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部分(1/1)

逗得谢乔沈团长都乐了。

潘东明扯过谢乔揽着她的肩,让她一手环在自己腰上,对着小贩的相机呲着牙,比划一个特俗气的“v”。

小贩把快速成像的相纸抽出来甩了半天递过来,说:“看看,人长得好还上镜,金童玉女。”

小贩的话直把潘东明乐的心花怒放,看了相片上俩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搂在一起,身后是千年祈福树,怎么看怎么吉利,随手抽出百元大钞给小贩说:“哎呦,您捏的照片儿可真技术,甭找了,多的我请你抽盒烟。”

小贩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高高兴兴的揽生意去了,下了山坐在车子里潘东明还在爱不释手的傻瞧着,嘴巴都合不拢了,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与谢乔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一张小照片上,其实俩人的表情都挺傻的,谢乔抿着嘴巴裹着大衣跟一平常的大嫂差不多打扮,潘东明笑得倒是挺开心的,就是那壶盖儿发型跟手势瞧着就是一傻帽儿,可潘东明却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捏在手上看着。

与沈团长在机场候机楼道别,终于坐在回北京的飞机上,潘东明还在瞧着他们的合照儿,指着相片上的谢乔说:“你瞅瞅,啊?你怎么这么傻啊,整个一农村傻妞儿。”说完了又自言自语,“其实照的还挺不错的,真朴实,我这身儿衣服没穿好,要是裹成个旧式军大衣就完美了,找着解放前的感觉了嘿。”

谢乔扭过脸去暗暗发笑,他凑过来说:“瞧瞧你把我给糟践的,把我整成这个模样儿,你故意的,我知道,你就没安好心眼儿,这要是大夏天的我就手儿的光着脖子弄个大裤衩儿,配这个发型整个一个土鳖的光辉形象,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看你嫌丢人不。”

谢乔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来,用手捂着嘴巴笑的直抽抽儿,潘东明看她好笑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笑着翻她白眼,咕哝着说:“咦,瞧你那张八样,笑吧你就。”

两个多小时后到达首都机场,刚出安检门就看见有人喊着潘东明的名字朝她们招手,潘东明拉着谢乔走过去,前来接机的有两拨人,一拨是公司秘书王小姐与几个部门经理,一拨是堂弟潘梓怡杨群。

潘梓怡见着潘东明便指着他“啊啊”了几声,最后下结论说:“我的好哥哥呐,您这造型也忒土了点吧,这还是我哥吗,怎么跟一二百五差不离了。”

潘东明把公司的人打发走了转身,便笑着捶了潘梓怡一把,捏着他的下巴说:“滚吧你,不是在上海么,怎么回来了,不在那儿好好的跟我盯着工地跑回来跟什么癔症呢。”

潘梓怡摊摊手,“我这不是跟您汇报一下工作么,您倒好,猫四川去了,还乍么实儿的给闹那么一出儿,我这不是担心你瞅瞅你再走么。”

潘东明把谢乔往前扯了扯,指着潘梓怡说:“这是我三叔家的老小,潘梓怡,在上海自个儿弄个建筑设计公司,现在跟我联手儿做生意呢,年轻有为不能小觑,有本事着呢,特别是那张嘴,出了名儿的油画,跟杨群俩人号称是京城哼哈双煞,这俩人今儿凑一起,有热闹瞧了。”

潘梓怡“哎唷”一声赶紧伸手说:“这肯定就是谢小姐了,人我没见过不过您的大名儿我可不止一次听说了,都传到上海去了,听说谢小姐不但人长得貌美如花心灵手巧,还有一特别的本事,今儿我可是慕名而来的。”

谢乔抿着嘴巴只是笑,杨群已经凑过来眨眨眼问:“哟,她有啥特别本事还是我不知道的,赶紧的八一八。”

潘梓怡朝他翻一眼正经的说道:“当然是降魔除妖的本事了。”

杨群笑着搂住他的肩说:“这话我爱听,不过你可悠着点,这在潘东子下巴颏儿底下打滴溜儿的,留神呐哥们。”

潘梓怡也不让潘东明说话就说:“哟,经你一提醒儿,得,说走了嘴了,赶紧转舵,咱去哪儿吃饭呢?”

潘东明指着他们俩恨恨说:“跟我叫板不是?你们俩就给我胡抢吧,跟我捣乱,等我吃饱了咱再说事儿。”

杨群扒拉潘东明的胳膊说:“哎唷那就赶紧的,都等你们一晌午了,饭还没着落呢,那几人还在等着给你压惊接风呢,走吧吃饭去,坐下填饱肚子咱再瞎白话,瞧哥们你这瘦的,弄点好的给你补补。”

几个人一边神侃一边往机场外走,出来候机楼就瞧见了潘振南的车了,司机看见他们出来就打开车门小跑过来,对潘东明说:“潘先生,处长已经等您多时了,接您回家。”

潘东明一愣:“回家?”他瞅瞅谢乔,潘梓怡已经朝车子走去,与下车的潘振南说了几句话,又回来小声对潘东明说:“要不你先回家吧,谢小姐我们招待好了就给你送回去,不过你可要张着点神,家里已经得了信儿了。”

潘东明心里一紧,又瞅瞅谢乔,她笑了笑说:“你回去吧,甭管我了。”

他点点头,临上车时又回头瞧一眼,谢乔就给他摆摆手。

潘梓怡先去启动车子,杨群陪着谢乔一边走一边说:“谢乔,我说的你也甭不爱听,东子家里人要真知道了这事儿,你也得好好的盘算一下。”

谢乔默默的也不做声,坐到车子里潘梓怡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谢乔,笑着说道:“我们老潘家就大伯家的规矩大,快过年了点个卯应酬应酬都是免不得的,就他那急性子说不准一会儿就找个借口溜出来了。”

孽债69

潘梓怡杨群把谢乔带到城郊的谋会所,辛少老早就站在门厅口瞅着,没瞧见潘东明,问:“哟,这主角儿哪去了,怎么就她一个人啊。”

杨群说道:“咳,甭提了,一出机场就被他二哥逮着了,领回家了。”

“我这夺命烟追魂酒都备好了跟他接风呢,他倒颠儿了,成,灌她也一样。”辛少笑嘻嘻一指谢乔,潘梓怡却抬眼皮瞅了辛少一眼,他清楚自己大伯的那火炭脾气,怕潘东明回家不好过,又瞧见谢乔竟是个腼腆的小姑娘,与以往潘东明身边的女人不一样,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这俩人会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这会儿听见辛少的玩笑话不禁无来由一阵烦,瞪了他一眼,说道:“损不损呀你,这人怎么都这么坏,抖落个没完,汽车跑一阵还得停一停呢,我说你是不是也该到站了,抽什么疯呢。”

辛少被他噎的直背气,一眨巴眼:“哟,梓怡不待见我了,那我歇歇总成了吧。”

杨群上前笑嘻嘻笑着说:“能让你歇歇也实属不易,潘东子没口福,咱替他喝得了。”

在包厢里等着的也就是平时跟潘东明要好的几个哥们,潘东明不在吃饭也利索了,有几个也是经常随着杨群去别墅混饭的主儿,都认得谢乔,一顿饭吃的嘻嘻哈哈的热闹,完了谢乔就被潘梓怡杨群辛少给送回去潘东明的别墅了。刘嫂一见着谢乔,就拉着她的手红了眼睛:“我说你这孩子,啊?出去玩也不说一声儿,都是他人急的主儿,这先生呢,没回来?他怎么样了,可还好?”

谢乔挽着刘嫂的胳膊点点头,帮她擦擦眼泪说:“他没事儿,您别急,都好利索了。”

潘梓怡来回的打量着别墅内的装饰,说:“嘿,我都好几年的没来这儿了,我哥就是懂享受,弄的不赖。”

辛少说道:“你甭老是窝在上海尽是给别人盖窝儿,也赶紧的回来弄一小窝儿,再整个宜家宜室的姑娘住里头,咱又有撒欢儿的地方了。”

杨群凑上来掰着潘梓怡的下巴左右瞧瞧,潘梓怡被他弄的莫名其妙,还没问话呢,就听杨群喃喃说:“嘿,我说,这瞅着也是上好的牛粪一堆,你说怎么就没朵像样点的花儿跑过来呢。”

他们走了以后谢乔便上楼去,抬起头看着亮晶晶的吊灯,去露台扭了一圈回来,又把她曾住过的客房门打开,还是原样,干净整洁豪华,进到她与潘东明的主卧室,和衣躺在大床上,手指触摸着丝质的床单,闭上眼睛,睁开的时候她想,梦醒了,只不过这梦做的,时间有点长而已。

潘东明一进家门就坐在沙发上不起来,盯着自己脚尖愣怔,回家的路上他就向二哥拐弯抹角的打听家里人都知道多少了,回来自己该怎么应付,潘振南跟他打太极,就是不往正经路上说,最后他也只好强打起精神,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看情况见招拆招吧。

家里挺热闹的,不时就来人送来些过年的物什,囡囡也放了寒假,从二楼牵着乃乃的手下来,一看见他就喊“小叔叔”,他抬头看见母亲便起身,把扑向他的囡囡抱怀里,亲了一口,揉着她的头发说:“小公主,才几天儿的没见着怎么吃这么肥呢,叔叔都抱不动了快。”

母亲走过来盯着他上下瞧瞧,开口问:“老三,这都好了?”

他敷衍的点点头,只顾着逗囡囡,含糊的说:“唔,好了好了都好了。”

母亲坐在一旁看他哈囡囡痒痒,逗得那孩子不住的咯咯笑,看他瘦下去的脸颊心疼,忍不住又道:“老三,你在外头弄那么大响动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儿,都这么大人了能消停消停让我省些心么。”

母亲这么一说就让潘东明感到又累又不耐烦,不想再敷衍了,只想着赶快的见着父亲爷爷点个卯就走,不禁烦烦的说:“妈,我这才刚回来,您就不能让我歇歇,一见着我就的嘚啵。”

母亲有些生气了,霎时红了眼眶:“我是欠了你们老潘家的,爷几个都这脾气,我把不住的说几句,你们就玩蝎了虎子的惹不起,上赶着吃你们挂落儿给我吊脸子,你俩哥哥好不容易都安生了,就剩你自个儿这个不安分的,说你一句赤急白脸的跟我急,我造了什么孽养了你们几个不肖子。”

潘东明一瞧母亲这是真生气了,感觉赔起笑脸凑过去搂着母亲的肩说:“哟,妈,妈,您这是干嘛呢,对不起啊,您儿子这张嘴您又不是不知道,又赶上我这不舒服的,回家见着您了不就是想撒撒娇么,要不您打我几下出出气,可甭让我爷爷瞧见我把您气成这样了,不然我就惨了嘿。”

囡囡也凑过来用小手去擦乃乃的眼泪,哄着乃乃说:“乃乃不哭呵。”

把囡囡搂怀里的母亲才说:“你爷爷你爸都不在家,快过年了会议多,来,掀开衣服让妈瞧瞧,这伤口大么。”

潘东明把上衣撩起来露出已经长好的伤处,红红的一道印子,母亲轻轻摸了摸哽咽着声儿问:“儿子,疼不?”

“早不疼了,妈,您甭揪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瞧我这身体倍儿棒的能有啥事儿,您别难受,啊。”

“早就跟你说过山高路险的不然你胡作,你偏不听,出这档子事儿子你就乖乖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哪儿也甭去了,让管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瞧瞧瘦的,脸上都没r了。”

潘振南刚好进屋,走过来抱起母亲怀里的女儿,接口道:“他是那你说话就听的人么。”

母亲瞪他一眼:“你大哥成天的不在家,你做二哥的也不说说他,尽让他由着性子的胡闹。”

潘振南瞪着虎头虎脑的潘东明笑着说:“哟,我可是不敢说他,还没说呢蹦跶的比我还高。”

母亲把潘东明的衣服拉好,拍拍他的p股说:“要累了就上楼歇会儿,你爷爷老念叨你,下午我亲自去买些你爱吃的,晚上就好好的吃一顿,咱家除了你大哥大嫂回不来这人口就算是齐了,哪儿也甭去了,就在家我盯着你给我好好的养着。”

潘东明想说不成,被潘振南狠狠盯一眼才转口说:“妈,您没活动这么闲啊。”

母亲站起身摸摸他的脸说:“啥也比不过伺候我儿子要紧,听妈的,洗洗好好休息一下。”

“哎。”

母亲走后潘振南他保姆把囡囡带出去,指指沙发说:“你坐下,我有话说。”

潘东明老实的坐在沙发里不做声,潘振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东子,你在外边出事儿的原因我瞒着呢,只说你是登山探险出了意外。”

潘东明用手搓搓脸,面色疲惫的说:“那先谢谢你了。”

潘振南接着道:“先甭谢我,我得把其中的厉害关系给你说说,东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在外头整的那些个嘎七八马的破事儿,在家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该瞒的就瞒着,瞧着爷爷年龄都多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咱爸还有高血压,妈也经不起刺激,要是知道你为了个女的把自个儿弄成这样,咱爸那脾气你也知道,到时候把你另条腿也打折了,不想找事儿就安生写,咱妈既然说了要你呆在家里你就哪儿也甭去,听见了没?”

潘东明默默的点点头,潘振南这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你也累了,上楼去好好歇着,我给咱爸打过电话了,听说你回家了都说晚上要回来吃饭呢,睡一觉精神,去吧。”

潘东明慢慢的挪到二楼自个儿的卧室,保姆已经把浴室里的水放好了,洗完澡就躺在床上,本以为大白天的睡不着,谁知却睡的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浑身瘫软,还是没睡好瞌睡没精神,卧室里拉着窗帘黑乎乎的,一时没能迷瞪过来,还想着天没亮呢,刚摸索着抓到床头的腕表看时间,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小身影从门口挤进来,软软的叫:“小叔叔?”

“哎,囡囡。”潘东明拧亮台灯,折起身子对着囡囡招招手:“快来,把叔叔拉起来。”

囡囡像只小兔子般跳过来,被叔叔揪到床上,咯咯笑着搂住潘东明的脖子,潘东明在稚嫩的小脸上狠亲了一口说:“唔,真香,是不是偷偷洒了你妈妈的香水了?”

起床的时候他看到床头柜上他与谢乔的照片儿,就坐在床上抱着囡囡让她看,指着照片儿上的谢乔说:“这个阿姨漂不漂亮?”

囡囡盯着看点点头:“嗯。”

“想不想认识她?”

“嗯。”

“咱们给她打个电话好不好?”

“嗯。”

拿起床头的电话拨到别墅里,谢乔在卧室里接起电话:“喂?”

囡囡拿着听筒眨巴着眼睛看着叔叔不说话,潘东明就教她说:“你问是不是谢乔阿姨。”

“你夸夸她说她真漂亮。”

“阿姨你真漂亮。”

“让她猜猜你是谁。”

“你猜猜我是谁?”

潘东明教她一句她说一句,也不知道谢乔在那边说的什么,囡囡就抿着嘴巴笑,过会儿说:“我会数数,我家很多人,我叫囡囡,我小叔叔叫东子,我妈妈叫……”

潘东明赶紧夺过电话说:“嘿嘿嘿,连人家面儿都没见着就把自个儿出卖了,你这小丫头,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乔乔,吃饭了么?……囡囡啊,呵呵,二哥家的傻丫头呗……这几天我可能回不去了,被老太太禁足了……找你同学玩玩,过不了几天我就回……自个儿在家太晚了就别出门,不安全。”

挂了电话把囡囡架起来让她骑在自个儿脖子上,哟呵着:“走喽,开飞机喽。”

囡囡咯咯笑着抓住他的耳朵下楼去了。

大年三十举家欢腾的除夕夜,北京城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初一早上,潘东明起床后就发现,万物银装,天空中还簌簌飘着密密的硬币般大小的雪花。谢乔稀罕雪,他往别墅里打电话,刘嫂告诉他,一大早谢乔的同学便来找她一起玩雪去了,他就更急着要回别墅。可他自己都没想到,过完年了他也没能回去,军委后备委员会大选,连续的与哥哥跟随父亲去各处拜年应酬,一直到了正月十五他也没能瞧上谢乔一眼,十五军区大联欢,他陪着父母亲出席晚会,得了去洗手间的空,他才给谢乔打了个电话。

“乔乔?在干嘛呢?”

“看电视呢。”

“有没有看到我啊。”

“……您改行演电视剧了?”

“呵呵,这么久了没见,想不想我。”

“……”

“乔乔。”

“嗯?”

“乔乔。”

“嗯?”

“没事儿,就是想叫叫你……我想你了。”

“……我交代你的可别忘记了,药得吃还得按摩,得空了去医院做个复查。”

“行啦,比我妈还啰嗦。”

挂了电话潘东明漫步踱到礼堂走廊的深处,靠在窗户边摸出香烟抽了一支,吐出烟雾的时候想起来在四川的病房里,谢乔朝他伸出手说,把所有的烟都给我。现在想想她当时管家婆儿的表情口气,他就笑了,随即莫名其妙的叹口气,就想,现在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这么难熬。

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被吊在了半空中,痒痒的,又感觉紧揪起来失重了,就像是下楼梯时一脚踏空了,他又想起第一次醉眼朦胧间看到的那个尖尖的小下巴,还有那双如小鹿般惊慌不安的总是湿漉漉的大眼睛,丰润饱满的红唇,到后来的清瘦,瘦的那双手腕仔细的他都不敢用力去握,像是随时都会折断的样子,清瘦的像是一株小草,摇摇摆摆的偏要是奋力顶开石头,偏要坚韧的从缝隙中长出来。

潘东明狠狠吸进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拧灭,盯着看礼堂外的树枝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雪,又挂满了大红灯笼,想想谢乔会像个小孩子似的跟别人打雪球,咯咯着笑,他就忍不住弯起唇角,低声喃喃:“傻妞儿。”

孽债70

潘东明实在不想回去热闹的让人头疼的礼堂去,只想自个儿好好的安静的,哪怕只是在窗口站着也行,这十几天的繁忙让他厌恶透了,他最烦的就是应酬,人人戴着面具敷衍,明明假的要命偏偏得一板一眼的假装正经,他又燃起一支烟,心想抽完了就走,却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咔咔声,伴着一个女子可以放低了音量却依然严厉的声音:“……他这么说你就信,你傻呀……哼哼,所以我说,他们说的周围环境恶劣,压力大,不得已全都是借口!推卸责任的借口!要我就去狠抽那丫的,让他明白当事人的态度才是关键……”

潘东明扭头看了看,他站在窗口的暗处,女人只顾着打电话生气,也没瞧见他,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窗边还站的有人,仿佛是被吓了一大跳,脚步顿了一顿,口中却没有停,依然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就知道哭,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约他,让他滚回家造反闹革命去……”

女人气呼呼的挂了电话却并不走,反而上前对着潘东明说:“给我来支烟。”

就像认识般自然。

潘东明又扭头看看他,个头跟谢乔差不多高,脸庞被窗外的灯光照亮,却是化了极精致眉眼的年轻女人,他也不说话摸出烟盒连同打火机一并递给她,又狠抽一口烟扔了烟蒂转身想走,却被女人叫住:“喂,你的烟。”

他不回头摆摆手,意思是不要了,女人并不罢休,几步追上去挡在他身前,蹙着眉头看着他说:“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啊。”

潘东明有些好笑,这女人倒是大胆又大方,可惜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禁轻声问:“你想我说什么?”

女人看了他半天才扑哧一笑,笑容倒是看起来娇俏可人,又伸出又白又细的手说:“我叫安静,你好。”

这么聒噪偏要叫安静,潘东明还是笑出来,不动手却只是点点头说:“噢,你好。”

看他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女人收回手,不在意他的没礼貌,歪着脑袋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潘东明随即想起了杨群,那丫也是一见着女人就用这句开场白,他没心情应付这个不认识的女郎,礼堂里还有大堆的人等着他去应付,他一边点头说:“哦,是么?”一边往回走,女人又追上来,与他并肩,还在继续说:“晚会上我见过你,你父亲是总参谋长潘德凯上将,对不对?我没说错吧?”

潘东明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女郎,口气已经严厉:“你到底谁啊?这么什么都问,”看看她身上的便装,“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进来的,工作证呢我看看。”

女郎看他严肃的表情又是一笑,说:“哟,怎么啦,踩着你尾巴啦。”

潘东明已经上火,回头招呼礼堂门口的持枪警卫,指着女郎对警卫说:“赶紧的,给我查明白这人身份。”

警卫刚敬个礼要求女人拿出证明身份的证件,就见礼堂大门处鱼贯走出一群人,潘东明父亲的几名警卫员已经迅速的护着首长出现,而父亲与一个人握着手亲热的交谈,看见他就叫他:“东子,快来,瞧瞧这是谁啊?”

女人还在不满,潘东明对警卫小声说:“把她弄一边儿去,远点去。”说完走过去,与父亲交谈的男人十分脸儿熟,穿着军装,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他父亲便笑着对男人说:“这是老三,你可记得?”

男人豪爽的哈哈笑着说:“怎么不记得?这小子小时候还在我身上撒过n呢,东子,对不对?”

父亲又对着潘东明说道:“你赵伯伯,济南军区,忘了?”

潘东明拍拍额头想起来了,父亲的老战友,曾任济南军区某装甲师师长,小时候经常跟随父亲探望老战友,自从父亲调任总参谋长后因工作繁忙就甚少来往,如今却在北京见着故人,“赵伯伯,我怎么会不记得,不过您样子变了好多一下子想不起来。”

男人去拍他的肩膀说:“当年的野小子如今都成了名满京城的青年才俊,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会不变?不行啦,老啦老啦。”

聒噪的女人在一边轻叫:“舅舅。”

赵伯伯往一边瞧去,对女人招招手说:“安静,来来来,见见你潘伯伯还有你东子哥。”

女人瞪了潘东明一眼后就笑嘻嘻的走过来甜甜的叫:“潘伯伯好。”却并不搭理潘东明。

一直在一边含笑不语的母亲却拉起女人的手轻拍,说道:“谁说不是?安静都这么大了,一瞧见你,就想起你妈妈当年的模样,这孩子越长越像她妈妈了。”

一阵寒暄之后父亲便与老战友约好明天想见的时间,潘东明陪着母亲坐在车上后,母亲便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当年桂珍走的时候安静还抱在怀里,才这么长,”她用手比划一个长度,“如今都来参加工作了,唉,想想也是,”她扭过头用手去摸潘东明的脸颊,“一眨眼我最小的儿子都三十多岁了。”

潘东明却是最怕母亲提及他的年龄,紧跟着便要说他又不结婚没定性云云,果然,母亲话锋一转又道:“要是你能给我娶房媳妇回来,我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也对得起你们老潘家了。”

潘东明赶紧满脸堆笑的说:“行,赶明儿我就给您领回来一特漂亮贤惠的媳妇,满意啦?”

母亲好笑的瞪他一眼说道:“就会c科打诨,这话你给我说了多少遍了,也没见着你真给我领回来一个。”

“您儿子眼光高么,这不得好好的挑个让您满意的。”

“我瞅着安静就不错……”

“嗳嗳停,打住,妈,您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这都哪跟哪啊,那女人我都不认识。”

“介绍一下就认识了,我跟安静的妈妈是老同学,还是你赵伯伯的外甥女,知根知底儿的,多好。”

“妈,她不受我喜欢的那类型的,刚才还问我要烟抽呢,太那哈了,不成不成,千万别跟我再说了。”

“哟,真的?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你倒是说啊,我也好让人给物色物色。”

“温柔可人的,脾气好的,最好是南方人懂得体贴的……”

“找这么个人好让你欺负是不是?”

“……您说什么呢。”

“我看你就得找个脾气比你还坏的,能降得住你的。”

“您就怕我安生了,找个这样的还不得闹得j飞狗跳的,到时候您又该说我不让您省心了。”

“儿子,跟妈说说,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人了。”

“……哟,妈,我只是随便说说。。”

“囡囡可告诉我了,说你有一张照片儿,上面有个阿姨长的可漂亮了,还跟她小叔搂在一起,声音又好听,那女孩子是谁啊?”

潘东明心里开始嚯嚯乱跳,瞅瞅他母亲想起哥哥的话,信口胡诌:“王祖贤,那照片儿电脑合成的,台湾一女演员,老演女鬼的那个。”

母亲瞪了他一眼:“什么孩子,不正经。”

晚上睡觉的时候潘东明趴在床上看着照片,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谢乔慢慢的浮出水面,怎么扭转他们之间阻隔的难堪呢?

一想起谢乔,想起他亲手布下却失了先机的整盘残局,就开始暗暗发恼,他翻个身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又想起谢乔一娇一嗔的模样,心里某个地方又隐隐浮出一丝柔软,软到隐隐生疼。

一晚上睡不安生,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床,别人都还没起就一人在餐厅吃早餐,父母喜欢清粥小菜,管妈总是把粥熬的粘稠浓香,多年的习惯了西餐早点,如在家他却是极喜欢早上能吃到管妈亲手熬的粥,他用勺子舀了一碗,烫手,就放在一边等冷点再吃,刚拿起一边的报纸,二嫂花枝就抱着囡囡下楼来,瞧见他就开始笑。

他瞥了一眼二嫂又把眼光转会报纸上,开口说:“一大早的什么事儿那么喜庆,见着我就笑。”

花枝让保姆把囡囡抱一边去喂饭,自己也舀了一碗粥坐在潘东明的对面说:“听说你要相亲了?”

潘东明连头都不抬对着报纸说:“我?我还用得着相亲?您还没睡醒呢吧。”

“切!咱妈可说了,中午济南的赵伯伯带着人家外甥女儿来咱家做客呢,有带着外甥女儿串门儿的么,咱家就你一个光g儿,这不明摆着给你物色媳妇呢。”

潘东明终于看不下去放下报纸面无表情的说:“哟,那可真不巧,中午我有一重要应酬不回来,你带我跟老太太说一声儿。”

说完站起身,连早餐也没心思吃了就要走,花枝还没说话就听见楼梯处母亲的声音传过来,“老三,你干嘛去?”

潘东明无奈转回身,招招手说:“妈,您总不能不让我出门儿吧,公司几百来人等着吃饭呢,我再不去瞅瞅赶明儿就散了伙儿了,让您儿子喝西北风儿去?”

“有那么十万火急么?吃过中饭再走,眼看客人就要来了,就你闲呢,也不帮衬着招呼点。”

潘东明却是扭头就走,一边说:“您不是在家么,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公司有急事儿,不能等。”也不顾母亲在身后恨恨的骂他,就对家里的司机说:“赶紧的,把是送走,这儿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外面还在下着雪,他有些急不可耐的让司机把他送回别墅,不顾刘嫂管家见着他的惊喜就急匆匆的往楼梯上冲去,谢乔肯定还没起呢,他得去亲亲她,这几日没见着确实想得厉害,可他推开门冲到床边却发抖,在他跟谢乔的被窝里却伸出三颗黑压压的脑袋,他的整个人差点儿石化。

等他看清楚是谢乔居然跟刘宇飞许蓉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把房门关上,对赶上来的刘嫂小声说:“有人在这儿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儿。”

刘嫂笑着说:“两位小姐这几日都在这儿陪谢小姐,这几天孩子就雪都玩疯了,雪大路滑,就没走。”

他点点头,说:“还是你进去帮我拿身儿衣裳吧,我得去趟公司。”

在客房里说洗个澡换了衣服,谢乔还没起呢,收拾利索就让王师傅把他送到公司里,新年伊始并不忙,他独自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默默的出神,母亲又开始帮她物色结婚对象,却越来越离谱儿了,仿佛他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遇着一个差不离的就想把他给打发了,也不管对方是否有毛病,他得赶紧的想办法,要他真的跟个不爱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辈子,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好了。

以前以哥哥们为榜样的想法已经被他坚决否决掉,他想得很清楚,早就下定了决心,虽然现在谢乔并没有做出对他很依赖的表现,可是他在四川时就想通透了,他不管,不管谢乔答应不答应,他都要先留下她再说,让谢乔重新认识他爱上他,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最刻不容缓的也是时间问题,他不能再等,也等不及了,这世间不是没有爱情,只是他以前没遇到而已,现在,对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这不但是机会也是难得机遇,从他与她的生死劫难之后他醒来瞧见她的第一眼时,就给自己表明了决心,老天不让他死是给他的一次机会,他不想也不能让谢乔再离开自己一步,在石经寺的祈福树前,他像当年的爷爷那样虔诚的许下这辈子的第一个愿望,希望谢乔能永远的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一定做到不离不弃。

想了很久,他才犹豫着拿起电话,慢慢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拨出号码,还没等他想清楚要不要反悔,对方很快就接起,他闭了闭眼,尽量平静的低声说:“二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孽债71

谢乔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把头发一缕一缕的别好,露出光洁的额头,又用定型水喷在头发上,确定它们安生的贴在头皮上不会落下来,潘东明在衣柜里帮她选好了衣服,走过来瞧一瞧,说:“咦,这半天的你怎么连妆都没化好呢,赶紧的化个妆,这是对别人最基本的一种礼貌。”

她扭头瞧瞧他手上的衣服,是件毛茸茸的皮大衣,不禁问:“到底干嘛去?”

潘东明把衣服搭在胳膊上,伏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就是跟别人一起吃个饭,来来,还是我帮你化妆吧,先扑点粉。”

谢乔挡住他的手:“你化妆?那还能见人么?”

他低下头轻咬一下谢乔的耳垂儿,说:“那就快点,迟到了就不好了。”

谢乔在嘴巴上涂了一些润唇膏,站起身说:“好了。”

潘东明笑了,一边展开衣服帮她套上一边说:“得,得给你请个专业的教教你,哪有女孩子化妆也这么敷衍了事的。”

帮她系上腰里的带子又把她转过去照镜子,又大又厚的狐皮领子衬托出一张娇小的面孔,却是雍容华贵,潘东明点点头说:“暂时只能这样了,赶紧的,走吧。”

坐在车子上谢乔还有些狐疑,没想到他竟然不用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指指他的腿说:“你还能开车?”

潘东明熟练的启动车子排挡,扭过脸来笑着,身上一丝不苟的穿着单薄的套装,却没有打领带,衬着窗外簌簌的雪花就显得玉树临风,头发长了也只是软软的飘在额头,又像是电视剧里经常能见到的那些公子哥儿般,看起来懒洋洋的放荡不羁的:“放心吧,早好了。”

“那也得注意,甭落下毛病了。”

路面被冰雪覆盖,车轮子辗上去有些打滑,潘东明眼瞅着路况微微笑着说:“怎么,心疼我啊。”

谢乔咬咬唇不吭声,潘东明便也开始沉默,下颚的线条已经紧绷,谢乔自然知道,这是他开始生气的预兆,她只当没看见扭过脸去看窗外的雪景。

进了城地表温度高,冰雪已经开始融化,又被清理的干净,潘东明渐渐加速,十分熟练的在车流中穿梭,他的手就没离开过排挡,一只手灵活的c纵方向盘,一辆辆的车子被他一晃就超过去,前方的红灯就要变信号,他却不减速一脚油门踏下去,跑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迅速蹿出去,谢乔闭闭眼只好暗暗握紧一侧的把手。

在热闹的繁华地段一家酒楼前,潘东明把车停下,无表情的说:“到了,下车。”

有穿着制服的人前来开走车子,谢乔跟在潘东明的身后上了二楼,拐角处一个僻静的包厢门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谢乔认出是在四川时,曾给她开房间休息的那个男人,她的心忍不住一惊,这个人,是潘振南身边的人。

男人对潘东明点点头说:“潘先生。”

潘东明道:“早来了?”

男人回答说:“也是刚到。”潘东明点个头就进门了。

她不知道里面等着的人是不是潘振南,如果是更想不透潘东明为何要带她与自己哥哥见面,可好像现在要退缩也有些不太可能,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房间里果然是潘振南,只他一人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翻看一本杂志,瞧见他们进来站起身含笑说道:“请我吃饭还要迟到,太没诚意了。”

“这不是下雪路上堵车么。”潘东明随手扯过谢乔,握着她的手说:“这是二哥,你们见过的……叫人啊。”

谢乔有些手足无措,房间里开着空调,不知是不是温度打的高了,谢乔觉得脸发热,身上也是热烘烘的想要出汗,潘振南却是一直都含笑,与她那时在四川见到的总是冷漠的神情有些不一样,想起杨群曾说,他可比潘东明厉害多了,无来由的让也又感觉一阵发冷,喏喏开着口:“潘先生,您好。”

潘东明没想到谢乔会叫潘先生,他的本意是想让她随着自己叫二哥的,不禁有些气恼的握紧她的手,潘振南却似乎很满意笑呵呵的点点头,指着已经摆好了冷盘的餐桌说:“先坐下吧。”

潘东明帮谢乔挂好了大衣又拉着她坐下,翻出腕表看了看,说道:“二嫂怎么还没到呢,不会也堵车吧。”

潘振南依然是笑眯眯的说:“你二嫂刚给我打过电话,说好容易逮着你请客吃饭,居然这么没诚意,还让她自己来。”

潘东明好笑的说:“又不是外人,还讲究这些,成,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去接还不成么,这会儿在哪儿呢?”

“就在西单商场,说要给谢小姐挑见面礼物。”

潘东明坐下后似乎又在打量她,谢乔也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其实潘振南不是那么冷漠的样子,倒显得温文无害比较放松,镜片后的眼光也不再那么凌厉,却像海一样深沉,有种让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样子,但他的客气从容与平静却让谢乔感到心惊r跳的。

一阵沉默后潘振南摸出电话,播出一串号码,谢乔听见他说:“在哪儿呢?”

“东子过去接你了。”

“不用,没必要。”

谢乔只听的眼皮跳了跳,却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

潘振南挂了电话后又说:“谢小姐,怎么不喝水?”

谢乔似乎被惊了一跳,艰难的吞咽一口,轻声说:“我不渴。”

她听到潘振南轻笑一声,随即他又拍了拍手,房门就被打开,戴眼镜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潘振南就说到:“陈秘书,把人请进来。”

谢乔这才抬起头,门口站着一个耷眉低眼的男人,只是站着不说话,谢乔却是一下子白了脸。

潘振南一直盯着谢乔观察她的表情,又摆摆手,那男人就木偶一样转过身消失在门口。

他还是一副温雅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又似是漫不经心的说:“张万福,谢小姐可还认识?”

谢乔依然是白着脸,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攥在一起,仿佛费了好大劲才能开口说话:“当然,认识。”

潘振南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点着头说:“谢小姐,你很聪明,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劲,更不需拐弯抹角。”

谢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个石雕的洋娃娃一样坐在那里,潘振南想,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让人不落忍,这种样子的女人,看起来的确是让男人有种想要保护起来的想法,可惜,对的时间里却是遇上了错的人。

“东子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我帮帮你们,你说,我该怎么帮你们呢?”

她艰难的开口:“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