我去伺候郡主写字。”
点翠忙应声的答应，又赶紧拿了件玫瑰花的绣花小比甲给瑶碧穿上。
瑶碧穿戴好了，虽然她也不急，但到底不想让林嬷嬷占了先，所以，脚步的步子也挺快的。
到了林菀儿卧房对面的小书房，打了帘子，便见林菀儿正在沉着心的练字，而旁边研磨的正是林嬷嬷。
林嬷嬷像是意有所指，不过好像是到现在也没接上话。
“我晚了，劳烦嬷嬷了。”
瑶碧上前，也不问林嬷嬷就接了研磨的活。
林嬷嬷本就心里有气，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四个丫头都不在林菀儿面前伺候，这便是更得了理了，冷哼了声，斥了瑶碧一句。
“哪儿有这般做丫头的，竟比自己家的小姐还要尊贵。”
林嬷嬷想着瑶碧惯是嘴牙尖厉的，可是，瑶碧偏是今天乖巧得不能乖巧，笑着放了手里的松烟，轻轻一福。
“点翠刚到后间里收拾钗环去了，说是要准备过几日入宫的珠翠，想挑拣出来几样让郡主自己选，所以这才耽误了功夫，她又特地央了我来伺候郡主，下次再不敢了。”
瑶碧说话的语气实在让人挑不出来半点的错处，便是林嬷嬷也只能干瞪了眼，一时间想不出来说什么好。
林嬷嬷只得重重地咳了一句，才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却又进了个脸面陌生的丫头，林嬷嬷才要斥这丫头无礼，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才抬眼看过去，却是赵雨晴的大丫头红梅。
“郡主，老太太那边来了客人，是王家的主母，还有梁家的主母也一并的来了，老太太说，若是郡主没有事情的话，过去坐坐。”
“知道了。”
答话的是瑶碧。
“你先回了老太太，过一会儿等郡主收拾一下就过去。”
这两个主妇还不够林菀儿即刻过去，就是去应酬也是给了她们极大的脸面了，所以，并不需要着什么急。
林嬷嬷这时也不甘心，接了一句道。
“跟老太太说，我们郡主过会子就过去。”
梅儿应了一声，又笑道。
“我们小姐说，让郡主快点。”
“嗯。”
林菀儿正好这时候持笔舔墨，抬头应了一声，略略的笑着，问红梅道。
“让她先忍着会儿，我一会儿就好。”
红梅和绿玉是赵雨晴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平日里传话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她们俩，想着是赵雨晴也是很不耐那两个客人的唠叨。
林菀儿沉心静心的写字。
倒不是她故意要晚些时候去，让自己抬抬身价，这两位主母实在不够格，这，这实在是文侯老爹的每日一练的任务抵赖不掉的。
等到练完了字以后，林菀儿洗了手，又是在林嬷嬷盯的极紧的眼神里左右手各戴了三只上好的和田白玉的镯子，林菀儿本想戴了那串南红的手串，林嬷嬷却怎么说也不成，收了那手串，还嘴里嘟囔着的说，不庄重一类的话。
林菀儿懒得和她多说，随便披了件翠绿色的外衣就出了晚晴苑。
等林菀儿到了宁氏的正堂，早有机灵的丫头往里面通禀。
林菀儿扶着瑶碧的手，往里面进去。
才一进去就看到了王世英还有梁雅兰两个人已经迎了出来。
“郡主。”
两个人一起到了林菀儿的近前，笑得极亲切，林菀儿也笑着应酬了句。
“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时候正好。”
接话的是梁雅兰的母亲，赵雨晴现在坐在宁氏的榻边的椅上，凉凉的递了句话。
“是不晚。”
林菀儿看赵雨晴的脸色不怎么好，笑着上前，到了赵雨晴的面前，笑声道。
“是吗？”
两个丫头各自都明白彼此的意思，相互瞥了一眼，林菀儿看着赵雨晴像是已经被烦得许久了，略略的笑了笑，挨着赵雨晴的身边，这才坐了下去。
宁氏指了指自己榻边极宽敞的半边，笑着对林菀儿道。
“坐到我这里来吧。”
“不了。”
林菀儿笑了笑，指着仍旧冷着脸对着她的赵雨晴道。
“我欠了雨晴妹妹的债，这里正赔礼呢，老太太让我先在这里挨着妹妹坐会儿吧。”
林菀儿和赵雨晴常在一处玩，两个人又是十分的亲近，所以两个人的官司，自然是没有人能插得上话，宁氏也就笑了笑，由着林菀儿。
两个当家的主母，这时候上前给林菀儿见礼。
王世英的母亲若是按着私下里的辈份，还算是林菀儿嫡亲的舅母，只是，林菀儿已经狠狠的被林嬷嬷警告了几次，连宁氏都提醒过林菀儿，不能让王家在她的面前坐大，所以，在瑶碧看过来的时候，林菀儿也只轻描淡写的看着，直到两个夫人都福下了身，见了礼以后，林菀儿这才压着极庄重的腔调静静的说了一句。
“不必客气，起吧。”
林菀儿不给王家面子，这让王世英十分的气郁，看着自己母亲在林菀儿面前矮了半截，更是瞪着眼，往林菀儿的上座就瞥了过去。
林菀儿面色如常，就是看到了王世英极不善的那一眼，也只是当做没有看见，随口问了一句，一路上如何，算是寒暄了。
林菀儿这架子拉得极足，让王世英的母亲也有些十分的不适应，打量着林菀儿的时候，心里也觉得委屈。
想着自己是林菀儿的舅母，这里却还要在外人的面前矮了半头，实在是有些气郁。
宁氏不动声色，看着下面，也问了一句京中如何。
梁雅兰的母亲还好，虽然还有前一阵子闹过的事情，到这时却像是忘了似的，满面含笑的回着话。
王世英的母亲这时候也接了一句，说是太子很chong爱太子妃，特地去白马寺求了寺里的几盆牡丹，放在太子妃的宫里，一时成了京中的笑谈。
宁氏听着并不作声，只是拿眼瞧着面色如常的林菀儿。
林菀儿浑若是没有听到了般，坐在那里，与赵雨晴两个人你推我一下，你扯你一下，正在胡闹着小姑娘家的官司，像是到现在还没的摘清楚。
王世英的母亲看着宁氏盯着林菀儿，又见林菀儿颇没有礼数的样子，自以为是的笑着托大自己道。
“菀儿年岁还小，到底是不懂事，让老太太见笑了。”
其实，林菀儿怎么样，真的不关王家什么事，就说是管教，也实在是轮也轮不到王家，更论不到她一个王家的主妇来管教当朝的郡主。
林菀儿照旧只当没听到，拿眼瞧也没瞧，照旧和赵雨晴打打闹闹，宁氏也没回话，以她的位份和皇封实在和林菀儿也只是平级，就是平日里她说林菀儿几句，也是要仔细的揣摩了才行的。
王世英的母亲说的话没有分寸，梁雅兰听得明白，自己瞥了眼母亲，见母亲不动声色的坐着，这才放了心，也只当是没有听到。
只有王世英那里觉得母亲教训得对，在旁边添了一句道。
“前两日，她还……”
“这茶怎么凉了？”
说话的是宁氏，她虽说话，可是冷眼的瞧着的却是说话的王世英，王世英只是一个小丫头，哪里是已经经历了许多人情世故的宁氏的对手，当即就把那句没有出口的话，含回了嘴里，不敢再说话。
王世英的母亲见自己女儿被宁氏狠狠的盯着，自然是为自己的女儿抱屈。
“这几日到底是打扰了老太太了。”
说了句挽回的话，等宁氏应了句应酬的话后，王世英的母亲面上露着喜色，倒像是真的是什么极好的事情，对宁氏说道。
“话说起来，菀儿也大了，前儿她舅舅遇到了刑部正堂徐大人，徐大人提了他们家的儿子，说是年岁相当，想要结亲，菀儿的爹娘不在身边，她舅舅把她当成自己姑娘一样的疼，这两日正着人打量那徐家长公子的人品，听闻着说是极上进的一个孩子，十三岁就中了秀才，现下已经在户部任了四品的副指挥使，手底下到底有一两百号兵勇，听说十分了得。这事是十有**的要成了，若是到时候事成了的话，老太太可要赏脸喝一杯喜酒。”
林菀儿乍一听便有些生气，赵雨晴刚才还在和林菀儿闹着，听了王世英母亲的话，到底是碍着王家是林菀儿的外家，不好当面给她们家里没脸，扯了林菀儿的袖子，暗暗的摇了摇头。
林菀儿冷脸的不说话，身后的林嬷嬷倒冷哼了一句，只是碍着到底是不在文侯府，也只拿眼剜了这个脸面极大的王家主妇，也不答理她，索性当是没有听到。
只是王世英的母亲实在是有自己的算计，她被手底下的婆子已经撺掇着忘了本份，想着若是把林菀儿嫁了出去，无论嫁得好或者不好，她在王家的那个宅子，便是王家的事情。
而且，那宅子都是小事，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个个顶好的，实在是该给自己家的女儿留着，于是便有些着急的想要把林菀儿嫁出去。
王世英的母亲分明像是没有见这时堂上的气氛已经冷了，还自说自画的道。
“前些日子我也见过那公子的，面貌长得十分的俊秀，配起郡……”
才说到这里，梁雅兰的母亲倒是先笑出了声。
“姐姐也太操心了些，这侯爷和王妃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您倒是已经替侯爷和王妃先相看起来了，到底是嫡亲的舅母，这心也操得太仔细了些。”
“这话是怎么说的，一家女百家求，我也不过是看着是份好姻缘，若是错过了，实在可惜罢了。”
林菀儿见她说得越发的不像话，起了身，冷着脸的到了宁氏的近前，对宁氏说道。
“老太太，我想带雨晴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嗯，去吧。”
宁氏原本想要训两句，可是，这个王家到底是林菀儿的外家，怎么着也要顾着林菀儿的颜面，所以，也就不说话。
“这便对了，这婚姻原就是父母之命。”
“即是父母之命，那夫人在这里说道什么，而且还当着郡主的面。”
斥着王世英的母亲的是林嬷嬷。
林菀儿只停了脚，略站了站，便拉了赵雨晴的手往外面走，停也没停。
到底是当家的主母，被一个奴才这样当着许多的人面斥了，实在是有些下不来颜面，便狠狠的看着林嬷嬷，斥道。
“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林嬷嬷哪里会被她吓道，冷哼了声，当下就指了王世英。
“夫人若觉得那公子好，怎么不把自己姑娘许了过去？”
“那，那，那不行。”
王世英的母亲被林嬷嬷斥得说不出来话，摇了摇头，到底是有些心虚。
“是不成啊。”
梁雅兰的母亲在旁边接了句话，冷嘲热讽的道。
“可着京城里的人家谁不知道，那家少爷最是把自己当回子事的，且不说房里放了十几个美貌俏丽的丫环，外面还买了三四个戏子在房里养着，就连自己祖父房里的小丫头都不放过，当着老太爷做寿的面，就敢去讨了做自己的丫环，说是怜惜，这也太有情了些。”
“等，郡主嫁过去了以后，他自然是要收敛的，现在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
“够了。”
林嬷嬷见这个女人说得越发的不像话。
“你当别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前些日子奴才倒了听一件事，说是夫人家的弟弟犯了事，正在刑部压着，莫不是夫人拿了郡主做法，去救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吧。”
王家的事情出了人命，自然是有人说到世子那里，林嬷嬷也便知道了，这王家的夫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破事会被人叫破了。
“那，那不过是件小事，现下已经让人保了出来，到，到年底就能消了案的。”
屋里的人面色颜色各异，王世英有些挂不住脸面，面色稍稍的发红，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母亲做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外人的面前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骂，实在有些难面难看。
“你个奴才，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郡主出去了，你还不出去伺候着。”
其实，这事林嬷嬷实在没必要和王家去计较，就是梁雅兰的母亲都心里明镜似的，莫说是王家，就是文侯世子，林菀儿嫡亲的哥哥在他妹妹林菀儿的婚事上都做不得主的，可着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南边的那位侯爷是最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的，远比儿子要疼上不知道多少。
且不说其它的，单就是挨着王家的那个宅子，便是极好的例证。
只是，林嬷嬷今天被林菀儿一直撂着，心里郁着气，这才当众和王世英的母亲嚷了起来。
林嬷嬷瞪了两眼王家的这对忘恩负义的东西，这才退了出去。
等到林嬷嬷走了以后，王世英的母亲再说什么，上面坐着的宁氏和梁氏都不与她过半句的话，宁氏自从林菀儿进来以后，就一直没答理她们娘俩，梁家的太太呷着杯子喝茶，面色如常。
王世英的母亲被气得身上发抖，见无人答理她，起了身，勉强对宁氏说了句。
“今天我是来接我们家姑娘回去了的，就不打扰了。”
按着礼数，宁氏每每的都会留饭，今天却像是忘了一般，听了话，便叫了身边的婆子，说道。
“去送送王家太太。”
婆子应声的答应了以后，仍旧是极有礼数的往前走了几步，挑了帘子，一脸恭敬的说道。
“太太请。”
王世英觉得自己没脸，可林菀儿不在这里，她找不到人理论，只能随着母亲出了宁氏的院子。
等宁氏走远了，梁雅兰的母亲把梁雅兰也遣了出去，说是让她去陪陪林菀儿，等到梁雅兰出去了，梁家的主母这才开了口。
“老太太也不必气恼，她的娘家原就是小门小户，不开眼的，没的为了这种人给您和郡主填堵。”
“无碍。”
宁氏倚着软靠，又叫了婆子过来，说是让她去郡主跟着仔细的伺候着。
梁家主母干干的笑了两句，勉强的答话，宁氏顺了顺气脸上的颜色这才温和了些。
两个人含喧了一会儿，便说到了过几日宫中的宴席的事情。
梁雅兰是没有帖子的，能拿到帖子的最低也是一二品大员的嫡女，像是她家的这样的根本是够不到边的。
“听说，皇后娘娘有意给太子求娶郡主，这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得了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