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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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身子一僵,唰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循着声音朝门口走去,却看不到人。

“哦,别动,宝贝。你怎么没穿裤子,天!你只穿了一件衬衫。你的腿真美,宝贝,我想舔遍你全身!”他刻意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韩非几乎呕死,他光着脚冲到客厅的窗户前,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影,但却可以感受到那混蛋就在自己身边。

“你到底在哪里?”他沉声质问。

“mua~我喜欢你躺在地板上跟我做的样子。你的腿那么长,分开来,你的腰又细又有韧性,应该可以摆很多姿势呢。”

黑暗中,韩非咬起了唇。

又是他那见鬼的异能搞得鬼没错。

“你想做什么?”

“干你。”对方回答的直接又下流。

“说。”

“宝贝你别生气啊。你难道不知道,你生气起来的样子很性感……很诱惑。啊,我都硬了。”

韩非气结,经不住他言语的轻薄,脸已经微红了,“滚。”

“别这样,宝贝,我一会就要走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你——”

“宝贝,你应该脱得一丝不挂,在床上等我。”

韩非冷笑:“我等猪也不会等你。”

“别这样啊,宝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我们一定很合得来。”

“你有病!”

“哎呀,别生气呀,宝贝,我爱死你了。你的脚真美。”

韩非沉默,手死死的扣着窗棂,身边又传来恶意的调戏:“别抓这么用力,你的手那么漂亮,伤了怎么办?”

“你到底想怎样?”手微微僵硬,渐渐松开。

“宝贝,你穿衬衣很性感。mua~其实没事啦。只是想来看看你。宝贝,我可能要消失几天。记住了,下次你也要这样穿着在地板上被我干一次哦。啊,光是想想就硬的不行了!宝贝再见。”

门哗啦一声关上。

屋里的灯再次亮起来,空无一人。

小音乐家康康(二)

ben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切换掉监视屏幕,对准韩非卧室,将画面调大。只见美人正慌张暴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凌乱的衬衫下,一双修长白皙的腿l露在外面,ben很肯定的想,那双腿合拢起来时,一定可以一点缝隙都不留。

他将双手放到屏幕上,当那人走动时,衬衫下摆就会撩起来,平坦的小腹与小巧的肚脐若隐若现。

腰肢很细,看起来有非常好的柔韧度,这点让他的美妙更加动人。

“太美妙了,他真是个尤物。”ben有点饥渴的舔了舔唇,下身欲望膨胀起来。

太美的东西,是不会存在太久的。

有一个人来到他身后。

一双手猛地掐住了他的咽喉:“只有这个人,不许你动他。”

韩非又失眠了。

连续两天的失眠,让他精神极度萎靡,工作时也总是出差错。

偶尔伏案小憩,总是被光怪陆离的梦境惊醒,每次醒来后,都感觉右眼角的红色印记灼热的难受。

他用冷水洗脸,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能消去那灼热的痛感。

很神奇的东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长了出来。

张嫂跟了他五六年,见到那印记,开始以为是烫伤,可时间久了,那印记不仅没消散掉,反而越来越红,红的像血。

她好奇的问:“老板,你眼角的那个红印记到底是什么?要不要去皮肤科看看?”

“不用了,也许再过两天它就会消下去。”

“您最近脸色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睡得不太好,不碍事。”

想到昨晚在屋里被ben恶意轻薄的那些话,他就一阵作呕。

已经没精力再继续工作。

他将刚赶完的小衣服叠好,放进锦盒中,对张嫂说:“我回去休息了,这盒里的衣服,明天会有个小男孩儿过来取。你交给他就行,钱已经付过了。”

暮色凄寒。

韩非站在桥头,望着桥下奔腾的河水发呆。

桥的栏杆上被点缀着五彩的虹灯,在暗中发出诡谲的光芒。周围人来人往,都市中,似乎永远都是密集而匆忙的。

韩非买了包烟,抽了几口,只觉得嗓子干涩的难受,便掐灭烟头,扔下桥,看着一点微红消失在湍急的河水中。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李冬阳给他发了短讯。

“要不要出来喝酒?一起。”

韩非看看时间,才8点多。

“好。”

vics酒吧的生意很好,一到晚上,宾客满座。

酒吧在地下,空气有些沉闷,整体色调设计成暗红色,一进去就有种想疯狂的冲动。

顺着那个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你看到的是人头攒动,很燥热的感觉。

鬼佬们的香烟味,中国妞儿们的香水味、汗味、荷尔蒙分泌的味道觥筹交错,让你想不糜烂都不行。

李冬阳点燃一支烟,望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

舞池中央有一根钢管,专门让人秀钢管舞的。

音乐很high,震得耳膜几乎碎掉。身边有个女孩碰了碰他,浓妆艳抹,暧昧的笑:“跳舞吗?”

李冬阳指着站在门口发呆的韩非,笑道:“我只跟他跳。”

“fuck!又是gay!”女孩粗鲁的骂了一句,闪掉。经过韩非身边时,还瞪了他一眼,这一瞪,就傻了。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神情极其诡异的走掉了。

“猜猜看,她刚才看见你时,在想什么?”李冬阳开了瓶vodka。

“谁知道。我要纯的,别加果汁。”韩非扬起眉头,眼睛里带着笑意,“怎么会选这个地方?”

“这里很适合你。”冬阳的眼光落在他的红唇上,也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灯光的缘故,那张小巧的唇竟然红的像血,饱满欲滴。

韩非耸耸肩。“太吵,不过音乐很high,灯调也不错。”

“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那女的看见你时在想,这么美的男人,老大肯定喜欢。相信不一会就有人来找你。”

韩非睁大了眼:“那是男人吗?”

“是,如果你怕,我可以保护你。”

韩非摊开掌心,可爱而无辜的手势。

“你最近睡不好吗?你有黑眼圈了。”虽然并不影响他的美貌,微微熏黑的眼际,像化了浓烟熏。

“被bens扰,你要帮我吗?”

“你给我什么酬劳?早劝过你不要惹他,懒得说你。”

李冬阳又点燃一支烟,把烟盒推向他。韩非摇摇头,“我嗓子不舒服,不想抽。”

“那多喝点酒。这里的酒很不错。”

“你付钱。”

“当然。”

地下酒吧空气本来就闷热,加上酒的刺激,韩非很快就感到热燥了。

他很少流汗,只是鼻尖渗出一丁点儿细密的小汗珠,脸有点红,这样暗红的灯光下,他的脸竟然透出一丝妩媚。

多么鲜活的美丽,触手可及。

李冬阳将身体凑过去,搂住他单薄的肩头,在他微张的唇上,印下一吻。

不由自主的吻。

韩非没有动,眼神有点儿醉意,脸红艳艳的。

李冬阳腾出一只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吻他。吻从唇上移动到右眼角,轻轻的舔着那颗红色的印记。渐渐的,吻变成了噬咬。

韩非轻轻的推开他,声音有点儿不稳:“你会咬破我的。”

“你是谁?”

韩非唇边又浮出那抹狡黠的笑容:“不是告诉过你?”

“你是gay吗?”

“你是,我就是。”

“这是电影台词。”

“你也看过。”

“当然……”

李冬阳克制着欲望,放开了他。心中隐隐自嘲,自制力怎么差了这么多?

拿起桌子上的冰镇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一抬头,忽而看见吧台地方走来一票男人。

带头的是一位相貌粗犷的男人,他后面跟着一女的,刚才邀请自己跳舞的那位。

李冬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韩非皱了皱眉:“说。”

“我帮你搞定那帮人,你跳舞给我看。”

韩非回头,那男人已到自己身后。

当男人看见他的容颜时,眼里迸出浓烈的情欲,毫不掩饰。

韩非被盯得浑身不适,站起来就想走,谁知胳膊被人猛地捉住:“小美人,我能请你喝杯酒吗?”

男人笑容极其猥琐。

韩非眉头锁的更紧,低声说:“放开。”

“别啊,走吧,一起去喝杯酒吧。”手有点不规矩,在他胳膊上摸来摸去。

一旁的李冬阳带着调侃的笑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韩非急了,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答应了?”

韩非觉得一股闷气都涌了上来,“速度!”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李冬阳将每个人都扫视一遍。

一帮人乖乖离去。

李冬阳轻笑出声:“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这身异能如此方便。”

韩非根本不想理他,伸手扯开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冷嘲:“你想看什么舞?钢管?脱衣?”

“假如你都会的话,我是不反对的。”李冬阳耸耸肩。

“你给我记着。”韩非记仇的瞪他一眼,走进舞池。

不知是谁把音响关掉了。

当韩非出现在舞池中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发出喝水的声音,和杯子碰撞的声音。

韩非将纽扣解开,露出小半个胸膛,衣服滑到了肩下。

牛仔裤的拉链拉到一半,半敞着,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里面的风光。

他修长的手扶住了钢管,用膝盖和手臂将诱人的身体固定于钢管上,眼角挑起一抹笑意,就有一股生野的气息诱惑而来。

李冬阳几乎目瞪口呆。身边所有男人的呼吸都变得重浊,眼里燃烧着欲火。有的人身体甚至立即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包括他自己。

口干舌燥,下半身好像要烧起来了。

音乐突然疯狂响起。

妖冶的,狂欢,糜烂。

韩非双手扶着钢管,一点一点往下滑,发丝遮住了秀美的容颜,小巧而丰满的臀部翘得更高。

这个动作让所有男人都直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开裹住他身体的那条布料。

突然,他的身体朝后仰下,身体折成了一个美妙的弧度。双足相抵,在所有人面前劈开了双腿。

这个姿势,无疑是赤ll的对在场所有男人的挑逗:“请来享用我的身体。”

他的鞋子不知何时脱掉了,赤着双脚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像蛇一样扭动着半l而诱惑的身躯。

乌黑的头发如同飞泻的泉水,随着他的舞姿闪动。

纤细的腰肢摇摆着,抬腿,旋转,手臂与颈项优美的动作。

柔软的,好像快融化了。全身仿佛没有骨头。

每一次抬腿时,那优美而激情的动作都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他高c时的爆炸。

当他扶着钢管做旋转时,他的目光总会落到李冬阳身上。

他舔着唇,灼灼发亮的双眼在灯光与热气蒸腾下,是销魂蚀骨的媚态。

李冬阳感觉身体里的热度一波一波朝上涌,心神不稳的抓起手边的冰镇啤酒全部倒进了喉咙。

喉咙里那股火烧的感觉还没有消掉,反而火上浇油。

或许,唯一的熄火方法,就是ben告诉自己的一样,把他压在身下,用力贯穿他。

韩非的舞姿越来越美妙性感,扭腰送胯的弧度越来越大。

柔软的腰肢前后巧妙的耸动转圈,让人忍不住想到与他交h时,那具美妙的r体快乐又躲闪的动作。

他旋转着,扭动着,渐渐来到了李冬阳跟前。

他扶住了他的手臂,脚尖微微向上踮起,身体就像柔软的藤条一样,修长的双腿热情而温柔的缠上了李冬阳的腰。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交h的姿势。

过了一会,整个酒吧就像浇了一桶油一样,起来,炸开了锅。

连李冬阳都吃惊的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反应。

韩非对他展颜一笑,臀部在他两腿间轻轻扭动着,舞姿放浪,热情,大胆。

李冬阳感到两腿间的欲望本能的更肿胀了。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一定立刻撕下他的裤子,就着这个姿势c入这美妙r体的深处。

再这样下去,他可不敢把握会不会当场强暴了他。

韩非笑着笑着,脸色渐渐变得y沉,等李冬阳发觉时,他的牙齿已经咬在了自己脖子上。

小野猫龇牙咧嘴,脸很红,却恨恨的说:“叫你看!低级!”

说完一脚踹开他,轻盈的跳了下去,在众人惊艳的视线中迅速跑出了酒吧。

等李冬阳反应过来,追去时,他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李冬阳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还高耸的欲望,脸黑了又黑。突然想到韩非是赤着脚跑掉的,便回到酒吧去找他的鞋子。

所有人都还是一副陶醉的神态。

李冬阳忽然恼火,爆吼:“都在看什么?全都给我忘掉!马上忘掉!”

吗的,再看,再看把他们眼珠子都扣出来!

他拎着韩非的鞋子,去洗手间用手解决了一次,开车回家。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香艳的绮梦。

梦中内容足以让人鼻血喷流三千尺,当然对象绝对是韩非。

他醒来后,用手摸了摸下面,果然湿润一片。

他不自禁自嘲起来,怎么竟像个少年人一样,又来青春期梦遗?

小音乐家康康(三)

人生啊!

此刻,韩非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被天狗啃过的月亮,碎的掉渣。

钢管艳舞,挑逗,脱衣。

还有什么更丢人的事他没做?

他怎么不去死?

已经三天了。

韩非试着把头往桌子上撞,张嫂看见了,莫名其妙的问:“老板,你在做什么?”

“试试看,怎么能死。”韩非揉着头,郁闷的说。

没睡好,精神恹恹,双眼下挂着黑眼圈,足以媲美熊猫。

张嫂好笑道:“活的好好的,作什么死?”

“……”

“对了,冬阳今天打电话来跟我抱怨,说你不让他来店里打工了,是怎么回事呀?”

韩非脸一红,将头转过去,表情臭臭的:“他被解雇了,以后都不许他来。”

“可是——”

“没可是。好了,我要去工作了。”韩非心虚的打断她,站起身朝里屋走去,一眼瞥见置物架上那只锦盒,好奇的问:“那件衣裳怎么还在这?”

张嫂哦一声:“您说的那位客人一直没来。就搁那儿了。”

韩非锁眉,小孩儿那日的反应历历在目,看得出他对新衣服的渴求,怎么会没来?

突又联想到他满身的伤痕,以及那根断指,他沉吟半晌,说:“订单上应该有他家的地址,我们再等一等,下午还没来的话,我送去。”

到了下午,外面突然下起了潇潇冷雨。

冬日,到处都蒸腾着白色的雾气。晃眼,刺鼻。

门口那巨大的莲花灯透过玻璃盛开在雨中。

康康没有来,冬阳倒是来了。

他捧着一束玫瑰,径直走到韩非跟前,二话不说,摁下他的头就在唇上吧唧了好几下,然后才告诉他:“我们交往吧,我要追求你。”

韩非惊得目瞪口呆。

冬阳蹙眉:“你不满意这种方式吗?那换一个,嫁给我吧。”

吧唧,吧唧。又在他脸蛋上啃了两口。

冬阳乐的像老鼠,“怎么样?沉默就代表默认了。好了,你是我的男朋友了,我们下午一起约会好不好?”

韩非道:“滚。”

冬阳难得迟钝,以为他只是害羞,把他搂进怀里,亲昵的点点他的鼻子:“不要害羞,都是我的人了。”

“滚。”

“不要工作了,一起约会好不好?”

一杯冷水当头浇下。

冬阳伸手抹了一把,蹙眉,心中并没有不悦,只是不解,迷惑的问:“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同学说追求喜欢的人就要这样做,我做错了什么吗?”

“马上离开我的视线。”韩非指着门,感到血y淤塞毛孔,脸红的不像话。

冬阳见他真的发怒了,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小声咕哝了几句,极不情愿的说:“那我明天再来。”

“你永远不要再来!”

门帘掀开,冬阳回眸一笑,阳光万里:“不,我明天还会来。直到你答应我的追求。”

“嘭!”水杯扔了过去,冬阳敏捷闪开,笑嘻嘻的走掉了。

韩非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一旁的张嫂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韩非眼底闪过一抹寒光,y测测的笑:“张嫂,刚才您看见了什么?”

张嫂拼命摇头:“我、我啥都没看见!我扫地……扫地!”

韩非冷哼一声,刚想俯身收拾残局,门口一道白光,帘子又被掀开。

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将桌上的玫瑰朝门口扔了过去:“你又回来干嘛?滚!”

“阿、阿叔……”小猫儿一样的声音在门口怯生生的响起。

韩非一惊,迅速回头来,一道小小的人影怯懦的站在那里,脚下洒了一地的红玫瑰。

韩非掩口轻呼,他几乎没认出眼前人来。

“康康!”

只是几日未见而已,康康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脸黑黑的,淡黄色的头发半遮着闪闪发光的眼睛。

单薄破烂的衣服被雨淋湿,紧紧的贴在身上,更显得他枯瘦如柴。

他拾起地上的玫瑰,朝他走来。走路时一跛一跛的。

他穿了鞋子,鞋子却很破,露出三根脚趾。裤子膝盖上打了一个大补丁,像睁大的眼睛。

康康将玫瑰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小声问:“阿叔,你在气我失约没来吗?我、我……对不起!”

头越来越低,小孩儿瑟缩着身子,冻得浑身发颤。

韩非什么话都没说,转头吩咐张嫂:“烧点热水。”

他将康康带进里屋,不容分说,脱下他的破衣裳。

单薄的小身子上全都是鞭痕,胸膛有一大片淤青。

韩非的眼睛有点儿辣辣的疼,轻声问:“伤是怎么来的?”

康康垂着头,不说话。身体还在颤抖,越颤越厉害,嘴唇冻得青青的。

韩非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在他身上。然后将他抱到铺着毛毯的长椅上,用干毛巾替他将头发和脸擦干。

康康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说,韩非也不愿问小孩儿。他拍拍小孩儿的头,温柔的说:“你在这等我会儿,阿叔去给你买药。”

小孩儿咬着唇,许久,说:“不、不用了……康康没有事。很快就会好。”

“你在这待着,一会水烧好了,张阿姨会给你洗澡。不许跑。”

小肩膀缩了缩,轻轻的嗯了声。

韩非走出去,又交代张嫂几句,让她替小孩儿洗澡时小心伤口。走几步,不放心,又将门从外面锁上,把钥匙交给张嫂,这才出了门。

他顶着大雨去了药店,回来时,小孩儿已经洗干净了,捂在毯子里,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在外面,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有光泽。

见韩非回来,立刻怯生生的笑:“阿叔,你回来啦。”

韩非柔声问:“现在还冷吗?”

“不冷了。”康康笑起来,两颊边有小酒窝。

韩非点点头,张嫂把他拉到一边儿,眼睛红红的:“这谁家的小孩儿,怎么被打的这么惨,我替他洗澡时,都快……”

“交给我。”韩非安慰她几句,拿着药到康康身边坐下,说:“来,上药。”

康康眨了眨大眼睛。

小音乐家康康(四)

康康身上的伤,惨不忍睹。

从手到脚,大腿,胸、腹、背部,几乎没有一处不是伤痕。

除了皮肤上的划痕外,他的左脚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已经结痂。脚趾头冻得红肿不堪,偶尔渗出一点脓水。

胸膛有一大片可疑的淤血。撩开有些营养不良的淡黄色额发,就能看见他额角上那一大块暗红色的淤青。

小孩儿看起来不过才四五岁,这种程度的伤,连大人都承受不了。

韩非将屋里的暖气开到最大,将小孩儿抱在怀里,替他上药。

动作尽量放的轻柔,碰到伤口时,小孩儿并没有哭叫,只是咬着唇,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身子一下一下的颤抖。

韩非温柔的问:“疼吗?忍一下。”

康康乖巧的点点头。

外面的雨还在淅沥沥的,越下越大。

风雨呼啸。

他竖起小耳朵,听得入神。韩非边上药边问:“在听什么?”

“阿叔,雨里在奏乐哩,你听,‘哩哩,嘀嘀,噢咿!’……”

韩非替他裹毯子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康康觉得那也是一支美妙的曲子,“沙沙,沙沙……”

康康很爱音乐,无论走到哪里,他总是能听到乐声。马路上的汽车嘀嘀声,风吹过白桦树时,树叶发出的哗啦啦声响,河里的水流。

他躺在毯子里,被裹得严严实实,小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两眼却炯炯有神,听得入迷时,还会用那只残缺的手在长椅上有节奏的敲着:“叮咚咚叮……”

张嫂忧心忡忡的问:“小孩儿没事了?”

韩非嗯了一声,将药都收起来,然后走到康康身边坐下,见他脸色不对,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

烫的吓人。

韩非立刻披上外套,对张嫂说:“他发烧了,店里您看着。我先带他去医院。”

抱着小孩儿就冲出去,拦了辆出租车奔向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将韩非叫进了会诊室。

主治医师是个中年女人,她将诊检报告摔在韩非跟前,怒声呵斥:“你自己看看。”

韩非打开来看,心里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他的骨头和内脏有好几处都被打破了,软组织挫伤面积占全身体表面积15%以上。根据检验,小孩躯体和肢体大面积软组织c作是他人外力作用直接形成,为钝性物体形成。你怎么解释?”女医师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韩非说不出话来。

这时,会诊室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位老医生,见此状况,忙问:“怎么了?”

女医师将报告书递过去:“张医师,您自己看。”

片刻后,张医师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他怒拍桌子,颤巍巍道:“又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怎么下得了手哟!”

韩非闻言,立刻抬头问:“您知道是谁做的?”

“不是你干的?”女医师吃惊不小,脸上犹带泪痕。

“不是我,我是无意碰见这孩子,见他一身伤才带他来医院的。”

张医师缓了缓,尽量平和的说:“那孩子叫康康是不是?今年6月底时他来过我们医院,当时正好就是我主治的。那次他被打的差点活不了,左手指被人用刀子切掉了,真是惨绝人寰的家庭暴力!”

“是谁做的?”

“当时带他来医院的的是他母亲。问她,她什么都不说,只知道哭。后来医院报了警,经过警察询问,才知道是小孩儿的爸爸干的!那家伙是个赌徒,酒g。当时联防队员将他带到局里,教育他以后不要再打孩子,并且拘留了几天。后来那混蛋跟警方保证,以后再不打孩子了。没想到……没想到这畜生还是没改,又打起了孩子!”

老医生明显说不下去了,背过身擦了擦眼镜。

加护病房里,康康正在吊点滴,小孩儿精神不太好,却没有睡,依然睁大眼睛,一脸陶醉的神情。

韩非推门而入,他立刻就听见了,惊喜的喊他:“阿叔!”

“感觉怎么样?好点没?”在病床边坐下,摸摸他的小脑袋,纤长的手指充满了温情。

小家伙微笑着说:“好多了。谢谢阿叔。”

他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你听,哪里传来的音乐声……真美妙。”

韩非仔细听了听,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是什么?”

“雨声之外,有音乐声……是小提琴的声音,吱悠吱悠,那么美妙……”

“你是一个小音乐家。”韩非毫不吝啬的赞美他。

康康的眼神忽然飘忽迷离起来,轻轻的说:“如果我有一把小提琴,那就太棒了!”

他想起邻居家里有把小提琴,那么美妙。邻居常常在黄昏时拉。他是多么想仔细看看那把小提琴呀,哪怕摸摸也好。

可是……

韩非用手掩脸,好一会,才缓缓的告诉他:“等你好了之后,阿叔送给你。”

康康嘴角浮起一抹虚弱的笑,笑的那么透明,他说:“我弹不了了,我的手指断了。不行了。”

“你可以尝试用四指摁弦。只要你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你还小。”

“可我很快就要死了。我是明白的,我很快就要死了。”他翻了个身,输y瓶晃了晃,放在白床单上的手那么小,尾指耸拉下来。

顿了一下,他又说:“如果死了也有音乐听,那么我是愿意死去的。”

康康住进了医院。

他的遭遇引来医生们的同情,每天病房里都有一大堆护士们陪他聊天,玩耍。

他曾经要求回家,说他妈妈找不到自己,会生气伤心。韩非告诉他,已经通知妈妈了,叫他不要担心。

韩非按着上次填单上的地址,找去了康康家。

八宝巷张家宅79弄,一片老旧的平方民居里,集中了来自外地的务工人员。

康康的家是个低矮的小平房,空间不足10平方米。

他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位憔悴的女人,看眉眼,大概是康康的母亲。

她见到韩非,先是愣了一愣,上上下下将韩非打量一遍,发现他衣着不菲后,立刻笑容堆在了脸上:“请问……您找?”

“这是康康家吗?”

“是是!”女人连忙答道。

“我有点事想找您谈谈,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韩非问。

“方便,很方便,您请进。”

女人连忙拉开门,请他进了屋里。

屋里很潮湿,光线昏暗,陈设简单,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扇窗,没有电视机,只有一盏照明用的灯。

“两个儿子挤在一张小床上,我跟他爸就睡在另外一张床上。”女人有点窘迫,连张椅子都找不到,只有将小床被子掀开,请韩非坐下。

小音乐家康康(五)

韩非开门见山:“我叫韩非,来这里是想了解一下康康受伤的原因。”

他将康康的受伤一事告之。

女人张氏眼神很复杂,y晴不定,但一会儿就镇静下来,笑着说:“您说笑呢,做父母的疼孩子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打他!”

韩非不语,拿出医院证明丢在她跟前。

张氏哗一下站起来,脸色顿变。韩非讽刺道:“不要告诉我,那孩子的伤是自己摔得,老旧的说辞,您最好换一个。”

空气有点沉闷。

张氏眼角轻微抽动,迅速红了眼眶,低声道:“我也是不得已。”

韩非一怔:“你在怕什么?”

“丈夫酗酒,每次喝了酒就像疯子。如果我拉架,他会打的更凶。我们一家还想活命。”

她落下泪来,模样似是老了十年。

“你可是人母!”韩非站起来,“不能这样懦弱。”

“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管。”张氏态度忽然又恶劣起来,擦干眼泪凶巴巴道:“如果没别的事,请先生离开。”

“我完全可以让医院出示证明控告你们虐童。”韩非愠怒。

“那很好,最好让那臭男人坐三十年牢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有活泼的男童声问:“阿妈,我回来了,饭做了没?饿死了!”

随着门推开,一张肥胖的脸探了进来,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只听得张氏叫他:“健健,过来帮阿妈把这人赶走。”

健健走过来,个子不高,却胖的很。看起来也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穿着b市小学统一校服,带一顶小黄帽,脸上的r堆横起来,面目有些可憎。

韩非猛地想起康康,那张眉清目秀的小脸,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脸色黄黄的,一双大眼睛是那么可爱。

与眼前这男孩儿形成天壤之别。

健健瞥了他一眼,咧开嘴笑:“阿妈,这男的长的有点儿像爸前段日子勾搭上的小白脸,嘿嘿。”

语气、神态之下流,完全不像个八九岁儿童。

韩非微蹙秀眉,他并没有吃惊,从小胖子一进门开始,他就隐约猜到是康康的哥哥了,只不过没想到二人会差这么多。

差的不仅是相貌,还有性格。

小胖子脸上虽然也有伤,但并不严重。对人态度非常恶劣,他环顾四周,大骂:“靠,那死东西又滚哪儿去了?吗的,上次叫他帮我写的作业竟然写错了一题,害我被老师骂!等他回来我一定找他算账。”

说完,就拉着韩非的手把他往外推:“赶紧走吧,臭婊子们!”

韩非冷笑,“你再说一遍。”

“说你臭婊子们还是抬举了你。赶紧滚!”小胖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韩非不愿与小孩儿计较,便冷淡的对张氏说:“这几日康康先住我那。我的名片放在你桌子上,你想通了就按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来找我。”

未等他说完,门就被小胖子嘭一声关掉。

里面隐约传来摔东西的声响。

院子里有几家邻居同时探出了脑袋,朝这边看来。

韩非不愿与妇孺计较,张氏不愿说,他又不能问,只有从周围人入手。

“小伙子,别问了,那娘儿们是个怕死的种!”有个中年女人小声对他喊着。

韩非趋上前,礼貌询问:“大姐,不知道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康康的事。那孩子现在躺在医院,可怜的很,我想帮帮他。”

又有几人围了过来。

大家一听是帮康康的,就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康康今年五岁,一家都是外来打工人员,经济收入微薄。

张氏在餐厅里做洗碗工,父亲张某在附近的一家钢铁厂上班,人高马大,力气也很大。

一家四口今年春天才搬到b市来的。小孩儿很乖巧,嘴巴也甜,遇到邻居会主动问好,特别讨人喜欢。他上头有个哥哥,来了之后张某托厂里人关系,找了个小学让他读了,康康就在家里干活儿。

张某爱酗酒,于是每天晚上,当一天工作结束,喝了点酒后,就开始打这个小儿子。一开始康康还哭,但是越哭越打,被不允许哭的,到后来,张某怎么打他,他都不哭了。

张氏也是十三点,有时候还帮男人一起打。不仅父母打,他哥哥也打过康康。

“这是一个暴力怪圈,老公打老婆,老婆打小儿子、大儿子也打小儿子。”让人感到蹊跷的是,大儿子健健却很少挨打。

邻居们向韩非描述了至少10种“成人也无法忍受”的殴打方式,张某一脚踢向康康的腹部,康康甚至飞出去两米多远;睡在床上的康康会突然被抱起来,然后狠狠地扔向地面;张某用拳头狠狠的殴打康康的胸口;责令康康跪下,然后用g棒猛打;又或者按住康康的头部,用力往墙壁上撞,用菜刀砍康康的手背。

殴打工具,除了用手掐脖子歪,还有扫帚、刀具等。

殴打频率几乎是每天都有,而且持续时间至少一小时。

康康能撑到现在,也算命大。

“难道你们不会帮他吗?”

邻居们叹气:“怎么没帮?也要能帮的了啊!”

开始时,每次康康挨打,邻居们都会前往劝架。刚开始张某还听劝,到后来,渐渐劝阻无效,大家都曾遭到张某的辱骂,威胁,声称要弄死他们。

张某总在邻居们劝架时大吼:“这是我的小孩,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谁敢拦着我,我就打死给他看!”

邻居们都惧怕张某的火爆性格,也怕惹恼了他,真把小孩打死,于是,劝阻的人渐渐地少了。再到后来,大家都麻木了,听到张家有动静,也习以为常了。

有个自称张某老乡的邻居透露,前两天康康会被锁在家里,偶尔出来上厕所时,他阿妈就拿个雨伞把他脸遮住,躲躲闪闪。

“他阿妈大概不想让我们发现小孩儿的伤情!但我们都知道,小孩儿早已经体无完肤。”

“我们周围人有时候问康康,康康就很乖的说,‘是我自己摔得,我爸爸和我闹着玩’,估计是被家里教的,不然还要打!”

“报警吧,就怕也就解决一时问题,警察走掉后,还会打。找妇联什么的,也不能解决根本。我们也不敢出面,他家爸爸很匪的样子,怕被打击报复!”

“真是作孽哦,可怜哦!阿仔,我们见你有钱心又好,想个法子帮帮小孩,不然总有天小孩会被打死的唷!”

韩非一颗心像掉进了深海,听完这些言论,手脚冰凉。

那天傍晚,他离开八宝巷后,在马路边坐了许久。他抽了五支烟,想到了某些事情,本来就疲倦的神色突然显得无助。

是的,全世界最大的谎言,就是父母都爱孩子。

他掐灭了烟,朝医院走去。路过一间餐厅,特意给小孩买了很多美食。

当他推开病房门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护士急急的跑过来:“韩先生,您可回来了!康康被他爸爸带走了!”

“什么!”韩非心里一凉,手里的食盒就掉了下来,哗啦一声散开来。整个病房顿时弥漫了饭菜的香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难耐。

“什么时候?去哪里了?”

“不知道呀!拦也拦不住!院方不好出面,毕竟对方是孩子的父亲!看那男的气势汹汹样,真怕那孩子出事呀!”

韩非转身就跑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八宝巷张家宅79弄,师傅麻烦您开快点!”

车窗外,夜色迷离。霓虹灯闪闪烁烁,光影飞快掠过。

韩非心里越来越不安,如果找不到康康,如果康康又出了什么事……

上午医生还叮嘱了,小孩儿不能再挨打了,再打,很可能小命就丢了。如果……

韩非不敢再想下去,一身冷汗。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李冬阳,哆哆嗦嗦的拨了个号码,给他打电话过去。

李冬阳很快就接了,他听韩非语气有点奇怪,立刻询问出了什么事。

韩非将事情都说了一遍。李冬阳道:“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约有十分钟,车子停在了巷口。

八宝巷本就是贫民区,一到晚上,连盏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韩非借着月色找到了张家。

张家大门紧闭,他用力敲门,好久,张氏打开门,见又是他,脸色顿时不悦:“你又来做什么?”

“康康呢?他在哪里?”

“你不是说这两天那孩子住你那儿吗?怎么?”张氏一听,知道出事了,低声惊呼,“他爸还没回来。”

韩非不信她的话,推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