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部分(1/1)

原来,没有齐懋生的家,是这样的!

她颓然地倒在了床上,静静地弓身躺着,无力地道:“姑姑,你什么也别说了。他想睡到谁屋里,就睡到谁屋里吧……脚长在他身上,我纵是想拉他,也是拉不住的……真到了那天,自然也就是缘份尽了……我对他怎样,别人不知道,他不知道,可我自己知道……我也没什么后悔的,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我本来就是不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现在,只不过是让一切都恢复原样而已……”

既然有了这样的觉悟,可为什么还心痛如绞,睁着眼睛,泪水就能无声地淌出来瞬间湿了枕面……

顾夕颜话里透着那份失落和伤感,让端娘如遭雷殛。

难道真让自己给猜对了,爷……可是,上的是谁的床……

她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姑娘,你别说傻话了……到时候,你可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都是我不好,当时就不该听你的……事到如今,只要往好处想……你也别哭了,我去看看爷今晚到底歇哪里了……他一向疼爱你,只要你乖巧些,他不会不顾着你的……”

她听到端娘起身时的裙摆声,听到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端娘去找齐懋生吧!

可是,她只觉得累……连动都不想动了……

滴翠阁的清晨,勿园的夜晚,洪台的初见,新婚的绵缠,一幕幕,象电影的镜头不停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懋生,懋生,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们只是吵了几句嘴而已……

她喃喃低语着,曾经明亮璀璨如宝石般的大眼睛里,却闪烁着迷茫!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余波未平(五)

端娘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就看见齐懋生失神落魄似地站在院子中央,正呆呆望着东屋的桔色灯光。

她大吃一惊,高兴地喊了一声“国公爷”。

齐懋生听见端娘喊她,犹豫了片刻,沉声道:“夕颜,她还好吧!”

自己在勤园,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闭上眼睛,心里就闪过和夕颜在一起的绵缠欢愉,睁开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夕颜哭泣的脸……满心满眼都是她,狡黠的夕颜,俏皮的夕颜,娇纵的夕颜,温柔的夕颜,顺从的夕颜……原来,夕颜有这么多的面……可不管那一面,都让他体验着从来没有的开怀畅快,都让他感受到仰视着的爱意……

这样的夕颜,自己到底怕什么?

这样的夕颜,自己到底在意什么?

这样的夕颜,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让她伤心……

忐忑、不安、失落、沮丧,交织着,让他满心满腹的后悔。

那一刻,软软的床铺成了针毡,安静的屋子让人窒息……

自鸣钟滴滴答答地响着,一声声,好象捶打在他的心间,让他片刻也不能安宁。

最后,当这一切都变得不可忍耐时,齐懋生趿着鞋,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梨园。

就这样望着有夕颜在的屋子,心就变得安祥平和。就这样感觉夕颜的存在,心就变得温暖明快……就想一直这样,靠近这让他如沐春风般的所在。靠近这让他欢乐开怀的所在……哪里也不想去……

端娘神色一暗,眼角就滴下两滴泪来:“爷,你,你就去看看夫人吧……一直哭,哭到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姑娘就是千错万错,您就看在她往日的情份上,进屋去劝劝她吧……”

齐懋生惊愕地抬头:“一直在哭吗?”

端娘湿着眼睛点了点头。

齐懋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都三、四个钟头了……

他急急地冲进了屋子。绕过屏风,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顾夕颜。

她象婴儿似的绻缩着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神地望着床角,眼泪就那么往下淌着……象一个因为被人遗弃而惊慌失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似的。

齐懋生心里酸酸楚楚。

夕颜,他心尖上的人……自己曾经暗下决定,要让她象鸟一样欢快,象花一样绽放的……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变成了这样。

不就是要他低头吗?低了头就是……再说了。每次自己低了头,夕颜不都会把自己当易碎的宝贝似的来疼爱吗?自己也因此得到得更多……何必为了一些虚名,搞得大家都不舒服……

突然间,齐懋生就有了一种释然后的风轻云淡的感觉。

夕颜是心爱的人,就是让着她一点,又何妨!

那颗彷徨的心,终于有了方向,就象鱼跳进了水里,鸟飞上了天空,一切都变得美好而自然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缘边。象怕惊动了栖在枝头的鸟儿般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夕颜”!

巨大的y影笼罩着身上,顾夕颜眨了眨,目光的焦距落在了齐懋生的身上。

齐懋生望着那红肿得象桃子似的眼神,心里懊恼极了。为什么要去勤园,还在那里呆那么长的时间……他坐到了床边,毫不迟疑地握住了顾夕颜的手。

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传递给她一种感觉,一种决不放弃的感觉。

去而复返……又好象一个承诺,让顾夕颜忐忑的心突然间就安定下来。

“你,你去哪了……”顾夕颜的声音。柔柔弱弱。委委屈屈。

齐懋生眉宇含笑:“去了勤园……没去哪里……”

她嘤嘤地哭起来:“你甩我的门!”

齐懋生摩挲着那纤细的小手:“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

“你还说我象小孩子不懂事?”顾夕颜的眸子里泪花闪现。

齐懋生眉目温和地望着顾夕颜:“是我不好,胡说八乱的!”顾夕颜质问道:“你抱了别的女人还不认错?”

齐懋生眉宇间含笑,直直地望着顾夕颜:“还有什么不喜欢的?”

顾夕颜象孩子似的抽泣着哭了起来:“你,你还不认错?”

齐懋生叹息一声,把顾夕颜抱在了怀里:“傻姑娘,知道了……”

“懋生,懋生……”顾夕颜紧紧回拥着齐懋生,“我心里难受……”

“好,好,好,”齐懋生哄着怀里的小人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你还笑我?”顾夕颜抽噎着。

齐懋生拍着顾夕颜的背:“没有笑你,我什么时候笑你了?”

“就刚才,”顾夕颜娇纵地道,“你问我还有什么不喜欢的……分明就是笑我,笑我不准你看别的女人……”

齐懋生把伏在自己肩头的小脸扳起来,用自己的额头抵着顾夕颜地额头:“没有笑你……我是喜欢呢!喜欢善妒的夕颜,喜欢那个不让我看别的女人一眼地夕颜,喜欢那个象母老虎一样的夕颜……”语气不仅认真,而且郑重。

就象干枯的河床里突然涌入汹涌的碧波,顾夕颜心花怒放,眸子瞬间就象宝石般的熠熠生辉。

她嘟着嘴,任性地道:“你,你还说我象母老虎!”

眼中闪烁着明亮光华地顾夕颜。象一朵绽放的花,不仅美丽非凡,而且全身都洋溢着蓬勃的生气。立刻就点亮了齐懋生的心。

齐懋生怔住了。

原来,不是我在为夕颜挡风遮雨,而是她照耀了我生命中的那些y霾……

“懋生,懋生……”齐懋生的不语,让顾夕颜不悦地在他怀里扭动着,“你抱着我,还分心想别的事……”

所有的指责,所有的不快。所有的气愤,都来自于自己对夕颜的态度……

齐懋生望着在他怀里扭捏的顾夕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也一样能影响夕颜的心情啊!

原来,在网里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夕颜……是两个小虫子,在那里相扶相伴的手舞足蹈,是因为相伴,所以才变得不孤单。是因为不能孤单,所以才变得欢快,是因为欢快,所以才变得依恋,是因为依恋,所以才不舍……夕颜,原来和自己一样……快乐着自己的快乐,伤心着自己的伤心……

开怀的齐懋生,眉目舒展,神色飞扬。自信洒脱……让顾夕颜怦然心动。

她紧紧地抱住了齐懋生,那些无法言喻的欢喜甜蜜都变成了娇嗔:“懋生,我眼睛疼!”

齐懋生望着那张皱着的小脸,肿得象桃子似的眼睑。哭得红红的鼻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夕颜的样子,怎么就这么的可喜,这么的招人疼!

“叭”地一下,齐懋生就狠狠地亲了夕颜一口:“我去用冷水给你浸条帕子敷眼睛!”

顾夕颜闭着眼睛,火热的眼睛上敷着冷冷的帕子,感觉舒服多了。

她拉着齐懋生的手撒着娇:“懋生,你再也不准随便搂别的女人了。知道吗?我会伤心的!”

因为大哭大闹而披头散发脸色颓败的夕颜。刚刚恢复了一点点气色,就又开始掂记着这事起来。

齐懋生忍俊不住:“怎么又提起来了?”

顾夕颜一把抓下盖在眼睑上地帕子。认真地凝视着齐懋生,道:“因为你还没有明确的回答我啊!”

齐懋生就有几份不自在,左顾右盼道:“哭了半天了,口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去?”

顾夕颜拉了齐懋生的衣袖,撒着娇:“懋生,懋生……”

齐懋生却对她的撒娇视而不见,径直去倒了一杯茶进来。

顾夕颜一怔,懋生,在生活地细节上并不是一个很温情的人,有时候因为炕烧得太热,半夜渴醒,会用手肘拐她去倒水,怎么今天……当她看见端着茶杯却脸上有点不自然的齐懋生,突然醒悟过来。

懋生,是不是在维持他那所谓的男子汉的尊严……

“来,喝杯茶,然后好好地睡一觉。”齐懋生把杯缘凑到了顾夕颜的嘴边,服伺她喝水,“这都快天亮了……你明天还病着吗?”

顾夕颜闻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已经在徐夫人面前称病大半个月了。

“我眼睛疼死了,自然还得病着!”顾夕颜嘟着嘴娇慎道。

齐懋生望着神色俏皮的顾夕颜,心情大好,笑道:“难怪这么闹腾,赶情是太闲了的原因……”

顾夕颜不依:“我哪里闲了,我忙死了!每天都要服伺你穿衣吃饭,还要去晚晴轩告诉红鸾说话,可这个小丫头,就是不开口,昨天还恶作剧,把撒了盐的茶水端给我喝……我白欢喜了一场……”

齐懋生脸色骤然变得极其冷峻:“把撒了盐的茶水端给你喝?”

顾夕颜一怔。

懋生的样子,好严肃啊。

她语气里就不由有了几份袒护:“红鸾开始走路后,她渐渐有些自信了,胆子自然也就大了,有点喜欢恶作剧……挺有趣的!”

齐懋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她一个刚刚学会走的小孩子,怎么就能往茶里放盐了……今天放的是盐,明天要是放砒霜呢?你不要大意!”

齐懋生的态度是顾夕颜从来没有见过的严厉,内容是顾夕颜从来没有想过的血腥。她不由就有些结巴:“不,不会吧……”

不过,齐懋生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红鸾年纪小不懂事,可她身边多的是嬷嬷婢女,谁又知道谁是谁的什么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余波未平(六)

齐懋生突然间就显得很烦燥,他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贞娘虽然颇有才名,但我是不赞成让她给红鸾做养娘……一个即没有生又没有养的,知道些什么。可偏偏叶紫苏很坚持,我寻思着,红鸾一个姑娘家,又不要些浮虚的名声,学学女红烹饪之类的,嫁了人能恭敬公婆,尊敬丈夫,爱护子嗣,让她教就教吧……你现在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不说话,不走路,任意妄为,对父亲不尊,对母亲不敬,对姐妹跋扈……”

“懋生,你说的是不是太严重了些?”顾夕颜简直就有些张目结舌了,“红鸾是被惯坏了,可也不是象你说的那样玩劣……而且她这段时间,我觉得还是进步很大的……”

“给红鸾找个正经的养娘吧!”齐懋生面容端凝,“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了!”

“那贞娘呢?”顾夕颜瞪大了眼睛。

“我们家也不怕多了那双筷子。”齐懋生走到床缘边,开始脱衣裳准备睡觉,“她如果愿意好好的教导红鸾,自然还是当成上宾一样对待;她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了不起多打发几两银子罢了。”

只怕贞娘没有懋生想象的中的那么容易打发吧!

而且到时候,两个养娘,到底该听谁的,恐怕比现在还要混乱些!

顾夕颜还有几份犹豫。齐懋生已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了:“睡吧。马上就要天亮了!”

很显然,齐懋生主意已定,不愿意再多谈这件事!

顾夕颜望着齐懋生结实精健的身躯。心神一恍,她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忙去整理刚才被她搅得乱七八糟的被褥。

齐懋生很快躺下,掀了被角:“进来。”

顾夕颜满心欢喜地偎到了齐懋生的怀里,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懋生”。

齐懋生就亲了亲她的鬓角:“快闭了眼睛……都肿得不成样子了!”

顾夕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头埋在了齐懋生的肩窝。

温暖的雄性气息,引诱着顾夕颜有点燥动的心。

他们有好几天都没有在一起了……

心思流转间,夕颜的手就柔柔地进了齐懋生的腰间。迷恋不已地抚摸着那柔韧的肌肤,诉说着心底的需求。

齐懋生却打了一个哈欠,懒懒说了一声“快睡吧,我明天还有事呢”,然后拍了拍顾夕颜的面颊,闭上了眼睛。

顾夕颜就有些尴尬。

这种事情,可还是第一次……平常,只要自己略有些动情,齐懋生都会兴奋不已,怎么今天反而……莫非是刚才自己哭得厉害。齐懋生慌了手脚,如今清醒过来,觉得自尊心受了伤,所以才……

想到这里,顾夕颜就不由有些尴尬地翻了一个身,把背留给了齐懋生。

齐懋生好象根本没有感觉到顾夕颜的心情,反而手臂一紧,把顾夕颜搂在了怀里,手习惯性地伸进了她的衣襟里,找到了那让他最感兴趣的丰盈握在了手里。

胸前温暖的手心。背后的滚烫的胸怀,顾夕颜就不由地想到了两人之间的夫妻生活。

懋生总是很随性。有时候,一连几天不管不顾地索要无度,有时候。却一连几天碰都不碰她一下。如果是没有兴致,那也是自然的,可偏偏有时无意间滚到了他的怀里,却是剑拔弩张之势……真是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不由朝着齐懋生地怀里挤了挤……懋生,果然是……

怎么会这样?

她突然间就觉得有些燥热。上一次。自己的小日子刚刚走了没几天。恨不得时时腻在一起……再往前,是在小日子快来的时候。懋生也是要求多多……然后再往前,就是……

顾夕颜就不由地一怔。

难道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她好象在小说上看到过,说古代的人,都以为在小日子前后合欢,是最容易怀孕的,所以总是安排那些位份靠前的妃子在小日子前后承欢,可这恰恰是一种误解。现在科学也证实,最容易怀孕的日子往往是在中间的日子……难道懋生……

顾夕颜不由掩笑了起来。

搂着她的齐懋生,却在心里暗暗叫苦。

真他妈的不是时候……夕颜难得地这么有兴致,自己也想得厉害,偏偏是在这种日子里……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定……就是真有什么……自己也是万分喜欢的……

心随意动,他的手就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手中的那团暖玉。

顾夕颜有些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就象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在天人交战的齐懋生一口就咬住了顾夕颜的耳垂。

顾夕颜战粟着。

或者,是自己胡思乱想……

她吟哦了一声,有些恶作剧似的娇嗔道:“快睡,我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齐懋生翻身就把顾夕颜压在了身上,用力的搅了搅口中的软玉,语气低沉地道:“再说一遍!”

娴熟的挑逗,醇厚的声音……情欲象决堤地海似地立刻席卷了她的全身。

顾夕颜全身发软,颤颤巍巍地道:“明天,是,是有事做嘛……你不是说,说要换人吗……”

这个心口不一的小家伙……明明身体已软得可以滴得出水来了。言辞间却非要逞强不可……

齐懋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净如梨花般的面庞,潋滟如春水般的眼睛……如果真的有了孩儿,哪该多好啊……看她处理红鸾的事就知道了。以后,夕颜一定是个好母亲……

念头一起,齐懋生再也忍不住,急急地拉开了夕颜修长笔直的大腿,横冲直撞的闯了进去……

好象只眯了一会眼睛,就听见身边的穿衣声。

她翻了身,摸到身边还有余暖的被褥,慵懒地道:“天已经亮了吗?”

“嗯!”齐懋生醇厚的嗓音里带着踌躇满志的得意亲了亲顾夕颜的面颊。“等我回来吃早饭!”

顾夕颜全身象散了架似地,正犹豫着要不要做贤妻的时候,齐懋生已俯身在她的面颊轻轻地吻了一下。

灸热的唇,带着小心翼翼的爱怜,让顾夕颜如饮醴酒般的微醺。

她嘴角轻翘,翻身起床,就隔着绡纱屏风看见夏晴和杏雨端着热水进来。

齐懋生听到动静回头,笑道:“再睡一会!”

顾夕颜在床上摸亵衣:“我服伺你洗脸。”

微微的光线里,夕颜的背白皙晶莹,发出暖暖的光华。

齐懋生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顾夕颜。密密匝匝的吻缠缠绵绵从肩头一直朝下吻去……顾夕颜倒吸了一口冷气,轻喘着:“懋生,夏晴和杏雨还在呢……”

要是不在呢?

这句话到了嘴边,齐懋生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真的不能再闹下去了,昨天已经是破了例了……

齐懋生“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又亲了一会,放开她,把自己丢在了床角的粉色亵衣找出来给顾夕颜穿上。

顾夕颜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藏在薄被里穿衣裳,自然又惹得齐懋生一阵开怀的大哭。

两人进了耳房。夏晴和杏雨见顾夕颜跟着进来了,知道今天夫人要亲自服伺爷盥洗,都很自觉地行礼而去。

顾夕颜给齐懋生打了刷牙的水,然后又倒了凉水到盆里调和了一下水温。就坐在耳房里的一个马札上看着齐懋生梳洗。

齐懋生的手很大,但手指修长,有薄薄的茧,看上去很有力量。可能是因为练武的原因,他的动作非常敏捷,有韵律感,干什么,都给人一种举重若轻地灵巧……顾夕颜就这么看着齐懋生。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感。

齐懋生放下刷牙的杯子。回头望着顾夕颜,无奈地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顾夕颜愕然。

“那干嘛这么看着我!”齐懋生笑道。“你有什么,直接说就是!”

顾夕颜眉宇含笑:“喜欢看着你呗!”

齐懋生哭笑不得地赶她走:“快回去睡觉去……我保证自己盥洗自己穿衣,不假她人之手,你总该放心了吧!”

顾夕颜嘻嘻笑:“不放心,我就要看着!”

语气很调侃,可目光中却露着绵缠。

齐懋生就想到了这次顾夕颜一反常态的发脾气。

夕颜,就是有不高兴的时候,都是撒着娇对他说话,昨天,到底是什么惹得她失去了控制,那么的伤心……

如果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他也没有心情去练拳了。

齐懋生就蹲在了顾夕颜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认真地道:“夕颜,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生气?”

顾夕颜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原来到现在,齐懋生也不知道原因啊?

两人之间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认知上差距呢?

火石电光中,顾夕颜突然明白。

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教育方式,让他们对事物的理解,有着一条深深的代沟。这代沟,不仅仅深,而且还很宽……

所以顾夕颜认真地回答道:“真的是因为你搂了那个点春堂的小姐!”

这次,换齐懋生有些目瞪口呆了。“懋生,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顾夕颜正色地,“虽然做事隐忍,但骨子里还是有些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骄傲,你如果真的有心出去风流快活,也不会藏头缩尾的不承认。你既然说没有对其他的女人动过心思,我相信你自然就是没有动过的心思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发那么大的脾气?”齐懋生不解地道。

“有很多原因吧!”顾夕颜沉吟道,“可能在你看来,点春堂的小姐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是,甚至比不上家的婢女,可在我的眼里,不管她们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她们都是女人……就象我不愿意除你之外的其他男人看我身体一样,我也不希望有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看你的身体……”

第二百二十章 余波未平(七)

齐懋生苦笑起来:“李氏学说?”

顾夕颜点了点头。

这一刻,顾夕颜无比感激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李朝阳这个人,她至少不必为自己这些思想的来源说越来越多的谎话。

齐懋生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肃穆起来:“夕颜,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尽量的照着你的要求做了,可你也要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一想。李氏学说也好,古夏文化也好,对我来说,只要是适应我的需要,我都愿意学习、接受甚至是效仿。可在人际交往中,我们却必须遵守大多数人都接受的,独立特行,就会被人排斥在外……这么简单的道理,以你的聪慧,应该很清楚才是……”

顾夕颜垂下了头。

齐懋生叹了一口气,握住了顾夕颜的手:“可别再发脾气了!”

顾夕颜低低地“哦”了一声,喃喃地道:“其他事都可以,就这件事,不可以!”

齐懋生就想起她对端娘嚷着“不如拿根绳子把我给勒死了算了”的话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乐,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夕颜闻声抬头,望着齐懋生满脸的笑意,立刻泪眼汪汪起来。

齐懋生一看不妙,忙道:“那好,我们就说定了,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都得照大多数人的规矩来。你也不可在别人面前再提李朝阳的胡言乱语了。行不?”

顾夕颜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直到练拳回来的齐懋生把她给吵醒。

然后两人有说有笑的吃了早餐。

嬷嬷们撤炕桌地时候,贞娘带着红鸾来给顾夕颜请安。

红鸾这段时间进步了不少。看见齐懋生虽然有些瑟缩,但也不再无声地哭泣。

齐懋生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就让贞娘把红鸾抱走了。

顾夕颜就抱怨:“你和那孩子说两句话,就咬了你的舌头。”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颈后一团艳丽的吻痕,狡黠地笑道:“不是被你咬了舌头吗!”

顾夕颜望着一旁低头含笑的夏晴,就狠狠地瞪了齐懋生一眼。

齐懋生笑道:“只有抱孙的,哪有抱子的!你抱就是了……”

两人正说笑着,就看见端娘亲自端了茶盅进来。都不约而同地打住了话。

齐懋生喝了茶,起身去了勤园。

顾夕颜送他出了二门。

折转回屋,就看见端娘喜笑颜开地望着她:“爷对你可是没话说,你以后可再也不能闹了。”

顾夕颜支支唔唔地叉开了话题,跟端娘说起了齐懋生的担心。

端娘面色凝重,道:“爷的担心是有道理地。夫人是不知道一些内宅的龌龊事……还好你现在没什么,要是有了身孕,又让有心的人瞅了空子,这么一杯茶下去,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这晚晴轩,也是要好好的整整了……只是我们出手,怕是以后有些闲言碎语的……”

顾夕颜听得一怔。

端娘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没有怀孕?

念头一闪而过,她心略有些不安,好象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视了,可具体的是什么,又说不出来,那边端娘已经开始絮絮叨叨起来,顾夕颜很快把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不安抛在了脑后。

听得出,端娘是很想利用这次齐懋生发话的机会把贞娘给赶了出去。说了几个做法,顾夕颜都觉得不是很妥当。

“我原是怕懋生太过于信任贞娘,不好出手,现在他有了这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既然懋生根本不知道贞娘的心思,我们何必打草惊蛇。”

端娘倒是很赞同顾夕颜这种做法的:“也是,何必让她在爷的面前惹了眼……”

顾夕颜淡然地笑了笑,就叫了秋实进来给她梳头:“我们去魏夫人那里串门子去,顺便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合适候选人!”

端娘笑道:“你这个鬼丫头!”

顾夕颜狡黠地笑:“家里多的是长辈,哪里轮到我做主了!”

两人去了魏园,魏夫人正和周夫人在一起说话。看见顾夕颜来了。周夫人很恭敬地站了起来,顾夕颜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不露半分地给周夫人执晚辈礼请安敬茶。

周夫人对顾夕颜的客气颇有不安,倒是魏夫人,笑道:“她是晚辈,你有什么不自在的。直管坐下来喝杯媳妇茶就是了。”

周夫人这才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顾夕颜的茶,喝了一小口。

顾夕颜进来之前,魏夫人好象正和周夫人说着什么,魏夫人到也不避讳顾夕颜,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那你也要管管繁生才是。虽说我们都是姨娘出身,可也不能由着他这样的专宠……不管怎么说,娴容总是正经的嫡妻,又没有哪里做得不好的。”

周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可娴容这性子啊,也太不对繁生的脾气了,绵得象什么似的,没一点点脾气,繁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能说什么啊!”

魏夫人听着,就似笑非笑地望了顾夕颜一眼,道:“你让她带了碧鸾和紫鸾多往松贞院走走。一来和红鸾做个伴,二来,她们两人可是嫡亲的妯娌,不比什么崔氏李氏的,再亲热,都隔着一层。”

周夫人婉约地笑了笑。道:“红鸾可好些了!”

“嗯!”魏夫人笑道,“终于下地走路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说话。我心里可愁死了。今天都七岁了,过两年就要说婆家了,你说,她这个样子,但凡有些骨气的,不会要,那没骨气的,怕是嫁进去了吃得连骨头都不用吐出来……你说。我怎么就落了个这样一个不争气的……”

魏夫人和周夫人就象老姊妹一样唠着嗑,没有丝毫地防备和警戒。

顾夕颜吃惊之余,不由地打量了周夫人几眼。

许是感觉到了顾夕颜的目光,周夫人回过头来朝着顾夕颜友善地笑了笑,道:“您就放心吧,这不是还在少夫人吗?家里的亲眷,都对她赞不绝口。”

魏夫人的目光就笑盈盈地落在了顾夕颜地身上,谦虚道:“她年纪还小,都亏了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抬举……”

顾夕颜有点意外。

没想到魏夫人会以这种与有荣焉的口气和周夫人客气。

周夫人好象一点也不意外,又夸耀了顾夕颜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魏夫人也没有多挽留,对顾夕颜道:“代我送送周夫人!”

顾夕颜低眉顺眉地应了一声,然后送周夫人出去。

回到魏园,顾夕颜问了问魏夫人这段时间地起居,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红鸾地身上:“想给她寻个有经验的养娘,又没有合适的,家里的人您都是知根知底的,就想找您来拿个主意。”

“早该如此了!”魏夫人点了点头,“照我看,这府里。没一个合适的,不如从外面找还妥当些。”

顾夕颜就笑道:“从外面找,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这边……让爷c手吧,又怕坏了爷的名声!”

魏夫人面色端凝地沉思了一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着找一个吧!”

顾夕颜一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笑容满面地给魏夫人行礼道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齐懋生这段时间的起居,平时都吃些什么,穿些什么,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魏夫人都问得仔仔细细地。顾夕颜轻声慢语地一一回答了。

魏夫人就满意地点了点头。关切地道:“你身上可有动静了?”

顾夕颜怔了怔,这才知道魏夫人问的是什么。她眉头微蹙地摇了摇头。

魏夫人低声道:“要不,帮懋生补补身子!”

顾夕颜就有些哭笑不得。

为什么魏夫人总是怀疑自己的儿子……就他那身板,还能补啊!

“您还不如帮我补补……”顾夕颜小声地嘀咕道。虽然声音小,但魏夫人还是听了一个清清楚楚。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身边不是有赵嬷嬷吗,她平时难道没有给你品品脉?”

顾夕颜一怔,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魏夫人正欲说什么,宝娘撩帘而入,问魏夫人午饭摆在什么地方。

魏夫人就留了顾夕颜吃午饭,顾夕颜掂记着齐懋生,就婉转地拒绝了,魏夫人却一改常态,叫了宝娘:“让人去勤园说一声,就说我留了他媳妇吃午饭。”

宝娘笑着应声而去。

顾夕颜却有些尴尬。

难怪懋生反感魏夫人,要是等会她继续这话题,自己还真不好应付!

尽管如此,她还是低声地嘱咐端娘几声,让她回梨园去服伺齐懋生。

吃饭的时候,顾夕颜就站在一旁给魏夫人布菜,魏夫人摆了摆手:“你上炕坐吧,我不讲那些的。”

顾夕颜见她说的诚恳,就半坐在了炕边,陪着魏夫人吃了午饭。

魏夫人的饭菜都很清淡,但油水很重,顾夕颜吃得不是很习惯。

吃完饭,宝娘端了茶进来,顾夕颜就站起来端了一杯茶敬给了魏夫人。

魏夫人神色惬意地呷了一口,笑道:“那天你给我送的薏仁绿豆百合汤,味道不错。后来王嬷嬷照着你的单子做,可味道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顾夕颜讨好地道:“夫人要是喜欢,那我以后经常做些送过来就是了。只是这已是到了秋天,这汤不合宜了,我过几天做几道适合秋天的汤品送过来您尝尝,看有没有喜欢的。”

魏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明天夜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还升了明火?”

松贞院里就是厨房里做饭,都是用地碳,不用明火的。

顾夕颜眼角一跳,笑道:“没什么。爷出去喝了酒,回来有些燥热,睡的有些晚。”

魏夫人疑惑地望着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大大方方地笑着,让魏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魏夫人目光闪烁,突然道:“这段时间,你没有去贤集院请安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余波未平(八)

魏夫人的话,问得既突兀,而且口气很不善,偏偏脸上又带着明艳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顾夕颜就觉得全身发冷,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笑盈盈地道:“这段时间我去的少了些!”

魏夫人目光有些锋利,道:“听说方少芹每天都去!”

顾夕颜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魏夫人就皱了皱眉,道:“说起来,这段时间徐夫人处置德馨院的事务,好象与平常略有不同了。帐目上管得更严了,处事也更公正了……你不如多去去贤集院,也跟着学学。”

顾夕颜笑道:“那又何必?我如今一个梨园就有c不完的心,既然有人愿意管着,我又何必去浪费那精力……这样挺好的!”

魏夫人面无表情地望了顾夕颜良久。

顾夕颜在魏夫人锐利的目光中颇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笑道:“夫人能这样提点我,我心里感激不尽。说起来,还真有一桩事想请您帮帮忙。”

“哦!”魏夫人淡淡地笑了笑,“说说看!”

顾夕颜沉吟道:“这都是秋天了,转眼就要入冬了……我就怕到了年节上,徐夫人突然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骤然间就把家里的事丢给我……如果单单论管事,我倒也没什么担心的,手里还有魏府送来的几个能干体面的丫头,怕就怕,到时候齐府的那些自认为在主子面前颇有些体面的管事们。也趁着这个机会身子不舒服。到时候,媳妇被人笑话到是小事,就怕三姑六眷误会,说我们这房头的不亲热……”

魏夫人眉角轻扬,一个艳丽的笑容从眼角眉稍渐次绽放,美艳绝伦,让顾夕颜有瞬间的失神。

“你想不想跟着我修练内功!”

“啊!”顾夕颜张口结舌。“练。练内功?”

魏夫人点了点头:“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你挺聪明的……花个十年八年的功夫,说不定略有小成!”

十年八年?略有小成?

顾夕颜只觉得鬓角微湿,笑道:“这事,我看我还是商量了懋生再说。”

魏夫人深深地看了顾夕颜一眼。突然道:“你让她进来就是!”

就听见外面有人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自从进了槐园,顾夕颜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绪地感觉。魏夫人的话不仅转的快,而且字字珠玑,都有含意……

她正想着,就看见琴娘带着笑容有些不自然的端娘走了进来。

不是让她回梨园服伺齐懋生了吗,怎么这个样子出现在了魏夫人的跟前?难道出了什么事。

顾夕颜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可当着魏夫人的面,却不敢上前相问。

端娘忙曲膝给魏夫人请了安。

魏夫人下颌微扬,示意端娘可以开口说话了。

端娘正眼也不敢看顾夕颜一下,笑道:“爷说他平常放在多宝格格子里的一本什么书找不到了,让我过来问夫人一声。”

顾夕颜一怔,就听见魏夫人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去吧,去吧,这正是午休的时候……”

顾夕颜心里把齐懋生狠狠地骂了一句。脸上火辣辣的。神色间却一本正经地道:“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大大方方地起身朝着魏夫人行了一个礼。

两人出了槐园,顾夕颜恨恨地道:“懋生胡闹,您也跟着不让我省心……我这是在哪里,这样叫了,岂不是让魏夫人心中不快……”

端娘道:“魏夫人是你正经的婆婆,我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可我要是不来,爷就要亲自来……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嘴里这么说,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顾夕颜就低低地骂了一声“混蛋”。

端娘却低头一笑,道:“魏夫人后来都问了你一些吩啥?”语气里,却有几份担心。

顾夕颜心中一动,冷冷地道:“说我怎么还没动静,要不要找人瞧瞧……还问魏府的丫头里,有没有合我心意的……”

端娘神色大变,道:“这成亲不是还没一年吗?”

顾夕颜停下脚步,凝视着端娘:“爷的年纪,可等不得了……”

端娘脸上就闪过忿然。

顾夕颜道:“端姑姑,您就跟我说实话吧。你和赵嬷嬷住一个屋,可是我,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端娘犹豫良久,才低声地道:“是爷,说想等姑娘大一些……怕姑娘受不住生育之苦……”

顾夕颜愣住了,半晌才道:“他,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声音有些暗哑,透着几份不置信。

端娘点了点头:“所以我时常劝您,爷对您,可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好……”

那些夫妻相处的片断如幻灯般的急急闪过顾夕颜的脑海,她泪盈于睫,半晌无语。

自己,太粗心了!

回到梨园,齐懋生正冷着脸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地,样子很烦燥。看见顾夕颜回来了,急切地道:“魏夫人可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