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楔子 自杀

握着水果刀,辛念齐的手忍不住颤抖,将水果刀架在右手手腕上,想象着那些千篇一律画面:白皙的手腕内侧出现一条红色的细线,鲜红微热的血y从细线里一点一点溢出来,细线渐变成chu线,血越流越多,滑过肌肤有种灼热的感觉,滴到地上形成一个漂亮的扩散的圆,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最後地上有一滩血和一个没有了呼吸的女人……

no!

辛念齐没敢想象那个没有了呼吸的女人是自己,吓得把水果刀扔了老远,心有余悸地盯着自己完好的手腕。结束生命不是件简单的事,也需要勇气,不是一般的勇气,而她没有。

看过好莱坞爱情大片,看过不少类似於男主角在婚礼当天迟迟没有出现,最後一直没有出现的悲剧……

辛念齐发誓,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以为戏剧终归是戏剧,自己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不需要也不可能上演类似这种撕心裂肺的老桥段,但,悲剧确确实实发生了,没有预警,让她措手不及。

最初的两个小时,她不愿相信,收罗了全世界所有的借口为他开脱,就算有人告诉她是外星人把他挟持走了,她也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相信!

她死死地盯着大门,想象着他突然出现的狂喜……最终,并没有出现那个她等待了一个世纪的男主角,而是一条冷冰冰的短信:

对不起,念齐,我今天不能到

如果科技不要这麽发达,如果没有手机这东西的存在,他是否会亲自出现跟她说这句话?没有如果,沈沦在假设里,只会让人麻木失去理智。然而,她不正是失去理智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麽?如果她不是那麽易於坠入爱河,如果她坚持单身主义,如果她不是把所有的爱和对未来的憧憬都投资在他身上……没有如果,没有。

辛念齐并没有崩溃,而是从後门溜走,上了一辆的士直接回住处。

****

当与前面的车发生追尾时,顾铭择才後悔自己的鲁莽!多年前获取驾照直到现在,从未有过交通违章记录的他,却在这个人生的关键时刻犯了错!

他眼前开始模糊,不行!他就是爬,也要到达酒店,那里有个重要的女人在等着他!如果他没能准时到达,她必定会担心他!但,目前的状况似乎不是能不能准时到达的问题:他的车头严重变形,他的头部撞在方向盘上,虽然安全气囊已打开,但车窗上的玻璃被震碎,有一些刺进了他的脑门!

在完全失去知觉前,顾铭择用最後的意志力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念齐,我今天不能到

顾铭择颤抖着手,他知道自己快失去意识了,努力用尽最後的力气按了发送键。

他只是想准时到达举办婚礼的酒店,他不愿让他挚爱的女人等待,哪怕是一秒!而当他眼前一片黑暗时,他已後悔莫及。

他不舍得让她多等待一秒,现在却要让她等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许不止,也许是一辈子……

☆、1 梦魇

五年後……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穿着漂亮的白色婚纱,那是她的未婚夫找了世界顶级服装设计师专门为她量身订做的,一想起过往种种甜蜜的画面,她就整颗心都甜滋滋的,半透明的白色面纱下隐约可见她微微上扬的红唇,她知道她是现场的主角之一,她也知道她的男主角到达时便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宾客越来越多,因为她的人缘好,几乎所有的同学、同事、朋友都前来参加婚礼,男方的朋友则大都是商业上的大人物,因此这场盛大的婚礼也招来了不少媒体的摄像头。

眼看婚礼举行的时间迫近,仍不见男主角出现,男方的父母也还没来,有些宾客开始议论纷纷,新娘虽然心里着急,但并没表现出来,怕朋友看了更替她担心,她耐心等待着,远远地盯着酒店门口,一直望着外面的台阶,每一个进门的人都叫她的心紧了一下,多少人走过那台阶,多少人走进大门,就是没见他来。台阶上经过的人越来越少,宾客们都已进了酒店,唯独男主角还没出现。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孤身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台阶,日落日出,晴天y天……心灵仿佛经受了无数岁月的沧桑,他一直没有出现……

“念齐…念齐,醒醒……”杜靖宇轻声唤着睡梦中的辛念齐,後者g本没有听到,只见眼泪从她紧闭的双眼汩汩地流出来,被沾湿的长睫毛紧贴在眼皮下的肌肤,像两把锁,锁住了眼睛,似乎永远不让眼睛睁开。

杜靖宇轻推了她几下,辛念齐才微微睁开眼睛,没有了眼皮的阻挡,眼泪更如绝堤的洪水涌出来。

辛念齐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有两行湿热的y体,便赶紧擦掉,朝杜靖宇尴尬地笑笑,“刚才做梦了。”

做梦?端坐在沙发上也能做梦?杜靖宇只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眼泪似乎不听使唤地又流出来,似乎一辈子也擦不完,接触到杜靖宇复杂而焦虑的目光,辛念齐知道,他不是随便一个借口就能打发的。

五年来,男友如翻书页般,一个换过一个,辛念齐已记不清杜靖宇是她第几个男友了,她只知道杜靖宇以朋友和老同学的身份陪了她五年。

如果要问什麽东西陪她度过五年以上的岁月,那麽除了她自己,就是杜靖宇和丁玲玲。

住院的那段时间,多亏了他们的照顾,她才迅速康复出院,後来,丁玲玲主动搬到她隔壁,说是有什麽事也有个照应。

她认识他们五年了,也许不止,但她的记忆只能搜索到五年前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至於之前的一切记忆,似乎深藏在脑中某个角落被风尘了。

五年来,她只要一入睡就会进入同一个的梦境,都是相似的场景,都是婚礼上新郎没有到场而新娘崩溃的悲剧情景,做为旁观者的她却似身临其境,仿佛自己就是那女主角,每次醒来她总是难以释怀,泪流满面。

杜靖宇看着泪眼婆娑的辛念齐,忍不住把她纳入怀中。盼了五年,她终於在两天前接受了他,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仅此而已,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大跨越了,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五年前的事,也许不记得了吧?因为她从来没有提过。五年来,他看到她身边的男人来来去去,没有一个跟她相处超过半年,他又喜又忧,既希望她得到幸福,又希望自己哪天能成为给她幸福的人。他发誓他一定能给她幸福,而且只有他有权给她幸福,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得到这个权利,包括顾铭择!

辛念齐看到不远处的桌上已有四菜一汤整齐地摆放着,两碗米饭也已盛好,正冒着热气,旁边摆放着两双筷子,不自觉地烦躁起来,她只是趁杜靖宇做饭的功夫闭目养神,却陷入以前的梦境!以前只是每天早上做同样的梦,现在只是眯一会儿,竟也遭遇梦魇!

“你梦见什麽了?”杜靖宇轻抚着辛念齐的秀发,乍看她消瘦的身子陷在大沙发里显得更纤细,像随时会陷入,消失似的。

“我梦见一场遗憾的婚礼。”

“婚礼?”杜靖宇不由得警觉起来,她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不!就算她想起了什麽,就算她忆起她与顾铭择的感情,他也不必担心,因为顾铭择已经消失了五年,也许不能出现,也许不敢出现,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就算他再次出现,辛念齐也不会重新爱上一个抛弃过她的男人!尽管杜靖宇非常笃定,但仍心有疑虑。辛念齐是个凡事都执着的女人,她若忆起往事,岂能轻易放下顾铭择?

“新郎一直没有出现,新娘发了疯……为什麽?这是电视剧的情节,怎麽会出现在我梦中?”辛念齐轻轻推开杜靖宇,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戏如人生,戏源於生活。生活中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麽?”

“这个……不好说。”

“既然决定要结婚了,为什麽到最後一刻却突然反悔?”辛念齐又一次泪如雨下,“如果爱如此反复无常,人们为什麽还要投资那麽多时间和感情在上面?靖宇,你是投资顾问,你应该最能衡量其中的厉害关系……”

“这……”杜靖宇一时哑口无言,他对资源利用、资金投资等专业知识是很了解,但,爱,却不在他专业的范围。

“靖宇,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辛念齐又丢给他一个五年来问了无数次的问题。杜靖宇每次都回答得小心翼翼,他害怕,他担心辛念齐哪天恢复了记忆,会发生什麽不堪设想的事!

“我有谈过恋爱吗?读大学时没有吗?我是服装设计师,难道我没有看上过哪个男模?”

杜靖宇不禁捏了把冷汗,辛念齐每次都会追问不同的问题。每一次他都得处心积虑、想方设法地编造与前一次内容相符的谎话。辛念齐虽然不记得五年前的事,但不代表她记x差,相反的,只要是她听过看过闻过的任何信息都不会被她的大脑遗漏!

“大学时确实有不少男生追求你,但都被我吓跑了…”

“这不可能!我那时还不认识你!这是你告诉我的,我是在车祸後才认识你的。”

“没错,我一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就连我住在你楼上也是你後来才发现的。我认识了你好多年,你才注意到我。”而且是在失忆後……杜靖宇不知该庆幸终於有机会跟她在一起,还是哀叹她失去了爱情和记忆。

辛念齐羞惭地点了点头,杜靖宇为她付出了那麽多感情,而她到现在似乎还不确定对他的感觉。

至於跟她一起工作的男模们,如果来电的话早就相爱了。

“靖宇,能不能再跟我描述一下当时发生车祸的详细情况?”辛念齐尽管听了无数次都没能唤起丝毫记忆,但她仍心存侥幸,希望多听一遍能偶然唤起记忆的碎片,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一个画面,没有回忆让她时刻感到不安!至少让她知道她的双亲她的家人在哪,她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没有父母吧?!

☆、2 车祸

“事发时没有目击者,小区有人听到紧急刹车声,继而是强烈的碰撞声,跑出来看时肇事者已经逃离,没有人知道肇事者是什麽样的,也没有人看到车。警方猜测,事发时对方紧急刹车,看起来像是意外,但急刹车不到一秒就把你撞飞,弹到五米外,肇事者必定是猛踩油门冲向你的,而且事发前有人用黑布把小区里的监控器都蒙了起来,看似蓄谋已久的报复!”

“我是在哪儿被发现的?”

“在小区大门外右手边三、四米的地方,当时你应该是走到门口时被撞飞的,因为你躺的地方离车轮痕迹有五米之遥……”辛念齐g据杜靖宇的描述,想象着当时的情况,後者又说道:“但因为你醒来後失去了记忆,警方也无从追查肇事者。单从轮胎的痕迹g本不能推测什麽,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复述车祸过程只需两分锺,对杜靖宇来说却是心灵受到极大煎熬的过程!如果他当时不是正在加班,如果当时他在场……

他不敢想象她前一天才遭人抛弃,第二天就遭遇了车祸!所幸车祸并没有夺去她的生命,只是弄断了她两g肋骨,带走她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也许,没有回忆能过得快乐些,没有回忆她才能接受他的爱……

“千万不能让她想起顾铭择,我了解念齐的x格,虽然不至於让她产生轻生的念头,但每每想起那些往事必定痛苦难堪,甚至一直萎靡不振,郁郁而终!”这是当时丁玲玲告诫他的话。

虽然阻碍辛念齐恢复记忆对她很不公平,但她一旦恢复记忆,难免痛心疾首,而一向执着的她也不会轻易接受他的爱!杜靖宇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那就是在辛念齐出院前把她家里所有能搬走蒇起来的东西,包括婚纱、婚戒、日记本、信物等,全部收放到自己家里。丁玲玲则负责在公司把辛念齐保存的关於顾铭择的东西全部销毁,连做了纪念日记号的台历也换成新的,甚至给她的笔记本电脑重装系统,把原有的任何可能与顾铭择有关的资料都删除。

而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丁玲玲让同事们绝口不提她的过去,杜靖宇也让前来看望辛念齐的朋友三缄其口,这些准备工作相当繁琐,有哪个细节没做好都可能功亏一篑!要让当时所有在场的媒体封口更非易事,当杜靖宇好不容易找齐各报刊杂志的负责人时,却发现有神秘人先他一步付了封口费。

辛念齐恢复正常工作後,尽管每天都像以前一样上下班,走同一条路回家,但再也没有发生什麽交通事故,原本蒙在小区监控器上的黑布也不翼而飞。

每天都过着没有过去的日子,至少生命中的前23年像一张白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否有其他亲人。

她只有一张身份证,上面的地址正是她现在的住址,但是这个住址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有存照片,没有记事本,没有札记,甚至连绘画手稿都没有!一个服装设计师怎麽会一张手稿都没保存呢?

她只有一个邮箱,但密码始终记不起来,她知道也许能从邮箱中找回记忆的蛛丝马迹,但她用尽了所有想得到的密码,都不对。

每天早上做着同一个梦,哭着来醒,使劲地回想在医院醒来前发生的事,结果都是一片空白。

五年来,她一直默默奋斗着,从一个供人使唤、说话无足国重的小妹到设计师开始正眼瞧她的助理,再到与设计师平起平坐的副理,到现在成为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她所在的公司“依人服饰”也由一家没有名气的小公司成长为一家知名的跨国公司,集设计、开发、生产、销售、售後为一体,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公司而成名的,还是随着公司一起成名的。

她盼着哪天她上了报纸或杂志,或者她走在街头,她的某个亲人、朋友能认出她来,可是她不知道就算她上了《时代周刊》、上了《vogue》,也没有亲人会来找她,因为,很久以前她就孤身一人了。

五年来,她最亲密最要好的同事丁玲玲与她一起奋斗,互相鼓励。为了就近照顾她,同她一起研究服装设计,丁玲玲甚至还搬到她隔壁住。当她们双双接到米兰国际时装周的邀请函时,难掩激动之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紧紧抱在一起。

辛念齐知道机会来了,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希望女神在向她招手……

☆、3 旧识1

踏上意大利之旅,辛念齐试图从飞机上寻找记忆的碎片,机舱、座椅、空姐、餐点……但还是徒劳,脑海中搜寻不到任何与这些有关的画面,包括坐在她旁边的丁玲玲也没能牵引出她五年前的记忆。

一下飞机,她们便赶往举办citta della moda(意大利时装城)。这次米兰时装周跟以往一样,聚集了时尚界顶尖人物,上千家专业买手,来自世界各地的专业媒体和风格潮流;但对辛念齐和丁玲玲来说,每年有资格参加米兰时装周的来自中国的设计师实在是少之又少,现在她们能代表公司,甚至代表中国来参加米兰时装周是人生中最不平凡的经历,这是她们设计生涯上的亮点,是鼓励她们创意的动力。

从头到尾,丁玲玲像个第一次见到城堡的小孩,好奇而激动,拿着相机到处拍。

辛念齐看到自己的作品穿在世界名模身上,展示给全世界的人看,却没有预想的激动和高兴,她感到内心一片狂乱,隐隐觉得这个场面很熟悉,隐隐觉得此时此刻坐在这个位置是她很久很久以前的愿望,而不是五年前才开始萌生的。

辛念齐还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思维:

“念齐?”李明祖从背後一手盖住她的头顶,唤了她的名字。

这是大学时他跟她打招呼的特别方式,每次辛念齐总会先拍掉他的手,然後撅着嘴回头瞅他。但这次恐怕不一样了。

在异国的服装秀上竟能遇到认识她的中国人,辛念齐激动得回过头想一睹此人的面目,如她所料,看到的是一张完全没有印象的脸,不过以她挑剔的眼光看来那是一张英俊的脸。

“你认识我吗?”

“怎麽?连一代校草李明祖都忘啦?”李明祖尴尬地收回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凭他的“外观”是有资本当校草,但他的名字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你不是上海来的辛念齐吗?你不是那个穿鞋要穿41码的辛念齐吗?你不是那个老爱喊我‘色师兄’的辛念齐吗?”

前两点没错,但第三点就不敢轻易下结论了。不过凭他刚才的反应,辛念齐直觉断定李明祖是自己的旧识,而且交情匪浅,於是决定跟他喝杯咖啡叙叙旧。

“朋友给了我一张入场券,本来没打算飞过来的,但听说你的大名出现在这次米兰时装秀的设计师名单上,我便决定要来看看。真替你高兴!早就料到你会有这一天!”李明祖抿了口热咖啡,目不转睛地看着辛念齐。

在职场多年,辛念齐早已习惯别人的注视,便微笑着对上他双眸,问道:“你现在是在哪儿做什麽呢?”

“呵呵,没什麽,就在英国给人治治心病。看得出来,你还没有真正谈过恋爱……”

“你看走眼了,我的好多次恋爱都已成为历史了。”至少这五年来她因为心理原因已经换过n个男友了。

“no!我是指真正的恋爱!你没有真正地爱过你的那些历史人物吧?”

没错,这五年来,因为那个梦,每次醒来,她对爱都有不同的认知,每次都加深了她单身的决心。结果她的那些“历史人物”与她的感情都无疾而终,唯独杜靖宇一直固执地守着她,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地守着,想到这一点辛念齐不由得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投资。

“还有,你的眼神有点迷惘……”李明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

辛念齐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随即说道:“有件事你一定不会料到。”

李明祖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除了刚刚说出来的,他这个师妹并没有其他大变化啊!

“我失忆了。”

李明祖瞪大眼睛,这件事着实够打击他的!他研究心理学近十年,阅人无数,还从来没有看走眼的!

“你在开玩笑?”他试探着,盯住她的眼睛,难道他刚刚觉察到的迷惘正是因为她失忆了?这样解释似乎比较能安慰他,但是发生了什麽事让她失去记忆呢?

“靖宇说我是因为一场车祸失忆的。但奇怪的是,车祸中,我只是受了点轻伤,头部g本没受伤。”

“你是说杜靖宇吗?”李明祖回想当年与这个人第一次见面时,杜靖宇对他说的话:你最好离辛念齐远点,她注定是我的!

“你怎麽知道他姓杜?”

“大学时我们是同系同学。”李明祖淡淡的说着,心理补了一句:只是“曾经”是而已。

“五年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父母是谁,我可不相信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怀疑你真的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李明祖抿嘴一笑,“大学时从未听你提过你的爸妈或其他亲人。”

“真的没提过?那我以前是怎样的人?”

李明祖笑答:“我个人感觉是……调皮,捣蛋,耍赖……”

“那不可能,”辛念齐马上反驳道,“那g本不是现在的我!”

“我说的是‘我个人感觉’,all right?至於其他人则大部分认为你独立、聪明能干、漂亮……”

辛念齐皱眉,烦躁地咕哝着:“这些听起来都太抽象了。如果能恢复记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很不踏实了!”

“也许是不好的回忆呢?你确定你能承受那些回忆?有些人失忆是因为受了极大的打击而导致对部分记忆有选择地隐藏起来,说不定那是你不愿回忆的呢?”

“不!记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珍贵的,就算是不愉快的回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我现在明明28岁,却只有5年的记忆,前面的23年毕竟是我走过经历过的,如果不能记起来,我的人生将永远不完整!”

辛念齐激动地说着不曾对其他人说过的话,“如果真的有上帝,我要让他把记忆统统还给我!”

“你的记忆谁也没带走,都在你脑中,只不过沈睡了而已。”李明祖盯着她双眸,如实相告。

“那麽把它们唤醒吧。”

☆、4 旧识2

另一方面,丁玲玲专注於拍照,g本没有察觉辛念齐已经跟一个男人离开了现场,事实上,就算辛念齐跟一个外星人跑去喝咖啡也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因为她看到镜头里出现一个熟悉的男人的侧脸,这个男人消失了五年,此时此刻竟活生生地跑进她的视线。可悲的是,五年前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背影,五年後她还是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丁玲玲百感交集,迅速收起相机,直盯着前面不远处的男人,双脚不自觉地朝他走去。

“请问您是顾先生吗?”话一出口,丁玲玲便感到无限心酸,这麽多年後,她依旧只能这样陌生而客气地称呼他。

对方闻言转过头来,回道:“你是?”

意料之中,丁玲玲并没有因为对方没认出她而失望,五年前她只能偷偷地远远地注视他,没奢望过他会注意到她的存在,更没指望他会认识她。如此近距离看到他的正脸还是第一次,丁玲玲压抑着流出眼泪的冲动说:“你好,我是‘依人服饰’公司的设计师丁玲玲。”

“你好,顾铭择。”

丁玲玲见顾铭择伸出右手,受宠若惊,激动地伸出双手紧握住他的手。

顾铭择微皱眉头抽回手,他知道中国的见面礼仪是握手,不料对方却如此热情,难道是被意大利的气氛感染了?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因为五年没有见到顾先生了。”

“五年?”顾铭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丁玲玲无意中瞧见了,却把它理解为惊慌──没错,在一个抛弃过新娘的男人面前重提旧事,他多少会因羞耻之心而惊慌。既然他抛弃了辛念齐,那就表示她有机会了!五年前,她在“依人”的最低层,五年後的今天,她绝对有资格与他并肩而行,甚至可以期待更多……思及此,丁玲玲鼓足勇气说道:

“很久以前,也许不止五年前,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一直偷偷注视着你,只是你没有发现。”

“你刚刚说你是哪个公司的?”突然有个陌生女人跟他说这样莫明其妙的话,顾铭择觉有蹊跷。

丁玲玲一愣,但还是如实告诉他。她在跟他表白,他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顾铭择迅速在脑中搜寻“依人”的信息,既而又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麽时候什麽地方?”

“应该是在杂志封面上。”

闻言,顾铭择有些气馁,难道他又遇上一个整天对着杂志看明星帅哥的花痴?困惑之时又听到对方说:

“我真正见到你本人则是在‘依人’。”丁玲玲回想起五年前,当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梦中情人出现在公司门口时,多麽激动和兴奋,但顾铭择径直走向辛念齐,几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当场被泼了一头冷水,至今想起那情景,她仍难以释怀地妒恨辛念齐,虽然辛念齐已失去记忆。

“你的意思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上海?”顾铭择向她确认这个意外的信息。

如果五年前他在“依人”出现过,那表示他五年前在上海,但这五年来他一直在美国拓展公司的业务,而家人竟从未跟他提起他到过上海的事,也一直反对他来中国开拓市场!他们是不是对他隐瞒了什麽?还是有什麽不可知的秘密?他决定亲自寻找原因。

临别时顾铭择给了丁玲玲一张名片,表示以後可能有机会与“依人”合作。或许他能从丁玲玲这里找到原因──家人刻意隐瞒他的过去的原因。

丁玲玲捧着顾铭择的名片,高兴得像圣诞节早晨得到糖果的小孩,她终於得到他的正视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现在只是五年,顾铭择的目光终於从辛念齐转移到她身上,虽然她不明白当初他抛弃辛念齐的原因。

想到辛念齐,丁玲玲才发现她不知什麽时候不见了。难道她看到了顾铭择记起了什麽,所以羞於见他?

与辛念齐通了电话,丁玲玲才松了口气,原来她是跟朋友在一起,而不是她刚刚设想的那样。

此时,辛念齐已跟李明祖回到他下榻的酒店,一进门辛念齐迫不及待地问他打算如何她唤醒记忆。

“你真的想找回那些记忆?就算是给你带来沈重打击的回忆?”李明祖有些担忧,十年没有联系,他无法猜测她遭遇了什麽事,单是一场车祸,轻微的擦伤怎麽可能导致失忆?她必定是遭遇了什麽不能承受的打击,而五年後的现在她能否承受当初的打击,他无从知道。

“是的。”毋庸置疑!辛念齐坚定地看着他。

“比如……你失恋了?”

“全世界每天都有人失恋。”再说,五年来她已经失恋过无数次了。当男友接二连三主动跟她提出分手时,她似乎没有一丝丝伤感。他们都对她说了同样一句话:你不是真的爱我。

爱?她真的投资了吗?或者她只是投资了口头上的吧?或者真爱被封锁在她内心深处?辛念齐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想不通的问题。

“或者说你最好最信赖的朋友当了你的伴娘,却在你婚礼上抢走了你的未婚夫?”

“这是好莱坞常见剧情,我想我能承受。”

“你模仿本.拉登制造另一起9.11事件?”

“不太可能吧?”辛念齐笑了出来,“这完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接下来,李明祖说出很多悲剧x的假设,都未能改变辛念齐的初衷,最後他说出自认为最震撼的假设:“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亲手杀了你的双亲……”

“这不可能!”辛念齐惊恐地瞪大双眼,随即又垂下眼,她失忆前的本x如何,她g本一无所知,她也没把握。

可是,当执着在一个人身上发生作用时,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沈思片刻,辛念齐还是抬起头坚定地说:“不管是什麽样的记忆,我都愿意承受。顽固不化也好,钻牛角尖也好,总之,我真的迫切希望找回它们!”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李明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想用催眠唤醒你的记忆。”但愿她回想起被他“强吻”的画面时不要太激动,当年就因为後面有人推了他一下,他便一直背着“强吻”的罪名被她记恨着。

李明祖让辛念齐坐在沙发椅上,给她倒了杯咖啡便在她旁边坐下来。

“喝了口咖啡是不是觉得服装会进行时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嗯。”辛念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仰头靠在椅背上。

“现在……闭上眼睛,深呼吸,感觉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轻松……轻松得让我们不由得回想到过去,回想到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像其他大一新生一样穿着白色的校服来到学校,而我则带了一批人在校门口迎接你们,当时人很多…多得几乎寸步难行,你慌了,不知该往哪走,我好不容易挤到你面前拉住你的右手,”李明祖顺着话轻握住她的右手,“你一定是第一次跟男生拉手吧?”

“嗯。”辛念齐仍闭着眼不动,脸颊微红。

“看你的脸,马上就红了,惊慌地盯着被抓住的手,你很怕我吗?”李明祖依然轻声地寻问。

“我…我不知道。”

李明祖见她有些惊慌失措,似乎完全沈浸在当时的气氛中,便接着说,“这个时候……我突然抓紧你的手,你吓得把背包横在中间,以为我要做什麽非礼的事,但我俯首便吻……”李明祖平静地描述当时发生的画面,试图告诉她真实的情况,辛念齐却突然跳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嚷叫着“你休想!”

“你记起来了吗?”李明祖惊喜地看着她,没想到这麽快就成功了。当时他由於惯x把嘴唇贴在她嘴唇上,辛念齐吓得跳起来,头顶刚好顶到他的下巴,害他疼得差点掉泪呢!

“记起什麽?你g本就是想趁催眠占我便宜!我看过很多催眠师非礼患者的例子,没想到你也……”

“我……”李明祖百口莫辩,随即脸色马上暗下来,无不失望地说:你g本没有被催眠,对吗?那你为什麽脸红?”

“因为你一直抓着我的手啊!”辛念齐指着自己右手腕上的另外一只手,李明祖才赶紧放开,耐心地说道:“催眠需要催眠者和被催眠者的配合,如果你胡思乱想,不专心,或是本着实验玩玩的心态,是不可能催眠成功的!”

“我没有不专心,我很认真地听你说话,只是你说要吻我……”辛念齐有点委屈地低下头,坚决要唤醒记忆的人是她,没配合好的人也是她。

“我保证不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需要我手抚圣经发誓吗?”李明祖夸张地在自己x前比划了个十字架,又补充道,“不过我是无神论者,这样做没有意义。”

“对不起,请再来一次,我这次绝对好好配合!”

☆、5 二度催眠失败!

“请开始吧,我准备好了。”辛念齐坐回沙发上,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再慢慢呼气。

对她来说,催眠是一个沈重的开始,一方面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另一方面又怕自己可能陷进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你还没准备好!你甚至g本就不信任我……”李明祖沈默了几秒,接着道,“在你意识里,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过去关系是好是坏都不能成为你今天判断我的标准,而我却仍自以为是地固守以前与你的相处模式。也许我应该改变我的态度……”

“不,不要改变!不要改变……”想到周围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好似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瓶般小心翼翼,辛念齐忍不住热泪盈眶,“如果你也变了,我怎麽找回过去?我知道我的台历不会那麽崭新,我也知道爱美的我不可能一张照片也没有保存,电脑里纯粹是设计图纸却没有其他资料……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原因,大家都避而不谈,刻意隐藏我的过去。难道我过去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都没有吗?就算我做了什麽十恶不赦的事也不能剥夺我恢复记忆的权利吧?”

“所以,从来没有人在你面前提起你的过去?”李明祖端详着她,想象着她生活在怎样一个圈子里。

“靖宇跟我说了不少大学的事,但我没有一点印象……”

“他跟你说了些什麽?”李明祖重新把咖啡递给她。

“比如我是如何半工半读,如何努力争取奖学金……但这些听起来遥远而抽象,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丝毫不能牵动我的记忆神经。”

“他没说他如何赶走他的那些假想情敌吗?”李明祖笑着问。

“有……”

“没提到我?”李明祖见她摇头便说,“仔细回想一下,真的没有吗?那年署假,天气很炎热,39度的高温,我还去你家,硬拉你出来吃冰,当时你家附近有个老伯在那开了个小店,连店名都没起,但生意却不错。这麽多年了,也许已经搬走了吧?”

“嗯……”辛念齐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五年前,我出院那天回家时看过一眼,但之後好像关门了。”

李明祖微皱眉头,暗想:那些人考虑得真周到!

“你还记得那家店是什麽样子吗?”

辛念齐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当时看到的画面,“小店很不起眼,连块招牌都没有,但一看就知道是卖炒冰和刨冰的……从店门口摆着的碎冰机和各种果酱就能看出来,那老伯笑得鱼尾纹很深……”

“眼睛眯成两条线,皱巴巴的脸还看得出两个酒窝。”李明祖忍不住接下她的话。

“对对对。”辛念齐嘴角微扬,仿佛她就站在那家小店前看着那老伯对她微笑。

“老伯老爱喊你‘小姑娘,又长标致了’。”李明祖看到她嘴角的微笑加深,便接着说道,“那次我们一起去,他还说‘哪儿拉来的英俊小夥子啊?’你还回说‘谁拉谁呀?在家里吹空调好好的,偏拉我出来晒太阳!’”

“就是,就是,太阳那麽烈本来就该呆在屋里嘛。”

“呵呵,就在我们等着刨冰上桌时,杜靖宇却突然出现,二话没说就把你拉走……”李明祖记得当时本来打算跟她道别,因为第二天就得随父母移民英国了,谁知半路杀出个杜靖宇。

“不可能!”辛念齐突然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反驳他。

“为什麽?”李明祖很惊讶,他们刚刚聊得好好的,他以为她已经进入状态,没想到她却突然清醒过来。他知道这次催眠又失败了。

“我是车祸後才认识靖宇的,之前g本没见过他。”

“他这样告诉你的?”李明祖意识到事情没那麽简单,有人先给她灌输了一些虚假信息,在她意识里已有先入为主的优势,不论他说什麽都可能造成她对他的误会,甚至对她恢复记忆毫无作用!

“为什麽这样问呢?”辛念齐看着他复杂的眼神,隐隐觉得自己受骗了,但欺骗她的是谁,杜靖宇还是李明祖?她没有任何判断依据。然而,她还是偏向了杜靖宇,从她失忆以来,他一直陪伴她左右,她也许不爱他,但他必定是爱她的!没有哪个男人会那麽傻,傻到暗恋她那麽多年还一直默默地付出。如果她还怀疑他,那岂不对不住他投资在她身上的爱情?但是,李明祖没有必要骗她……

“你……不相信我?”李明祖被突如其来的失落感笼罩着,他们才刚刚相遇,而杜靖宇已跟她相处了五年,他可以想象一天和五个三百六十五天在辛念齐心中的差距。

见辛念齐低头不语,李明祖更觉挫败,但还是试着安慰她道:“也许今天的试验太匆促,你的心情也不稳定,改天换个地点再试吧。”

“但是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李……”一时间,辛念齐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尴尬地垂下眼,“我……以前是怎麽称呼你的?”

“因为某件事你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总是没大没小地喊我全名,偶尔会叫我色师兄,呵呵…”

“李明祖,光明的明,祖先的祖?”

“是祖国的祖!”李明祖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纠正她的话,辛念齐马上就不满地反驳道:“不都一样嘛!”

同是他们两人,同是这样的对白,再看看辛念齐脸上相似的表情,李明祖不由得回想起十年前的他们。这段回忆至今仍储存在两个人的脑中,只是她把它封存了。

临别前,李明祖告诉她,处理完手边的事他会回上海看她。

於是约定一个星期後在辛念齐家见。

这不是一个星期!而是七个世纪!

辛念齐心乱如麻,画设计图也力不从心。李明祖与她多年不见,怎麽可能撒谎骗她?但她认识杜靖宇五年,他并不是那种会胡编乱造的人,难道五年的友谊不足以让她信任他麽?

丁玲玲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辛念齐的心不在焉,只是没有心思去探究其原因。此刻在她心里有个天平,友谊和爱情不相上下。她一开始就妒忌辛念齐,妒忌她平凡却轻易得到顾铭择的青睐,妒忌她孤独一人却乐观向上,但五年前那件事之後,她的愧疚驱使她成为辛念齐的朋友,五年来的相处,辛念齐的乐观、大度、对朋友惺惺相惜感染了她,她几乎忘了以前是如何忌恨她的,几乎把她当成亲姐妹,可顾铭择的突然出现把她推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多年前只能盯着杂志封面,只能偷偷看背影和侧面的她现在已能面对面跟他说话了!可是,辛念齐和他曾经多麽相爱,差一点就结婚了,顾铭择是真的移情别恋,不再爱辛念齐了吗?如果这样,考虑到辛念齐已经失忆,她是不是就没有必要让她知道顾铭择的出现?

下班时,丁玲玲再望向辛念齐的方向时,她已不在位置上了。她今天竟准时下班了!

辛念齐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匆匆回家,上楼找杜靖宇,後者已经下班回家,正在做饭。

“念齐,你来得正好,尝尝我新创的菜吧!”

杜靖宇是个烹饪爱好者,总喜欢自创各种各样菜邀她品尝,辛念齐当然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她没有把握能否接受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否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饭後,辛念齐向杜靖宇讲述了米兰之旅的遭遇,然而,後者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李明祖!?”杜靖宇惊呼一声,随即换上疑惑的表情,“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6 不为人知的歇斯底里

“我对他没有印象。”辛念齐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杜靖宇的表情变化。

如果他不认识李明祖,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刚才的反应仿佛她提到的是他的宿敌而不是一个陌生人。辛念齐不敢再分析下去,她不敢想象自己竟怀疑这个她信任了五年的挚友,他为她投资了那麽多啊!五年,也许不止五年的时间、关心和爱……

“他跟你说了些什麽?”这是杜靖宇关注的重点,也是他害怕的问题!辛念齐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她与李明祖相遇到催眠试验的过程。

杜靖宇极力保持冷静地聆听着,最後语重心长地说:“念齐,我知道你很想恢复以前的记忆,我也想过找个信得过的心理医生给你催眠,帮助你恢复记忆,但我没这样做,知道为什麽吗?因为我希望你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杜靖宇轻轻把辛念齐纳入怀中,接着说道,“我们不是青梅竹马,所以我不知道认识你之前你有什麽样的经历,我只知道我认识你时,你是个不太合群、喜欢独来独往又内向的女生,你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忧伤,我想你一定有什麽不愉快的经历。虽然我一开始被你的忧郁深深吸引了,并不可自拔地暗恋着你,但我希望你是个快乐阳光的女人,就像现在这样。没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反而活得更轻松,不是吗?”杜靖宇低头与她对视,辛念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很想告诉他,她活得不轻松,她每天都遭受同一个梦魇的折磨,可是她不能说,她已经欠他很多了,怎能再平添他的烦恼呢?

辛念齐回自己家里,关了灯却无法入睡,反复想杜靖宇的话,特别是道晚安时,杜靖宇对她说的话:“念齐,你不要轻信陌生人。虽然我不认识那个叫李明祖的人,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们是在服装会上相遇的,一个心理医生去参观服装展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是通过催眠获取商业机密,你还是提防着点好。”

信任与不信任一个人,完全取决於自己。直觉告诉她:李明祖是真诚的。即便握有私家侦探的第一手资料,即便知道她的姓名,知道她鲜为人知的鞋码,并了解了她大学时的一切大事小事,更甚的,假如他是个演技一流的演员,他也未必能表现得如此从容,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敲她的头,跟她斗嘴,眼神里充满宠溺……

翻过身,辛念齐把头埋进枕头里,心如乱麻。

老天啊!为什麽让一个服装设计师揣测这类侦探嫌疑的问题呢?

黑暗中,辛念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又见到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望着空荡荡的远方,突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拉她的裙子,她回过头往下看,是一个小女孩……

住宅区同一幢楼的另一间房子可就没这麽安静了:一只男人的手一挥,将桌上的碗盘全数扫落地,原本躺在盘碗中的剩菜剩饭也应声贴到地上,继刺耳的碗盘碎裂声之後,是指关节发出的劈啪声,男人的拳头握得死紧……

☆、7 体贴背後

次日早

像以往一样,辛念齐从梦魇中醒来,带着两行热泪刷牙、洗脸、换衣服、盘发……喝了杯牛n便准备去上班。

才打开门,辛念齐差点撞上门外的人,惊呼中退了一步,一看来者是杜靖宇,便松了口气。

“靖宇,你一大早跑来吓人有什麽企图?”

杜靖宇亮了下手中的车钥匙,盯着她的眼睛,煞有介事地说:“昨晚有人没睡好,一夜间变成熊猫,我这是来当免费司机,确保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安全。”

“你……怎麽知道……”

“呵呵,不用太感激哦,这是我身为你男朋友应尽的义务,走吧,我送你去公司。”杜靖宇说着便拉起她的手到地下停车场取车。

车开出小区,一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坐在本帅哥旁边,听着古典轻音乐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啊?”

“嗯。”辛念齐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在这小小空间的回荡,这将会是一个轻松颐人的早晨。

杜靖宇把她的座位调平,让她更舒适地躺着休息,轻声说:“听说过武侠剧中的丹田呼吸法吗?这种方法对改善你现在的状况可是相当有效的。”

“不就是深呼吸嘛,少故弄玄虚啦!”辛念齐笑着说,仍闭目养神。

“是没错,但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不知道真正深呼吸的方法。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你们公司,在这段时间内,你照我说的方法呼吸的话,保准你今天j神百倍!”

辛念齐笑着睁开眼侧身看他,调侃道:“听起来打广告的成份居多。”

“嘿,你不相信我啊!念齐,我什麽时候骗过你了?”

辛念齐看他急着反驳,大有把车停到路边跟她好好理论一番的打算,便轻笑着说:“好啦,你说怎麽个呼吸法,小女子谨尊杜老师的指导。”

“首先,轻轻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音乐,感觉每个音符都跑进耳朵里,形成一种美妙的回响,”杜靖宇边开着车,边轻声慢悠悠地说道,“放轻松,把身上每块肌r都放松……放松……感觉不到任何压力,每个细胞都放松……”

杜靖宇看了辛念齐一眼,她正安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上,他便接着说:“现在慢慢地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吸,空气从鼻孔通过喉咙进入肺,x腔充满气体,再吸饱一点,让肺部往下沈,然後憋气,你可能感觉到肺挤压到下面的横隔膜,气沈到丹田,也就是肚脐下一寸三分处。好……现在缓缓地吐气,微微用力将突出的小腹内缩,压迫横隔膜往上,让肺腔往上缩小……是不是觉得j神好多了?……再反复深呼吸……”杜靖宇侧过脸看了辛念齐一秒,後者平静得仿佛躺在另一个世界,杜靖宇不露声色地说:“听着轻柔的音乐,你感觉更放松了吧?渐渐地……渐渐地……你只听到我的声音,其他任何声音都不能进入你的耳朵了。现在你回答我,你能听到古典轻音乐?”

“没有,很安静,只有你说话的声音。”辛念齐闭着眼,平静地回答。

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杜靖宇继续轻声问道:“那麽你也听不到汽车喇叭声吧?你听听看,有没有?”

“没有,还是只有你说话的声音。”

“那麽,告诉我,你认识李明祖吗?”

……

☆、8 跟踪

凌晨三点多苏格兰一家雅致的乡村酒吧

此刻人已不多,活泼的乡村音乐也换成单纯的萨克斯曲。

“来一杯吧!看得出你酒量不错,这杯**尾酒不至於让你找不着北。”李明祖走到一个皮肤略黑的青年男子旁边坐下来,把自己的酒杯推到他面前,见他一点接手的意思都没有,便会意地大笑了一声,招来酒保再要了一杯给他。

这个人跟了他两天了,却什麽动作也没有。从他走出别墅,到开车进市区,甚至在市区里他故意绕了几圈,这个人还是y魂不散。他记得自己没有什麽情感纠葛也没有欠高利贷,更没有作奸犯科,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一年到头就上了那麽几次杂志封面,因为那些卖杂志的说他的照片能招揽更多女x读者,仅此而已。如果此人是来监视他的行踪,他实在找不出自己被跟踪的理由;如果是来索命的,那他是否该为自己有资格招来杀手而受宠若惊呢?但对方为何迟迟不动手而像狗皮膏似的粘得他心生厌恶?总之,这小子已经严重拉扯到他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超乎常人的细腻神经,李明祖决定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弄清原因。

“工作很辛苦吧?每天穿梭在人群中,做着别人难以理解的事,压力很大吧?其实你们这样的工作我也做过。”李明祖把目光定在青年男子脸上,後者只是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李明祖刚刚为他点的酒,没有回答也没有碰触酒杯。李明祖马上意识到对方是个新手。

“要做一个成功的‘马路画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李明祖耐心地跟青年男子讲解如何当一个侦探,如何避免被目标人物发现等技巧,後者由原先的不屑一顾到聚j会神,甚至後来还与他碰杯共饮。

李明祖成竹在x,不用几分锺,他就能知道自己成为“目标人物”的原因了。

他把青年男子催眠了,结果,远出乎他的意料…杜靖宇竟找人盯上他!

他与杜靖宇十年没见,当初也算不上有什麽交情,最多就是同一个系的学生,但杜靖宇後来又因不明原因转到金融系,而他则移民到英国,至此从未有任何瓜葛。现在突然找人跟踪他倒是为哪般?

突然想到辛念齐,想到她失忆了,想到他与她还有约,就在三天後,李明祖不禁心寒,难道与辛念齐有关?他不过打算帮辛念齐恢复记忆,至於能否成功要看她的造化了。而杜靖宇,就算他有多麽爱辛念齐,也没必要如此大废周章找人盯紧“假想情敌”吧?难道他惟恐辛念齐恢复记忆对他造成什麽威胁?

好奇是危险的!人们却总喜欢寻求刺激,哪怕是危险的刺激。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李明祖本应安分地呆在他漂亮的苏格兰小别墅里,每天接待无数排队等着向他咨询心理问题的人们,但现在的问题是辛念齐的权利被侵犯了,从之前她的话中,他便猜到杜靖宇包括辛念齐周围的其他人都在有意识地阻碍她想起往事,她以前那麽多的朋友究竟到哪儿去了?难道他们都愿意这样对自己的朋友坐视不理?还是他们原本就是虚情假意?如此诡异的迹象,实在很难让他继续安份地呆在那座苏格兰小别墅了!

只要愿意,李明祖可以跟任何人成为朋友;只要愿意,他也可以把任何人当成敌人。而杜靖宇已被他划入“敌人”的行列,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他曾经最喜爱的师妹,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他仍被她吸引着,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当然也不会是亲情,总之,一种他也说不清的情愫,以为这麽多年後应该会淡化继而消失,却在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被莫名激活。

他不得不承认:辛念齐对他有一种奇妙的感染力,只要她一开口,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便会不知不觉地受她影响,觉得世上一切都很美好。但,那不是爱──李明祖反复告诉自己。

他庆幸当初刚好要移民,可以暂时把这莫名的感情搁浅,於是没有留任何消息给她,就这样与她完全分隔了十年。现在记忆又把她从他的内心深处拉出来,但她的记忆却被藏了起来,他不能坐视不理!谁也不愿意记着某人却被某人遗忘,那种失落感谁愿承受?

……

“李明祖,你把我催眠睡着了吧,我不想听文学课,那个老师讲得索然无味,声音却震耳欲聋,催人入睡的同时却又给人提神,这一催一提的,整得我脑细胞都萎缩了……”这是当年辛念齐朝他撒娇的话,如此夸张的措词令李明祖当即笑出声来,随即劝说道:“我知道你们用画图来表达自己的服装风格和理念,但必要时,表意j准的文字能让别人更好地理解设计师的想法,而且设计师好像不止是画画图而已吧?在与制版师交流时也需要j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才能做出自己满意的衣服,这是你告诉我的哦。所以你还是好好去上文学课吧!或者我先给你提提神?”

只有辛念齐知道“提神”的方法,那也是他一直被称为“色师兄”的g本原因。

看着她抓起书就跑,李明祖大笑起来,只是越发皱起眉头,当时还是个学生的他不敢承认自己对她的感觉,现在成为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他仍不敢。爱,不单是以经济为基础的,一旦确定了,就代表要付出一笔投资,不关乎金钱,不关乎物质,而关乎……关乎什麽,他也不知道。

李明祖闭上眼睛,双手用力按住脸又向酒保要了杯**尾酒。而刚刚那名青年男子早已开溜了,看着这个“目标人物”前一秒严肃地绷着脸,这一秒肆无忌惮地大笑,下一秒又神情复杂地皱眉,表情诡谲到令人心里发毛,他不敢多呆半秒!

☆、9 车祸重演

地球的另一个角落,杜靖宇拨了同一个电话无数次,一直无法接通,暴怒之下却不能发作,因为他现在正坐在一家优雅安静的餐厅里,一旦有什麽大动作,必遭旁人非议。

看着服务生端上来的牛排,杜靖宇却胃口全无,放下两张钞票,起身便走。

他沈着气,穿过马路,走回公司,直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了门,才爆发出来──两手往桌上一挥,把文件夹、笔筒、电话机连同笔记本电脑一起扫到地上,杜靖宇看到放在桌角唯一幸免於难的相架,伸手拿到眼前,盯着里头的相片,握紧了拳头。

没关系!反正他已从辛念齐口中得知李明祖会回国的消息了,就在後天,只要盯住辛念齐,不让她和李明祖独处,李明祖就不能得逞!

“你是我的……”杜靖宇抓紧相框,歇斯底里地重复着。

与此同时,李明祖在他的小别墅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外出旅行”,便提前踏上回国之旅。

他知道,这次旅行不会太短。

……

凌晨六点,杜靖宇被熟悉的手机铃声惊醒,这几天他都没有真正合过眼,他在等一个电话──就是现在了。没有来电显示,对方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他刚下了飞机”便挂断了。

他费尽心思,在上海各个机场都找人紧盯,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李明祖没有觉察到这一切,随便找了家四星的酒店便住下来。他去了母校,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想也知道,十年了,除了原有的记忆,还有什麽不能变的?

傍晚时分,他吃过饭便准备前往辛念齐家,途中却发现有辆车时快时慢的跟在後面,他叫司机随便绕几圈後,仍发现那辆黑色宝马在後面!李明祖中途下车,进了一家商场绕了半圈,从另一个出口出来,这回他没有发现有车辆尾随了,便安心地搭乘出租车一直坐到辛念齐的小区,就在打开车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瞄到拐角处有一辆车,借着路灯只能看到车头的一部分,车是黑色的,但看不到车牌号码和车里的人,他直觉这辆车跟路上跟踪他的是同一辆,於是迅速下车,加快步伐朝小区门口走去。然而,拐角处的车似蓄势待发,出租车刚走,车上的人便一下子把油门踩到底,还好李明祖原先就有防备,迅速一跃,整个身体横着扑入小区内,再回头看时,黑色宝马已不见踪影。

原以为脱离了险境,站起来时才感觉小腿不对劲,除了酸麻,似有一股湿热的y体从左小腿处溢出,他赶紧撩起裤子一看,鲜红的血已染湿了袜子的一部分,淌入皮鞋内。

damn!肇事者显然有备而来!

李明祖用力撕扯下一段裤子绑紧大腿,才报了警。

此时此刻,小区楼上有个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啊──!”丁玲玲双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嘴,吓得连退两步。

此情此景,让她联想到五年前,在同一个地点发生的事,同样的环境──天色灰暗,路灯不甚明亮,汽车发动马达加速往前冲──尽管接近目标时临时改变了主意,拼命踩刹车,车还是因惯x向前进,“砰”的一声後,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前面飞到更远处……一切仿若前一秒才发生的,清晰而深刻。尘封多年的罪恶感似地狱里的魔鬼被唤醒,袭卷而来,像裹尸布般罩住她的头,丁玲玲眼前一片黑暗,昏死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来,丁玲玲仍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眼泪从眼角滑落,喃喃地重复着:“念齐,对不起……”

☆、10 危机中的催眠1

这个夜晚跟其他任何太阳落山後黑幕遮盖了整个天空的夜晚没两样,只不过多了一个躺在医院里的人,多了一个幸灾乐祸的人,多了一个内疚的人,还多了一个睡不着的人。

没错,对辛念齐来说,这又是一个难眠之夜,她并不是害怕再次亲临一场没有结局的婚礼,而是她从米兰回来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约定的日期就在明天,明天她会见李明祖吗?她能见李明祖吗?

杜靖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是通过催眠获取商业机密……

而李明祖那张真诚的脸又同时浮现在脑海中……

本想找隔壁的丁玲玲聊天,见她已熄灯休息便没去打扰她。於是,辛念齐一整晚都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脑中不断回顾李明祖和杜靖宇包括其他人跟她描述过的往事,试图把各种画面组合在一起,想象成她亲身经历的人生

一部分,结果,却是白费功夫,她总感觉那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与己无关。

第二天想找丁玲玲诉说自己的顾虑,後者却一大早就去上班了,不知是有意回避她还是真的很忙,几乎整天都看到她在接打电话,连中午同事们一起吃午饭她也推说公事没处理完而单独呆在自己办公室里。

吃饭时,辛念齐听到一个同事说道:“好可惜哦,这麽帅居然出车祸了……”

另一个马上回道:“谁说帅就不能出车祸?”

“还好只是伤了小腿,平时穿长裤遮住了没事……”又一个同事说。

“要是划到脸上肯定要哭死了……”

辛念齐是少见的谦虚的服装设计师,尽管去了米兰时装周,回来还是那样平易近人,丁玲玲就有点变化了,虽不至於趾高气扬,但多少有些自负,所以同事们都比较亲近辛念齐,在她面前也能够毫不忌讳地谈天说地。

“一个心理医生能得罪谁啊?要遭这样的难?”……

本来同事们吃饭时东扯西聊没什麽稀奇的,但“心理医生”四个字引起辛念齐的好奇,便忍不住抬头看她们讨论,只见一份报纸在她们中间传来传去,有的甚至只是为了一睹头条中的俊男照片才抢着看,报纸传到她旁边的同事时,她便忍不住瞟了一眼头条的标题,“李明祖”三个字首先抓住了她的视线。

“能……让我看一下吗?”

同事微笑着把报纸递给她,并没有注意到她声音中隐约的颤抖。

辛念齐接过报纸,便迅速把标题又看了一遍──英籍华人李明祖回国遭遇车祸,再看旁边附的照片,没错!他就是她在米兰遇到的李明祖!还没看正文,辛念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照片,照片的背景异常熟悉!那个开着的大铁门,门内那些楼房都似曾相识,门柱上那个生锈得有些破旧的邮箱揪住了她的心──那是她住的小区!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辛念齐急着看完消息,身边同事讨论些什麽她已无暇顾及。

她盯着报上写着她所住的小区名,他一定是为了找她才遇到这种事,可是出车祸要麽擦伤,要麽骨折,要麽更严重点得了脑震荡,但还从没听说过有刀伤的,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一些蓄意谋杀的电影情节。报上没有说明车祸的原因,辛念齐不由得心慌,他裤腿上的红色血迹令她触目惊心!他的左腿受伤了严不严重?他是否还惦记着他们的约定?他在哪家医院?……

“我想找今天头条新闻的记者,请告诉我李明祖在哪家医院。”辛念齐从报上查到报社的电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可奉告!今天已经有不少女人打电话来问同样的问题,如果我都告诉你们,那家医院岂不成了动物园?”

“我……”辛念齐还没来得及说第二个字,对方就挂了电话。辛念齐又重播了一次,这次对方拿起来就挂掉,被挂了无数次後,对方才不耐烦地吼她:“你有完没完?存心找我们报社麻烦吗?”

听到这种语气,辛念齐知道还有商量的余地,便赶紧说:“我是他朋友,我叫辛念齐,他会愿意见我的,或者你可以让警方找人监视我也无所谓,只要让我见他!”

报社最後还是告诉了她,当然前提是得到李明祖的应允。

辛念齐一得知李明祖所在的医院便开车直奔医院,由於见人心切,她没有注意到有辆出租车一直尾随着。

“李明祖!”

李明祖还陶醉於报上头条中自己那英姿飒爽的照片,却听到门外有人喊他的名字,下一秒门就打开了,只见辛念齐因一路小跑而微喘着,面色微红,大跨步走到他床前,她眼神里充满的关切,在他内心激起一阵涟漪。

辛念齐看到盖着小腿肚子的那部分被子一高一低的,便猜到是一条腿绕了绷带的结果,想到那一处从此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心揪得紧,但目光移到病人脸上时,却发现他竟一脸憨笑,她差点要怀疑那腿和那脸是不是同一个主人的!

“念齐,看到你来我真的好感动,不知用什麽语言来表达,要不让我亲一个表达感激之情吧?”

辛念齐翻了翻白眼,她现在是非常相信自己曾给他起“色师兄”的外号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这几句话让她沈重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不少。

“我……希望你的伤没像报上描述的那麽严重。”辛念齐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报纸又殷切地盯着他的双眸,希望得到心安的答复,後者如她所愿回道:“报上说得确实有些过火,除了这里不到十公分长的刀伤,”说话的同时李明祖指了指左小腿,“就缝了十来针,其他并无大碍,”见辛念齐松了口气,李明祖忍不住想逗她,加了一句,“报社也是为了多卖几份报纸,不写严重点能博取女士们的眼泪吗?不过,照片拍得还挺帅的,不是吗?”

辛念齐想笑,但笑不出来,她向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想单纯的车祸是不会有刀伤的,报上说你报了警,明明是‘蓄意谋杀案’,却写成‘交通事故’,‘肇事者’对那个人的形容太慈善了,g本就是‘凶手’!我想象不到你这样的人会树敌……”

“其实我在苏格兰时就被人跟踪了,虽然甩开了,但回到上海又被另一个人跟踪,虽然心有防备,但还是挂了彩,让你担心了。”李明祖示意她坐在床边,辛念齐迟疑了几秒还是在床尾坐下来。

闻言,辛念齐有些内疚地低下头,如果不是为了找她,他怎麽会遇到这种事?为什麽车祸偏偏发生在小区门口,而不是其他地点?如果当时李明祖没躲过去,是否会像她现在这样也失去了记忆……

半晌,辛念齐才说出一句“对不起”,李明祖忙说:“no.no.no.你不该这样说,你难道没有联想到什麽吗?五年前,同一个地方的事故?”见辛念齐一脸惊讶,他便解释道,“杜靖宇应该跟你提过你出事的地方吧?警属的人跟我说的,五年前的事故跟昨晚很相似,同样的时间、地点,同样没有第三方目击者,同样有人预先用黑布把小区附近的监控器蒙住了……”

“你意思是……同一个人做的?”

“我不知道,这样下结论没有g据,但很难不让人往这个方向想。”李明祖又说,“我在市区跟他周旋的时候,红绿灯的电子眼拍摄到他的车,但早上警方告诉我说,按照拍到的车牌号追查到的车主竟是一个逝世多年的人,他们显然用了假车牌!”

“意思就是这次事故也要像我当初那样,自认倒霉,不了了之?”辛念齐不禁皱起眉头。

“不,警方仍在追查,g据拍到的驾驶者的部分身体特征,相信不用多久就有结果。别担心。”

辛念齐点点头,勉强地笑了一下。

李明祖想起之前在米兰的事,便说:“虽然之前我们的试验没有成功,但回国後你有没回想起什麽?”

辛念齐摇摇头。

“杜靖宇知道我们在米兰见过面吗?”

见辛念齐迟疑不答,李明祖便猜到了答案,对於帮她恢复记忆突然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还是问:“你信任他远多於信任我,对吧?”

他说的是事实,辛念齐无言以对。

“我想我就算再怎麽努力也难以帮你恢复记忆。催眠需要催眠师和被催眠者相互配合,而被催眠者对催眠师的信任至关重要,可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只是更信任杜靖宇?”

“请不要让我去怀疑现在的朋友,”辛念齐抬眼看他,“靖宇处处为我着想,他怕我承受不了以前的回忆甚至希望我永远不恢复记忆。可是我想要那些记忆!每天患得患失,在街上走担心突然跳出个人来,指责我曾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回到家害怕收到一些奇怪的信件……你了解吗?”

李明祖看到她眼里盈着泪,心疼,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