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膝枕【求月票】(1/1)

一、一二十万黄金?

一瞬间,血液直冲天灵盖。

沉棠感觉眼前画面明灭不定,康时那颗大脑袋左右摇摆,一种qiáng烈窒息感传来。

“一、一二十万……黄金?”

她qiáng忍着不适,伸出两根手指。

因为沉棠此刻的脸sè不好看,声音也有种bào风雨来临前的低沉,康时他秒怂了。

罕见地期期艾艾道:“啊,嗯。”

说完又重重点头。

这个数目还是康时比较乐观的估算。

实际更多!重盾力士军团全胜状态时期攻势勐烈,荀贞一人可能就抗住了四成,为其他人争取宝贵时间。若无这一手,这一战即便能赢也是惨胜,城门关口大概率会失手,转为关内巷战。效果这般立竿见影,出场费怎么可能不贵?贵,它有贵的意义啊!

沉棠面sè煞白,康时怀疑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跑:“……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康时讪讪道:“事急从权啊。”

跟着又道:“主公不要太伤心,钱是赚不完的!人哪能一辈子贫穷呢?言灵说得好,千金散尽还复来!以主公之能,五六七八……年,那肯定能还完。您说是吧?”

五六七八……年……

沉棠想用镰刀扎死康时的心都有了。

奈何她终于撑不住了。

视线直挺挺向后。

“主公——”

康时见鬼般的凄厉惨叫响彻天际。

“主公,你醒醒啊主公——”康时吓得心率狂飙,眼疾手快将硬邦邦往后仰倒的主公扶住,“主公,主公,你要振作——”

沉棠气若游丝地微微阖眼,虚弱无力地冲康时摆手:“累了,毁灭吧!季寿,你去把我氧气管拔了。再去告诉公西仇,让他连夜替我盖上棺材板,买张站票回族地。”

现在只有死遁才能让她摆脱负债了。

一二十万两黄金的贷款啊!

搁在现代就是社畜打工人背上几百年贷款给人打白工。其他社畜打工还贷款,好歹还能看到商品房,她别说瞧一眼,连个响都没听到,一二十万两黄金它就没了……

此前的五千两黄金贷款,她勒紧裤腰带,苦哈哈地还了多久?还没过上几天脱贫日子又一朝返贫,负债金额更是以万做单位!饶是她心态再好,性格再乐观也想哭。

“五郎怎么了?”

就在康时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附近听到动静的褚曜疾步过来。他心慌以为主公出了事情,待看到沉棠死赖在地上,一双饱含朝气的杏眸颓废耷拉,活似一条没了希望的咸鱼,一旁的康时陪着笑脸也没能让她动一下,褚曜便知道发生什么了,叹气上前。

康时用眼神跟他求助。

褚曜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同时掌心向下轻挥,示意一众围过来的人离开。主公脸皮薄,她的热闹别多看。见褚曜来收拾残局,康时松口气,忙不迭提着下摆跑路,远离是非之地才是生存之道。

褚曜安静跽坐在沉棠的身侧。

沉棠背对着他,眨眼瘪嘴,内心打着鼓,或者说后悔——后悔自己一时情绪上头闹脾气。她是心疼钱不假,但这笔钱花出去保下了朝黎关,变相保住了她的根基,保住了跟随她的军士性命。她作为主公却闹脾气,含章知道恐生嫌隙,外人也道她吝啬。

毕竟,她的势力保住了。

位高权重,称霸一方,不过损失些许钱财,只要根基还在,日后好好经营或者到处剥削,巧立名目搞钱,多少钱不能有呢?一二十万黄金在这个崩坏的世道算什么?

周遭气氛很安静。

只能通过呼吸判断褚曜还在。

沉棠内疚反省、自我pua完毕,正要开口检讨不符合主公身份的任性行为,她听到上方传来褚曜叹息以及一句“主公,失礼了”,一头雾水地感受一双温暖稳重的手托着她脑袋和脖颈,她不知褚曜要做什么,便也顺着他力道配合,然后她有了枕头。

她枕在褚曜的腿上。

死鱼眼瞬间吓得睁大变成杏眼。

跟上方的褚曜视线撞上,她不由得尴尬咳嗽两声:“无晦不觉得我这回任性?”

势力首领赖在地上跟顽童般打滚耍赖,实在有失体统。若是让重仪态礼节的元良知道,还不将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褚曜道:“人非草木。”

铁打的人也会有崩溃之时。

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哪还有活力?

沉棠双手捂着脸:“他们都看到了。”

褚曜忍着笑:“不会说的。”

一二十万黄金的负债,对其他有底蕴的势力而言或许不算太难,毕竟这一战结束,西北大局基本就定了,怎么可能凑不齐?但主公不行,或者说她坚守本心,公私库房从不混用,所以这笔负债只能走她的私库。她赚多少就还多少,直到债务完全还清。

还清之前,她的口袋比谁都干净。

莫说一方势力首领了,就是让个普通人过上几年包吃包住,天天上值加班但见不到一分报酬的日子试试?心态再好也要崩溃,主公只是赖在地上闹闹脾气,她很乖啦。

沉棠瘪嘴:“可他们一个个支耳朵。”

她可是十六等大上造实力,附近有多少人她能不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没走!

这么点儿距离,对于一群耳力超绝的文心文士和武胆武者而言,怎么听不到?

这让作为主公的她脸面往哪里放?

心寒,她非常心寒。

褚曜抬手布下防止窥听的言灵。

忍着笑道:“现在听不到了。”

沉棠闻言长舒一口气。

褚曜发现沉棠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温声道:“庆功宴还要一会儿,主公若累了就先歇一歇。此战,主公也辛苦了。”

沉棠压下想翘起的chún角,两只脚尖节奏轻快地左右摇摆:“唔,还真有些累。”

于是闭眼假寐了会儿。

褚曜安静给她打扇驱热。

归功于文气/武气,有它们任劳任怨地在经脉奔腾滋养,身体上的疲累早就散去。她养了一会儿就又jīng神奕奕,咦了一声:“无晦,你有没有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褚曜问:“少了什么?”

沉棠抬手指着天:“居然没有鸟!”

康时上次开文士之道,后遗症跟着沉棠七八日才结束。今日一战打得艰苦又凶险,按理说威力比上回只qiáng不弱啊。怎么现在就没有烦人的飞鸟跟着拉屎?不泻肚了?

褚曜笑道:“自然是有人去驱赶了。”

这片区域临时禁飞!

沉棠chún角微勾,眉眼也含着笑。

“嗯,这才对嘛,我可是他们主公!”她起身拍拍身上沾的泥土,又原地蹦跶了两下,恢复元气,“庆功宴怎么可以缺了我这个主角?无晦,昭德兄现在如何?死了没?”

褚曜跟在她身后:“受了伤。”

“伤势重不重?”沉棠皱眉。

黄烈已死,剩下残兵就成了散沙,逐个击破不难,这意味着沉棠彻底折断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了外部威胁,吴贤势力经过此战削弱,也对她构不成威胁。

他是死是活不再重要。

但毕竟是盟友,活着好点儿。

沉棠心思一转便想了许多种利用策略。

褚曜:“伤势不轻,但不危及性命。”

毕竟是武胆武者的体魄,寻常外伤经过简单包扎,不出几日就能痊愈。这次的庆功宴也是吴贤提议举办的,颇有讨好自家主公的意思。褚曜等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说是庆功宴,其实也是初步划分利益。

吴贤这边也想弄清楚沉棠保存多少元气,这关系着他究竟是吃点儿肉还是喝汤。他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两家结盟只是口头上结盟,因为有共同敌人,不得不合作。

事后是和平还是其他,有待观察。

吴贤也怕沉棠这个节骨眼掀桌子啊。

沉棠道:“性命无虞就好。”

她这会儿脏兮兮的,沾在衣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在体温、气温、灰尘、泥土多重作用下,酝酿出令人不适的腥臭。褚曜已让人准备好干净衣物和水,只等着她洗漱。

路过某处,沉棠一个眼刀甩过去。

故作凶悍地道:“你们还看?”

一个个都闲得没事儿了吗?

躲在废墟yīn暗处的一众僚属做鸟兽散。

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句滴咕。

“无晦瞧着还真贤惠……”

“贤惠?不是慈父/母?”

“难得见到主公这般孩童气……”

沉棠脸sè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

她作为主公高大伟岸的形象啊!

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人群混着个秦礼。

沉棠:“……”

为什么秦公肃也会在这里?

她将内心疑问说出口。

褚曜:“季寿那一声嗓门太凄厉了。”

说句不吉利的,哭丧都没有那么真情实感的,别说其他人,连褚曜都被吓了一跳。估计秦礼也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

沉棠:“……”

她在内心默默给康时记了一笔。

“无晦,公肃他们的事情,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跟昭德兄坦白了。既然公肃和大义都托给我了,那他们现在就是我的人,总要有名份的,跟着吴昭德像个什么样子?”

褚曜听着歪了个头。

原先平静的嘴角有了波澜。

主公这话,怎么听着不是滋味?

这话是能这么说的吗?

偏巧,沉棠不认为自己的说辞有问题,还在一个劲儿跟褚曜要意见:“只是我又有些担心,现在坦白是不是趁人之危了?传出去对公肃和大义名声是不是不太好呢?”

褚曜:“……怎么个不好?”

沉棠皱眉:“怕外界诟病他们不忠。”

文人的笔杆子胜过枪剑。

褚曜略微沉思,给出一个中肯建议:“话虽如此,但此时不说的话,他们回去就不太好处理了。秦公肃等人遭受的不公,搁在哪里都是苦主,摊开了说,吴昭德反而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们天海先对不住人。”

沉棠点头:“那你再去探探公肃他们的口风,这事儿也要跟他们通个气才好。”

双向奔赴才是yyds啊。

褚曜深吸口气,将脑海某个奇葩念头轻轻拂去,叉手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沉棠将手放在他手上。

满意道:“无晦办事儿,我放心。”

褚曜:“……”

那种奇怪的既视感更加qiáng烈了。

直到沉棠蹦跳着去洗澡,褚曜才揉着酸胀额角,认命去找秦礼。庆幸的是秦礼并未走远,后者站在一处出神,连褚曜靠近都没发现。他的脸白得没有血sè,眼底泛着掩盖不去的青黑,不知何时眼角添了细纹。

对常人而言很普通,但文心文士有文气护体,身体会保持盛年状态很久,轻易不会衰老。秦礼的变化是种危险信号……

秦礼意识到褚曜的视线,愣了下。

轻声道:“放心,只是一时的。”

静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元气了。

秦礼都这么说了,褚曜也没有多问。想想此前情形,吴贤大营也遭了重兵突袭,秦礼想必也付出了沉重代价才勉qiáng保存几分元气。试问,有什么代价比寿数更宝贵?

“内里的亏空还是要静养才能好,公肃也不要太费神了。”褚曜没多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主公想在宴上跟吴公索要你和大义他们,只是此事还需要你们首肯。吾以为,此时不提,待回天海,本就元气大伤的吴公更不会任由你们改投别处,你看如何?”

抢先占据道德制高点才能对人指指点点,宴上少不得秦礼出面,一唱一和配合。

秦礼还未说话。

褚曜以为他心中还有顾虑,劝道:“唯有吴公理亏,再有主公震慑,方能保证尔等亲卷安全。只要吴公还想要体面,便要保证他们安全。公肃若有顾虑,尽可道来。”

秦礼口中溢出一声叹息。

“此事便依沉君吧,吾等家卷已经尽数安顿好了,吴公今晚不答应也得答应。”

褚曜脱口而出:“这么快?”

秦礼道:“幸得徐郡守相助。”

他跟徐解关系不算好,初期还称得上恶劣。因为他深谙商贾本性,一早就看出徐解两头下注,红杏出墙。一边帮着先主公吴贤,一边又与沉君暗度陈仓、眉来眼去。

这人迟早会成为大患。

秦礼性情耿直,几次三番跟吴贤直言徐解危害,甚至当众与他争吵,彻底得罪人。之后几年,大义与徐解走得近,多多少少也缓和他俩的关系,但仍旧算不上友好。

未曾想,关键时刻却是徐解出手。

秦礼,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