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1/1)

州,平和地点点头。凡丁告诉我,他很感激上帝的安排,让他与外婆的道别温情而自然。

我想:上帝一定听见了我昨晚切切的祷告。上帝应允了我的祈求。我的身、心、灵都深深沉

浸在感谢、赞美中。

4月15r(星期六):凡丁平安地回到了广州。我求他一件事:明天是复活节,请他帮我到

东山教堂做感恩礼拜。他答应了。

4月16r(星期r):自由撰稿人座谈会。接到凡丁的短信,他把教堂里看到的金句

第21篇认知r记(2)

发给我

:“叫耶稣从死里复活的灵若住在我们心里,那叫基督耶稣从死里复活的,也必藉着住在我

们心里的圣灵,使我们必死的身体又活过来。”

4月17r(星期一):住在北京深圳大厦,很怕接到凡丁的短信和电话。我不知道外婆可以

支撑多久。我一直上火,喝多少水都不解渴

4月18r(星期二):

凡丁转发来自萍乡的短信:外婆今天

可以坐起来了,吃了一点点东西。这是一个奇迹。

4月19r(星期三):跟凡丁通了电话,得知外婆病情心情都不稳定。据萍乡的亲戚说:跟

外婆同病房有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夫妻俩都有高血压,并不严重。由于两人所在单位福利好

,所以分别进了两家医院疗养。

可是,就在外婆下病危通知书的第二天,老太太的丈夫突然去世了,老太太

赶紧出院张罗办丧事。医院的人私下议论说老天爷在收人,我外婆本来要走,但不知怎么

被留下来了;而那位高血压病人没啥大问题,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走掉了。我想,这是

巧合。但老百姓认为,老天爷收人是一车一车、一船一船地收,一车一船满了,就暂时不收

了。

4月20r(星期四):糟糕。听说二姨打电话,把外婆病危住院的事情告诉了妈妈。这是抑

郁症高发季节,她夜里吃抗抑郁

的阿普唑仑也只能睡一两个小时,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无能为力。

一家三代女人同时在抑郁,可怕。

4月21r(星期五):往茂名妈妈家打电话,钟点工说阿姨叔叔寄钱去了,阿姨说她妈妈

住院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心底里是害怕跟妈妈通电话的。

在我自己抑郁

难以自拔期间,妈妈抑郁滔滔不绝向我诉苦时,我曾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念头:邀她一同自

杀,一了百了。

4月22r(星期六):回到广州。想想要跟妈妈通话就郁闷。运用认知疗法,纠正负面思维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在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前,不要忙于通话。往积极方面想。她

既然能去邮局给外婆寄钱,那就说明状态不会太不正常。

我不要自己吓自己,多往积极方面想,

“积极思考就是力量”。

4月23r(星期r):从北京回来后,很累。疲倦加上火。心静不下来。凡丁来电话,提醒

我跟妈妈通话时小心,不要提外婆的心病,不要谈及外婆的忧郁。我没有跟妈妈通话。下午

我去了东山堂,我要让自己安静。恰好证道经文说的是:“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

们的。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我默默记住:哀恸的人有福了,因

为他们必得安慰。

4月24r(星期一):跟妈妈通了一个短电话。我很小心,有点像工兵搬运地雷。妈妈的声

音弱而沙哑,这倒正常,耗神上火难免会这样。我所害怕的尖厉得撕扯神经的声音没出现。

妈妈说:“外婆九十多了,我不怕她死,就怕她活得

太辛苦。”我放下电话,心里想:外婆,你也是活着比死要难啊。

4月25r(星期二):上火上火。胃脘烧得痛。五脏六腑都燥痛。什么都不想做,又害

怕什

么都不做这种状态。我竭力保持警惕和正常,不让负面思维占上风。可是稍有放松,抑郁症

的幽灵就从我的魂魄中挣扎欲呼:让我发疯吧!放我出来吧!我有过半秒钟的犹豫。竭

尽全力掐住一个幽灵,太累了,我真想歇一小会儿。为什么不能疯?人人都会有很想很想、

很需

要很需要发疯的时候,不许发疯是否不人道?不不不,我不想发疯,我不想冒这个险。我的

抑郁症已经好了,此时这种软弱只是片刻的,可控的。镇定。不要再想负面的事情。找点有

意义的事做。看报纸,看到了有关丛飞追悼会的报道。想起了深圳的“义工联”。是否可以

这么

说:只有深圳这样一座城市,才能拥有这样一群义工,才会有丛飞这样的爱心大使。这座城

市的人最需要爱,最渴望爱,最懂得爱的珍贵和爱的缺乏,正因为如此,他们摸索出:得到

爱的惟一通道——就是付出爱!

4月26r(星期三):听说外婆长时间昏睡,不吃东西。

4月27r(星期四):妈妈给外婆写了一封信,二姨在病房念给外婆听。外婆很平静。念完

第一遍,二姨问:听清楚了吗?外婆微微点了一下头。又念第二遍,二姨问:你高兴吗?外

婆轻轻点了一下头。听说外婆昏睡,我心里不那么上火了。我盼望她保持身心平静的状态。

百岁千岁万岁都不是幸福,惟有身、心、灵安康喜乐才是幸

福。

4月28r(星期五):给外婆寄了一点燕窝、虫草及巧克力点心。很想去萍乡看看她,跟她

说说话,但妈妈和凡丁不同意,怕我去了反把事情复杂化。其实他们更怕我抑郁症复发。我

感到非常内疚。非常非常内疚。

我想偷偷去萍乡一两天,又怕刺激妈妈歇斯底里爆发,进退两难。祷告吧。在绝望的时候

祷告会带来希望。“我们的心在上帝面前可以安稳。”阿

门。

2006年4月28r于青纱帐里(其实我是蜷缩在猫耳d里)

补白

好像我的抑郁症又开始发作了。脑子里乱,做事难以集中精力。我好烦

啊。我又开始负面思维、跳跃式乱想了。我必须时常用祷告来抵挡疯狂。

第22篇认知r记(1)

2003年7月29r星期二上午10点50分

恍恍惚惚的,也许是吃药的关系,我出现了轻微的分辨意识障碍。去公

厕时,面对男厕、女厕的标志,我会犹豫,费劲地想:到底哪边是女厕呢?

好像脑神经辨别速度跟不上视、听、触、嗅觉。包括我此刻记r记,手与脑的配合总是不太

对劲,所思所想最多只表达了40%。是抑郁症伤害了我的脑神经,还是抗抑郁药物对神

经有损害?

担心是没有用的,我只能继续治疗,留意变化。

此刻,我的心情不错。昨天没约到萧所长给妈妈看病。王涛认为,只要ct排除了肿瘤,而且

没再吐过血,问题就不大。老年人有时肺部毛细血管脆弱,稍一用劲便有点破裂出血,问题

不大。只要半年拍一次胸片,留心观察就行了。

与爸妈、凡丁商量后,大家都同意不着急,妈妈可以边休息边等萧所长出诊。为了让爸妈安

心,下午我特意去了竣雅阁,面对面做工作。凡丁下班也来了,四人心平气和谈,效果挺好

我感觉到圣灵与我们全家人同在,圣灵在作功。我的焦虑减轻了,面对爸妈神经不那么紧张

、难受了。

周小兵要去云南开会,他说开完会可以陪我去玩几天。我没有去过云南,也一直想去丽江玩

,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我目前还是很容易疲倦,有气力去旅游吗?我想问问龚医生。也许,

我应该有意识地锻炼、恢复出行的能力?

主啊,请你指示我好吗?如果你鼓励我去,我就一定能够通过出行来促进康复;如果这不符

合你的旨意,那么就请你告诉我不要乱动好吗?请求你让我明白你的旨意。我很笨,灵命幼

小,领悟能力差。求你开我的心窍,帮助我明白领悟你的旨意。

前些r子看灵修书籍,很喜欢其中这样一句话:“当你千头万绪,不知如何着手时,让主为

你走第一步。”

父神啊,求你为我走出第一步,好让我紧跟你的足迹往前走。

随笔

没法往下写了。外婆抑郁住院对我是一种打击。同时,我的写作计划也打乱了。我本

在随笔部分好好分析外婆为什么百折而不抑郁,而我怎么就那么脆弱抑郁得一

塌糊涂。现在心里乱,不知写什么。

好像抑郁症有点复发。

应该这么想,我只是有点心情不好,不是抑郁症复发。要往积极方面想。快运用认知疗法截

断负面思维。

最近很辛苦。我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外表上看正常,人们都说我完全健康了,我也跟着肯

定道:健康了,好了好了,危险期过了。但我内心充满焦灼、上火、沮丧、倦怠的感觉。有

时候,我说话、谈笑时,会突然觉得自己不正常,很躁狂。我需要用夸张的言行来振作,用

无序的忙碌来激活神经。我又开始讨厌自己了!我讨厌李兰妮。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讨厌。

我又开始钻牛角尖,我想起了李兰妮对三只虎皮鹦鹉做的坏事,李兰妮有罪,不可原谅。再

往下想,就要失控了。

我要清理负面思维。我知道我是受了刺激,又逢抑郁高危季节。不要怕。李兰妮,冷静。听

我给你做分析。

你原把外婆当做榜样,精神上的一支拐杖。拐杖意外折了,你呆了。记得小时候吗?你

心目

中的母亲形象是部队小院的高阿姨。丰r肥臀,快人快语,热心善良,有个x,讲义气,爱

憎分明。在那个扭曲的年代里,她身上比较完整地保留了中国妇女的优点。在十二岁那个小

里,你觉得妈妈不像妈妈,其他阿姨也有很多怪毛病,只有高阿姨让你觉得她是个母亲的榜

样。你曾想,如果遇到灾难,就向她求救,她会救院里任何一个小朋友。当你第一次看见高

阿姨精神崩溃时,你惊呆了。你有伤痛的感觉。

就像这次外婆突然抑郁爆发一样,高阿姨的遭遇让你找不到依靠的榜样。

记得吗,你在自况x长篇散文《十二岁的小院》最后一章里写道:“很久以前,我想

过,万一以后落在后妈手里,后妈往死里打我,我就跑到小院当中喊救命。妈司令肯定会出

来救我。我没想到妈司令会走,会回老家种地。我更没想到,原来小院每一家人都要搬走

……”

今天你再次面临成长之痛,这是必学的功课。

2006年4月29r

链接

《十二岁的小院》摘录

妈司令的炉子上经常烙饼,是葱油饼。面里搁足了油,煎得黄酥酥的。

拎起来,轻轻一撕,立刻就两半了,一层一层的,好多层,薄得透明。

第22篇认知r记(2)

妈司令有老乡在食堂当司务长,妈司令总能买到猪油。妈司令敢借钱花,所以,她总有

钱买猪油。

妈司令三十出头,大胸脯,大p股,大头大脸,大辫子。头发丝儿很粗很硬,有点焦黄

s。她喜欢把辫子盘在头顶上,或者随便挽在脑后。

她经常下面穿一条花裤衩,上面穿一件男汗衫,汗衫背后有许多黑麻子,在院里走来走

去。她胸脯那里总是鼓鼓的、抖抖的、湿湿的。她有四个儿子——陆军、海军、空军、

军军。

陆军爸比她大十几岁,个头却比她矮。

妈司令门前有棵番石榴树。这棵树很瘦,叶子稀稀的,还没挂过果。妈司令经常坐在树

下给小四儿喂n。小四儿像爹,黄,瘦,给妈妈一抱,特别不起眼。他妈妈要腾出两只手g

活,就把他斜斜往胳肢窝里一夹,像夹个苞米棒子。他不哭,也不闹,小眼睛骨碌碌转,不

慌不忙地转,好像另有心事。

妈司令的n子把小四儿的脸遮没了。她摸出一把木梳,叫住我,“妮子,给阿姨梳梳头

。就这么一下一下梳,这样能活血。”

她梳头的时候,梳子上要抹上熟花生油,这样梳起来,头发又香又滑溜。

“你叔回村找媳妇儿,一眼就看中了我这两条大辫子,那时候,黑油油的,撒开来跟仙

女似的。哎唷,多少姑娘家争他呀,那时候,他是个连长,连长连长,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

有时候,我会生妈司令的气。

她一烙饼,弟弟就站在锅边看。她揪下大半块饼子给弟弟,弟弟就靠在她身边,一心一

意地吃,头都不抬。

妈司令笑眯眯地摸弟弟的头,“给我当儿子好不好?我给你天天烙饼吃。”

弟弟嘴里嚼着饼,很认真地点一点头。妈司令更乐了,一下又一下抚着弟弟的小光头,

说:“儿子啊,慢点吃。”

这时候,我总是很生气。气妈司令有四个儿子还不够,还要用饼来收买别人家的儿子;

气弟弟为了一块葱油饼就叛变。于是,我坚决不吃妈司令给的饼。

吃完饼,弟弟说:“妈司令,我回家去了。”妈司令呵呵笑,“怎么,不给我当儿子了

?”

弟弟很认真地说:“不当了不当了。”

弟弟想吃葱油饼的时候,就对妈妈说:“我……想去给妈司令当儿子。不怕的,我不是

真的叛变,吃饱了我就跑回来。”

妈妈问弟弟:“如果别人给你很多好吃的东西给你很多钱,要你出卖我,要抓我去批斗

,你怎么办?”

“我帮你打他们。”

“如果爸爸也同意,姐姐也同意,你怎么办?”

“打死爸爸,打死姐姐!”

“心肝儿子哟——”

于是,妈妈就去亲弟弟的脑门,弟弟也去亲妈妈的腮帮,亲得吧吧响。

小玉子妈泡了一大盆脏衣服,撂在水池边。她和姥姥带小珊子出了门。

小玉子、小玲子抬出一块搓衣板,找到一整条“电车牌”肥皂扔进盆里。俩人跳进去,

连搓带踩玩了俩钟头。

小玉子妈回来了。她看见满满一盆子肥皂沫,就赶紧住盆里摸。才摸了一把,就抬脚踹

倒了小玲子、小玉子。

小玉子妈打人的时候最精神,最漂亮。这时候,她的嘴不歪,脸上白里透红,微微沁着

汗,乍看上去,像抹了唱戏的油彩。她打起人来好往脸上抽,有一回,小玉子被她扇得聋了

好几天。

小玲子机灵,总往姐姐背后钻,哭起来像吹喇叭。

小玉子本来就瘦,像一只腊g的小j,胳膊细得像广东人卖的竹蔗,是那种卖了多少天

都卖不出去的抽巴蔗。她妈妈一下一下推她扇她,她不躲,也不哭,两条麻秆腿哆嗦着,总

要倒又总不倒。

姥姥抱着小珊子,盘腿坐在床角落里,嘟哝道:“打。狠点打。三天不挨打,上房揭瓦;三

天不挨揍,爬墙上树。”

姥姥裹着小脚,穿着童码的解放鞋,脑后一个溜光的髻,眼睛一点不慈祥,那么

老了薄嘴唇还红。她从不主动跟院里的大人小孩说话。我见过她抽烟。“丰收牌”卷烟。

妈司令抱着小四儿,小四儿起劲地指住小玉子家,小腿一蹬一蹬,小脸挣得发红,他要

进屋,他嘴里嚷着:“打!打

!”

小玉子鼻子出血了。黑血像一条脏鼻涕,顺着她的嘴巴下巴流。滴在她的小蓝花褂子上

。她急忙用手去抹。

姥姥从床上给她扔了一块破布。小玉子拾起来往脸上一抹,顿时脸上半拉红半拉青,真

像一个小死鬼。

我本来站在妈司令前面,这时赶快退到妈司令身边。妈司令嘴里啧啧响。 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第22篇认知r记(3)

“你赔我衣服……呜呜……你赔……”

小玉子终于哭了。她总是捡小玲子的破衣裳穿,就身上这件是自己的,而且没有打补钉

“你……赔……”她一手血往妈妈身上抹。

小玉子妈大怒,抄起床下一把柴刀,

“你个该死的东西,老早就想劈了你!”

妈司令冲了进去,用身子遮住小玉子,“慢点慢点慢——点。”她扯过小玉子妈手里的

刀,“不就一条肥皂嘛,再金贵还能比人贵?我赔你一条。以前在家那么些年,不用洋皂也

过来了……”

小玲子像只小老鼠,嗖地蹿到门外,一眨眼就不见了。小玉子妈推开妈司令,一脚踹在

小玉子的膝盖弯里,小玉子很响地栽在地板上。

“你!你再动……”妈司令的脸刷地硬了,紧往小玉子妈跟前靠,“你再试试……虎毒

还不吃儿呢,你试试……”

小玉子妈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闹不清是气坏了,还是吓坏了。

“别闹了。看吓着孩子。”姥姥耷拉眼皮说。

“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呜呜……”小玉子妈往地上坐,头往床柱子上撞,“老的老,小的

小呜呜……都……都死了就省……省心了……”

妈司令慌忙上前去拽,她越拽,小玉子妈越不肯起来。小珊子尖声哭,像在鼓励她妈妈

就不要起来。

妈司令给我使了一个眼s,我立刻把小玉子拖了出来。我揪住小

玉子的袖子,带她往外走。我害怕碰她的手。她太瘦,手很薄很轻,手心湿湿凉凉的,让人

想起墙上的小壁虎。

陆军刚跑进小院,就被妈司令揪住了耳朵。

“兔崽子,你在学校怎——么听课的?上课跟老师捣乱,下课欺负小同学……”

“我没有!没有!”

陆军歪着头,抽着脸,给揪得哎哟哎哟叫。

妈司令手上又用了用劲,“没有?老师都家访来了。没有?”

“x他老母,老子明天回去揍他,他敢告老子……哎哟哟——”

“放你妈的狗p。”妈司令抄起一把秃扫把,三扯两扯扯掉扫把头,抡起竹g就往陆军

身上抽,“老师告你又怎么了?老师打你都可以。一r为师,终身为父。你个兔崽子,懂不

懂?懂不懂!”

她尽抽陆军的腿和脚,gg到r。小四儿在妈司令胳肢窝里,看得津津有味。

陆军蹿上台阶,躲在小春家凤眼树后面,嘴里还在骂:“明天回学校我造他的反,看他还管

不管老子的闲事。他妈的……”

妈司令冲上去,连扫两g子没扫到,差点撞倒看热闹的小玲子、小玉子。

妈司令大怒,“你敢造老师的反,我就先造你的反!打死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你往哪里跑?

今天我非打你不可。学生不好好读书,什么玩意儿……”

小院里没人敢像妈司令这么说话。妈司令出身贫下中农,所以她什么都敢说。但我没想到这

个贫下中农会大张旗鼓地维护臭老九,她不怕别人怀疑她的革命立场吗?

陆军满院乱跑,妈司令提g紧追。我觉得真好玩。

“我x他nn,一群王八蛋。”

妈司令站在厨房门口骂人。

“那么多g部不走,就打发他走,回家种地。大家评评理,老实人就这么好欺侮?”

小玉子妈往前站站想说话,宫阿姨手里正织毛衣,她悄悄用毛衣针扎了小玉子妈一下,

小玉子妈慌忙摸摸腮帮子,伸手把小玲子揽进怀里。我抬头看看妈妈,妈妈同情地望着妈司

令,可她什么也没敢说。

“没有叫你回去种地。”白麻子叔叔努力笑笑说,“回公社,听从分配……”

“一句话,”妈司令打断他,“转业去县城,好商量;复员回乡,咱不走!”

小四儿哇哇哭得很起劲,像是有人一直在掐他。

“他这种级别的g部,按规定,就是哪儿来哪儿去。你懂不懂?这是组织规定。”白麻

子叔叔朝大家说,“你冲我发火没有用,哪有跟组织讨价还价的?受党教育这么些年,你咋

这么说话……”

“怎么说?”妈司令嘴唇发白,颧骨上的r一跳一跳的,“当了这些年兵,油榨g了,

就该一脚踢回乡下去呀?老天爷有眼,谁做缺德事,迟早要遭报应!”

白麻子叔叔脸黑了。院里其他人脸白了。

“少胡说八道。”胡妈妈上前捏了一把妈司令,示意她住嘴,又把白麻子叔叔扯到

一旁说,“她这人有口无心,甭跟她一般见识。妇道人家,不懂戏(事)。”

陆军爸从屋里扑出来,揪住妈司令吼:“臭娘儿们,给我家去!”

第22篇认知r记(4)

妈司令使劲甩手,甩不开,她把小四儿往地上一放,小四儿这时倒不哭了。

“你算什么男人?孬种!人家割你的蛋子你还一声不敢吭……”

陆军爸一拳砸在妈司令嘴上,砸得她没了声儿。他扭住她的手,硬把她往家里拖。妈司

令挣扎着,但不如陆军爸力气大。她的两根大辫子挣散了,焦g的长发盖住了她的眼睛。

院里的人赶忙拉架,越拉越乱。混乱中,妈妈和小玉子妈都挨了一拳头,痛得直往后边

缩。陆军海军空军在哭妈。

妈司令又抓又挠,揪掉了陆军爸一粒军扣。陆军爸扯住妈司令的长头发往屋里拖,扯得

她脸都长了,妈司令痛得眯紧了眼。妈司令哭了。

我吓呆了。我原以为妈司令永远不会哭。

她家的门砰地关上了。

屋里传来妈司令的哭声,声音直云霄,像是要把天上的太y哭下来。

陆军爸从街外面回来了。

他穿上了便装,一身青黑s,看上去像个老农民。他低着头,背着手,一脚深一脚浅往

小院走,好像脚下路不平。

陆军海军牵着小四儿过来了。小四儿上面穿了件红线衫,下面光着腚。红线裤包在空军

头上。妈司令落在后面。她眉心上脖子上都刮了痧,一条条血斑紫得吓人,她的脖子好像突

然细了。她穿了一身浅蓝s衣褂,料子软软的,抖抖的。两条长辫子垂在p股后面,溜光水

滑,特别显眼,上面一定抹了许多熟花生油。

我听见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我四处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老龙眼树弯着腰,像

个伤心的老婆婆,伸长了手,在黑暗里数她地上的死孩子。

小院里,只有我和弟弟住的那间屋有暗暗的灯光。要不要推门呢?妈妈是不是还在哭?

我静静地在院子里想了一阵儿。

很久以前,我想过,万一以后落在后妈手里,后妈往死里打我,我就跑到小院当中喊救

命。妈司令肯定会出来救我。

我没想到妈司令会走,会回老家种地。我更没想到,原来小院每一家人都要搬走。

小院里,妈司令一家走得最早。他们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离开了小院,没跟任何人告别。

补白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会想起妈司令见家访老师那一幕,想着想着就会

笑。

男老师可能没想到会在一个军队家属院里受到坦诚的欢迎。造反派已经把教师的尊严和骄傲

砸得稀巴烂,老师如惊弓之鸟,平r里多见白眼、臭脸,陡然在一个高危地域看见一张灿烂

的笑脸,一双善良的大眼睛,肯定一下子晕菜了。

老师没敢在妈司令家里坐。妈司令汗衫前面是斑斑黄s的n渍,背后是块块汗迹霉点,百分

一百的丰r肥臀。老师微微哈腰站在院子里,婉转而匆忙地做完了家访。老师刚走,妈司令

的大儿子闻讯赶回小院,正好撞在妈司令的枪口上。

看着妈司令追打儿子,教训儿子,我在为妈司令喊“加油”。直接的原因是这个挨打的家伙

欺软怕硬,在小孩子中间口碑不太好;间接因素可能是出于本能的公义心。很久没听见有人

为老师说话,更没有亲眼见到有人为老师出气,敢公开为老师打抱不平。我心里有点害怕,

有点兴奋,有点不习惯,有点找不着北。从此,在我心目中,妈司令是一个很特殊很仗义的

人。她是一位真正合格的母亲。她是小院里孩子们求救的福星。

妈司令被丈夫暴打痛哭时,我有点脑震荡。

我目睹福星化做流星而去,小院的夜空仅余一两只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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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篇认知r记(1)

2003年7月30r星期三上午11点

第三次癌症手术后,我做好了到此为止的心理准备。一直想写遗嘱,这

次抑郁症最艰难的几天里,也想过要留遗嘱。

此刻我身体尚好,精神正常,我要立下遗嘱,希望有用之时可以正式生效。

李兰妮的遗嘱:

1。当我病危时,不需要进行抢救,请让我平静离世。恳请亲属、医生们一定尊重我的意愿

2。如果我遇到意外,经医生诊断宣布已成植物人时,请让我立刻离去。这才是真正爱护我

、拯救我。

3。我死后,我的个人银行存款归我父母所有,作为他们养老的补助;我在深圳的

那套房子,周小兵和我父母各有一半产权,出售后所得到现金由他们两方平分。

4。我作品的版权50%归周小兵、50%归李凡丁;手稿归李凡丁。

5。我的遗物中,周小兵、李凡丁若愿意,可各挑几件有价值的保存。其余的全部清理抛弃

,一件不留。

6。希望我死后第二天就火化,骨灰尽快全部撒入大海。不要通知、打扰我的朋友和同事,

不要开追悼会,不要花圈及任何追思仪式。我相信,是真朋友自会记得曾经拥有的快乐时光

7。请我的父母、丈夫、弟弟及朋友们相信:我离去并不痛苦,也没有恐惧,我真

的走得很愉快。我会在天堂里为你们祈祷,愿神赐福给我的亲人和真正的朋友。

立遗嘱人:李兰妮

身份证号码:440301xxxxxxxxx

2003年7月30r午12时

于广州中山大学xxx之二xxxx室

随笔

这份遗嘱现在、将来仍然有效。

到目前为止,没有必要修改。

写这份遗嘱的时候,心里很平静,思维很冷静。没有伤感,没有牵挂,没有遗憾。

人之将死,是没有多少话要说的。

我做好了随时可以离世的准备。早早地,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该处理的

,都处理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问心无愧。不欠任何人任何债。了无牵挂。

不想带走任何东西。

从病房转移到太平间时,不必换什么新衣服,或是什么生前喜欢的衣服。咽气时穿的那套病

号服就行。不要眼泪,不要纸钱,不要追思。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住院时死过一次。从此后,我明白了死是怎么回事。死是甘甜的,归

去的过程是奇妙的。它预示了我的真正归宿。

写完遗嘱之后,一天,接到程文超的电话。他说他跟妻子小傅认真j代了后事。他选了一张

微笑的照片,还选了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歌作追悼会上播放的歌。他说不想让朋友们

过,不想让人们记住他痛苦的一面。我连声说:我理解,因为我也写好了遗嘱,选好了照片

。他说着说着,在电话里轻声哭泣道:我希望……家人和朋友……永远记住,我微笑的时候

。我说:对,我留的照片也是微笑的。

那天,我跟程文超在电话里一直谈遗嘱的事。他想得很细,处处为别人着想,他描绘了追悼

会要怎么开,怎样不给朋友们添麻烦,怎么能让女儿经受起这样的场面。我不想让他越想越

细,便频频c话,想打断他的思路。我告诉他,我坚决不要追悼会,我的照片也不是留给追

悼会场当遗像的。结果,电话里,他说他的,我说我的。

程文超去世后,许多朋友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并写了情深义重的悼念文章。

人们都知道程文超坚强的一面,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痛苦,

诉说挣扎。而我,作为邻居,作为癌症病人,作为他们夫妻经常关照的朋友,我看到听到了

他有多么痛苦。因痛苦而更加坚强,因坚强而更加痛苦。

写遗嘱的时候,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我现在觉得,提前写好遗嘱是件值得提倡的事情。

它能令你活得清醒,活得自由。

2006年5月5r

链接

《池塘边的绿房子》摘录

我胸闷,恶心,嘴唇发麻。

我早早就把滴管上的限流器拧了下来,我要让输y瓶里的溶y快些滴。我讨厌输y,一输y

我心里便沉甸甸的,仿佛那些溶y统统流进了我的心脏,我的心承受不了这滴滴点点、点点

滴滴。

输y瓶里的溶y飞快地滴完了。我自己拔掉针头。下床,穿上拖鞋。

霎时间,一片空白。

白雾,漫开、漫开……

我倒在沙滩上,粉红s的海水一节一节漫上来了。漫过了膝,漫过了腰,漫过了胸,漫过了

脖子。

快爬起来,逃命啊。

我不能动。

粉红s的海浪卷起来了,血的海。血红s的海水漫过了下巴,漫过了嘴,漫过了人中……我

第23篇认知r记(2)

冷,冰冷……血红s的海水漫上来了。

我要闷死了。

爬起来,快跑。

我倦了,软了,融化了。我不能动。不想动。

我想活。想活。

没有空气。我要死了。救救我。

我想活。我不想动。不能动。

窒息。挣扎。极点。

模糊的世界。瞬间的空白。

一点精魂腾空跃起。

飘。

清爽的风。无边无涯的蓝。多柔和的蓝s啊,多纯净、多舒畅。我快活。我轻盈。只有一点

意念,没有躯壳。什么也不想。没有记忆。没有眷恋。没有恐惧。没有……

我一尘不染,朝着无限的、博大的、神秘的蓝s飘去、飘去……

我在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边缘飘荡。

医务人员紧急抢救奏效,我又回到地面。

……我靠在墙壁上,倦得不能动弹。但我心里洋溢着蓝s的光明。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我知

道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冥冥中是什么力量掌握着我的命运。但我衷心赞美它,它给了我奇妙的暗示。

回头看——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我永远是我。生不能改变我,死也

不会改变我。

生是死亡的序幕,死是新生的前奏。

…………

1987年2—3月

补白

1982年盛夏,住院。转氨酶单项指标不明原因奇高,天天要输y。本来

没啥事,但我自己拧开限流器,以最快的速度输完y,于是事故发生了……

我突然出现超能。

如上所述,我正飘往永恒之蓝时,突然,有针扎的感觉,同时立即有流星坠落的感觉。

事后护士告诉我,我那时“脸s比床单还白,完全没有知觉,跟死人一样”。血压已经量不

到,心跳一分钟十六次。抢救时,医生给我打了强心针。他们发现我全身发凉,冰冷可怕

。心

电图医生是我父亲的老乡,她女儿和我是同事,这么熟的熟人在做心电图时,却没看出是我

等到签名细看被抢救人姓名时,她才知道原来是我出了意外。事后她说我脸s、模样都变了

,所以她看完名字再看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医生护士看来,我当时已经失去感知能力了,但我自己却觉得我看到,尤其听到了其中后

半段的抢救过程。我听见一个女医生说:她全身冰凉,快拿棉被来给她盖上,再拿一床棉被

来。我看到……不,不能叫看,不是眼睛看,也没有躯体存在。就是一点精魂在看。多年后

,看美国电影《人鬼情未了》,看到男主角刚死后,他从躯壳而出,在另一空间看人们抢救

他的情景时,我觉得很熟悉。只是电影里死后的男主角还有形体,而我那时只有一点意念或

叫精魂存在。前几年看过这样的消息,科学家们将刚死亡的人称重量,发现人咽下最后一口

气前后几秒钟少一丁点重量,因此他们想像、推断,那就是灵魂的重量。还有消息说,人刚

死时,大脑仍有意识,知觉是渐渐消失的,据说,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我搞不清这些消息准

确度有多高,从我自己的体验来估计,这些说法都有一定的可信度。宇宙是奇妙的,我们没

有认识的东西太多,目前不能理解的东西太多,既然我们尚不能证明“是”,那么也别盲目

说“否”。我们看不见电流的形状,不等于电流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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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篇认知r记(1)

2003年7月31r星期四午12点

又做了一个有关手术的梦。

我焦急地拖着行李箱赶飞机,到机场才知航班晚点。很多旅客都在等消息,没人知道飞机啥

时能起飞。候机厅里挤不下那么多人,我和一些旅客只好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等,怕听不到广

播误机,不敢大意和走远。

终于登机了,很累。

到北京已天黑。没去找宾馆,不知为何找到一个熟人的住处。这人有点像朱小琳。我暗想,

她不是去英国了吗?怎么又回北京了?她屋子里很乱,简陋,地方不大。她好像早知道我要

来,但并不十分热情。

我告诉她,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医生通知我来做手术,但我要先拍片检查,检查期间我想借

住在她这里。她回答说:你可以借住一晚,明天你要搬走,我不愿意别人打乱我的生活秩序

我暗想,她本来是很好客的,多次邀请过我,现在怎么会下逐客令?我有点生气,想立刻去

找宾馆住。再想想,觉得不必意气用事。她可能遇上什么烦心事,家里不便留客。

我心情又好转,告诉她,估计我只要明天去医院拍一个片子就能回家了。我很可能不用开

刀。我认为自己没糟到要立刻开刀的地步,我相信是该院的医生多虑或搞错了。说不定,我

明晚就能赶飞机飞回广东。

同时我也在给自己心理暗示:别着急,一切等明天看完病再定。如果检查结果要等几天,那

我找个g净、舒适的宾馆住着等更好。

我虽然依然觉得累,但心情不再焦虑。

醒来后,我自己认为这个梦表明我进步了,治疗有效果。

我曾做过两个有关手术的梦。一次在梦中谁也不认识,在荒凉小镇走,恐惧、悲凉、茫然。

突然见到胡区区,便哭道:区区,我得癌症了。

另一次,梦见医生通知我,立刻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