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部分(1/1)

刻遇到大灾,所以不能不用偷窃之法了。某从前不能向诸位实说,亦是为此。”大家听了,方才恍然。鲧住了一夜,即便带了众人,挑了息壤,向北方治水去了。

前 页封 面后 页

第七十五回  神禹坼背生 鲧受命治水

第七十六回  禹师郁华子 鲧作九仞城

说文命自从他父亲出门之后,依着母亲女嬉在家读书。

邻居有一位老先生,名叫墨如,学问渊博。鲧在家时常和他往来,文命亦以师礼事之。鲧出门之后,文命常常去受业,得益不少。不料过了数月,墨如忽然得病而亡,文命从此只好独自攻苦了。

一日,女嬉叫他到后山去拾些薪叶,以供炊爨,忽然遇着一个白须老人,状貌。奇,坐在一块岩石上,身旁放着行囊,又倚着一根藤杖,在那里休息。文命因他年老,走过他面前,就对他行了一个敬礼。那老者拱手还礼,便问道:“孺子,你叫什么名字?到哪里去?”文命恭恭敬敬的说了。那老者欣然笑道:“原来就是你,果然名不虚传。你今年几岁了?”文命道:“六岁。”老者道:“你家在哪里?”文命道:“在山坳里。”老者道:“我游历四方,才到这里,粮尽腹饥,要到你家吃一顿饭,可以吗?”文命道:“家有老母,不敢自专,须问过才可定。”老者道:“那么你就领我去。”文命答应。

那老者背了行囊,拖着藤杖,就随文命同行。到了门口,文命请老者稍侍,先进去禀知女嬉,然后出来,肃客人内,又拜询老者姓名。老者道:“老夫姓郁,名华,中原人氏。尊大人在家吗?”文命道:“出门去了。”遂将帝尧请去治洪水之事,说了一篇。郁华子点头叹道:“这个洪水,恐怕不容易治吧。”文命道:“长者何以知道?”郁华道:“水患有两种,一种是限于一个地方的,一种是普遍世界的。一个地方的水患,其来源不多,范围较狭,浚障疏导,就可以竣事。全世界的水患,其来源无穷,原因复杂,范围甚广,不是有通天彻地的本领、驱神使鬼的手段,顾此失彼,无从措手。老夫周游天下,各处考察,知道现在的水患正是全世界的水患,真不容易治呢!

”文命道:“长者有治水方法吗?”郁华道:“有是有的,不过施治起来,能否有效,却不敢说。”文命听了大喜道:“那么小子修书禀知家父,延聘长者,相助为理,如何?”郁华笑道:“老夫耄矣,无能为矣。不过一生学业,甚愿得一个英俊之人,传授与他,这就是老夫的志愿了。”文命尚未答言,只听得屏后女嬉唤声,急忙跑进去。

过了一会,出来布席,又将蔬肴羹汤之类陆续搬出,然后陪了午餐。餐罢,又搬了进去。郁华道:“孺子太辛苦了,你且坐坐。”文命道:“适才家母听见长者说要收弟子,传授道学,如小子这蠢愚之才,不知道长者肯教诲吗?叫小子问问。

”郁华笑道:“孺子假使不嫌老夫是个老朽,那是尽可以的。

老夫学问虽则简陋,对于孺子或者还有一点益处。”文命听了大喜,当下就拜郁华为师。郁华先考问文命所已经学过的书籍,文命对答如流。郁华叹道:“果然是岐嶷英特,生有自来。”

于是就将天下名山大川,路程远近,地势夷险及各种治水的方法,都传授了文命。他的大要,不过两句,作:“只可顺水之性,不可与水争势”而已。文命听了,谨记在心。自此郁华就在文命家住下,一切都由文命家供给,文命学问更加长进。

转瞬三年,文命年九岁了。一日,郁华向文命道:“孺子,现在天下未平,水患尤烈,将来孺子,总是在治水上建立功绩,留芳万古。汝家所藏的书虽多,但是还缺少一种秘本,可惜老夫此时亦不在行囊中,将来送给你吧。我明日要去了。”文命听了大惊,忙问道:“承老师三年教诲,受益不浅,老母和弟子都非常感激,大嬉未报,老师怎样就要去呢?”郁华笑道:“孺子,你学问已成,老夫在此亦无谓。天下岂有不散之筵席吗?不必留我了,我静听你成功的好音吧。”文命知道无可挽留,不觉泪流满襟,慌忙进内告知女嬉。女嬉听了,亦无法。

这日晚上,只得特别治了些盛馔,替老师饯行。席间,文命问郁华道:“老师此刻将往何处?请示知弟子。弟子将来如有机缘,可以前来谒见。”郁华道:“老夫是无家无室之人,萍踪浪迹,没有一定的住址。将来有缘,或者能够晤面,亦未可知,此时实无从说起。”

文命听了,益复怏快。郁华道:“孺子,我看你住在家中,亦没得几时了,不久即须出门,十年之内,就要出任艰巨。可是你年龄太轻,一切不能没有人帮助。那供奔走驱使的人尤不可少。老夫有几个人,都可以为你辅佐,现在介绍给你吧。”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简册,文命忙接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名条。上面横开着:真窥、横革、之交、国哀四个人名,下面都注有他们的履历、性质、才技等等。郁华道:“这四人,都可以用的。”文命拜受了,却不解“就要出门”的话,便问郁华。

郁华道:“这个不必先说,日后自见分晓。”文命不敢再问。

到了次日,郁华背了行囊,拖了藤杖,飘然而去,文命忽然如有所失。

过了一月,女嬉忽然病了。原来女嬉自从坼背生文命之后,得了一个怯症,羸而且咳,时常多玻石纽村是个僻地,无良医可延,兼以c劳,益觉不支,这次竟卧床不起。文命忧急非常,只得请了两个邻媪来,看护陪伴。然而各家有各家的事务,岂能常常留在己家。因此文命有时竟井臼亲c起来。

那崇伯鲧竟是公而忘私,国而忘家的人,自出门之后,虽则俸禄常有寄来,而对于家务绝不顾问。女嬉病后,文命亦曾修书禀告,但杳无复音。

一日,女嬉病笃,文命在旁忧愁焦急,暗中涕泣不止。女嬉忽嘱咐道:“孩儿,我的病恐难望好了。你年纪虽小,是个很有作为之人,我倒可以放心。只有你的父亲。。”说到此,忽然大嗽,喘得气都接不上来。文命慌忙捶胸摩背,过了好一会,方才喘定,又续说道:“你父亲这次去治水,能不能成功,是一个问题。如能成功,最好,否则你父亲是个极负责任的人,到那时恐怕。。”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岔了,泪珠也簌簌的下来了,一手拭泪,一面又续说道:“恐怕不得其死。你父亲一生刚直,所欠缺的就是一个‘愎’字。你务必尽心竭力,将这个水患治平,替父亲争一口气,你知道吗?”

文命听到这里,伤心之至,要哭出来,又不敢哭出来,忙止住女嬉道:“母亲,不要过虑了,父亲于治水之道研究有素,一定会成功的。”女嬉道:“那么甚好了。”过了一会,又说道:“我身后之事,已托邻家几位长者帮忙费心。但是,我死之后,你一个小孩子在此,不成家室,虽有邻人照顾,总难以过活,赶快替我葬了,你不必拘定守制居丧之礼,等父亲处有人来时,和他同去,在父亲身边阅历阅历,可以帮助的地方,帮助帮助,亦是好的,你知道吗?”文命含泪答应,又劝阻道:“母亲太劳神,歇歇吧,不要说了。”女德说完,亦觉得虚火上升,两颧火热,咳嗽不止,自己知道不妙,也就不说了。过了两日,女嬉奄然而逝,文命哀毁尽礼,自不必说。遵女嬉遗命,七日之后,就出殡安葬,一切都是邻人帮助。

自此之后,文命只剩独自一人,伶仃孤苦,家中实在站不住,盼望帝都来人,两眼欲穿,竟没得人来。既而一想,决计道:“我自己寻去吧,道路虽远,总是人走的,怕什么?”于是将所有家计什物并父亲的书籍等,细细开了一篇清帐,拜托邻人代为照管。邻人都答应了,但虑他年幼,孤身远行,恐有危险,不免竭力劝阻。文命正要伸说,忽见两条大汉沿门问道:“崇伯家是这里吗?”文命忙问他:“是何处来的?”那大汉道:“真行子先生叫我们来的,有书信在此。”文命诧异道:“某素不认识真行子,不要是误投吗?”那大汉道:“足下且看了信再说。”说着,将信递与文命。文命接来一看,是郁老师的亲笔书,不觉大喜,原来信上说:“知道足下丁内艰,即欲往帝都省亲,路远无伴、特遣真窥、横革二人,前来听指令。

此二人忠实勇敢,途中有此,可以无虑。将来足下得意时,此二人亦可效微劳,千秋万祀,附足下而不朽矣。”

未了又有数行,说:“足下过雍州时,可迂道华山,彼处有西王国先生者,其学诣道行,不在老夫之下,足下可师事之。

又有大成挚者,如将来遇到时,亦可以执贽受业。此二人皆帝者之师,不世出之奇才也。”文命看毕,非常感激老师的厚意。

既而一想:“老师有真行子的别号,我却没有知道,但是我丁忧至今,不到一月,老师在远方何以知之,不要就隐居在近地吗?”再看信后所注的日子,正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心中尤为奇怪,不禁问那两大汉道:“汝等哪个叫真窥,哪个叫横革?

”一个较矮的道:“小人叫横革。”又指较长的道:“他叫真窥。”文命道:“都是真行先生遣来扶助某的吗?”二人齐应道:“是。”文命道:“真行先生此刻在何处?”真窥道:“真行先生遣某等来的时候,在荆州。但他是游行无定的人,此刻却不知到何处去了。”文命听了,真是疑惑不解,暗想:“老师不要是仙人吗?不然,路远千里,何以如同目见一般呢?

不言文命怀疑,且说邻舍之人见文命有老师遣人来扶助护送,也就不阻止他远行了,各自散去。这里文命就指挥真窥、横革二人收拾行李。晚间互相闲谈,谈起郁华,二人都说他是仙人,未卜先知,灵验如响,所以二人是倾心信仰的。但只知道他叫真行子,不知道他叫郁华,却又奇怪了。

次日,文命拜别了女嬉之墓,又辞别邻人,与真窥、横革起身上道,向东北而行。文命是从未出过门的人,这次路上,全亏真窥、横革二人照料。但是,沿路都是灾象,低洼之地尽成泽国,只有高处可行,而无情的鸷鸟、猛兽,亦受了洪水的袭击,平原不能存身,都逃到高原地方来,与人争夺住处。可怜那时的百姓避了水灾,又逢到禽兽之害,真是不幸呢。文命一路留心,但见有几处悬着文告,大略谓“民以食为天,尔等平日积聚的米粟,务须注意收藏,不可轻易委弃,尤不可使之受潮霉烂。须知三年耕,必有一年之积;九年耕,必有三年之积。国家教导稼穑,于今六十余年。汝等百姓如能注意收藏,那么二十余年之粮食,足可支持。洪水之害虽烈,不足惧,全在民众自己之努力觉悟。除饬各诸侯有司随时随地协助外,合行令知。”等语,这是大司农的通饬命令。

又有几处悬挂文告,大致谓:“现在水患甚深,又受禽兽之,凡尔民众务须制备武器,勤加练习,仍复互相救护,以免为禽兽所乘。晨出宜迟,归休宜早,出门必须结伴,妇孺尤勿轻出,除沿途邮亭,饬各诸侯有司招募勇士,联络保卫外,合行令知。”这是大司马、大司徒合并的命令。文命看了,不胜叹息,暗想:“朝廷对于百姓亦可谓能尽心了。但如此洪水,不知何日得平?我父不知何日可以成功?”想到此间,忧危之至。

一日,横革向文命道:“过去就是华山了。”文命道:“郁老师信上说,那边有一位西王先生,叫我去见见,拜他为师,但不知住在何处?”横革道:“有名姓,总可以打听的。”次日,到了华山脚下,三人沿途访问,杳无消息。文命道:“我们且上山游玩一巡吧,或者住在山上呢。”二人答应,于是一同上山。文命暗想:“这华山的雄峻,真是与众山不同!”三人贪看山色,行迟了些,不觉日已平西。行人本来稀少,至此只剩了三人,想起紧防禽兽的告示,心中顿有戒心。文命就问真窥道:“天色晚了,我们何处往呢?”真窥道:“山上总有人家,不要忧虑。”虑字还未说完,只听得一阵风声,嗅嗅看,有点腥气。横革不禁叫道:“不好,不好!有虎,有虎!”说时,和真窥两个都丢了行李,掣出武器,真窥来保护文命,横革便来迎敌猛虎。

猛虎看见有人,已从树林中直扑出来。横革将木g猛力和向上一迎,打在猛虎腹中,猛虎大吼一声,撺了开去,转身又扑过来。横革闪开,又用g迎头痛击。真窥见了,不敢怠慢,正要上前帮助,谁知树林中又窜出一只斑斓猛虎,直扑文命。

幸喜文命便捷,绕在一颗大树之后,未曾扑着。真窥叫声不好,疾忙来救文命。哪知猛虎忽然大叫一声,霍地向后山逃去。那边横革抵敌猛虎,正有点支不住,那猛虎亦大吼一声,向左逃去。三人正是不解,但见岩石后面转出一个人,张弓执箭而来,说道:“你们好大胆呀!这个时候还要行路,不看见官府的告示吗?快跟我来!”说着,转身便走。文命等至此才知道两只猛虎都是给他s走的,心中感激不荆这时天已昏了,跟着那人曲曲折折走到一座土室之中,那人叫他们坐下,一言不发,竟自去了。文命等莫名其妙,只好暂住,时已向夜,一物无所见。隔了一会,三人倦极,不觉都沉睡去。

忽然听见人语之声,文命陡然惊醒,见天已大亮。昨日那个驱虎之人立在面前,生得彪状赳赳,一表非凡。文命慌忙起立,唤醒真窥、横革,同声致谢。那人间文命:“如此幼年,为什么薄暮山行?”文命就将寻西王国之事说了。那人道:“西王国先生我知道住在山北,第五个盘曲处。此地是山南,路走错了,你们要寻西王先生做什么?”文命就将自己的历史略说一遍。那人拱手道:“原来崇伯公子,失敬,失敬。小人姓国,名哀。当日有位仙人,名叫真行子,他曾对小人说,将来崇伯公子如果居官治水,叫小人投效效劳,不想今日在此相遇。

”真窥、横革二人听见他亦是真行子提拔的人,就和攀谈起来,非常投契。真窥便劝国哀跟了文命同去。国哀踌躇一会道:“我是有职守的人,一时还不能,且待将来吧。”文命问他有何职守,国哀道:“官府因为现在禽兽人,为行旅患,所以募了百姓武勇之人,沿途驻守,分班巡逻,小人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应募不及三月,遽尔辞职,近于畏怯,所以只好待诸异日了。”

当下国哀又取出些野味,供给文命等早餐,又指示到西王国处之路径,又向真窥、横革道:“二公武艺,力敌猛虎,真不可及。但是某的意见,对于这种猛兽,与其力敌,不如智取,二位以为何如?”横革道:“某等何尝不知?只因斗时未曾虑到这层,所以没有预备。又因当时出于不意,虎已近身,只好以短兵相接了。”国哀道:“原来如此。”遂在土室里面取了两张弓、许多箭分赠二人,又送了一程,方才别去。

这里文命等翻过华山,到了第五个盘曲处,见有人家三五。

横革上前询问,果有西王先生,五绺白须,飘拂过膝,巾冠丝带,气宇肃穆。文命料想是了,急登草堂,趋跄下拜。那西王国慌忙还礼,问道:“足下何人?访老夫做甚?”文命将郁华子介绍的话说了。西王国笑道:“足下是郁先生的弟子吗?那便错了。郁先生才德千古少双,某比起来,譬如萤火比月。足下拜某为师,岂不是下乔入幽吗?”文命道:“郁老师对小子决无谬语,请老师不惜教诲。”西王国道:“即如此,暂屈住下。如有所知,当相商榷。”文命大喜,从行李中取出许多物品来作为贽仪,就在他家中住下。

原来西王国先生之学与郁华又是不同,纯是正心、修身、齐家、治国之道,文命钦佩莫名,一住二十多日。文命省父心切,不敢再留,约见了父亲之后,再来受业,西王国亦不勉强。

当下文命别了西王国,过了华山,已到雷首,已是冀州界了。一路人民都说自从崇伯治水之后,水患已平得多,再过几年,可以安居享太平了。文命听了这种颂扬之声,知道老父治水有功,不胜愉快。沿岳阳到了帝都,探听鲧的住址,都说总在水次,帝都不常来的。文命遂同真窥等寻到吕梁山下,哪知鲧已到沿海去了。文命一路考察老父的工作,不禁大惊。

原来鲧自从得到息壤之后,沿着孟门山直到吕梁山,竟大筑起城墙来,长逾数百里,实做一个“障”字。估量起来,约有三四丈高,上面之水障住,下面的水流自然条畅,不泛滥了。

文命暗想:“这个方法真与郁老师所讲背道而驰了。万一溃决,将如之何?”看罢之后,隐忧无已。随即与真窥等再到海边来寻老父。

一日,到了兖州界上,细考那老父工作,原来仍旧是障之一法,从大别山起,直往东北,大约亦有几百里。立在堤上一看,堤外的洪涛海水,不住向堤冲击,文命更是心忧。后来见到了鲧,鲧见文命满身素服,便问:“你母亲死了吗?”文命哭应道:“是。”便将如何病情,如何安葬及自己如何出来的事迹,统统说了一遍,又问鲧道:“儿前后所发的许多函禀,父亲都没收到吗?”鲧道:“都收到了。不过我重任在身,顾了这边,又要顾那边,哪里有闲工夫再顾家事?”说到此,又扬起头,想了一想道:“我记得去年曾有信和俸金寄家的。”

文命应道:“是,有的。但是今年大半年没有接得父亲之信了。”

鲧道:“我没得闲,没有写。现在好了,汝母既死,汝又来此,跟了我学习,亦可长长见识。我从前和你讲的水利、地理,你还记得吗?现在可实验了。”文命亦答应道:“是。”

从此文命就住在鲧身边,有时跟着鲧跑来跑去,有时带了真窥、横革到处去考察,但是越看鲧的方法越觉不对。一日,禁不住乘机劝谏。鲧笑道:“你以为我要蹈孔壬的覆辙吗?孔壬的堤防是呆的,我的堤防是活的。水高一尺,堤就增高二尺;水高三尺,它就会增高四尺,这是天地间的灵宝,怕它做什么?”

文命道:“儿总有点忧心,恐怕总有不能支持之一日。”鲧发怒道:“依你看怎样?”文命道:“依儿的意思,最好是在下流者疏,在上流者凿。”鲧不等他说完,就骂道:“呸!真是孩子话。疏是掘地吗?凿是开山吗?你看得这样容易!这两件事做得到吗?几年不见,我以为你从什么郁老师受业,学问必定大有进步了,哪知道还是如此!你给我回去再读书研究,不许你再来开口!”骂得来文命默默不敢作声。

前 页封 面后 页

第七十六回  禹师郁华子 鲧作九仞城

第七十七回  制陶器舜化东夷 陶河滨舜禹相遇

且说虞舜自从在雷泽与七友、皋陶及八元、八恺等大会之后,即在附近想寻一点生业做做。细细考察,那雷泽南岸陶丘地方的泥质很宜于制器,于是就住在那里做陶人。这时元恺及七友等均已散去,舜独自一人烘焙煅炼造胚饰色之法,务必求其坚实,经久耐用,不肯苟且,所以那制成的陶器个个欢迎,人人争买。舜一人的制造应不了大众之需要,因此舜竟忙得个不了。后来渐渐推销,连远道都闻名,来定货的不少。舜更加忙碌,请了许多伙友帮忙,但是舜仍旧实事求是,丝毫不苟,而且连价值亦不肯抬高,只求十一之利而已。

一日,有一个远道客人来定货。舜问他住在何处,客人道:“住在羽山相近。”舜道:“这样远道来买陶器,莫不是便道吗?”客人道:“不是,是专诚来的。”舜诧异道:“难道贵处没有陶人吗?”客人叹道:“不瞒足下说,敝地接近东夷,陶器亦很多。起初比较还好,后来有人作伪,将陶器外面形式做得很好,而实质非常脆薄,一用就坏,一碰就碎。大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用得不小心,再去问他买,他个人竟大发其财了。他同业的人见他如此得利,争相模仿,弄得来无器不窳,是陶皆劣。但是陶器又是寻常日用所不可缺的东西,遇到如此,岂不是苦极呢!现在听说足下货色价廉而物美,所以不远千里专诚来买了。盘川水脚加上去,虽则不免消耗,但是比较起来还是便宜。”舜听了,不胜喟然。客人去后,舜暗想:“一个人达而在上,可以化导万方;穷而在下,亦应该化导一乡,方算尽到人生的责任。现在东夷之人既然欺诈到如此,我何妨去设法化导他们呢。”想罢之后,便将陶业统统托付伙友,叫他们仍旧切实制造,自己却孑身往东方而来。

细察那边陶器,果然甚坏。舜于是选择了一块场所,要想制起坚实的陶器,矫正这个恶俗。哪知被当地的陶人知道了,以为有心来夺他们的生计,就纷纷齐来与舜为难。舜正要想陈说理由,忽然人丛中有人大叫道:“诸君且慢动手!这个人不要就是都君吗?”众人听了,暂且让开,不动手。只见那大叫的人走到舜面前一看,就说道:“原来果然是都君,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叫我好想念呀!”说着,拜了下去。舜慌忙还礼,并问他姓名。那人道:“我的姓名问了亦不会就知道。因历山之下因敬慕都君从各处迁来相依的人多得很呢!我就是其中之一个。都君哪里记得这许多!”说罢,就将舜的道德学问以及在历山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像亦都有点知道,渐渐止住喧哗,不想闹了,陆续散去。舜上前再问那人姓名,那人道:“某姓仰,名延。前数年都君在历山时,某闻到都君大名,便约了几个亲朋都搬到那边去,以便瞻聆都君的言论丰采,又可亲炙都君的道德品格。不想不到一月,都君就回家去了,叫我们好想呀!不知都君何以来此东夷之地?”舜便将来意说了一遍。仰延太息道:“此地风俗确系太刁薄了。难得都君肯来化导,真是地方之幸。”舜道:“足下向住何处?”仰延道:“向住此地,所以和本地人都认识。现在虽迁往历山,但是因为祖宗丘垄关系,仍来看看,不想又得与都君相遇。”舜听了大喜,又闲谈了一会,仰延作别而去。

于是舜就在此地做他的陶人。出货之后,大家纷纷购买,弄得那旧陶人个个生意清淡,门可张罗。大家气忿不过,又来和舜滋闹。舜道:“诸位以为我夺诸位的生意吗?但是制货之权在我,买货之权不在我。人家不来买,我不能强;人家来买,我不能推。诸位试想想,同是一个陶器,何以诸位所做的大家不喜买;我所做的大家都喜买?这是什么原故呢?”一个人说道:“你所做的坚牢,价又便宜;我们所做松脆,价值又贵。

所以大家买你的,不买我们的了。这岂不是有意和我们反对,夺我们的生意吗?”舜道:“原来如此。试问诸位:对于人生日用之物都要它松脆,不要它坚牢吗?”

众人听了,一时都回对不出。内中有一个勉强说道:“是的。”舜道:“那么诸位所穿的衣裳是布做的,假使诸位去买布,卖的人给你松脆的,不给你坚牢的,你要它吗?又譬如买履买冠,给你松脆的,不给你坚牢的,你要它吗?”那人听了,无话可说。舜道:“我知道诸位一定不要它的。别人所作松脆的物品我既然不要,我怎样可以做了松脆的物品去卖给人?这个岂不是不恕吗?”众人道:“向来我们所做的大家都要买;现在你来做了,大家才不要买。可见是你之故,不是货色松脆之故了。”舜道:“这又不然。从前大家要买,是因为除出诸位所做者之外无处可买,是不得已而买,并非欢喜要买。譬如凶荒之年,吃糠吃草,是不得已而吃,并非欢喜去吃。现在诸位硬孜孜拿了松脆之物强卖给人,与拿了草根糠屑去强人吃无异,岂不是不仁吗?”众人道:“我辈做手艺的只知道求富,管什么仁不仁!”舜道:“不是如此。仁字之中才有富字,除去仁字之外,哪里还有富呢?”众人忙问何故,舜道:“人与禽兽不同的地方,就是能互助。互助二字就是仁。我不欺人,人亦断不欺我。我欺了人,人亦必定欺我。现在诸位因为求富的原故,拿松脆的物品去欺人,但是欲富者,人之同心。百工之事,假使都和诸位一样的窳陋起来,无物不劣,无品不恶,试问诸位还能够富吗?诸位所做的只有一种陶器;诸位所不做而须向他人去买的,不可胜计。以一种敌多种,哪里敌得过?

在陶器上虽则多得了些利益,但是消耗于它种的已不知道有多少倍!真所谓间接的自己杀自己,不仁而仍不富,岂不是不智吗?”众人听到此,似乎都有点感悟,说道:“是呀,这几年来,各项物件似乎都有些不耐用,不要就是这个原故吗?”舜道:“诸位既然感觉到此,何妨先将陶器改良起来,做个榜样呢。”众人听了,无语而去。

一日,仰延跑来望舜,看见壁上挂着一张琴,就问道:“都君琴理极佳,可否弹一曲,使我增长见识吗?”舜答应,就取下来奏了一阕,仰延击节,称赏不已。舜道:“足下必是知音,何妨亦弹一曲,我们可以互相观摩,交换知识。”仰延道:“某只能鼓瑟,不能鼓琴。”舜道:“亦好,琴瑟音本相通,不过弦有多少,弹法稍有变换而已。”

过了几日,仰延果然取了瑟来,为舜弹了一曲,非常动听。

舜亦大加称赏,便问他系从何处学得,仰延道:“自幼耽此,不觉成癖,并五师傅,实在不能说学问,只好说自己遣兴而已。

现在某所知道的音乐大家只有两个:一个是在天子处做乐官的质,他的音乐真可以惊天地,感鬼神,可惜年纪大了。还有一个名字叫夔,是个寻常百姓,他的音乐之学与质差不多,到底谁优谁劣,一时真不能定,只是夔吃亏一点。”舜忙问为什么吃亏,仰延道:“他生出来只有一只脚,走起路来趻踔而行,非常不便。这种人万万不能列于朝廷,就万万不能与质比较,岂不是吃亏吗?”舜道:“那亦不妨,只要音乐果能精妙,这种人才决不会理没的。”

过了几日,仰延事毕,要回历山去,问舜何时回历山,舜答以未定。仰延去了,舜独自一人住了多月,那东夷之人受了舜的化导,果然器不苦窳了。各种什物都是如此坚固耐久,不为欺诈,风气为之一变。舜颇满意,暗想:“我志愿既遂,不如归去省亲吧。”

这时适值雪融水涨,不能西行,只得绕道向南。路上遇见洛陶,刚从姚墟来,询知父母弟妹都安好,颇为放心,因此又变计,暂时且不归去,与洛陶盘桓了几日。洛陶问道:“仲华,你到历山去吗?”舜道:“我不打算再去。”洛陶听了,诧异道:“为什么不打算再去?”舜道:“现在那边的人无端叫我做都君。我是一个匹夫,敢当此称号吗?所以不打算再去。我想就在此地左近找一块地耕种吧。”洛陶听了,点点头。过了一日,洛陶别去,舜就选了一块地方住下,c他的耕稼旧业。

过了几个月,忽然洛陶、秦不虚、伯阳三人匆匆寻来,向舜说道:“我们看这个时局不对呢!”舜道:“怎样?”不虚道:“当今天子任命崇伯治水,已有好几年了,可是那崇伯的政策仍旧是孔壬的故智,以土挡水。听说他从大别山以东筑了一道长堤,直通到海,在它后面大陆泽相近又筑一道长堤,要想拦阻海水的上溢与山水的下注。你想这种工程哪里能持久呢!前两年水势稍退,大家方且颂他的功,我就知道这是侥幸一时,要闯大祸了。果然,前月堤决了一角,海水直灌进堤来,人民财产淹没了不少。幸而抢护得快,赶紧合陇,较远的地方未遭波及。然而崇伯的技能只有这一种,依旧是筑他的堤,万一明朝大决起来,我们住的姚墟地势不高,接着雷泽,又是低下之地,恐怕要大受其害。所以我们寻来和你商量,怎样想个方法才好。”伯阳道:“我刚才到冀州去,经过从前的旧居,那边水已尽退,并没有受什么灾害,我想还是搬回旧居去吧。

”舜道:“姚墟地势不好,我早已虑及。为今之计,自以伯阳兄的话为不错。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回去吧。”

当下舜就舍弃了他未竟之耕业,与洛陶等即刻起身。舜道:“我们且慢归家,先去看看那崇伯的堤工形势,再定方法。”

三人都以为然。于是直到北方,沿堤察看,那堤足足有五六丈高。洛陶道:“仲华,你看何如?”舜摇头道:“危险危险!

我们且快回去吧。”于是四人沿堤而行,自东北而西南,恰是到姚墟之路。哪知性急,反走过头了,计算已在姚墟之西。当下改道而东行。至一处,舜忽指着一地向三人道:“此处地势比前数年低得多了,莫不是地陷吗?”三人忙问:“何以知之?”舜道:“我前数年经过的时候,没有这许多湖泊,现在沮洳纵横,而且很深,不是地陷是什么?此地离姚墟甚近,此地既陷,姚墟难保不受影响,可怕可怕!”

于是四人急急而行,到了姚墟,舜和洛陶等说道:“某不能见信于父母。这次搬家之事,倘由某去和家父家母说,是一定不能相信的。最好请三位府上,联合其他邻居的人,先迁移起来,再将这番情形和家父家母说明,方才有效,某只好种种奉托了。”说着,向三人深深行礼。三人慌忙还礼,说道:“我等自应效劳,仲华何必多礼呢!”说时,已到家门。舜别了三人,即进去叩见父母。瞽叟夫妇虽不拒绝,待遇却很冷淡。

独有小妹敤首问长问短,非常亲热。这时敤首已过及笄之年,聪明秀美,兼以慈祥,而且善画,瞽叟夫妇极钟爱她。

隔了一日,象从田间归来,舜忙叫“三弟”,象似理不理的应了一声,即忙转身,走到后面,他母亲亦跟从进去。象道:“往回他来,必在秋收之后,现在正在长夏,他就跑来,我想必有道理。”他母亲点头道:“我亦如此想,我们留心就是了。

”这日晚上,既不叫舜做事,亦不与他谈话,又不给他备饭,又不指定寝处。舜料知父母之心仍未转移,在此亦站不住,胡乱过了一夜。次日将供给父母的甘旨和分赠弟妹的物品统统取出,献送了,便叩辞父母,别了弟、妹,出门来访不虚等。不虚道:“你如何便来了?”舜道:“昨夜我想想,这事甚急,我早走为是,一切务请兄等代为进行。”不虚道:“你现在到何处去?”舜道:“尹老师家在王屋山上,多年不见,想先去访他,再作计较。”

是日午后,舜别了不虚等,就向冀州而来。上得太行山,走了两日,只见路旁一个大坟隆然高起,坟前树着一块大碑,上大书“炎帝神农氏之陵”七个大字。舜看了诧异,暗想:“炎帝的坟听说在衡山之南荼陵地方,如何这里又有一个陵?”

正在不解,后来问到土人,才知道炎帝从前曾经在此地播种五谷,后人感激他的恩德,所以在此地又造一个陵,以留敬仰,并不是真的。现在山下还有黍田二畔:一畔在水南y地,所种的黍都是白色。一畔在水弱阳地,所种的黍都是红色,就是炎帝的遗迹了。舜听了这话,不禁肃然敬仰。可惜此时正是大暑时候,黍正在播种,无从实验它的颜色,不免怅怅。

一日,炎威有点难当,遥见前面一个大泽,询之旁人,知道它名叫濩泽。泽边大树参差,非常凉爽,就在那树下石上休息一会。细看那大泽中波光潋滟,将旁边的山影倒矗其中,时有小舟荡漾,风景颇堪入画。舜暗想:“如此炎威,奔走不易,不如在此渔钓几日再走吧。”想罢,就从行李中取出鱼钩,又在道旁折了一枝小竹作为钩竿,于是就在此钓了多日,方才起身。

到得王屋山,寻访尹寿,据土人说:“多年前早已搬去了。

当今天子亦屡次来访,但是总不知道下落。”舜听了,不胜惆怅,于是又到诸冯山来访他的旧居。但见一片茫茫,都在水浸之中,只是东面高地并没有水浸。如今还有几户人家住在那里。

舜暗想:“当时我可惜不在家,否则迁徙何必这样远?寻点较高之地就好了。”又想:“那洪水的来源是在孟门壶口山上,究竟不知怎样情形,我且去看看。”当下决定主意,就向稷山而来。

那时稷山除出东部与霍山相连外,其余可说全在水中。北面的汾水下流与西南的山海连成一片,已看不出河流湖水了。

舜想到孟门山去,但是陆路不通。水路呢,因为孟门山上的水冲激得太历害,舟子都不肯去。舜只得望洋而叹,雇舟南渡,到了一个高阜之下泊住了。细看那高阜,南接雷首山,东西北三面兀立于水中,人户甚多,可怜都是从洪水中逃来的。米谷等虽有官厅支配接济,而器具很感缺乏。舜于陶业本来极有经验,至此就择地土制造陶器,以利民用,自己亦可行十一之利,一面再想设法去考察孟门山的水势。

一日,制造之余,出外闲走,只见两条大汉随着一个童子向水滨而来,意欲雇船到孟门山去望望。舟子执意不肯去,说道:“那边甚是危险,而且无可游玩。”童子道:“我并非要去游玩,我是去考察水势的,我多给你些酬劳吧。”那舟子道:“考察水势,莫不是想治水吗?这个水灾闹了几十年,前回共工,现在崇伯这班大人先生都治不好,何况你这个童子!我看不如省省吧,性命要紧,酬劳要它做什么?”那童子听了,叹口气,向同行的那两个大汉说道:“此地的船又不肯行,我们走哪里呢?”

那两个大汉沉思了一会,一时亦答不出来。舜看那童子年纪不过十几以外,生得虎鼻、河目、(齿并)齿、鸟嘴,相貌不凡,不觉有点诧异,便上前去向他施礼,请教姓名,并问他要考察水势的原因。那童子将舜上下一看,亦觉非常震惊,便说道:“某名叫文命,字高密。因为家父崇伯身膺治水之职,累载无效,不揣愚陋,要想帮帮家父之忙。适才从霍太山那边考察了一会,觉得水患之源不在那边,所以想到孟门山上去考察一番,究竟此洪水是从何处来的。不料各处舟人都不敢渡,真是苦死了。敢问先生高姓大名?”舜听了,便拱手道:“原来是崇伯公子,失敬失敬。某姓姚,名舜,字仲华。某到此地来,亦为想考察水势,但是几个月来亦正没法过去。现在公子与某宗旨相同,正可谓同志,茅屋不远,何妨请过去谈谈呢。

”文命大喜,就跟了舜走。舜问文命后面跟的两个大汉是何人,文命便将真窥、横革二人亦介绍了。

后来到了茅屋中,舜与文命两人就细谈起来,舜就问文命治水的方法。文命道:“包围在群山里面的这许多水,总要给它一个出路最好的出路,就是海了。泛滥在平地上面的这许多水,总要给它一个贮藏的所在最好的贮藏所在,就是地中了。

但是要放去山中之水,必须将山凿开,要将地上面的水贮藏于地中,必须掘地。这二事是否可行?有无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