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1/1)

邵钧蹲在办公室里,对着那株小西红柿生气。

植株长得很茂盛,枝杈威风地支棱起来,结出一串串无数个果子,红红绿绿的。邵钧拧着眉毛,撅着嘴,把那些熟了和没熟的西红柿一个一个全给揪了,赌气似的,一会儿就把一盆植物彻底揪秃……

他找到罗强,问:“你啥意思?”

罗强摇摇头。

邵钧问:“我那天抓你窜铺了,在七班人面前让你这大铺栽面儿了,你这算是做给我看吗?”

罗强说:“没有,没那意思。”

邵钧忍了半晌,苦口婆心地说:“罗强,你别去采石场g。我是说真的,那地方挺危险的,特苦,每年都伤几个回来。民工都不愿意g,嫌太苦工资太低,那帮人才找犯人去做!……你要是为了躲我防着我,你真没必要。”

邵钧急得,黑眉白脸的:“罗强你就听我一句成吗!”

罗强沉默了半晌,说:“那你也听我一句,监区也挺苦,挺危险的,你愿意走吗?”

邵钧:“……”

邵钧扭头望着天边的红云,眼球突然热了,赌气说:“那,我要是调走了,你就听我话不去采石场吗?”

……

邵小三儿前脚才走,小狐狸后脚就追着来了,竟然也是道歉求和的。

胡岩俩手揣在上衣兜里,低着头走过来,略显纤瘦的身子在囚服里晃荡得厉害。

胡岩小声说:“强哥。”

罗强抬眼看人,嘴角叼着草g,嚼。

胡岩有点儿不好意思,嘴角扯了扯:“强哥,那天的事儿,对不起啊。”

罗强眼一斜:“那天有啥事儿?”

“强哥,你别放心上……”胡岩迅速蹲到罗强身旁,开始说起正事儿,“哥,今天开大会,你g嘛头一个举手啊?采石场那地方不能去!我告诉你,前年那地方就抬回来一个断腿的,还听说工地上有个民工让压路机给铲了,可惨了,最后也不知道赔偿了没有……你真别去,成吗?”

罗强淡淡地说:“不用你c心。”

胡岩想了想,突然问:“你不是因为要躲我吧?你真没这必要。”

罗强有点儿无奈地闭眼,脑仁都疼了。他摸了摸自个儿的脑瓢,其实想跟小狐狸说:你小子在老子心里,没那么重要,咱真不至于的……

狐狸有他的小聪明,懂得进退,也知道轻重,凡事不闹得过分难看,所以罗强不讨厌这人。

胡岩眼巴巴地盯着罗强,说:“强哥,我以后不闹你了,但是,你拦不住我喜欢你。”

罗强冷笑:“找c呢?”

胡岩点头:“是啊,就是找c呢。”

罗强用满是厚茧的手指捏捏胡岩的脸蛋子,哼道:“整个监区都忒么是男人,找别人c去!你还当真啊?”

胡岩认真地瞪圆眼睛:“认识你了,别人看不上眼,我就喜欢你,当真了。”

罗强揶揄道:“至于吗?老子又没个三头六臂,老子又没长三个鸟儿,上了床还能给你c出个三重奏来?你找谁好去不成。”

胡岩讪讪地笑了笑,不甘心道:“说实话,强哥,咱们三监区,长得最打眼最好看的条子,就是邵警官……我老早也喜欢他来着。”

罗强斜眼看过来,咋着,啥意思?

胡岩撅嘴嘟囔说:“我要是早知道这样儿,当初我找他c去,我哪知道他不嫌,浑不吝的。”

罗强“噗”一声吐掉草g!

他脑子里合计着小狐狸这话的涵义,突然瞪眼道:“……你他妈敢!”

胡岩表情酸不溜丢的,垂眼拨弄面前的草梗。

罗强y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小崽子,今儿这些话,是最后一遍,以后,甭在外边儿跟别人胡说八道。”

胡岩低声说:“我知道,我不瞎说。我还想在七班混呢。”

罗强又说:“我跟邵警官,啥也没有,你甭整天俩眼瞎寻么。你再瞎寻思,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

又不是没下手挖过人眼睛,从十八岁那年,心就硬了。

胡岩低头“嗯”了一声。

罗强还不罢休,临走薅着狐狸的脖领子,低声威胁:“收起你那点儿花心思,你崽子敢打邵警官的蔫儿主意,老子一定下手拆了你!”

在罗强心里,三馒头是他自己都舍不得下手糟蹋的人,他能让别人下手给玷污了?

绝对不成。

33、第三十三章夜店买春

回城的高速上;邵三爷敞着车窗一路超速飚车;热风在耳畔呼呼地响。

邵钧对于罗强;对一个人的包容力和忍耐力;已经近极限;快要爆了。

他事后回到监看室;忍不住,又重新看了一遍七班的视频录像;看完愈发觉着自己就是有病;纯属自虐找抽,整个儿一大傻!

他当时没看到现场;但是监控系统已经给录下来;胡岩抱着罗强的脖子;一只手伸到罗强胯下。罗强的内k本来就扒下来了,雄壮饱满的y物充满画面,欲火冲天,胡岩的手握了上去,慢慢地撸动……

至于后来,俩人一阵s动罗强突然上脚踹人是怎么个回事儿,邵钧已经懒得深究,他脑子里晃动的就是胡岩的手,握着罗强的鸟。

要说邵钧原本,也并没有把自己的感情梳理得很清楚。他跟罗强,一个管教,一个犯人,俩人还能咋样?

其实根本不可能咋样,他连“现在”该怎样都不知道,更没想过“将来”,太长远的事儿。

邵钧喜欢罗强,在监道里能时常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关心着,照顾着,嘘寒问暖,甚至打个情骂个俏,挺好……他已经把罗强当作自己的人,只有他能关心,能罩着,掌控这个人的一切。

罗强入狱之前与他道不同不为谋,将来出狱之后,俩人恐怕也不会再有j集。但是这十五年刑期里,有一年算一年,罗强是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三爷想怎样就怎样,这是咱三爷爷的特权。

俩人之间就像铁哥们儿似的处着,又比哥们儿多几分暧昧和小心思,邵钧坚决无法忍受的是,会有其他人与罗强分享那种亲密隐秘的感情。

罗强可以不跟他有什么,也绝不能跟别人有什么,邵钧受不了。只要罗强在三监区一大队他手底下再多待一天,邵三爷混清河监狱的有生之年,这人是他的人。

别人?别人就甭想沾罗老二。

邵钧一路y着脸,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手指紧紧攥着方向盘较劲。

他这边儿逞着脾气,超着速,没想到高速路这条道对面过来一辆车,一路开得歪歪扭扭,奔着车流就冲过来。

“我c!”邵钧怒骂着紧急打方向盘,车子朝着隔离带就冲过去。

嘭……

稀里哐当……

那天,高速路边停了一溜追尾连环相撞的车。警车红灯闪烁,j警挨排儿抄本罚分。邵三爷灰头土脸地站在路边,都回不去家了,只能打电话叫人。

碰上糗事儿,他不想知会熟人同事,不想告诉他爸爸,更不可能打到他姥爷家让他姥爷的司机来接他。老爷子那么大岁数,要是听说咱宝贝小钧钧撞车了,还不得急坏了。

他只能给他哥们儿求助:“珣儿,我!”

“我忒么在高速上呢,你赶紧过来接我一趟!”

“我车报废了!你妈的,有个傻在高速上逆行,不要命了,竟然逆行!!!……”

流年不利,邵钧气得,委屈得,狠狠一脚踢在爆憋的车头上。

那晚心情不爽,邵钧在楚珣家睡了一宿。

俩人还像小时候那样,躺一张大床上睡,一人儿扒一个边,抽着烟。两个含着金勺子出生的男人,凑一个床就是天南海北闲扯挤兑向中南海开炮对上对下一肚子牢s不满,这年头生计赚钱过r子都不容易爷们儿的蛋很疼。

之后的一天,邵钧自己一人去了fivestars,沈大少爷上回带他去过,三里屯那家“红五星”夜店。

他没找楚二少陪,没找任何人陪,他心里装着事儿,装着人,这时候不想任何人在耳朵根聒噪,就想一个人偷摸鬼混一夜,一个人默默地想念。

下意识地,就来了这个地方,好像这地方有等他的那个人。

工体附近原本属于外国使馆区,环境优雅,绿树成荫。可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夜店酒吧业在京城骤然火爆,这一整片地方的大街小巷,店面民房,一夜之间改装成各式各样的酒吧和俱乐部,满目灯红酒绿,极致奢靡浮华。

洋男人搂着穿皮裙网袜的国产娘们儿,踉跄着,调笑着,邵钧皱眉与那人错肩而过,鼻翼里挥不去一阵阵让香水掩盖狐臭的浓烈刺鼻气味儿……

这地方,就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红灯区,充斥着各sy靡香艳的包房,坐台小姐,怀揣冰毒大麻的二道贩子,坐拥地下赌场的庄家,以及各形各s寻欢买醉追求刺激的客人。

这种地方,就是罗老二那号人发家混道的地方。

邵钧放眼茫然四顾,这一整片酒吧夜场鸭店,应该有不少家,曾经属于罗强……

“红五星”里,经理亲自倒酒,点头哈腰地招呼。

一看邵公子一人儿来的,没带朋友,经理特有眼力价,一个眼s招来一排服务生,在包间外候着。因为摸不准邵公子是想要还是不要,因此也不明说,其实就是等邵钧张口钦点。

邵钧闷闷地喝着酒,眼神扫过那一排人。这店够荤,正点,个个都有颜又有料,高大威猛的有,水腰丰臀的也有。

邵钧扫了一遍,一个都没瞧上,问,有没有那种老人儿,在这地方g了至少好几年的?

经理说,g这行青春短,太老了客人不喜欢,拉低咱们店的服务档次。

邵钧在大堂里寻么一圈儿,遥遥指着一个穿西装倒酒的服务生:“就他,我就要那个人。”

那服务生也认出邵公子上回来过,于是恭敬地跟进包房。

男生名叫小禾,眉目英俊,跟邵钧差不多大,已经算年纪大的,一般客人都点十八九的嫩尖儿。

小禾很职业地陪邵钧闲聊,兑酒水,然后慢慢地把手搭到邵钧膝盖上,抚摸大腿,描摹股沟的轮廓,手法极其熟练温存。

邵钧一开始还端着,拿着劲儿,不太放得开,眼睛往四面墙上漫s。

后来几杯酒下肚,酒入愁肠,身上每个毛孔蒸发出的都是憋屈与想要发泄的欲望,身上也热了,浑身衣服裹得顿觉累赘。

他进的vip贵宾包房,窗外是万家灯火的辉煌夜景,屋里点着香薰,沙发很软,坐进去的纵深度正好能让他舒舒服服地仰在那儿,让人伺候着。

小禾凑过脸,温柔地舔吻邵钧的耳后,吸吮耳垂,沿着脖颈往下,故意咬住邵钧的衬衫,一寸寸揉蹭小腹,最后跪到两腿之间,伸手去解裤链。

邵钧让人这么弄着,早就坐不住了。

毕竟年轻,火力猛,挺长r子没做,最近又偏偏让人勾得欲求而不得,燥热难耐,眼前这人就算是个女的,邵钧估摸自己也能将就凑合用一把!

男生用嘴咬着内k边缘,扯下来,露出粗糙隐秘的边缘,邵钧内k里的东西都快包不住,胀得难受,粗喘着一把推开了人……

邵小三儿嫌脏,他本来不爱沾这些,他哪是真想泡小鸭子?

他心里憋了一口腌臜气,不平衡。他就是想到这地方看看,见识下,罗强你剥了那层囚服的皮你究竟是个什么人,你在什么地方混?你玩儿过谁?你这人心里在乎过吗,你有心吗?

男人都有自尊、占有欲,尤其男人与男人之间,独占欲、嫉妒和报复心理比男女之间只能更强烈,绝不会少了。

邵钧脸皮也嫩得紧,即便是罗强,也不能伤着他的脸面。

三爷爷在牢号里跟个小s货争风吃醋,为了争一个犯人?这算什么?说出去让人当成个大笑话!邵钧挺难受的,委屈,心里特别受伤。

从小到大,没人让他吃过这种苦头,他就没尝过这种求之而不得的滋味儿。

小禾有点儿纳闷,不知道邵公子这是哪一出。

“三爷您想怎么来?您说呗。”小禾说话轻轻的。

这男生想着有钱的公子哥儿都有个x,床上各种见不得人的癖好,翻着花样儿怎么c的都有,这邵公子还指不定是啥妖异的路数。

可是邵钧什么心x的人?他那一副薄脸皮,他在床上的癖好,他喜欢怎么c,好意思随便说出来?

小禾反而显得兴奋,手伸到邵钧腰间爱抚,摸着常年锻炼练出来的八块腹肌。夜店里的酒客没的挑,平时伺候过的肠肥脑满肚皮上全是大褶子的猪头老板多了去了,难得碰上一个长这么俊的,对于小禾来说,一点儿没觉着像是伺候客人,邵三爷这张脸,这身材,看着太舒服了。

“拿出来呗……我帮您。”小禾轻声说。

邵钧垂着眼,看着对方用嘴剥开他的内k,衔了上去,一口吞到了底。

是个正常男人都抗拒不了这种强烈的r体刺激,邵钧让那一下爽得,头不由自主向后仰去,喉咙里放出低沉压抑的声音,胯部迅速往前送……

那男生做得认真而卖力,头颅迎合着邵钧送胯的节奏,用力吞吐着。

邵钧粗喘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勃起粗壮的家伙深深地抽送。眼前的人被戳得眼底洇出眼泪仍然极力忍耐着吸吮,喉咙里发出类似享受的声音,眼神近乎迷恋……

他猛然扬起头,脑海里像无数声音咆哮着,眼前清秀的面孔蓦地消褪,换成了另一张彪悍的脸,眉眼浓重、眼神凌厉、下巴粗糙泛青有棱有角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抵反社会的脸。邵钧大口大口地吸气,抖动,想像着罗强含着他,吸吮他,安慰他,爱抚他,任他抽c;罗强忍耐着他,罗强心里在乎着他!……

他快忍不住,想要把两条腿架到罗强的肩膀上,想要缠住这个人,却只能极力忍着,不想在不相g的外人面前暴露自个儿的真实喜好……

邵钧猛地一收,把家伙事儿从小禾嘴里抽出来!

那男生猝不及防,一口没吞住,口水流出来。

邵钧把半边脸埋进沙发,腰几乎拧成180度,脖颈红筋暴凸,压抑着,粗声喘着,两条修长的腿在沙发上快要拧成麻花儿。

高c的那一刻,他半跪半伏在沙发上,额头抵蹭着,想像着罗强沉重的分量压迫着、禁锢着、冲撞着他,浑身的血不由得都烧起来,小腹间热流猛得涌出……

服务生慌得,从地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站着看。

从来就没见过癖好如此古怪的公子哥儿,房间包了,人也点了,却不用人吸也不跟人c,竟然自己拿手撸出来了!

“三爷,不舒服么?……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真对不起啊……”小禾特别尴尬,怕被客人投诉。

邵钧仰脸胡乱喘着,心想,能好吗?

你觉着你能有你们罗总亲自上阵做得好吗?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让三爷舒服着吗!

他接受不了s到对方嘴里,鸭子不嫌脏,他自己嫌脏,心理上过不了那一关。

邵钧收拾了一下,把裤子穿好,不想露着鸟,脸上仍然留着几分潮红。

小禾坐在一旁抚摸邵钧的腰,讪讪地问了一句:“三爷,难得来一趟,怎么就点我了。”

邵钧反问:“平常没人点你?”

小禾:“看上我的少呗。”

邵钧:“你们以前的老板,罗总,点过你吗?你跟他做过没?”

小禾:“……”

昏暗的灯光下,邵钧的眼神虚弱而凌乱:“你们罗总以前,喜欢啥样儿人?他都点过哪个?你说,我想听听。”

那晚后来,邵钧没再继续做。

小禾一开始不太敢说,毕竟老板都换人了,还八卦前任老板,这不没事找事么?后来禁不住邵三爷左一句,右一句,连带哄,就都说了。

罗总怎么发的家?

罗总家里到底还有什么人,身边儿有多少傍家儿?几个男人,几个女人?

罗总在三里屯娱乐广场有多少家店面,这人涉黄、涉赌,他沾过毒吗?

罗总平时这人都g嘛,对手下人仗义吗?永远那么冷酷吗,对谁温存过吗?

罗总小四十岁的人,当真从来没结过婚?还是结过又离了瞒着你们?这人有私生子吗?

……

小禾也喝了几杯酒,慢慢放松下来,侃侃而谈,对邵钧讲罗老二当年在这条街多么威风;赌场里有人输了钱赖帐想跑,那一群人抄着家伙事儿,在巷子这头,罗强一人儿拎着一根钢管,堵住巷子出口。两拨人就这么对峙了足足两个小时,那帮怂蛋愣是不敢动手。

讲罗老二怎么护着店里的小弟,有客人找茬儿投诉服务生伺候不周,往那男孩脸上撒n。

罗强去了,说:“老子店里的人,服务没说的,老子挨个儿亲自调教过,好不好的也只能我挑毛病,你谁?”

那位公子爷说:“这小鸭子p股长歪了,爷捅得不舒服!”

罗强冷笑着,一把将那男孩抱到自己怀里,揉了揉头发,低声耳语几句,然后当场就把男孩裤子扒了,露出来,说:“我看他p股长挺圆的,哪儿歪了,这还捅不舒服,怎么叫捅得舒服?把你的腚亮出来,比一比,老子捅一个看看舒服吗?!”

那天那公子哥愣就没走成,真被摁桌上把裤子扒了,光着p股让人架走,鬼哭狼嚎得……

罗总把当天酒水赚的钱,都打赏给那个受委屈的男孩。

小禾讲这些事儿时,眼睛发亮,声调明显透着对昔r大老板某种强烈的崇拜和倾慕。

邵钧躺在沙发上,手臂遮着脸,默默地听着,问:“你说的那个男孩,是你自个儿吧?”

小禾没说话,默默地嘬着酒……

小禾后来又隔着大堂给邵钧悄悄指点,哪个服务生就是传说中的“小汤圆”,哪个是“小麻花”,fivestars的“四大名草”……

那些人才是罗总以前的“伴”。

邵钧遥遥地看了几眼,心里犯酸,嘟囔道:“c……眼真毒,确实够正。”

邵钧问:“你们罗总以前牛,这样儿的人咋能被抓?不会找关系?最后不成还不知道跑吗?”

小禾语气里带着遗憾:“罗总确实离开了好一阵子,听说是跑路了,后来……”

邵钧追问:“后来这人究竟怎么被抓的?”

小禾想了想,说:“听说,是自首的。”

邵钧挑眉,不太相信:“自首?他不是被公安抓的?他这种人为什么要自首?”

罗强这种人,亡命徒,什么没g过,罗强会自首?邵钧已经太了解这人了,才不信呢。

小禾轻声说:“三爷,您是不是还不太清楚,罗总有个弟弟,就是我们以前的小老板。亲哥俩感情特好,分不开的那种?”

邵钧的脸s表情慢慢变化,自己这几天在监区里让狐狸那小s货闹腾得,都晕了,想啥呢?他脑子里一团烂瓤子一下子理清了,那时候突然就明白了。

34、第三十四章第一次自首

那天邵钧临走时;特意转回来;叮嘱小禾:“我今天问你这些事儿;你别乱说。”

邵三公子虽然没c;拉着人纯聊天;但是服务费一分没少给;小费都是按照做全套活儿给的,出手很大方;小禾识趣地点头:“三爷我明白;我不说。”

邵钧手掌半握拳捂着嘴,欲言又止:“还有;那个;其他事儿也别乱说……你们经理要是问;你就说c得爽着呢。”

邵钧其实是脸皮薄,害臊着,怕人传闲话说他有毛病。

来这种地方你做了才正常,不做的是不是生理上有啥难言之隐?是货真价实爷们儿不是?

迈出夜店,也不管不顾几点钟了,邵钧给他爸打了个电话:“爸,罗强当初被抓的事儿,我有话问您。”

邵三爷是个冲动的急脾气,每回g什么事儿,说风就是雨,完全不给别人留一丝缓和的余地。对罗强他还宠着些,对他爸爸亲父子间就不懂讲客气了。

大晚上的,十一点多,邵钧回家,砰砰砰敲他爸爸的卧室门。

他一个月也难得回来露一脸,就因为他来,他继母就让邵国钢弄起来,赶到客房去睡。

于丽华裹了衣服,坐在客房床上,实在太委屈了。

邵国钢说:“钧钧瞧见了又要发脾气,你一个大人跟那熊孩子计较什么,甭跟他一般见识。”

于丽华别过脸说:“他是孩子?你儿子多大一人了?……咱俩领证了,合法夫妻,老是这样算什么?”

关键时刻,儿子还是比老婆重要。

老婆可以一茬一茬地换,儿子永远最亲的。

邵国钢穿着睡衣,让他儿子追着追到书房里。

书房中间一张宽大的写字台,桌上文件堆积成山,手边两罐围棋棋子,还摆着父子二人并肩的合影。

爷俩在桌子两侧对坐,就跟下属找领导谈话似的,互相严肃地看着。邵国钢简单利落就一句话:“邵钧,监狱不要g了,我不放心你的人身安全,我已经替你安排好,过几天到你们局里上班。”

邵钧也很g脆:“成,走就走。”

邵钧的话还没说完:“可是有些事我想知道,您告诉我实话。”

邵国钢说:“你问。”

他前几天跟儿子谈调职的事,邵钧死宁着不肯答应,没想到今天这么痛快,邵局也纳闷儿。

邵钧思路转得飞快,连珠炮似的:“这些天我工作开展得不太顺,有我自己冲动失误的地方,犯人心里也抵触,有疙瘩,工作上我j接清楚了再走。我问您,罗强究竟怎么被你们擒获的?爸,我还以为您特牛掰,怀揣双枪智勇双全公路上单人匹马力战匪徒迫使对方缴枪投降什么的,合着不是您亲手抓的?这人最后是自首的?!”

邵国钢沉着脸:“犯人自首有问题吗?节约警力,减少伤亡,体现国法的威严,政府的宽大。”

邵钧掏出手机,亮出他从网上搜来的一幅新闻题图:“罗强自首,跟这张照片有关,对吗?”

新闻标题大约是“公安部大力整顿扫黄打黑战果卓著,京城涉黑集团匪首今落法网”云云。

照片里的人不是罗强,而是罗家老三罗战。

罗战两条胳膊被反绑铐牢,由四名特警持枪押解,铁灰s的枪管抵住后脖子,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刑场处决了。

这类照片其实较少公开,犯人也有人权,出镜一般脑袋上罩个黑头套,或者给个模糊侧脸,像罗战这么上镜头的,少见。

两年前各大门户网站都转载过这条新闻,当时邵钧也浏览过,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回头再看,罗小三儿这张脸,眉毛眼睛鼻子长得,简直跟罗强一个模子翻刻出来,怪不得哥俩那么亲……

那天邵钧终于弄明白了,罗强这厮怎么进监狱的,又为啥对他爸爸心怀怨恨。

当初上峰下发收网令,公安系统全体出动,开展了一场规模浩大的猎鹰行动。潜伏于这座城市地下盘根错节顽固嚣张的涉黑集团,那一年被扫得七零八落,哀鸿遍野,大哥级人物纷纷落网,伏法,这里边就有皇城根儿的尤二爷,后海谭五爷的儿子,龙潭湖的吊鬼李,还有西四八大胡同的罗氏兄弟,那年月江湖上盛极一时的“京城四霸”。

最先落网的人是罗战。罗战在北京机场被捕,立即关押不允许亲属探视。在拘留室里受审时,他还没弄清楚,他哥到底是不是跑掉了。

审他的人对他说,罗三儿,你老实j代案情吧,你哥我们已经抓住了,你现在顽抗不招,是对你哥不利,等你哥哥那边儿招了也兜不住你。

罗战在这种情势下,向公安坦白从宽。

然而,罗战即使把他知道的情况从肚子里都倒出来,也没用,他不是龙头老大。他既没杀过人,也没藏过毒运过枪,没做过大案。罗小三儿的经营和房产全部是他哥白送给他的,诸多核心内情他完全不清楚。罗强如若不能归案,这案子就不算结。

事实上,罗老二当时恰好不在北京,听见风声就跑路了。

公安部下发a级通缉令,全国追堵搜捕罗强。

上峰迫下属结案,赶在十x大之前,限令期限必须破案。那时候邵国钢还是副局,主管刑侦一摊,亲自出马,r以继夜,兵分若g路,一直追到云贵边境,甚至调动了当地的武警,带着重武器搜山。

罗强早年在边境混过,反侦查和野外生存能力很强,没走高速路和大城市,化装潜伏进山。

那一路把公安g警累坏了,一次又一次扑空,只能一路追着捡罗强跑烂了的鞋子、喝剩下的易拉罐,或者搜山搜到被打晕的同伴,枪还被抢了。这次行动遭到内部点名批评,上头的人大发雷霆,严厉斥责。

在这种情况下,局里内部经过各种方案的斟酌讨论,最终决定在网上大量发布罗家老三被捕的照片,罗强投降。

邵钧双手合十掩在唇边,俩眼发直,喃喃道:“所以就这么着,那熊玩意儿……自投罗网了?”

邵国钢正襟危坐,点点头:“罗老二这个人,外人都以为他没心没肝,极其凶恶残忍,其实我们那时研究了很长时间,关于他的资料有一柜子,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攻心,他有他的一个最致命弱点。”

“他姥姥的……”邵钧挪开视线,嘴角忍不住扯动,“这混蛋的致命弱点就是他那个宝贝弟弟!”

邵局长经验丰富的一名老公安,那时候愣是没听出来,宝贝儿子从全身上下每一粒毛孔往外冒的一股子酸味儿……

邵钧知道的其实一点儿不比他爸爸少。

邵国钢一定不知道当年西四小胡同里的那段艰难岁月。

邵国钢一定不知道罗小三儿小时候吃的谁做的饭,谁一把屎一把n拉扯弟弟,谁因为小三儿被人欺负当街抄家伙与人群殴最后进了少管所,一脚蹚进地狱,误了半辈子。

罗强那时已经越过边境,进入缅甸,完全可以带着钱远走高飞,一生逍遥法外。

公安传出消息,也让道上的人帮忙递话,罗三儿已经伏法,罗强你倘若移民了一辈子不回来,就是坑死你弟弟。

罗老二你自己应该判的二十年刑期,再加上罗三儿的十年,就是三十年,你不回来,你弟弟就一个人替你背这三十年,罗战这辈子就甭想从监狱出来。

照片和消息出来之后,没出三天,大伙都没料到有这么快,这么容易,罗强在边境向边防军缴枪自首。

罗强自首时就提了一个要求:“能不能把小三儿那十年刑期也加我头上?”

“老子不吝坐三十年牢,我们家小三儿小p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g过,手里拿把刀他也就能在厨房杀只j,把人放了吧。”

罗强那一仗与公安结仇,亦是事出有因。

在道上人眼里,报复祸事不及父母血亲,邵局用这招釜底抽薪亲情攻势迫罗强自首,就是不讲江湖道义,胜之不武。而且罗强还发现,小三儿在审讯室和看守所里,吃了不少苦头。

邵钧挑眉问:“爸,您不会也搞刑讯供那一套吧?”

邵国钢冷眉肃目地抽着烟,一字一句:“你爸不会。”

邵钧也倾向于信他爸爸。在工作这方面,邵国钢一向行得很正,又颇有办案技术能力,因此在打黑卓有成效之后一年领导班子换届,邵国钢因办案有功,从副手提拔到正职。

邵钧是信不过下边儿有些人,审讯室里喂些重料是常事,好几天不给吃饭,不让睡觉,不给上厕所,殴打,用家人威胁,甚至把人吊在窗户棱上只让脚尖沾地……这些事儿并不鲜见。

从邵国钢的角度讲,他也并没做错什么。他是一名从业三十年的老警察,而罗强是匪;猫捉老鼠,警察抓罪犯,让你认罪伏法,天经地义,天理昭彰,老子难道栽赃冤枉罗老二了吗?

况且,公安部门办案收网,用家属做文章,劝解犯罪分子投案自首,这是常用的有效手段,并未违反任何条例。

然而,在罗强眼里,他个做哥哥的,没护住弟弟,让小三儿吃了苦、遭了罪,浮华落空,家财散尽,那是做哥哥的太没用!

邵国钢等于是踩着他们哥俩的脑袋,“爬”上了正局长的位置。

老子在你邵局长这里栽过的跟头,总有一天咱还要找回来呢,这能算完吗?就算咱坐牢受到感召看淡想开了,放过这一茬儿,可是,老子有一天要是跟你邵家的小崽子牵连出瓜葛……咱对得起小三儿吗?

老子这辈子g什么的?我罗强就是匪,生下来吃这碗饭,要是哪一天改头换面弃暗投明了,老子对得起这些年恣意张扬血海刀山蹚出来的这条道吗?!

罗强当时在看守所里,花钱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几个刑事案律师,搜集各种证据,反告公安对罗小三儿刑讯供。

双方就这一点在法庭上扯皮了几个回合,案子迟迟未判,拖了挺久。也正是这样,罗家兄弟前后脚在看守所里关了有一年多,才最终领到判决书而下狱。

民告官很难,要想告倒政府部门国家机器那简直难于登天,尤其是刑讯供这类敏感事件。罗强最终也没能为他家小三儿讨到一个说法,这事儿被法院不了了之,罗强因此心里埋了深刻的怨恨。

罗强在唯一一次与邵局长面对面的审讯j锋中,明明白白地甩给邵国钢一句话:“老子今儿个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但是你甭欺负我弟弟。你欺负他了,我告诉你,将来,你的人,别落在我手心儿里。”

你的人别落在我手心儿里。

曾经放过的这句狠话,邵国钢记着,罗强可也没忘呢。

35、第三十五章采石场

此时正值八月;北方的酷夏;雨水频繁。

燕山山脉一线像奔腾起伏的马背;绵延的山脊让雨水冲刷成灰绿s;被远处咆哮的乌云吞没。

雨后的空气很新鲜;厂房里气氛却显得枯燥;百无聊赖。

七班的劳动小组,个个闷头磨石料;懒得抬头;没有劳动模范带头,g活儿都缺乏生气。他们班大铺不在监区;这几r已经调到采石场的施工队工作。

邵钧今儿一早再来值班;办公楼里同事瞧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小邵;你咋还来上班?快调走了吧?”

“少爷,去宣委了?可真是好地方啊……”

“到了局里,发的警服都比咱们这儿利索帅吧……”

跟他打招呼的同事,一个个口气里透着极度的羡慕与眼红,眼瞅着邵三爷就要逃出清河农场的苦海,投奔光明,一个城市户口年轻有为的五好青年应该去的地方。

田队长看邵三爷那眼神也酸不溜丢的。田正义每晚睡在宿舍里,夜里做梦都想搂着媳妇,想要调走,跟领导打报告掰扯这事儿掰了两年,领导说现在基层缺人,愣就压着没批。

他这还没批,邵钧的调职先批了,来了一年多,转眼就要调走,把宣传口的名额占上,走局里文职高层路线去了。

还是忒么上边儿有人,这年月,无论在哪儿混,就是俩字,拼爹!田队长心里郁闷着。

邵钧心里也没舒服。他再回到三监区,已经见不到罗强这人。

那夜,父子难得坐下来谈案子,邵国钢研读着邵钧的神情,警觉地问:“钧钧,你打听罗强做什么?……你也太关心这个犯人了。”

邵局当时脑子里想岔了。他朝另一个方向想了,儿子整天跟这些犯人混,难免与其中某些人称兄道弟,罗老二树大根深,有人有钱有势,在牢号里上下打点,邵钧这是拿了对方生意上的好处?……

邵钧反而轻松笃定了许多:“我现在都明白了,就这么个事,不至于的,我就不信罗老二还想怎么着我!”

“爸,罗强跟您有梁子,不对付,我想把这个扣儿解开。”

邵钧心里这么想的,就算将来不在一处混,俩人再回不到从前的哥们儿义气,也要跟罗强把话说明白。

他就想问罗老二一句话:你为了罗小三儿你心甘情愿自首入狱,你现在能为另一个人改造从良重新做人吗?

在一条道上蹚那么久,你还愿意回头吗?

在事业上,邵三爷跟他爹是一路,也算个公安世家,可是在感情上,他已经无法抗拒地偏向罗强。一个身子骑在黑白两条道上,仿佛两股力量撕扯着他,揪着他的心,快要把人扯成两个瓣子。

罗老二亲手做下的那些案子,哪一条都够判他好些年。这种人认罪伏法是天经地义,邵三爷觉着国法没错,他爸爸也没错,错在罗强,这王八蛋当年也在年少冲动的年纪,一朝走错了,坐牢是自己选的一条黑路。

他现在就是陪着罗强走这条路,他陪得也心甘情愿。

用十五年能改变罗强这样一个人吗?

如果改变不了,就陪他十五年,又如何?

邵钧在厂房里巡视,从胡岩身旁走过。

小狐狸今天郁郁寡欢,一早上没说话,魂儿都跟着他家老大飞去采石场了。

胡岩从眼睫毛下瞟邵钧,俩人谁心里都不爽,互相较劲似的瞪了一眼。胡岩固执的嘴角似乎是在说,邵警官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看我不爽你调我走,你把我踢出去啊,你咋能让强哥走?你为啥不拦着他,去那地方吃苦?!

胡岩原本也跟着举手,申请去挖石头,施工队的头儿直接把这小子给毙了,就你这小矬个儿,细胳膊腿,还没那铁锹把子粗呢,你是能铲石头啊还是能扛大包?

胡岩收好工具,站起身排队去吃中午饭,从邵钧身边儿过,用蚊子声哼道:“邵警官,我耍单,您也耍单呢?”

邵钧眼一斜,嘴也横着:“皮痒了你。”

狐狸仗着那点小聪明,特爱多嘴,邵钧有时候恨得牙床子上火,等着的,这小崽子早晚死在他那张贱嘴上!

邵钧中午从狱警小灶里盛了一大勺红烧带鱼,带着漂亮的红s酱汁。

京津一带的人都好这个重口,做菜喜欢狂搁糖盐酱醋,颜s浓艳,口感浓郁爽烈。邵小三儿从小爱吃鱼,别人都嫌带鱼腥,邵钧觉着那就是鱼的香味儿。

捧着饭盆走在办公楼楼道里,几个同事急匆匆跑过去,楼道里有人打电话,焦急喊着什么。

“什么?这他妈才g几天?他们怎么搞的?”

“我就说咱们监区的人不去g那个!都他妈拿人当牲口用的!”

邵钧扭头问了一句:“咋了?”

同事神情焦躁地回道:“采石场忒么出事儿了,炸死人了!”

邵钧蓦地惊呆:“啥?……怎么会!”

那同事是专门分管这方面业务的,正撮火着,没好脸地说:“能不出事儿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那质检不合格的土炸药,都他妈不拿犯人当人!”

“他不拿犯人当人没关系,可这人是咱们队的人,真出了事儿还不得咱们挨批被调查,监狱里每次死伤个把人,上上下下查个底儿掉!”

邵钧脑子里嗡得一声,耳鼓疯狂地鸣叫。

“你说,谁给炸死了?……咱们队的人?”邵钧抖着声音问。

“我他妈也不知道!我得赶紧联系清河医院派人去看一趟,他大爷的!”同事摞下一句,急匆匆跑了。

邵钧端着饭盆呆立,站在昏暗的楼道里,楼道尽头透亮的小窗在眼膜上凌乱地晃动。

一大队自愿去采石场做工的犯人,一共就仨人。

其中一个是罗强。

谁炸死了?

你说谁他妈的炸死了?!

那天,邵钧连办公室都没回,直接从楼道里冲出去的。

他身后的楼道里扣着一只打翻的饭盆,他最爱吃的红烧带鱼,一口都没来得及吃上……

“嗳?少爷,您哪儿去?今儿不是你值班吗?”

身后有人喊他。

“采石场出事儿了我得去看看!……我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