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1)

苏煜勾起唇角,,笑说:“知县的女儿小是小了点,不过养个几年,就是大姑娘了。”

这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杨桓却面色淡淡,沉声说道:

“你莫要胡乱说,人家姑娘清清白白,你怎能随意坏了她的名声。自清璇两年前去了,我便再未想过再娶,至于今日出手帮这姑娘,不过是看她与清璇有几分的相似罢了。”

这姑娘穿着大红的嫁衣跪在自己面前,一双明净的眼里蓄满了清泪,盈盈一片。而跪在她身边的李明英,在提起孙珏时,更是一脸的恐惧与无助。

那一刻,他的心绪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场巨变。

两年前的清璇,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待嫁少女,独自一人面对凶残的苏玉琳的时候,是否这是这样的恐惧和无助?

她是否这是这样噙这泪水,等待自己的救助?

可偏偏……

往事不堪回首,而再度睁眼,看见跪在面前的这一对父女,就这么下了决心——

他绝不会让孙珏如愿娶到李清璇的。

不仅如此,还要让他付出终生后悔的代价。

苏煜等了许久,没看见杨桓有什么动静,便笑开了,一根食指指着杨桓笑道:“怎么,我说中了吧?一提到这丫头,你神色便不太对。从前我老担心你孤身一人,还想着要不把我妹子便宜了你,现在看看,倒真是不必了。”

杨桓看着苏煜,没好气的说道:“一派胡言乱语!”

苏煜却还故作风流,摇着折扇说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惜取眼前人。杨丞相,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你后悔时,她已嫁人啊。”

杨桓正欲说什么,忽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喘着大气说道:“丞相,郡王,不好了!李县令回去以后就口吐鲜血,昏过去了,不省人事啊!大夫说了,恐怕县令老爷是活不长了!”

第6章 清璇

李明英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嘴唇苍白。他躺在床榻上,失去了意识,鼻息间的呼吸也甚是微弱。

清璇看着他,想起他今天上午还跪在杨桓面前,恳求他解了自己和孙珏的婚,可现在却这样无力的躺在这里,心中刺痛,眼泪便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杨桓便是在这个时候赶来了。

他疾步走入,衣袍携着风,面色冷峻,他厉声说道:“竟然有人敢在本相眼皮底下动手脚,胆子还真是不小!这些日子本相懒得管旁的闲事,你们便都忘了本相的手段了么?”

这番话说的狠厉,众人跪在屋内,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见没人说话,杨桓便一声冷笑:“哼,来之前大夫便告诉了本相,李明英中了剧毒,本相前脚刚罚了孙珏,后脚便有人给李明英下药,未免太巧合了些!”

常严一听这话便慌了,赶紧解释道:

“丞相!此事冤枉啊!下官愧疚没看管好孙珏这逆子,从您离开到方才,下官都是一直在训斥他,并未出去走动?屋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常严说的真切,杨桓却嘲讽一笑:“难不成李明英还有什么别的仇家,想置他于死地不成?”

常严还欲辩解,清璇却冲出来,急声说道:“胡说!方才下人给我送了一碗甜汤进来,爹爹渴了,我便将甜汤给了他喝,爹爹喝完之后便口吐鲜血,分明就是中了毒!”

一边的郡王苏煜一挑眉毛,他的小厮便心领神会,端来了那碗甜汤。

清淡的银耳莲子汤,已经被李明英吐出的鲜血染成了淡红,县令府的老管家红着眼睛用银针去试毒,却发现银针变成了深黑。

这结果不言而喻,这汤里有剧毒!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苏煜用折扇挡着视线,一副不忍多看的模样,杨桓却还是那个表情——没表情,淡淡说道:“来人,把孙珏架出去,就地问斩。”

常严立刻就慌了,连滚带爬到了杨桓面前,哭诉道:“丞相!此事有失偏颇,万一珏儿不是凶手,岂非是冤枉了他?”

杨桓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冤枉他了与本相有关系?若是冤枉了,那就重新找出凶手,若是没冤枉,他就是死得其所了。”

常严被这番言论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孙珏这纨绔子弟早就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的傻了,呆愣在原地,憋不出几个话来。

清璇此时看着杨桓的目光里,却多了一丝嫌恶。

这男人果然凉薄。

虽说这孙珏着实可恶,可杨桓却为了他“公正廉明”的名声,随口一句话,便随意定下了孙珏的生死,而不论究竟有没有证据。

这与当年,又有何不同?

当年他不过是为了和皇室联姻,不管旧情,任凭长公主给自己灌下毒酒。

当年的自己,为何会深深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呢?为何还会期待与他天长地久,背影成双,白首到老?

而杨桓的目光正巧在此时与清璇交汇,少女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悲伤,凝重,悔恨就这么清晰的闯入了男人的眼中。

在那个瞬间,杨桓的心猛地一痛,这种感觉像极了上元节那晚,他迫切的追寻着少女的目光,妄图弄清究竟是什么轻而易举的触动了他的心弦,可当他再度看去时,清璇的眼中,又是一片清明,毫无波澜。

真是奇怪,这个女孩究竟为何这样特别,为何总是让波澜不惊的自己失了分寸?

杨桓正欲思索,可一个人却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不由分说的就推开那些要把孙珏拖出去的下人,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高呼:“丞相有什么便冲着小人来好了,何苦为难我家公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同虽孙珏来的老管家。

孙珏还没弄清楚这前前后后是怎么回事,此刻茫然的拉着老管家的袖子,疑惑问道:“管家,你怎能这么对丞相说话?”

老管家便慈爱的看着孙珏,粗厚的手心轻轻抚上了孙珏的头,他温声说道:“公子,你放心,老奴无论如何,都会护好公子的。”

“老管家,你……”

“丞相!”老管家对着杨桓说道:“此事全是小人一人的主意,和我家公子没有半点的关系!还请丞相责罚小人,莫要牵连我家公子!”

清璇皱着眉头看过去,而杨桓却沉声说道:“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丞相,我家公子出生世家,生来就是贵族。如今不过是想娶一个县令的女儿,他们还推三阻四,好不识抬举。如此便也罢了,竟然还害的公子一辈子只能呆在这么个穷乡僻壤,小人心里气不过,便想教训李清璇,没想到那碗甜汤被县令给喝了。”

“这么说来,你是想毒死李小姐,却歪打正着的毒死了李县令?”

“是,此事小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有点骨气。”杨桓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老管家,随口便吩咐:“来人,将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拖出去,乱棍打死。”

**

傍晚的时候,李明英醒了过来,可大夫却说他中了无解之毒,最多也就只能再活几天。

清璇坐在李明英的病榻前,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恨过杨桓。

上辈子自己识人不清,白白搭上了一条命,好在老天可怜她,给了她一次再来的机会,这辈子明明打算远离他的,可他偏要主动找过来。

若是他不来,孙珏那混蛋也就不会来,也就不会有什么逼婚,爹爹也不会被人毒的快要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破坏我的生活呢?为什么你总是要夺走我最在乎的东西?

清璇看着睡在塌上的爹爹,哭的伤心的像个孩子。

……

有人此刻伤情于生死离别,而有人却此刻相思入梦。

“呜呜呜……”

“清璇,你别哭啦,你……”

“呜呜呜……”

小小的女孩哭的却更伤心了,杨桓的袖子上面已经全是小丫头的眼泪了。杨桓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衣服,苦着脸说道:“阿璇你别哭了,这可是我娘给我做的新衣服啊!”

可面前这个小团子却更委屈了,她哇哇大哭,露出了缺了门牙的嘴:“我……我的甜汤……”

杨桓服了她了,不就是偷喝了她一口甜汤么,怎么还哭个没完了!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不停的哄她:“好好,阿璇不哭,你桓哥哥带你去找甜汤!”

小杨桓就这么牵着清璇肥嘟嘟的小手,四处找她爱喝的甜汤,找了许久,周围的景色变得昏黑,隐隐还有一丝血光,杨桓心觉不对,赶紧低头看手里牵着的阿璇。

可哪里看得见什么阿璇?

自己身边,分明站着长公主苏玉琳,她微微一笑:“桓哥哥,沈清璇已经死了,你为何就不肯娶我呢?”

杨桓大怒,猛地扇上去一个巴掌:“贱人!你把清璇藏哪里去了!”

可这一巴掌扇过去,连周遭的景色都变了,眼前的亭台楼阁小巧,一看便是小家小户的风景。

他疑惑不解,慢慢走上去,却看见一个少女的背影,这背影恍惚熟悉,他试探的叫了一声:“清璇?”

“今日的银耳莲子汤好喝极了,就是下了毒,喝了便没几日好活了。”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待到她转身,杨桓才看清,眼前的少女,分明就是县令的女儿——李清璇!

杨桓猛地便从梦中惊醒了!

心中一直疑惑的事情,仿佛在梦里看到了答案。

为何这个少女总能轻而易举的让他失态,让他忍不住的追寻,因为这个少女像极了当年的清璇啊!

眼神的灵动像她,院子的名字像她,喜欢枇杷树像她,喜欢喝银耳莲子汤像她,连名字也像极了她。

她们两个人,真的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

寒夜凉如水,银烛皎若灯。

清璇心里闷,便出来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坐着,静静看着桌上的烛火出神。而杨桓因为那一个噩梦,也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

这一走便路过了后园的亭子,也一眼便看见了亭子里正低头沉思的清璇。

今夜月色极好,能将她脸上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其实这么看着,杨桓便觉得,李清璇与从前的沈清璇也并未那么相似。

沈清璇生的漂亮,眉眼长的开,小丫鬟们在背后都说她“国色天香”,沈家的老爷子每次一喝醉了,都会说:“我们清璇丫头,便是当皇后都是可以的。”

而今天细细看着李清璇,便发觉,她年纪尚小,还是一副青涩模样,一看便是江南小家碧玉那种类型。若论外貌,当真是不会有人说她们相像的。

这时清璇察觉到了身边有人,便回头看了过来,一看是杨桓,一张小脸立刻就冷了下来,十分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杨丞相这么晚了,还出来乱逛?”

这语气可谓是相当的不敬,估计整个大商除了他老娘,也就面前这一个姑娘敢这么对他说话。

这么看她,就又觉得,她眼神神似沈清璇,那灵动的感觉,如出一辙。

若真的要找些区别……那大概就是这丫头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不耐烦,那么嫌弃,他的清璇,从来不会这么看自己的。

记忆里的清璇,永远是那么含情脉脉,温柔可爱,娇俏动人。

想到了清璇,心底便柔软极了,他温声对李清璇说道:“你爹爹撑不了多久,你又无什么亲眷,你可有想过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这个就不劳杨丞相费心了,今后的日子,小人自有打算!”

小姑娘语气冲的很,杨桓也不想和她计较,只是无奈一笑,说道:“你似乎很不喜欢我?怎么,是我在清河名声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