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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芝的眉头皱了起来。

陈念目标明确,先是往厕所的方向,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便拐了个弯朝初三的区域走去。

方知晓在初三一班,这节课是社会实践,但因为都初三了,课业重要,所以这节课会自动改成自习。

陈念在初三楼下找了个犄角旮旯待着,然后从兜里摸出块泡泡糖塞进嘴里,慢慢地等。

六分钟后,放学铃响了,四下的教室开始有了震动。

再两分钟,便开始有人从教室里涌了出来,陈念也得以从旮旯里解脱,抽身出来,找个好位置,继续等着。

在一大堆人里盯自己要找的那个其实还蛮难的,陈念盯得眼睛酸,都没看到人。

直到大部队全都涌到前方去了,人群变得稀稀拉拉,方知晓才从楼道里出来,一个人抬头挺胸安静地往前走。

陈念吹了个泡泡,落后几步,跟上了她。

方知晓果然不像个有朋友的人,一路从学校里出来,到了公交站,都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更别说说话。

陈念和她上了同一辆车,放学高峰期,车里挤满了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叽叽喳喳,吵闹得很。

没人注意角落里低头戴着耳机的方知晓,也没人注意另一边图谋不轨的陈念。

没过几站,方知晓便下了车,陈念赶紧挤过人群,也下了车。

方知晓过了马路,走进巷子里,陈念不太有跟踪的经验,怕被发现,只得慢了几

步。

但还是被发现了。

本来匀速前进的方知晓拐过一个弯突然便跑了起来,和有时间差的陈念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眼看着人要跑没了,陈念心里乱糟糟的,没想那么多,抬脚便追了上去。

方知晓不往人多的地方跑,也不寻求路人的帮助,甚至连一个回头都没有,就只这么铆着劲往前冲,她个子高,迈的步子大,跑起来像一头灵动的鹿。

陈念要不是这几年为了参加学校运动会特意练过跑步,指不定跑几分钟就跟丢了。

她身体素质不错,又没有书包的负重,就这么一直追着,过了一条街,又过了一条街。

等追到第三条街的时候,方知晓终于不跑了,她停下了脚步,额头上冒着汗,转身看向陈念。

陈念觉得被被跟踪的人这么看着有些尴尬,但她和方知晓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要是现在放弃,那可就太前功尽弃了。

于是她在方知晓的注视下跑完了最后几步,在距离方知晓两米远的地方停下,长长呼出几口气。

对,对不起。陈念喘着道,我没想着追你。

你想干什么?方知晓问。

陈念没忍住,道:你别管我干什么,以后要碰到这种情况,要么往人堆里扎,要么找警察叔叔帮忙,别一个人在那瞎跑。我腿短追不上你,要换个腿长点的,不安好心的,你这咋办啊?

方知晓:你安好心?

陈念:

陈念:不好不坏吧。

方知晓:要说就说,不说你继续跑着吧。

说罢又要抬腿,陈念赶紧叫住了她: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找你就是想跟你打听点话剧社的事。

方知晓眨巴了下眼睛,突然走到了陈念跟前:那你请我吃饭。

陈念愣住了。

方知晓一看就是个聪明人,特别聪明的那种。

跟方知晓这一趟,陈念原本的打算是看看她家住在哪里,后面有机会去打听一下,她父母姓甚名谁,到底跟方芝有没有关系。

如果被发现了,就随便扯点借口聊几句,管对方相不相

信,能打探到一点消息就行。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方知晓对她产生芥蒂,以后更躲着她,反正她现在和方知晓也没什么联系。

方知晓这性格,要想有点联系太难了,陈念整天和方芝待在一块,付不出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陈念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没抱多少期望,并且眼看着失败了的事,突然就从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砸在了她脸上。

你说什么?陈念确认一遍。

方知晓站在她跟前,一步的距离,四目相对,明确得很: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话剧社的事。

陈念看了下四周:你想吃什么啊?

方知晓:烤肉,井家的。

井家烤肉陈念知道,是市里新开的一家连锁店。

生意很好,价格也很贵,压根就不是他们这样的初中生随便就能去吃一顿的水准。

井家没在这儿,陈念道,你要是饿了的话,我们先去对面的肯德基?

方知晓:肯德基不回答问题。

陈念:

陈念:所以去井家,我问的所有问题都会回答吗?

方知晓:不一定,看情况。

陈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行就算了。方知晓转身往前走。

行。陈念叫住了她,但不是现在,我得回家了。周末我们约个时间。

第45章

回家的时候陈念斥巨资叫了个摩的, 一路在晚高峰中风驰电挚,所以到家的时间并不算太晚。

今天又是爸妈很忙的一天,家里只有方芝一个人, 陈念推开她卧室门的时候,方芝正在做作业。

很安静, 只有笔尖唰唰的声响。

嗨~陈念冲她招招手,笑着打招呼, 吃饭了没有啊。

没有。方芝没转头, 还在做作业, 都在锅里。

那我去热。陈念抚了抚肚子,哎, 好一通拉, 都拉空我了

方芝终于看向她, 但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

陈念有些心虚, 但为了不表现得心虚,大方看着她。

方芝起身,道:去吃饭吧。

陈念松了口气,放下书包, 蹦着去了厨房。

开学之后,方芝的周末其实比周内还要忙。

钢琴课声乐课, 刘春花女士又新报了形体舞蹈课给她, 于是上午下午几趟转场,剩下的时间就只能用来做作业和休息了。

周六,陈念陪着方芝跑了一天。周天一早,她躺在床上装赖床,可怜兮兮地跟方芝道:起不来了起不来了呜呜呜呜

方芝非常地善解人意, 道:你睡吧,我自己去可以的。

陈念拧来拧去:可是我想陪芝芝想陪芝芝,芝芝要是在家里上课就好了

方芝:那你努力赚钱给我买钢琴呀。

陈念抱着被子,良心不安,硬生生挤出点生理泪水:哦。

方芝拽了拽她头发,自己去洗漱吃饭,然后出了门。

陈念扔了被子,躺倒在床上,发了会呆。

和方知晓约的是十一点,中午饭点。陈念一家四口,三位为了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忙得中午都不能回家吃顿饭,而陈念却拿着好容易从朱栋身上剥削下来的钱,去请不相识的人吃大餐。

啧。陈念递给自己一声嘲讽。

她翻身下床,怀抱着愧疚为家里做了遍清洁卫生,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出门坐上公交,去往井家烤肉。

十点半到的,拿着号码牌等了三十分钟,才有了个两人的位置。

方知晓还没来,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初中娃娃还没得手机,碰到这种约会迟到的,真是急死个人。

陈念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晃着腿,拿着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冲路过的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阿姨,等会点单,我朋友没到呢。

一个小孩子,没人为难她。

就这么又等了二十分钟,方知晓才终于露了面。

大秋天的,她上身背心下身超短裙肩膀上挂着个宽宽大大的棒球服外套,不羁的很。

人到了跟前,往陈念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支棱着半条腿,满头的小辫子,抬眼之间有闪闪亮亮的眼影。

点了吗?方知晓问。

没呢。陈念把菜单给她递过去,这也太贵了。

方知晓扯了扯嘴角:我又没逼你来。

我自愿的。陈念并不反驳,只是侧身在兜里翻了翻,翻出几张人民币,啪地全放到了桌子上,但我就这些钱,你算着点,点超了我们就只能给人洗盘子了。

方知晓的视线从菜单上移开,落到了陈念脸上。

陈念同她对视,穷得坦荡荡:我又不赚钱,这都是我平时攒的零花钱。

行。方知晓放下菜单,抬手拿过那些钱数了数,然后叫过来服务员,报了菜。

陈念刚才已经研究了好一会儿这菜单了,各类肉大概什么价格心里都有数,方知晓还真紧着她这钱数点了一顿,荤素搭配,还没忘了饮料。

菜上桌的时候,单子也到了。

陈念拿过看了眼,方知晓只给她省了五毛钱。

陈念笑起来,道:你数学挺好的啊。

方知晓拿着夹子,专注烤肉:我各科成绩都挺好的。

这个我知道。陈念看着她,你不仅学习成绩好,还参加了好多唱歌跳舞的比赛,拿了不少奖。

方知晓:嗯。

陈念:还接过广告,好像还去剧组客串过?

方知晓翻动着烤肉,动作熟练:嗯。

陈念由衷感叹:你好厉害啊。

方知晓没应这个声,肉片滋滋作响,很快就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方知晓将烤好的肉切碎,全都放在了自己盘子里。

陈念:

方知晓开始低头吃肉,虽然着装挺叛逆,但吃饭的动作挺优雅。

优雅并迅速,吃完一片接下一片,完全没有给陈念留一块的意思。

陈念本来没那么饿,也没那么馋,但被她这么一刺激,总觉得今天这顿饭自己少吃一口,就亏了似的。

于是陈念不急着说话了,自己也开始上手烤肉,烤,吃,烤,吃,两人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很快就把一桌子的食物给扫荡得干干净净。

嗝。陈念打了个饱嗝,端过饮料,猛灌了一口。

方知晓咬着吸管,喝完最后一口橙汁,然后便抬手道:服务员,买单。

陈念:????

陈念急了:怎么就买单了,谁跟你说买单了,我话都还没问呢。

方知晓:饭吃完了啊。

陈念:就算是等价交换你这也过分了吧,我才跟你说了几句话啊。

方知晓看了眼腕上的运动手表:二十分钟,你不说等着我说吗?

嘿,你这不是吃得凶吗?陈念真是无语了。

眼看着服务员到了跟前,钱又在方知晓手里,陈念只得含泪从兜里又摸出来几十块钱,拍在了桌上:再点份甜品吧。

方知晓欣然接受:行。

方知晓看看菜单:只够点一份我喜欢吃的。

陈念:你吃你吃你吃我不吃我吃才亏得慌。

方知晓微微一笑,眼睛弯起来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无辜:好的,那麻烦你再给我们加一份这个。

服务员应声下去了,陈念抓紧时间,炮轰方知晓:你是从小学这些的吗?唱歌跳舞。

方知晓:嗯。

陈念:有多小?

方知晓:六年级。

陈念:那也不是特别小。

方知晓看她一眼。

陈念:你很

喜欢这些吗?

方知晓:还行。

陈念:还行是怎么个还行法?

方知晓:别人都喜欢看,我表演了能赚钱。

陈念:

陈念:你小小年纪倒是挺挺人间清醒。

方知晓:也不是特别小,也就比你大两级吧。

陈念:

服务员端着甜品过来了,陈念:你们家店什么都好,就是上菜太快了。

服务员:????

方知晓:帮我打包一下吧,我带走。

陈念:????

陈念喊起来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方知晓神情叛逆,语调冷漠:我就这样。

服务员开始去拿打包盒子了,陈念:行行行你厉害你牛逼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方知晓看着她,陈念那问题在脑袋里拐了个弯,又有些犹豫:你那个,就是你家

方知晓盯着她的眼神晃了晃。

陈念闭嘴了。

倒不是害怕,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可害怕的。陈念就是有些不忍心。

她真正想问的问题很简单,你家是什么情况,你爸妈是你亲生父母吗,你是本来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改成了这个名字。

但这些问题,如果方知晓家是普通的正常家庭还好,如果不是,那就是往别人心口里扎刀子。

是个成年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方知晓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

哪怕这个小孩挺臭屁,一副冷酷无情,只为利而来的幼稚模样。

服务员已经拿着打包盒过来了,陈念换了个问题:你对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身边那个女孩有什么看法?

方知晓道:没什么看法。

陈念:没什么看法你盯人家看那么久,我告诉你,她可是我罩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