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1/1)

她就算死,也不要死在姓池的地方。

“大胆,敢冲撞皇子!”宦官尖细的声音微微划开池越溪脑海里的迷雾,她的额头被人砸了个d,血色迷离了她的眼,也迷离了她的意识。

“请太医。”有人扶住她。

“殿下,您身娇体贵的,咋地抱着这脏东西。快放开,哎哟哟,贵妃娘娘晓得了,可饶不得奴婢。”

“少废话,叫太医!”

池越溪知道是个男子抱着她,她应该反抗,她却醒不过来,移动了一段路,池越溪耳尖地听到池家人的声音,她猛然清醒三分,睁开眼:“不要、不要。。。”

“什么?”

“走,走。”

池越溪的话很零碎,抱着她的人却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悄悄地把她带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学习的书房,又找了绢帕捂好伤口。池越溪清醒许多,这才看清楚,救她的人,正是池府上下嘴里的热闹话题人物。

池越溪道谢后,自己捂着伤口,略略退开,并不与四皇子亲密相间。

四皇子也极守礼,悄步走到书房外。

池越溪蹲坐在书桌角落,只有这个狭小的地方才能让她放松,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池越溪用手狠狠地擦,一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哭的,一边眼泪不听话地冒出来。

她为什么要有那样的父亲,那样的长辈,她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家里受折磨?

四皇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前,递给她干净的手帕。

“我想回家。”池越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一个陌生的人说这样的话,她不停地呢喃重复,她想回家,回到她真正的家,那里有四季簇放的鲜花,花园里有吃不完的美味点心,人人美好而善良。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家在那个有六扇大门的地方。”

四皇子是个很好的听众,池越溪唠唠叨叨那些她从没和人说过的梦想,咒骂那些欺负她的人。说到后来,她都微微脸红:“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不会。”

“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坏,我不听话,我没规矩——”

四皇子和她并靠缩坐在书桌柜下的踏脚板上,忽然和她说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的母妃还不是贵妃,他上面有两个皇兄,外面还有很多有权势的王侯公勋子弟,像他这样出身一般的皇子,只有受欺负的份。

“那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只能躲起来,自己一个人摸着伤口,哭。”

池越溪完全想不到外表风光的皇子,幼年遭遇也像她一样凄惨。她小声问:“那你还痛不痛?”

四皇子笑,池越溪脸大红,嗫嚅问:“那两个他们还欺负你吗?”

“有是有的,不过,我会想办法,”四皇子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在别的地方偷偷地报复。不让他们知道。”

池越溪惊喜道:“你好聪明。”

她探头探脑向外看了看,附在皇子耳边说她干过的那些小坏事,比如拿走厨房里鱼塞到大伯母的小厨房里;比如把二伯母的首饰扔给她的死对头的狗窝里让她们吵翻天,还有把堂哥堂姐的书笔画之类的扔进水里等等。

固然事后会受惩罚,但是,成功的刹那心里什么闷气都没了。

四皇子也与她分享他做的那些小坏事,两人边说边偷偷地笑,池越溪不小心弄到伤口,疼得眉头皱成一团,四皇子以为她担心伤口会留疤,说就算这样,她还是最好看的。

池越溪开心地笑出一对弯弯的月牙眼,小声地告诉对方,她母亲有灵药绝不会留疤,这也是她挨这么多次打都没事的原因所在,把那些坏蛋给气死了。

四皇子惊奇地问,她有这么好的东西哪里还要再挨打。

池越溪说当然要打,老妖婆巴不得把她打死呢。四皇子笑,凑在她耳边嘀咕,池越溪听了眼睛越睁越大,水汪汪的漂亮眼睛,闪闪地看着四皇子,惊叹:“殿下,你好厉害!”

两人离开书房时,相视一对眼,就像拥有了共同的秘密一样,心照不宣。

池越溪的激烈反抗,在池家长女腿上和脸上留下永久的疤痕。

她自己额头上,那么大的一个血窟窿,在用了母亲宁氏的家传祖药后,却什么印子都没有。池家大伯和兄弟提过这事的处置,池父总不能再打女儿一顿给长侄女赔罪的。

池家长房媳妇到池老太太前头哭闹,可谁也不能迫宁氏拿出秘药。

至于婚事,贵妃的儿子,是不可能要一个“破相的”姑娘的。

四皇子倒是跟母妃提过,先生的嫡女还不错,儿子去看过了。

李贵妃就托人跟池家老三提了提,池父觉得也行,当时太子文德武功都是众臣称赞的,压根儿没有什么中宫危机东宫险之类的事,也就不会出现太明显嚣张什么皇子党派之争。

池父回府,说了这事儿。

从池家老太太到池家老三的通房丫头,统统反对。

他们各有各的利益考量,所以要反对,这很正常;但是,池越溪本人也反对,就有点不同寻常了。照池父的说话,四皇子与池家女有很美好的青梅竹马之谊。

宁氏也见过四皇子,觉得那男娃不错,问女儿怎么不喜欢。

池越溪只管做刺绣,没回答这个问题。

宁氏见她倔强,不忍强压,便帮她推了这桩婚事。

另一面,因为出了池家长女破相的事,内院闹腾得厉害,池父自与妻决裂多年,头次踏入她的院子,索取药品。

要说宁氏向来秉承以夫为纲的,池尚书说什么她都是不会反对的。

但她的女儿池越溪却一把夺过那药,宁愿把药倒进粪坑里,也不会给自己的仇人。池父气得大骂这个忤逆女。池越溪伶牙俐齿地和他对嘴仗,最后才施施然提出条件,拿药去疤脸可以,一要池家长房那头赔下跪磕头礼道歉,二她要搬到宁府去!

池越溪赢了。

她搬进了宁府,还照宁府姑娘的排名,和四皇子一起选了个新名字,小宛,好像这样,就能完全地抛弃池家那所有y暗的一切。

四皇子叫着她的新名字,问她为什么不愿与他定亲。

池越溪下巴一翘,道她只嫁一个人:太子。

四皇子惊疑不明,池越溪道你是很好,但是,她发誓再也不要受人欺负。所以,她这辈子只嫁太子,来日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否则,宁可不嫁,一辈子青灯伴古佛。

“好,祝你成功。”四皇子皮笑r不笑地说道。

“你、你怎么这么笨,”池越溪脸红通通的,跺着脚,小声地类乎耳语,“你做太子,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四皇子眼神变幻莫测,板脸正色道:“我当没听到,记着,这种话不要再说。传出去,即使是宁大爷也救不得你的命。”

池越溪吓得脸色苍白,四皇子离开后,有整整两年时间都没有和她联系。

九岁那年,郦山侯府九公子顾照光与李贵妃的侄女,江陵第一美女李香莲成婚。

池越溪跟着宁大爷夫妇赴宴,这是一场真正的豪门盛宴,婚礼的奢华与铺张,女眷们对李香莲的艳羡,都让池越溪再次确认心意:来日,她要比李家女人站得更高。

中途,她离席解手。

她在花园里碰到了久违的四皇子,他有点落寞,有点y郁。不过,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心情变好了。池越溪却不想理他,她只说错了那么一句话,当然,他那么聪明,完全应该听得懂,她那句话是在表明心意,而不是别的其他。

他却什么也不表示地就消失了。

四皇子又和她说心事,这回说的是他的表姐,李香莲才十三岁,顾照光却已经二十多,既粗鲁又无理,根本配不上他样样完美的表姐。

“你说远山哥?”池越溪是认识顾照光的,她觉得顾照光没四皇子说的那么糟,“你一定是偏见,远山哥人很好,他还很威风,特别是穿将军袍的时候,他打胜仗回来,我在城头看到的。”

四皇子用一种她不懂的眼神看着她,池越溪有些慌乱,四皇子微笑问道:“你和顾卿很熟?”

池越溪低声道:“郦山侯侯爷夫人跟我舅母商量过亲事,不过,我几个表姐早就订过娃娃亲。两家就没谈了。”她想了想,翻白眼道,“谁叫你不理我,原本你早该知道的。这件事就发生在你不理人后,没几天。”

“你觉得顾卿很好?”

“是啊,远山哥还带我去掏过鸟窝呢,”池越溪不掩娇色地卖弄道,郦山侯府和宁府有亲戚往来,顾照光到宁府做客时,池越溪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

顾照光身形体貌不像她平时见惯的文官,他特别地魁梧,尽管只是穿着很文人的衣袍,但是笔挺的坐姿难掩他的武将风姿。

看着他冷峻肃然的样子,池越溪总会想起那天在城头看到的骑着大黑马进城的黑甲将军,威武,强大,所向无敌。

当年情之梦断玉轩公主病的养成

后来,顾照光到花园里,指点宁府公子的武艺。

池越溪从来都觉得几个表哥就是绝顶高手,谁知,顾照光三招就把他们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顾照光很容易和男孩子打成一片,虽然有点年纪代沟,但不妨碍年轻公子们对他的崇拜。一伙人转到后山去玩闹。

池越溪偷偷地跟上去,看着顾照光和表哥们捕鱼生火,羡慕极了。

顾照光发现了她,那时候她还小,大家又宠她,男女大防么不出格就行。池越溪加入了表哥们的玩闹,顾照光个头极为高大,在他前面,她仅仅是个小不点。

他也会保护我吗?

池越溪暗暗地想,书上说,保护弱小是每个将军的天性。

当她从石头上滚下来的时候,顾照光以最快的速度,接住了她。

当年情之梦断玉轩(末)

也就是在这一年,原太子妃病重而亡,死时,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皇太子悲恸,他与妻子青梅竹马生,感情之深犹如金石。原太子妃死后近一年半时间,皇太子都没有近过女色。

皇城内外都为这事着急,太子贤孝,不忍父皇为自己悲痛而忧愁,慢慢地走出丧妻y影。

又过了一年,池越溪满十三岁,因琴艺出众,让贵妃召进宫里,和京中名门贵女们一起,伴驾。

她在御花园,见到了这个皇朝最为尊贵的年轻人,文德太子。

太子是个温柔富有仁心的人,见过的人都喜欢这位注定继承大统的太子。池越溪也喜欢,尤为敬佩文德太子的情深意重。太子的琴弹得很好,从琴声上判断,太子也是心胸很开阔的人,这真是皇朝大幸事。

池越溪对皇太子的初次印象很好,太子也格外注意池家这位姑娘,两人很谈得来。

池越溪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场以琴会友的小聚会,回府后,她还写信给景王,洋洋得意地自我炫耀一番。

当年情之世家名门

宁章氏未嫁前,是仁孝和章皇后家,族里顶普通的一个姑娘。

就算如此,章家也非寻常人可以攀附的显贵门第。所以,家里给她订了宁家的婚事,皇后亲自保的媒,还算高攀的呢。

宁老是前朝皇家公主的独子,宁府传到如今不过第二代,府里内外充满天家公主的贵气与傲然。

章氏入门后,谨小慎微,唯恐哪处做得不够好,令自家蒙羞,让公公婆婆看低。

这些磨合过程都不算太难,矛盾的激化是因为她的丈夫宁大爷。

两人订的是娃娃亲,章氏十三岁过门,十五岁生子,十七岁掌家权。但就和无数世家子弟的婚姻一样,章氏这个元配也不讨丈夫欢心。

第三卷 青山野棠

卌八回 微云淡月思翩然 虎口夺食(下)

跑了一段路,过石子林时,那儿冒出一个脑袋,谢天宝叫道:“阿南,顾伯伯,我打了野味。”

顾家琪欢喜叫好,顾照光遂解马,落座。

谢天宝很快搭起火堆,架上黄羊后腿,仔细地翻转,不让火烤焦r皮;大黑马系在不远处,啃草。顾家琪看着火架子上的黄羊后腿,馋涎欲滴;顾照光坐在小儿女对面,屈腿饮酒,见女儿馋相,笑道:“阿南,你该自己烤。”

顾家琪眨巴眼,做可爱状,道:“阿南倒想,天宝弟弟不让啊。”

谢天宝很严肃地回道:“顾伯伯,这种粗活我做就好了。”

顾家琪咯咯笑,顾照光摇头,接过谢家小儿烤好的羊腿r,仨人边吃边笑。夜风轻送,远处传来器械角斗声,并向火堆方移近。

几个乡民打扮的粗汉跌跌撞撞,边逃边向火堆旁的武者求救。

顾照光不欲多事,谢天宝放下晚食,贴近顾家琪,半把宝剑出鞘,全神戒备。追赶者冲上来,狞笑着吼叫道:“跑啊,老子叫你们跑!”

夏侯雍堪比悍匪,边叫骂边抬腿,把那些乡民粗汉往死里踹,他头绑巾条,全身锁甲与粗布混杂,丝毫不见往日的公子哥做派。

顾照光阻拦道:“怎么回事?”

夏侯雍见是熟人,黑乎乎的脸上咧开一口白生生的牙,叫顾伯伯稍等,抽刀断咙,在那些人身上抹净刀上血渍,他c回刀,小步冲到营地旁,就着烤羊腿深深地吸一口气:“真香。”

顾照光让出自己那份羊r,夏侯雍毫不客气地大嚼特嚼,这货啃完后,还把贪婪的目光瞟向顾家琪手里那份,嘿嘿调笑道:“小南妹妹,咱们真有缘,到哪儿都能碰到。”

顾家琪眼皮子都没抬,小口填肚子。

夏侯雍ss头,转头和顾照光说起林子那头有新矿的事。夏侯雍被贬回北地,满肚子火没处使,一路打家劫舍当强盗自筹旅费。他入大同地界,见几个地痞流氓鬼祟,起意跟上去,合该是命中注定,竟叫他看到满d的乌金。

“顾伯伯,那是无主的矿,您看怎么办?”

夏侯雍浑然不觉自己杀光人抢矿何等厚颜无耻,强者为王败为寇。顾家琪很欣赏这点,所以,她说道:“谁说那是无主的矿?那是我家的矿。”

彪匪惊笑,道:“小南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顾家琪甜甜笑回道:“我爹没杀了你得矿,你就该偷笑了。”

夏侯雍气得呼呼真喘粗息,他看向顾照光,道:“顾伯伯,你的意思?”

“阿南同你玩笑。”顾照光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没开玩笑。”顾家琪皱冷眉道,“就许你杀人抢矿,不许我家杀人占矿么?!”

“阿南。”顾照光叫了声阻止道,顾家琪哼声坚持,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敢跟我抢,试试看!”

夏侯雍气极而笑,竖拇指,行,有种。

顾照光轻咳,道:“阿南,若无雍世侄通信,我们也不知此处有矿。”

顾家琪大方地让步道:“行,赏你一成。”

夏侯雍牙磨得厉害,顾照光用眼神压住女儿,道:“雍世侄,你看五五分账可使得。”

“不行!”顾家琪一口否决,夏侯雍气笑道:“顾小姐,麻烦你搞清楚,没有本少爷,你一两金都拿不到!”

“是啊,原本是这样没错的,可你要不是想借我爹爹帮忙,你会白白告诉我们吗?危险我爹在担,你独得大利,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四成,一个子都不能少!”

“一成!要不然,你自己陪着那矿去死,我和我爹好捡现成便宜!”

夏侯雍讥笑,道:“顾小姐,那咱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顾家琪咬咬牙,再退一小步,道:“一成半,不行,一拍两散,你就在这儿做你的土匪好了。”

“你以为是买白菜,还论一斤半两,三成!”

“成交。”

夏侯雍还没回过神,顾家琪已从荷包里取出纸卷和炭墨笔,刷刷草拟分矿协议。夏侯雍想来想去,这三成都是自己吃亏,连声叫停。

顾家琪不屑一顾,讥讽道:“反悔啊?还真瞧不出,长得人模狗样的,几两金就能买你的大丈夫骨气。”

“听你胡扯,”夏侯雍拍着协议喝道,“我是叫你解释这一条,什么叫工费你我两家各担一半。小姐,你占七成的利,还要占本少爷工本费的便宜?!”

顾家琪笑道:“照你的意思,我家请一批矿工,挖矿d的七成;你再请一批,挖剩下的三成,结算时,我家再到你那儿拿七成矿,呵,你算得清楚么,你知道什么叫吃大亏不?”

夏侯雍给顾家琪的爆语连珠给绕蒙了,放过那明显的大漏d,问下一条:“为什么管事是你们的人?”

“你管过事没?知不知道一事多主会有多麻烦?还是你喜欢几个工头合起伙来欺上瞒下蒙人比较好?”

“那这监事的人总该是我的人吗?”

“你懂不懂一山不容二虎,一人不事二主?这是在统一人事,减少问题,延迟曝光,好让你多赚几块乌金块!”

在顾家琪强大且彪悍的逻辑洗脑下,夏侯雍乖乖按下血印。

顾家琪把四份协议分人保存,她道:“好,现在,我们去,占山为王!”

乌金新私矿在宣府与大同交接的那郊口,确有一群匪盗无赖把守,夏侯雍一个人干不掉所有人,为免消息走漏,才把人引向顾照光处,寻求合作。

“阿南,你和天宝留在这儿。”顾照光安排道,他和夏侯雍去处理善后。

两人远离,顾家琪悄声对谢天宝说道:“我们跟上去。”

为免顾照光查觉,两小家伙远远地跟着,忽地,谢天宝低腰停下,一伙人挥白板刀,兴冲冲地奔向新矿坑。见有人抢矿,这群人冲上去扩矿,夏侯雍大笑:来得好。

其中有人认出顾总兵,叫了声,众人做鸟兽哄散。

顾家琪让谢天宝跟上去,瞧瞧背后和什么人碰头。

不久,谢天宝回来报料,那人是程家老二,程思玄。

————————解惑————

有书友问:小南为什么要对景帝动手?

回答:顾照光让皇帝戴了绿帽子。

不管池,是不是皇帝要的女人,皇帝这个脸面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顾家琪,不过,先下手为强。

目前,客场失利。

又问:顾家与皇帝对峙的紧要关头,为何转移战场?

答:景帝发现小南弑君行动,他要杀小南易如反掌。这时候,顾照光以说破自己戴绿帽子两次事,转移焦点,保住女儿,并急速赶回宣同,有兵权,就不怕景帝轻举妄动杀小南了。

但是,回到宣同,顾照光的女人被皇帝睡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小南严厉斥责王雪娥,说这么做是在害顾照光。

这是因为在京城宣扬,可以博得舆论同情;在边关,将士们只会说顾照光无能,没种之类的,会看轻自己的总督。

以上,是这么写的用意。

卌九回 清浅小溪如天练 两小无猜(上)

话说夏侯雍偶得金矿,大方与顾氏分享;顾家琪疑而查之,夏侯雍果然有心算计,拖顾氏下水,搅和皇子之争。

赶回营地,顾照光急得上火,一见女儿回来,催问他们做什么去。

顾家琪道出这矿可能与程家有关,似不妥当。

“小南妹妹莫不是怕了?”夏侯雍怪笑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他人能杀人抢矿,我们自然也能抢。”

顾家琪轻嗤,道:“是啊,是啊,任是财老虎多有能耐也得喝你夏侯雍的洗脚水,白日做梦在,有本事,你往大同外送一块金,看财老虎怎么收拾你!”

夏侯雍语噎,顾照光这时笑起来,摸摸女儿的头,欣慰又欣喜,道:“阿南忘了一件事,这新矿周围不见矿工,确实是无主矿。程家约莫也得到消息,却被我等抢先一步。”

“啊,阿南好笨,竟然忘了看清楚再下判断。不过,爹爹好厉害,什么都知道。”顾家琪恍然大悟状。

“小机灵鬼,还跟爹爹耍心眼呢。”顾照光笑念道,顾家琪嘻嘻笑:“什么都瞒不过爹爹。”

夏侯雍挨着顾照光,自我解释,道:“顾伯伯,您可别怨侄儿,实是那个夏侯俊真不是东西,小南妹妹配那畜生真是糟蹋了。我气不过,嘿嘿,就给他们点子教训。”

顾照光收了笑,道:“你爹和你娘很担心你,雍世侄,快回家吧。”

夏侯雍挠挠头,嘿嘿笑着问顾伯伯这矿啥时候开采,他还想试掺乌金的兵器威力。顾照光道:“适才提及要一个人看着这场子,阿南,你代为父分忧吧。”

“啊,那爹爹呢?”

“为父要调兵备战,也顾不上这些,阿南不想爹爹分心对不对?”

“好吧,阿南不会叫爹爹失望的。”

顾照光嗯一声,道:“阿南也别慌,为父给你找了个好帮手。”他看向夏侯雍道,“雍世侄,你留在此地监管矿场,意下如何?”

“再好不过。”夏侯雍嘿嘿笑乐,拍着胸脯保证,他定照顾好小南妹妹,头发都不少一根。

顾照光不舍地摸摸女儿的脑袋,虽然阿南还小,让她独当一面有些残忍,但世事如流云变幻无端,他不得不早做打算。顾照光给女儿一块令牌,紧急时期能调动宣同守军协助,如何用它就要靠女儿聪明才智了。

“天宝,好好照顾阿南,别让她做危险的事。”

“是,顾伯伯。”

叫来一队亲兵把守新矿地,众人转回宣府。

次日,夏顾谢三人到程府拜访财老虎,程昭先冲出来,高叫:“阿南,阿南。。。”

谢天宝拦住他热情的拥扑,问道:“你不是在国子监上学?”

程昭瘪嘴,一脸丧:“别提了,学督说我无故旷课三天,学业差,态度还不端正,让我回家思过。我知道,我犯了事,让上头人不高兴,把我撵回家。反正我不考大官,京里也没阿南,我就跑回来了。”

“你娘没揍你?”

“揍了,p股还肿着呢,”程昭噘起臀部要掀袍襟,给后面走出来的程大胜给训住:“像什么话,还不放下!”

程昭咕咕哝哝地坐到一旁,程大胜让人看茶,再客气地问他们来意。顾家琪直述合作挖矿,程昭惊奇地c嘴:“原来是阿南抢到那矿了,我听我爹说,那矿成色足,值老多钱了。”

程大胜在旁吹胡子瞪眼,程昭当没看见,同样,他也看不见夏侯雍。

顾家琪指着旁边的少年,笑称都是夏侯雍的功劳,道:“没有雍少,我们都不知道宣同开新矿,我爹都没想要,后来觉得能借机会锻炼我,就把矿扔给我管了。可我什么也不懂,”她又转向财老虎,“想请程伯伯教教我。”

程大胜笑得跟弥勒佛般和善,道:“阿南小姐生分了,就冲着这一声伯伯,程伯伯也不会不帮自家人。”

“那程伯伯也不要加小姐嘛,程伯母都叫我阿南的。”

程大胜笑说好,让阿南在此稍坐,他去叫几个有经验的好手,稍后去实地瞧瞧情况。顾家琪微笑请他自便。

见父亲离席,程昭便跳起来,牵阿南的手:“阿南,我叫清都楼大厨送五福点心了,一起去吃。”

“你不是要减肥,还吃这么多。”谢天宝低讽道。

程昭瞪谢天宝,看向阿南的神情委委屈屈的。顾家琪轻笑,道:“打包,路上带着吃好了。”

夏侯雍找到机会质问顾家琪:“小南妹妹,你怎地把责任全推我这儿了?”

“噫,难道我有说错话?”

夏侯雍语噎,随即又反驳:“那你怎不说,你占七成利。”

顾家琪笑回道:“谁担风险谁占大利,不信,你问程昭。”

程昭先点头,矿出来都是这样分配的。随后他佩服地看着她,道:“阿南,你怎么能抢得过他?七成诶。”

“哼,三成都便宜他了。”顾家琪斜睇一个白眼,夏侯雍缩回位置,不再说话。程昭想问缘故,这时候,程大胜带着两个山羊胡瘦驼子走出来,招呼小朋友们去勘乌金矿。

“我,我也想去,爹。”程昭求道。

程大胜哼哧,让他留在家里温书,择日进府学,别想游手好闲。

程昭向阿南求救,顾家琪道:“程伯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勘新矿是很难得的机会,让程昭见识一番,能长新识。”

看在总督府小姐的面上,程大胜同意。

程昭噢呜一声,扑向阿南,牵起她的手,就往外冲,谢天宝皱着眉追上去,低叫放手,程昭哼哼,胖脸高扬,不理会;谢天宝伸了几次手,终于牵住小南软软的手,脸红通通地;顾家琪道三剑客重出江湖,程昭哦耶哦耶快活地叫着,谢天宝跟进,不缓不慢,不徐不疾。

其他人在后头缓缓步行,脑子里转什么,那只有自己知道了。

众人到矿地,老瘦驼子带工人下矿d去摸去看,两个时辰后,他们上来说,这矿大,贮量足,至少能挖十年。程大胜和瘦驼子商量怎么挖,从哪里挖,雇多少人等等。夏侯雍跟得紧紧的,把每句话都记下来。

另外三个小孩子,从勘矿之初,就跑到旁边林子里玩捉迷藏了。

等到财老虎把结果拿出来,让顾家琪做决定时,仨小孩方大汗淋淋地回到矿d前。顾家琪抹把汗,脸红扑扑地,拿过印泥用力一盖,道:“谢谢程伯伯,就这么定了。”

夏侯雍在旁看得冒火眼:这抠门精,现在又这么大方,连契约知款都不看就盖印,早晚给人卖了。

顾家琪轻笑挑眉,道:“不是还有你么,雍少。”

夏侯雍方知给人当枪使,生气吧,看着小丫头娇笑的可人样子,那点火气就给灭了。

再给漂亮小娃娃那崇拜的信服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么一看,夏侯雍豪气狂发,不就点琐碎小事,他全包了,她只要负责玩开心笑就好了。咱大老爷们不默叽!

之后,顾家琪斥巨资买下一间金银楼铺,送给夏侯雍他娘,权作夏侯雍的辛苦费。

新铺开张那天,排场摆得极为盛大,夏侯岑氏剪彩时,打扮得好像一株会移动的人形金钱树。

老百姓纷纷议论着夏侯家的财大气粗,好像他们亲眼见证了夏侯雍老母住金屋、喝琼浆、饮玉y的穷奢极欲生活似的。

这时候金矿还没赢利呢,顾家小姑娘起手就这么阔绰又会做人,夏侯雍连最后一丝不甘都没了,接下所有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计,老实卖命。

摆平合伙人,顾家琪带着程身二人收小喽啰,整了个金钱帮。帮众都是周近矿工家小孩,家里男人要挖矿,女人要洗矿,都没空管孩子,个个又野又皮,惹是生非,偷j摸狗更是时常有的事。

起先没人服气,顾家琪就跟这帮小子玩官匪游戏,小姑娘从来都是三个打一大帮的稳赢。

孩子帮里的秀才小军师深受刺激,抱千字文与孙子兵法,悬梁刺股,努力读书;而为了不被本帮温柔太岁嫌弃乃至抛弃,帮众皆抱书狂学,要做有思想有文化有追求的新时代帮会份子。

所谓太岁,即指顾家琪,她允文允武,比能拿剑砍人的小谢帮主还厉害,自然当得起母老虎的称号,这是孩子们所能想到的最高赞美词。

加上温柔二字,是区别于那些面貌可憎的拿粗棒槌的膀大腰圆的杀猪婆娘。

街邻巷里的大婶婆娘们乐了,自家混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肯读书;更了不得的是这些狗不理的小兔崽子,懂得孝顺了,读书习武之余,还会给自家累死累活一天的娘亲老子捶肩盛饭送水什么的,洗碗扫地,像小大人似地独立自主,都不用人c心。

子复如此,母亦何求。

众人皆言,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典型性表现。

有这口碑在,不少人把自家调皮捣蛋无恶不为的小子托给顾家千金,也不求闻达于世,只求将来不偷j摸狗赌博斗钱败光祖宗家产就行了。

顾家琪遂整出一所小学堂,就在新矿区附近,请饱学之士授课,延军中校官练武强身健体。这是宣同府地的新时尚,少年儿郎以进此地为荣,要是受不了苦逃跑,那会被道上所有弟兄们看不起,是饿着你要你干见不得人的事不成,连这点都忍不下,将来还有什么出息,就是当打手都没人要。

如此,个个发奋图强,清晨出c时喊的号子比矿地的喇叭筒还亮。

潜在影响,矿工们干活颇为积极主动,还有人暗暗告诉顾家千金,这矿地里的猫腻,哪里是夏侯雍那厮日夜紧盯就能盯得出来的,财老虎手下人j着哩;还有人干脆把真账抄本送到顾小姐那儿,该咋地就咋地。

另一头,金矿给的工钱爽快丰厚,都是一日一结,孤身汉子很快攒够银钱,半个月就有香香的老婆抱,这不得不说一折戏谈,人都道,赶着给顾家干活的人队伍可以排到花马池去。

东宫谈判?北夷大军近?那算什么事儿,有顾照光在,大家放一万个心。

宣同挖金矿的日子很宁静,很欢乐。

卌九回 清浅小溪如天练 两小无猜(下)

却说新矿开采后,夏侯雍就是那护蛋仔的大母j,带着他那票少年公子哥儿,绕着矿d转,监督矿工、矿长及监长,日防夜防,也没防出个啥。一段时间下来,少爷团所有人消瘦一大圈,还挂两个黑眼圈。

反观顾家琪,带着程昭、谢天宝吃好睡好玩好,三个乖宝宝用无敌可爱笑脸到处坑妈妈桑一辈的妇女,还给他们整出一个名声蛮好的金钱帮。

首先瞧不下去的是夏侯雍忠实拥咸趸:赵云绣,她很气不过,又替未来夫君叫屈,拿得少,干得多,这是嘛道理。按说夏侯雍平素是半分亏都不肯吃的,偏对上顾家小姐,就处处忍让。一个脾气急躁的男人,会毫无原则地迁就一个女人,这什么意思还不是明明白白的么。

赵云绣觉得不能放任这种不道德的“j情”在她眼皮子底下继续,这次,她没自己出面,而是向夏侯雍麾下二号人物哭诉,夏侯雍给那小狐狸精给迷昏头了,两成大利都能让出去,可怜弟兄们起早贪黑,全给那娘西皮的白干活。

这话说得正对味,夏侯雍拿得少了,分到兄弟们手上的就少;那姓顾的小娘皮连场子都不看,凭啥她拿大利,凭啥他们要替她把关?!

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一合计,觉得找人教训下那小丫头,没准能榨出一点利,好比说,重新分配一下利润分成比例。

夏侯雍得到消息的时候,两边人大混战,都打得见血了,夏侯雍满地滚,窜到顾家琪旁,直接抱她的小脚耍流氓。

谢天宝拿剑挥砍,夏侯雍故作姿态,嗷嗷痛叫狠心的小媳妇,偷偷地传递财老虎私扣金矿所藏地消息,问道:“诶,小南妹妹,咱们联手怎么样?”

“再让一成。”

夏侯雍r痛,顿时面孔扭曲,兀自咬牙切齿暗骂,最后还是认了。不同意,夏侯雍就白白给财老虎耍弄。程大用又不是顾小美女,便宜他半分好处也无;且,程大胜的所做所为就是在调笑鄙夷他夏侯雍,为了面子,夏侯雍也要吃下财老虎的私货。

约定好,两帮当晚闪电行动。

夜风送迷香,私库守备闻香晕倒,少爷团金钱帮众一哄上,拿绳索将人捆得结实,扔进库房。望着一屋子的金砖,众人两眼成蚊香圈:发财了!

赵云绣颇有帮主夫人气势地一挥手,运砖!

顾家琪笑眯眯地上前一步,阻止道:“慢,”她手扬一纸新契约,夏侯雍可是答应了,二八分,即等金钱帮众众人拿完八块,赵云绣才拿两块,别乱了秩序。

赵云绣愤怒地大叫不可能,少爷团众也不能相信,顾家琪微瞟他们的头,夏侯雍转着手里的绣春刀,嬉笑道:“小南妹妹何必见外,你我夫妇二人同心携力,岂不更美?”

谢天宝皱眉,这人有够无耻。他欲拨剑教训,顾家琪摆手,不必理会,道:“这么说,你是不认账了?”

夏侯雍眉头微抬,打了声口哨,一群亲兵冲入库房,手持精弩,对准金钱帮的小喽啰们。程昭大怒,个不要脸的,窝里反,黑吃黑,道上的败类。

“小南妹妹,咱也别伤了和气,你在财老虎那儿也没少得,这些就当补赔给你雍哥哥的损失,如何?雍某可以保证,不伤诸位一根汗毛。”

少爷团的人闻言大喜,这才是他们的雍少,不均等分赃?那多埋汰人,全端了才是正理。

顾家琪微耸肩轻笑,道:“夏侯雍,你还真没辜负我的期望。”她举手对空开了一枪。

夏侯雍眉微皱,猛然间,他所找来的亲兵抖抖地扔掉精弩,双手高举过头,大叫好汉饶命,他们的身后,各有一管黑dd的火铳口瞄准他们的后脑勺。

形势瞬变,夏侯雍脸色顿时分外难看,少爷团众僵立,面色惨白;金钱帮众嘿嘿哈哈,咱太岁就是牛,玩夏侯雍就跟玩陀螺似的随意。

外头传来笑声,顾照光、赵梦得、夏侯逊三人大笑着从外头走进来,夏侯逊道:“服了,大哥,你这女儿比我家这臭小子强。”

赵梦得摇头,道:“我家这个根本比都没法比,让大哥三哥看笑话。”

“哪里,阿南都让我惯坏了,”顾照光笑道,顾家琪大叫爹爹扑过去,顾照光把她抱起来,取笑道,“这么大了还撒娇,叫叔叔。”

顾家琪笑容甜甜,叫声清脆,赵梦得、夏侯逊满意应好。赵云绣见靠山来,哪管其他,跑过去晃父亲的手臂,诉苦兼告状,辛苦多日,独吞好处,不讲道理云云,总之,顾家琪就不是个东西,事前约定?那啥玩意儿,他们不知道。

赵梦得苦笑,这女儿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脸面真是全丢干净。

顾照光笑拍女儿的脑袋,道:“怎么能这么作弄哥哥姐姐?”

“是他自己急的嘛,我又没说不可以还价。”顾家琪冲少爷团的人露齿一笑,夏侯雍气得暗咬牙。夏侯逊笑道:“大丈夫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就得认账。”

顾照光哪里会同意,最后,以顾夏双方五五分这批金砖告终,皆大欢喜。

众人搬金砖忙,顾家琪心情痛快,摸了袋子酒,躲在河滩边偷尝。要知道,她已很多年没喝过,何况,撬景帝的墙角是很爽的事,不喝点子酒都对不起自己。

有人循酒味摸过来,夏侯雍把酒袋子抢过去,灌几口,咂咂嘴:“果然好酒,十年的梨花醉,臭丫头,你倒挺会享受的。”

顾家琪抓回酒袋,就着袋颈又吞一口;夏侯雍又抢过酒袋,两人靠着河滩边的岩石堆,分完酒。顾家琪大着舌头,道:“你,赔我酒。”

夏侯雍甩了空酒袋,道:“妞,你收了大半个库的金砖!土匪都没你会抢。”

顾家琪咯咯低笑,手指点点他的脸,醉笑道:“笨,不抢你,天打雷劈。”

“是啊,我要是不笨,怎么会被你这妖精骗走那么多金子,还有,我的心。”夏侯雍抓着她软软的手指头,靠得更近,带着酒香的气息轻轻地微拂,“你这死丫头,可恶的小骗子,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知道。”顾家琪醉意熏熏,低笑,推开少年沾染酒香的唇,手指头摆摆,“喏、喏,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那你说,怎么玩?”夏侯雍紧抓回她的手,年轻的眼里,燃烧着浓烈的感情,凝望她,仿佛那是个深遂的漩涡,能把人的灵魂吸入吞噬。

顾家琪吃吃笑,抽出手,抚过少年棱角分明的眼眉,点着他的鼻头,眼睛眨了眨,呵气如兰,娇笑挑剔道:“你太凶。”

“我保证不对你凶。”

“你太自我。”

“我保证你说一我不说二。”

“你太随便。”

“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随便。”

顾家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