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部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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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命指着那大圆物问道:“这个是船吗?船应该在水面行动,而且形式亦不是如此。刚才某看见它从水底涌出,却是何故?”那宛渠国人道:“某等这个沦波舟一名叫螺舟,是仿照螺蛳的形像制造的。螺蛳在水中,水不会浸入,某等这船水亦不会浸入,所以在水面可走,在水底下亦可走。刚才某等就是从海底下上来。”文命听了这话,尤其诧异之至,说道:“水底可以行船吗?”伯益在旁,就向那人要求到船中去参观参观,以广见识。那宛渠国人细细盘问了文命等的籍贯经历,方才答应。不过说人数不能太多,只以五人为限。文命和伯益当然要去参观的,其余的就由文命指定了真窥、横革和庚辰三个一同前去。

这时那螺舟中早又有三个大人钻出在外,那宛渠国人就招呼文命等登上螺舟。后来钻出的三个大人重复又钻进去,文命等向下一望,有扶梯一步靠着。那领导的宛渠国人先循梯而下,文命等便跟了下去。但是宛渠国人长,那扶梯的阶级距离甚远,文命等殊感困难,勉强将扶梯爬完。只见里面乃是一间精室,非常光明,仔细一看,璧间嵌着几颗圆形之物,似珠非珠,那光亮就从此等圆物中发出。伯益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宛渠国人道:“这是鲸鱼之目,在黑暗中能发光明,所以名叫夜光珠。此地船中不能燃烧薪火,只能用此代灯。”文命见四面储积的筐箧甚多,想来就是他们做买卖的物件了。

精室的一端,又是一步扶梯,那宛渠国人又领导再从扶梯而下。但见又是一室,壁间依旧嵌着夜光珠,那人说道:“船中不能举炊,此间储蓄的干粮约可供五个人两月余之用。”说罢,又领导文命等更下一层,觉得比第二层又狭窄了些。文命等暗想,这个真是螺蛳形了。那人忽然从案上取出一物,将壁间所悬挂的夜光珠罩住,室中顿然黑暗。大家吃了一惊,不解其故,只听见那人说道:“诸位请向外看。”文命等向下一看,只见有几处亮光从海水中透进来,原来他那船身上开了几个小d,不知用什么透明而不渗水的物件嵌住,外面又悬着几颗夜光珠,照耀得很亮。海中游鱼都从船旁经过,历历可数,真是奇观。

那人道:“有了这个方法,我们在海底潜行,才可以辨得路径。不然,盲走瞎撞,就闹成笑话了。”伯益道:“海中有道路吗?”那人道:“虽然没有道路,但是亦有物件可以做标准。海底之中亦有大山小山,有高原平原,有种种植物。我们经过之处,都给它取一个名字,做一个记号,那就是路径了。

”说着,又引文命等下了一步扶梯,其室更窄,六个人仅有回旋之地。而室之四围都安置着一种物件,不知何用。

那人道:“这是此船最重要之机关。”指着一物说道:“这是升降器,将此物一抽进,则海水涌人,船身重而渐渐沉下。

将此物一挺出,则排泄海水,船身轻,自能浮上。”又指着一物说道:“这是进退器,将此物左旋,则船向前而进,将此物右旋,则船向后而退。”文命等听他如此说,细细看了一回,亦莫名其妙,只好唯唯而已。那人忽然道:“这船的大略想来诸位都已明白。某万里来此,事务极忙,未能久陪,改日再谈吧。”文命等只得向之道谢,跟了他一层一层的爬到船唇。那人将船板盖好,加了锁,和他四个同匆匆而去。

这里文命等亦驾龙而行,路上伯益与文命谈起螺舟,极赞其精巧神妙。文命道:“古之圣人无所不学,师蜂而立君臣,师蜘蛛而制网罟,师拱鼠而制礼,师蚁而置兵。他们这种船,就是从螺蛳和鱼二种去学来的。形状如螺,上有甲板,可以使水不渗入,中有升降器具,仿佛如鱼腹中之气脬,缩之则沉,张之则浮,所以‘圣人无常师’真是不错。”

伯益忽然有懊悔之状,说道:“刚才有两事没有问他,可惜可惜。人非空气不能活,他们紧紧闷在这螺舟之中,四边不透空气,何以能存活?这是一项。还有一项,那嵌在船身上透明的物件,名叫什么?是什么做的?这二项都没有问明白,可惜可惜。”文命亦点首称是。然而相隔既远,决不能再回转去问他,只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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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回  禹到寿麻国 得见螺蛳舟

第一百三十二回  长脚扶卢女 轩辕丈夫国

一日,文命等到了一处,只见那些人身长总在四丈左右。

仔细考察,原来他们身体上截之长不过与寻常一样,独长了一双脚,大约在三丈以外,所以他们叫作长股国,亦叫长脚国。

走起路来,摇摇幌幌,真有举头天外之概,令人可望而不可即,要想同他们说话,颇不容易。

文命道:“我从前听说黄帝五十九年,长股国人来朝,那时招待他们,据说颇费踌躇。一则生得既然如此之长,寻常门户不能进出。这是第一项困难。二则席地坐下之后,他的那一双长脚一直要伸到远处,布筵设席,甚不方便。三则相见的时候,一个远在半空,一个站在底下,行礼谈话,都觉吃力。后来黄帝和木正赤将子舆商量,特地做了一副假脚,续在自己和从人百官的真脚上,务使和长股国人一样的长,朝夕演习行走。

又特地造起几个高屋,所有门户都在八丈以上,可以给他出入自由。又因为不能席地而坐,特地做一种可以垂足而坐的高席。

又做了些高二丈多的高几,以设筵席。后来长股国人到了,宾主相见,一切礼节,总算敷衍过去,没有弄出笑话。现在我们来此,比较起来,在他胯下走进走出,亦是绰乎有余裕,要想和他们谈话,问他们风俗情形,恐怕难而又难,不如去吧。”

大家看见这个情形,亦知道无望,于是就一齐动身。路上横革向众人道:“长臂国的人,两手长了,还有用处。长股国人两脚长到如此,绝无用处,止有不便,真可怜。”真窥道:“他走起路来,一步可以抵寻常人五六步,奔走甚速,岂不是用处吗?”横革道:“平常时候走路,要如此之快做什么?叫他去打仗,打败了逃生,倒是好的。”国哀道:“长臂国人和长股国人假使合在一起,长股国人背了长臂国人,到水中去捕鱼,倒是交相为助的。”伯益笑道:“这是他们做过的事情,从前有人看见,还做着几句赞辞道:‘臂长三丈,体如中人。

彼曷为者?长臂之人。修脚是负,捕鱼海滨。’照这几句看起来,岂不是他们早已做过这回事吗?”大家听了,都不觉一笑。

一日,走到一处,在海滩上歇下。只见波平浪静,风景清和,是历来所到的地方从未遇见过的,大家都说此地很有趣。

下了龙背之后,齐向内地走去,绝不见有凶恶的禽兽,但见嘉木异卉分布于山巅水涯,愈觉使人可爱。又走了一段路,只听见远远号哭之声甚厉,大家不解,急急向那有哭声处寻去,愈走愈近,哭声亦愈厉,四周林木都为之振动。转过一个山谷,但见素车白马、麻冠缟衣的人不计其数。仔细一看,原来是在那里出殡送葬,许多人的号哭,加之以山谷中的反响,自然益发厉害了。

之交道:“这个死者,想来是个达官贵人,或者是贤人善士,所以那送葬者有如此之多。”伯益道:“他们的葬礼不知究竟如何,我们何妨前去参观呢。”文命道是。于是大家缓步跟了他们过去,只见前面的灵车正在那里慢慢的拖。灵车上面的棺木形式非常奇异,与中土不同。过了一会,到了安葬之地,那边已有一个大坎,预先掘好,坎的底里厚厚铺着香草,草上又疏疏落落的好许多灵芝。坎外地上,香草、灵芝堆着的也甚多。灵棺停下之后,早有十数人将灵柩从车上抬至地上,旋即将棺盖揭开,又将棺木的中段移去。那死者的尸身顿然呈露于眼前。原来那棺木的制度分为三层,下一层为底,以卧死者,中一层为四方之木,加于底之上,其高约三尺,上一层为盖,大略和中国棺木相同,惟分为三截而已。那死者须发皓白,年似甚高,就是那孝子和送葬的众人之中年纪大的亦似乎不少。

这时众人哭声又非常之厉害。哭了一会,那孝子率同数人将尸体扛到坎中,轻轻安置妥贴,随即拿坎外地上堆着的灵芝、香草悉数都铺盖在尸体之上。然后又用细泥薄薄的洒在上面,等灵芝、香草等看不见,方才住手。大家又聚拢来,朝着坎痛哭不止。哭到后来,那孝子昏晕,栽倒在地,大家救护孝子,才把哭声停祝隔了一会,孝子救醒,一齐拥着一车而去,余众有些步行而归的。

文命忙赶过去施礼,请问他道:“这位死者是贵处的达官贵人吗?”那人道:“不是。是个寻常百姓。”文命道:“那么一定是大圣大贤、功德巍巍的人了。”那人道:“亦不见得。

他不过是个工人罢了。”文命道:“那么诸位都是他的至亲?

”那人道:“这位死者亲族很少,某等都是同闾同里之人,并非至亲。”文命道:“那么诸位刚才何以哭得如此之衰痛?莫非从前受过那死者的大惠,或和他交情很深吗?”那人听了,诧异之至,说道:“哭死而哀,人之仁心,难道一定要受过他大惠的人,或交情深厚的人才哀痛,其余都不必哀痛吗?这句话,某实不解。”

文命自知失言,忙解释道:“某不过随便问问,并无意思,请勿嗤笑。”便又问道:“贵国何名?”那人道:“敝处叫扶卢国。请问大贤等贵国何处?”文命告诉了他。那人听了,拱手致敬道:“原来是中华大贤,怠慢怠慢。”文命又问他道:“刚才那死者年纪似乎很大?”那人道:“并没有什么大,不过三百岁。”文命等听了,不禁骇然,便问道:“三百岁的年纪还不算大吗?”那人道:“敝处之人,年龄都是三百岁,并没有三百零一岁的人,所以并不算大。”

文命道:“足下今岁高寿?”那人道:“某虚度二百五十岁,和死者的长子同庚,再过五十年,也就要埋入坎中了。”

文命道:“贵国葬法,不用棺木吗?”那人道:“怎样叫棺木?

”文命道:“就是刚才盛尸的器具。”那人道:“敝处向来不用此物。因为敝处的丧礼,父母死后,做子女的即水浆不入于口,直到死者之骨化为尘埃,方才可以饮食。倘使用一盛尸的木器埋在坎中,那么何时骨化尘埃?孝子孝女岂不是要饿死吗?”

文命听了,又诧异之至,便说道:“人之身体腐化净尽,很不容易。骨殖之腐化,更不容易,往往有历几千年还存在的。

现在虽则掘坎藁葬,但是要等到他形销骨化,哪里有这么容易呢?”那人道:“容易容易,少则两三日,多则四五日,无不化尽了。这是素来如此的。”文命听了,煞是怀疑,或者他是故意如此说说的,或者那香草、灵芝之中藏着腐r烂骨的药,都未可知。然而又不便向他道破,又不便要求他几日之后掘起那埋葬的尸体来实验一下,也只得就不问了。

正要想告辞,那人因文命等是中华大贤,苦苦的邀到他村庄里去留宿,文命推却不脱,只得应允。那村庄中,人家约有几百户,听见文命等到来,个个欢迎,轮流供食,按家分宿。

文命等一连住了数日,觉得他们事亲之孝,待人之谦让,真是出于天性,绝无虚伪,不胜叹佩之至。到了临别的那一天,亲自写了一块匾额送给他们,叫作“扶老纯孝之国”。于是率领众人上了龙背,再向别处。在龙背上尤是称叹不置。

一日,到了一国,只见她们纯是女子,绝无一男,不觉诧异。那众女子看见文命等到了,亦非常之欢迎,个个围绕拢来,殷殷招待,并且牵牵扯扯,都要邀到她家里去。

文命看她们蓄意不善,本想严词拒绝,后来要想探问风俗,只得婉词和她们说道:“我们这一队人是不能离开的,诸位要谈话,何妨就在此地谈谈呢。”众女子听了,都觉失望,呆呆的立着不动。文命就问他们道:“贵国的男子现在何处?何以一个都不见?某等很想和贵国的男子谈话呢。”那众女子听了,又非常不悦。隔了一会,说道:“男子是有的,不过还小呢。”正说时,人丛中就有一个抱着婴孩的女子挤进来说道:“诸位要和敝国的男子谈话吗,请和他谈。”

文命等一看那婴孩,不过生了几个月光景,眉目间颇有男子之概,但是r臭尚未干,何能谈话呢?便又向众女子陪笑道:“请诸位不要相戏,某等想和贵国年长的男子谈话。”言未毕,又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男孩从人丛中挤过来,叫道:“先生,这个孩子年长了,和他谈话吧!”文命一想,这事奇怪了,这些女子苦苦与我相戏,不知何故,我在何处开罪于他们呢?

正在踌躇,伯益在旁指指那孩子说:“我要想见见他的父亲,或者他的伯叔都可以。”众女子听到这句话,顿时面色个个发赤,旋即个个叹气。停了一会,有一个女子说道,“也可以,诸位请跟我们来吧。”当下那女子在前,众女子簇拥了文命等曲曲弯弯,到了一座大厦之中。正殿三间,当中一间,供奉着的不知道是何神道。转过后轩,只见一所极大的庭院,庭院正中,有一个长广三丈的方池,池中正有两个女子,赤身l体坐在那里,不知做什么。

众女子指给文命等看道:“这池名叫潢池,亦叫台虺之水,就是小孩子的父亲了。”说完,又带领文命等走到一座偏院,院中一无所有,仅仅有一口大井,众女子又指指向文命等说道:“这可算就是小孩子的伯叔辈了。可是这池这井说是他的父亲、伯叔固然可以,说是他的祖父、伯叔祖父亦可以,就使说是他的曾祖、高祖、远祖,亦都无不可以。原来我们国里的人类全是从这两个地方坐一坐,看一看而来的。假使我们国里有男子,何至于要这个池、这个井来做我们公共的丈夫呢?”

文命听了这话,非常诧异,就问道:“刚才两位抱的小孩子不都是男孩吗?待他们长大起来就有男子了。”众女子听了,又叹口气道:“便是我们亦都存了这一种痴心妄想,所以在这里费心费血的养他们。不是如此,一生出来,早弄死他们了。”文命不解,忙问何故。众女子道:“我们生的女子,个个都养得大。若生男子,到了三岁,一定死去,岂不是天数吗?

”说到这里,那抱小孩的女子说道:“我这孩子,已就要三岁了,不知道养不养得大呢。”一面说,一面竟大哭起来。文命等听了,无不伤心,就用言语去抚慰他们。

忽然间,一个女子竟老着脸皮向文命等说道:“我们正苦都是女而无男,现在诸位恰恰到此,不可说不是天假之缘。我想,就请诸位永远住在这里,与我们配为夫妇,岂不好吗?诸位都是中华国人,我听见老辈传说,中华国的贵人有夫人,有妻,有妾,一个男子,娶一百几十个女子的都有。现在我们人数不多,诸位二十个人二百个,分配起来,所余者无几,未知诸位意下如何?我辈决不会妒忌吃醋,请诸位放心。”

文命听了,暗想这真是出于意外之事了,慌忙答道:“承诸位厚意,非常感激。但是某等均有事在身,且奉有君命,不敢逗留,请原谅吧。”那些女子沉吟了一会,又说道:“全体不能,剩几个在此地总可以的。”文命等齐声道:“我们都有事务,实在不能在此。”众女子听了,陡然个个怒形于色,骂道:“既然不能,你们到此地来做什么?害得我们低首下心,陪了半日。”文命慌忙对他们道歉,众女子一个也不来理睬。

一闹之间,顿然散去,口中还在那里乱骂,像个很恨的样子。

文命等觉得可笑,但是也觉得她们可怜。

大家齐循旧路而回,一路走,一路议论。郭支道:“某听说独阳不长,孤y不生。现在她们尽是女子,竟会得生男育女,煞是可怪。”国哀道:“她们这池水和井水坐一坐、看一看就会得育孕,尤为奇怪。我觉得那池水与寻常之水并没有什么两样。”文命道:“天地间不可以常理测度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只可以‘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八个字了之,不必再去研究它了。”

这时已到海边,大家乘龙再向西北行。只见前面空中有一物,似鸟非鸟,从东北向西南而去。大家看得诧异,说道:“这个不知是何怪物?”狂章听了,脱离龙背,飞身过去,匆匆一望,就回来报告道:“是一辆车子,车上坐着两个人,大约是何处神仙之类。”黄魔道:“决非神仙。神仙的车子还要华丽,旁边总有彩云拥护,而且着实要走得快,没有这样慢腾腾的。”由余道:“或者是修道初成,能力浅薄的神仙,亦未可知。”大家议论了一回,也就丢开不提。

过了多时,到了一座大山,但见山的南面屋宇栉比,树木参差,仿佛是一个大聚落,当下就降龙下去小憩。忽然看见一个人从林中出来,形状甚奇,头目面貌和常人不殊。但其身体细圆而长,仿佛像蛇。仔细一看,后面的确还有一条蛇尾,从下面往上直蟠到头顶,不知是人是怪。由余忙上前问道:“贵处是什么国名?”那人道:“敝处叫轩辕国。”文命见他能够人言,料无恶意,遂上前问道:“贵国取名轩辕,是何意义?

”那人道:“说来亦可笑。敝处人住在穷山之南,本来无所谓国名。有一年,有一家姓公孙的人家生了一个孩子,非常聪明。

后来跑到东方去,建立一番事业,听说很是伟大。他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作黄帝轩辕氏。后来四面的邻国都惧怕他了,知道敝处是他生长之地,所以就叫敝处为轩辕国,敝处人听惯了,亦就承认叫轩辕国了。”

文命一想,原来我的高祖生在这个地方,今朝到此,不可谓非大幸。当下便问那人道:“黄帝轩辕氏生在什么地方?此刻遗迹还在吗?”那人道:“这个孩子自从到东方去之后,后来亦曾回来一次,据他说已经做了什么中华天子了。护从的人非常炫赫。但是对于我们这些老辈、长者,倒依旧是致敬尽礼,和他幼年在这里时一样。我当时和他家本是邻居,他的母亲附宝,很是一个慈祥和善的人,我们常见的。所以这轩辕小孩子我时常抱他。他对于我亦很亲热。那次回来,我曾提了他小时玩皮的事迹,问他,他都还记得。自从这次去了之后,没有再来过,后来就听说死去了。这样一个聪明的小孩子,只活到一百岁,便尔天殇,真是可惜。诸位要访他的故居吗?相离不远,请同去看看吧。”说着,转身就走。

文命等一同跟着。大家心里暗想:“黄帝轩辕氏到此刻何止五六百年,他说曾经抱过,而且口口声声叫他小孩子,这是什么话?而且黄帝活到一百多岁他还说是天殇,这又是什么话?”想到此地,文命便问道:“先生高寿?”那人道:“小呢小呢。小子今年才活到七百八十足岁,正是翩翩少年。先生之称,万不敢当。”文命等听了,都大吃一惊,便又问道:“那么贵国人的寿数最高是多少?”那人道:“亦不一定,大概普通总在千岁以上。先兄幼年多病,大家知道他是不寿之征,后来只活了八百岁,这是很少的了。其余三千岁五千岁,都是常事。”

正在说时,只见远远一座邱陵,丘陵之上,有许多房屋。

那人遥指道:“这丘上就是了。”少倾,到了丘上,只见那些房屋虽旧而不倾斜,男女老幼有许多人住在那里。那轩辕国人说道:“轩辕这孩子上次回来时,非常爱惜他的旧居,防恐日久损坏,所以特地请了从前相识的人来居住,以便按时修茸。

原说将来再来,而今已无望了。”说罢,不胜叹息。

文命细看那丘形,有一处仿佛如车之轩,有一处仿佛如车之辕。暗想:“高祖当时号称轩辕,或者以此得名吗?”后来一想,又不对:“车舆之制,是我高祖所创造的,怎样会得以此丘得名呢?或者我高祖会心不远,创造车舆,就是依此丘之形状而模仿成功,亦未可知。”

正在想时,只见那人东指西指道:“这里是附宝住的。这里是少典氏读书会客之所。这里是轩辕氏诞生之处。”滔滔不绝,说了一会。文命不胜慨慕,徘徊凭吊了半晌,又细问他们的饮食起居,才知道他们是饮露以解渴,吸气以充饥,并不食谷食血的,所以有这般的长寿。

后来文命等谢了那人,离了轩辕国,越过穷山,再向西北进。到了一处,只见那些人民,纯是黄衣黄冠,腰佩宝剑,气概轩昂,看见文命等是异国之人,都跑来询问。文命告诉了他们,他们都羡慕道:“原来是中华人,中华是我们的祖国呢。

”文命听了,就问他们的国名。那人道:“敝国名叫丈夫。”

文命极口称赞道:“照贵国人的仪表,不愧丈夫之名。”内中有一个老者听了,叹口气道:“何尝是如此呢?敝国纯是男子,绝无女子,所以称为丈夫国。”

文命诧异道:“那么贵国姒续子孙之计怎样呢?”那老者又叹口气道:“不瞒老兄说,敝国创立至今,不过几百年。从前先祖是中华人,奉了君主之命,到西王母处去采药。哪知迷失路途,到了此间,粮食告罄,同行之人有几十个,只得在此住下,采果实以为粮,织木皮以为衣。过了多年,大家性命虽得保全,而深恐怕日久之后,一个个都死起来,最后几个无人埋葬,因此颇以无子孙为虑。哪知自此以后,个个人的肚皮都渐渐大起来。起初还以为病,但是饮食起居一切如常,并无病象,亦只得听之。不料十月满足之后,个个生产了。男子生产痛苦异常,然而久之亦成习惯,所以诸位看某等都是昂藏丈夫,不知道到了生产之期就不能雄飞,只能雌伏。一身兼父母,岂不可痛可耻。”说罢,又叹息不已。

文命道:“生育这件事,虽说自古有一定之道,但是亦有变例,即如某就是从母亲之背而生的。某有一个同僚,是从他母亲之胸而生的。现在男子产子,当然又是一个状态。”那老者道:“某等产法大约有三种:一种最普通,是从背间而出,一种是从肋间而出,一种是从形中而出,寤寐之中,不知不觉,儿已产出,绝无痕迹,为父母者并不知痛苦。但是那种产法!

最为难得。”文命道:“此等产生之儿,都是男子么?”

那老者又叹口气道:“有女子啊!惟其有女子,再加以故老之传说,所以我们才知道世界之中,男子之外,还有一种女子,而且女子才是正当产儿之人。不然,某等亦变成习惯,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女子,而以男子生育为可耻呢?”文命道:“那么诸位所生的女子,养她大来,岂不是男女就可以婚配吗?”那老者听了,连连顿足,连连叹气道:“就苦在养不大啊,从来没有养到四五岁的,真是天绝我们呢!”

文命想问他们如何有孕之法,很觉难于启齿。正在寻思,忽听见伯益问道:“小儿初生,必须哺r,贵国人亦哺r吗?

”那老者道:“从前先祖第一次生产之时,苦于无r,后来一想,男子胸前本来有r两颗,不过略小而已。既有两r之形,想上古时必有所用,大约因后来专以r哺之事付之女子,日久不用,遂致退化。假使再用它起来,或者可以复其本能,因此就叫小儿频频吸之。哪知果然有效,不到多时,果然r汁流出,后来产儿r哺。完全与女子无异了。”

文命道:“令远祖贵姓大名?是中华哪一朝人?”那老者道:“敝远祖姓王,单名一个孟字。是中华何朝人记不清了。

”文命道:“令远祖共生几子?”那老者道:“共产二子。”

文命道:“现在贵国全数共有若干人?”那老者道:“共有二千余人。这二千余人深念生产之苦,常想到别处去寻找几千百个女子来,以成匹配,但是杳不可得。要想舍去此地,重返中华,一则路途遥远,迷道堪虞;二则产业坟墓多在此地,未免安土重迁。现在诸位既然万里迢迢来到此间,务望念同乡之谊,有便时,将中华女子无论好丑多带几个来,敝国人不胜感激之至。”说罢,拜了下去。文命慌忙还礼,一面说道:“容某细细筹划,如可设法无不竭力。”当下又询问了些琐碎之事,方才别去。

这夜,宿在郊外,大家商议办法。看到女子国人之急,与丈夫国人之苦,同一缺陷。假使设法,使他们两国联合起来,既可使内无怨女,又可使外无旷夫,各得其所,岂不是两全其美!好在他们两国中间只隔一座穷山,路并不远,撮合颇易。

于是文命定计:“明日先将这个办法与丈夫国人商议过了,得其同意,然后再遣天将到女子国去,征他们的同意。假使两方面有一面不允,不必说;倘使都允许了,那么还是女子国人都嫁到这边来,还是这的人人都赘到那边去,还是一部分嫁,一部分赘,这都要他们预先商量定的。还有一层,男女老少美丑如何分配法,亦须要预先说定,免得到那时大家争夺起来,嘉偶变成怨偶,反致不妙。”大家听了,都说不错。

议完之后,伯益笑道:“这个媒人一做几千个,可算得是千古第一大媒了。恐怕从前蹇修氏是个媒氏之官,一起做到这许多人亦是没有的呢。”大家都笑了,真窥道:“丈夫生子哺r,真是千古奇闻。”伯益道:“我们中国历史上都有过,不过不多罢了。从前一个朝代,有一卖菜佣孕而生子。可惜他如何生法,及所生之子后来是否长成,均没有载明。又有一个义仆,他主人合家遭难,剩了一个新生之幼主。他抱了逃出,躲在山中,苦于无r,就躬自喂哺。几日之后,r汁流通,居然将这幼主养大。可见这种事亦并非绝无之事。不过第一种,大家认为人痾妖孽,第二种,大家都以为是至诚所感,不去研究他所以然之故罢了。”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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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回  长脚扶卢女 轩辕丈夫国

第一百三十三回  西海神率禹避难 刑天氏命葬常羊

到了次日,文命等再到国内,将此法告知丈夫国人。他们都感激得不得了,说道:“果然如此。诸位对于敝国真是天高地厚之恩。不过茫茫大海,相去千里,如何来往?敝国人绝少航海之能,还请诸位始终玉成其事。”文命道:“这个自然。

不过某所虑者:女子国那方面是否同意,且待去问过了再说。

”那丈夫国人道:“她们一定情愿的。这样天地间的大缺陷,难得有诸位大发慈悲,愿我们成了眷属,岂有不答应之理。”

文命道:“但愿如此最好。”于是回到郊外,就遣黄魔、大翳二天将到女子国去,文命并教他们如何措词之法。二将答应,凌空而去。

这里丈夫国人感激文命等之厚意,送来饮食礼物,络绎不绝。文命等静待好音。哪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过了大半日,不但文命等疑心,连庚辰、由余等天将也疑心起来,说道:“此地到女子国至多不过千余里,照我们飞行的速度,不消半个时辰,何以此刻还不转来呢?”伯益道:“女子之性质,多疑而寡断,大约一时决定不下,所以二将只得在那里等候。

”大家一听,这话亦有理,就不在意,且再静等。

哪知等到第二日,仍不见回来。庚辰向文命请命道:“某看这事必有古怪,黄魔、大翳二将决不会如此误事的。就使女子国人一时决不定,亦不妨先回报信,何以似石沉大海呢?容某前去探访一回,何如?”文命答应。

庚辰绰了大戟,凌空而去。刚到穷山附近,只见空中站着一个没有头的人,一手拿了一张盾,拦住去路。庚辰心细,一想这个妖魔决不是好惹的,不要就是太真夫人来说的什么刑天氏吧?且慢和他角力。便客客气气地问道:“某与足下素不相识,并无仇怨。足下现在阻止某的去路,不知何意?”只听见那没头的人从他颈腔里发出一种声音道:“我姓夏,名耕。请问你现在到哪里去?”

庚辰道:“某到女子国去。”夏耕又从颈腔发出声音问道:“去做什么事?”庚辰便将原由说了。那夏耕道:“我知道你们是鬼鬼祟祟,有这种事,所以在此等候。你给我快回转吧,不许你到女子国去。”说着,两手将戈盾一扬,做了一个示威的样子。庚辰此时不禁恼怒起来,但是仍旧按住,再问道:“某到女子国去,为他们和丈夫国作合婚配。从此之后,一个无夫而有夫,一个无妻而有妻,亦是天地间一桩美事。不识足下何以反对到如此,特地来拦阻我?”

那夏耕听到此句,似乎非常盛怒,颈腔中发出的声音愈响,说道:“这种男女配偶的事情,本来都是狗p不通的什么天帝弄出来的。当初混沌初分的时候,在天上开了一个会议,商量制造人类的标准。我们这党曾经主张人类可以制造,但须一律平等,万不许有什么男女之分,致将来有种种之弊。哪知天帝不听,反发出一流邪说,说道:‘天地间有了男女,才有欢爱之情,欢爱之情充满于宇宙,才可以算得一个世界。’岂知弄到现在,欢爱之情变了一种愁惨之气,男子求不到女子,女子求不到男子,因此而幽忧成疾,或自杀的,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娶了一个不如意的妻,妇子嫁了一个不称意的夫,因此而反目争闹,或幽忧致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还有男子已经娶了妻,女子已经有了夫,忽然看上了一个别的男女,又去和他私通,妻之外更有妻,夫之外更有夫,因此而相妒相仇相杀的,又不知道有多少。即使不如此,有了家室,就不能自由,妻恋其夫,夫恋其妻,人生多少大事业,都牺牲于家室系恋之中;人生多少重负担,亦都增添于家室系恋之中。所以家室之味,总是先甜而后苦;夫妻之味,亦总是先浓而后淡。假使没有男女之别,就没有了夫妻之制,一切纷扰、纠葛、苦痛,统统可以解决,岂不甚妙。所怕的,就是不能生育,人类要断种绝代,如此而已。现在我们革命,要将以前的种种旧法一概革除,另易以我们的方法,我们的主义。生育之道,不必用男女交h,自能生育,我们已有相当的试验成绩。天上一位女神叫作女歧氏,无夫而生九子,就是我们这个主义之能实行者。我们请女歧氏将此方法传布到下界,成立一个女子国。又苦心孤诣,弄到了王孟一班人,使他们男子也能生育,成立一个丈夫国。千百年以来,成效都已昭著了。我们正想拿这个方法主义推行到全世界去,免除人类的纠葛、纷扰、痛苦,让大家看看,还是我们的这个方法和主义好?还是狗p不通的天帝的旧主义好?现在你们倒想设法使他们配合起来,反对我们的政策,破坏我们的主义,我能饶你吗?你快给我滚回去,免得讨死!”

说罢,又扬起戈盾,示威了一阵。庚辰听了一想,他口口声声反对天帝,一定是太真夫人所说天上革命的那位魔君了。

果然如此,不可轻敌,且回去再商量吧。

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昨日某有两个同伴经过此地,足下看见吗?”夏耕道:“那两个是你的同伴吗?

可恶之极,一点本领都没有,反庞然自大。问他说话,一句没有回答,兜头就是一锤,举手就是一刀,这种人如此无理,早被我拿下了。你和他既是一党,料想不是好人,快给我滚吧。

”说着,提戈作欲击之势。庚辰无法,只得退转,将刚才情形说话统统告知文命。

文命听得黄魔、大翳二将失陷,非常担忧,说道:“那么怎样呢?”庚辰道:“某看此事重大,只有去求夫人之一法。

”狂章、童律等四将听说黄魔、大翳被擒,个个切齿忿激,齐声道:“料想他不过是个无头狂鬼,有什么本领?我们五个先去和他拼,拼不过,再求夫人不迟。”庚辰听了,仍是迟疑,说道:“并非我胆怯,因为太真夫人说过,天帝打平他们,尚非易事,何况我们?所以我看总以慎重为是。”

哪知众人正在说时,陡见一个无头而手c戈盾的人已立于面前,颈腔中发出大声道:“哪个敢骂我无头狂鬼,真可恶已极!”说着,举起大盾,早把狂章、童律、由余、乌木田四将一卷而擒之。指着庚辰道:“你这个小贼还乖觉,我不来拿你,你要求什么夫人,尽管去求。我对于狗p不通的天帝尚不怕,怕什么夫人娘子!”说罢,霎时不见。

文命等这时真怕极了,暗想:“在此地说话,他怎样会知道,而且其来无迹,其去无踪。天将六员被擒,正不知吉凶祸福,云华夫人那里到底要不要去求呢?”大家都是这般寻思,面面相觑,默默不敢出声。忽然只见大海之上有两个戈装银甲之人各跨白龙而来,大家更是惊疑,不知他是何来历。刚要动问,这两人已下龙来,到文命面前行礼,一面说道:“此处不宜再住,请崇伯作速动身,跟某等来!”说罢,即忙旋转。

文命要想问他是什么人,那两个已跨上龙背,回头连说“快跟某来”!文命等都弄得莫名其妙,但察其意不恶,只得一齐亦上龙背,跟着那两人的龙,浩浩淼淼,直向西去,其激如矢。约有三个多时辰,到得一座大山方才降下。那两人重复上前,向文命行礼,一面说道:“此地可以倾谈了。”文命问他们姓名,原来一个是西海神,姓祝,名良。一个是西海君,姓句,名太丘。文命向他们道谢,并且问为什么原故,到此地才可以倾谈。祝良道:“那边万里之内,纯是彼党的势力范围,如有言谈,必定为他们所听见,深恐误事。到了此地,彼等耳目已不能及,所以可倾谈了。”

文命道:“到底夏耕是个什么怪物?神通有如此之大,是否就是天上革命的刑天氏?”祝良道:“他不是刑天氏,却是刑天氏的死党。当初天上第一次革命时,他亦是最激烈之一员,然而论到神通不及刑天氏,所以刑天氏是首,他还是从。”

文命道:“刑天氏神通还要大吗?那么何以除之?某有天将六员为其所擒,不知有性命之忧否?”祝良道:“此刻天帝已饬八方神祗设法兜剿。刑天氏等神通虽然广大,谅来不久即可擒获。天将六人合当受难,谅无性命之忧,崇伯可以放心。

”文命道:“某因偶尔好事,要想将丈夫、女子两国配合,以致触彼党之怒,肇此大祸,现在想起来,悔无及了。”句太丘笑道:“这亦非崇伯之故。彼党第二次革命蓄谋已久,即使没有崇伯此事,亦必另外借端爆发,所差者不过时日问题而已,崇伯何必介意呢?”文命方要再问别事,祝良、句太丘已一齐告辞道:“此刻八方神祗,正在那里会剿彼党,某等应当前去效力,未能久陪,少刻来报捷音,再见吧。”说着,各上白龙,奋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