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耕(3)（1/1）
“我们的命真是苦啊！……”摸着狗崽儿的头，老乞丐看着云小妞道。可一句话没完，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又崩溃了。
“要是难过就别说了吧。”云小妞有些不忍，看着老乞丐拼命忍住悲痛，一双眼睛不离开狗崽儿，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跟狗崽儿有关么？难道真的是关于那个黑石头的？老乞丐的神情似乎也认识，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不，不……”老乞丐忍住悲哀，“这事一定要说的。”一双瘦弱脏兮兮的手捧着狗崽儿的脸，眼泪不停地流着，嘴唇不断地打颤，“他…他…是…我的…嫡亲孙子啊。”
啊……
仿佛夏日的雷，在云小妞心中哄哄炸开，这也太戏剧化了吧。转眼一想，不太可能吧，老乞丐与狗崽儿认识也有两年了，怎么老乞丐一直都没发现呢？再说，老乞丐也时不时也来看狗崽儿他娘啊？怎么二人都不认识对方呢？
“嫡亲孙子？”狗崽儿低吟，却瞪大着眼睛看着泪流满面的老乞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对，嫡亲孙子。”老乞丐不断地强调，双手握住狗崽儿的双肩，有些急切地道，“我是你的祖母啊。”
“祖母？”狗崽儿神情变得有些迷惑，抬起手，用衣袖擦干老乞丐的泪水道，“可我娘说，祖母被人推下了山崖，他们去找的时候，祖母早已被山鬼带走了。只留下了些破旧的衣服。”
听到狗崽儿的话，老乞丐又是泪流不止……
“祖母是什么？”哑娘拉了拉云小妞的手，小声地问道。
云小妞回过神来，蹲下身子，挨着云小妞，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二人静静地看着祖孙俩……
老乞丐的情绪终于完全稳定下来时，月亮早已上了树梢。狗崽儿很是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一直帮助他的婆婆是他祖母，安心地窝在老乞丐的怀里睡着了。
月光透过洞口照亮大半个山洞，老乞丐静静地抱着狗崽儿，神情伤感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么？”
寂静的夜里传来老乞丐嘶哑的声音。透过月光，云小妞看到了一双苍老的眼睛，带着满满的希望看着自己。
云小妞在心里不禁长叹一声，这是两个时代的差异吧，原先还担心老乞丐揭穿自己，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是啊。”云小妞轻轻地点了点头。“最亮最亮的那颗就是你的亲人了。”
“真的就好了！”老乞丐凝视着天空，突然看向云小妞问道，“你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救你，还照顾你。”
这让云小妞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虽然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老乞丐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但总有个缘由吧，否则在战争年代，谁愿意让一个人拖累自己。
“你让我想起了我那孙女。要是她还活着，也刚好是你这个年纪……”老乞丐语气很平淡，但不难发现其中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悲痛，云小妞在老乞丐沙哑的声音中了解到了所有的事情。
老乞丐年轻时候是一个大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嫁人后，她也在姑爷家帮衬着小姐。后来被家里的妾室陷害，小姐无奈之下只好打发了她。不过幸好，小姐人还不错，暗地里把她交给了一个自己庄子里的管事，后来就嫁给了管事妻舅的远亲，也就是龙凤镇附近李家村的李老汉做了填房。
老乞丐也是满心欢喜的，虽然是填房，但好在上无婆母，下无嫡子，自己还有几亩田地，好好打理也是能够自在的生活的。并且从小看到大家里的妻妾争斗不已，老乞丐这个“命定”的妾也是担忧不已，但卖身契在小姐手里，自己那时也没有办法，但现在不但自由了，还能自己做主，老乞丐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
后来，老乞丐确实是过来好几年的安逸生活。可人有旦夕祸福，李老汉突然有一天就倒下了。留下了老乞丐孤儿寡母。幸好有个儿子，李老汉的族人才不敢明目张胆地瓜分田产。可没了丈夫的寡妇，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族人中生活，那是一种煎熬。
好不容易扯大了孩子，娶了媳妇，生了一双孙子孙女，老乞丐本可以安心度过下半辈子了。谁知道又来了天灾，五年前一场蝗虫过境，田地颗粒不收，还要应付朝廷苛捐杂税。挨了半年后，原以为夏季来临就好，可却碰上干旱。这一年百姓是流离失所，安平王也起事，战争开始……
老乞丐辗转得知，小姐的儿子早已当家，现在过得去。实在是走投无路下，准备投奔襄垣城的小姐。可在路上遇到流民，老乞丐为了抢一块糕点给孙女，被人挤下山崖。然后被猎户救走，也就是这样跟儿子儿媳走散……
狗崽儿所带的黑色石头其实是黑玉，是老乞丐小姐的，后来碎了，小姐也就不要了。老乞丐看着好看，就收拾了起来。
可就是天意弄人，明明在眼前却不是眼前人，五年的流浪，老乞丐与儿媳妇早已面目全非，骨瘦如柴，完全变了一个人般。更何况，狗崽儿娘亲自来了龙凤镇就一直躺着，更从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对她母子照顾有加的人就是婆母。
根据狗崽儿的年纪，老乞丐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糊涂了，他们离家那年，狗崽儿他娘就有些不舒服，但一直没有注意，在那种环境，也没有想到孩子那一方面去，想来是离家时就已经怀上了。就因为这个孩子，老乞丐也从来没有想过狗崽儿他娘就是她儿媳妇，即使有些相似，也只当相似而已……
这一切，云小妞听得也是酸涩不已，可与自己比起来。起码老乞丐还算幸运点，有生之年见到了孙子，而自己呢……在这异世界，一个人，一个人……
天气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云小妞脚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经历的太多了！但云小妞觉得自己与李婆子（老乞丐，此后都称呼李婆子）之间的感情有了一个质的转变，特别是那晚自己与她交谈后。她对自己亲昵了不少，自己也真真的从心里把她当祖母了！
“婆婆，你又要出去了么？”天刚朦胧，看到李婆子起身，蹑手蹑脚地准备爬起来。云小妞不禁出声问道。心里却忍不住翻滚的愧疚感，为了自己那么一点点的自尊，而让一个老人劳累……
“嗯，今天县令带领县衙的人在城南的云济寺为春耕祈福。”李婆子想了想又道，“你留在家里，也让狗崽儿和哑娘不用进城了。”
“我陪您去。”想着这段日子以来，李婆子对自己的照顾，云小妞心里鄙视着自己，真是有些愧疚不已。乞讨就乞讨，自己并不是要做一辈子的！先度过这段日子再说，毕竟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没事的。”李婆子温柔地摸摸云小妞，“虽然你自己不知道是谁，但能断文识字，定是身份不低的，别做了这些低下的事辱没了你。”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云小妞虽然穿着破旧，却掩盖不住自身的美丽，李婆子相信，她的出身肯定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