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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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知道这位曾经漂洋过海,饱览域外风情的小姐,用并不高明的手段向自己表示爱慕之心了。这使他难堪,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愿去辩驳自己并不爱蓝色妖姬,因为谁也无法给少女古怪离奇的想法做注脚。刚要说什么,黄莉斯蓦地扭过头,用黑蝉般的一对眸子盯住他,问:“听说你的枪法好,是吗?”

“不值一哂。”

“我想见识见识。明天,我用车接你去。”说罢,径自先走了。

当东方鸿飞穿过游动着的人群,离开“大星”饭店时,衣袖被人拽住了。是那个细腻的男子韩雄英,因他喝过酒,羊脂玉般的面庞有点红晕,像是男妆的丽人。

“东方兄,我有话说。”他的神情很沮丧。

东方鸿飞被拽到灌木后面,他急喘呼吁地说:“我都看到了,你和莉斯一直在阳台上。我想起来了,在她的影册上有你的照片。你们……我爱她,她是我全部的生命。我求求你。如果决斗,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她善良、美丽,你知道吗?

莉斯正筹办着慈善业,去拯救穷人……“他语无伦次,神态可笑又可拎。

“你爱她,这和我毫无关系。”警长忍住笑。

“可她爱你,我看得出来”。

“雄英兄,你尽可放心,我不爱她。”

“真的!”韩雄英跳起来。

“我已经有情人了。”

“一见如故!谢谢,拜托啦!”他鞠着躬,又蹲下去捂住脸哭了,可能是感动的缘故,然后,一张嘴,吐出许多食物。

东方鸿飞抽身走了。他对韩雄英感到可悲又可笑,这些锦衣玉食的少爷们,一旦闹起恋爱,总是神魂颠倒地像疯子,把自身变成稚童,娇滴滴地趴在钟情的女人怀里去哭,像只耍赖的猫,半点男子汉的雄风都没了。韩雄英像千篇一律的文明戏中的男主角。他又想,黄莉斯爱慕自己哪一点?但愿是错觉,想到明天要去为她打枪,哑然失笑,警长成了卖艺人。

东方鸿飞不拒绝黄莉斯,是怀疑她与蓝案有某种潜在的联系,而且,这位小姐并不讨厌。

雨后的市郊一片新绿,拱出湿地皮的草芽儿如鸭绒,汽车驶过,留下两道褐色的车辙。黄莉斯驾驶着汽车,不知要把东方鸿飞载到什么地方去。

车停在解冻的河床上,黄莉斯望着一河缓缓流淌的春水,沉思并感伤地说:“罪恶、肮脏的世界都被一场春雨洗净了。东方警长,你喜欢春天吗?”

“春天都属于女士的。”

“春天是梦,女性最容易被梦欺骗了。咱们散散步吧。”

远处的树林像片朦胧的绿慢,阳光普洒下,无数棵树的上端像散落、蹦跳着金子碎块儿。走近时,东方鸿飞拣起块湿泥巴飞掷出去,一群麻雀惊飞起来,他用极快的速度掏出枪,一扬手,“啪啪”一对鸟儿由空中跌落下来。

“你的枪法果然不错!”黄莉斯跑过去,蹲在地上,用手指捏着死雀的翅膀。

鸟的头都被打掉,灰色的翎羽上溅着血珠儿。她微露笑容的脸变得y郁了,美丽而文静的眼睛望着提枪的警长,说:“你的心很残忍。鸟儿自由地翔上春天的云空,在人眼里该是多惬意的事。”她跪在地上,用树枝挖个小坑把死鸟埋了。

“黄小姐不是想看我枪法吗?”

“你真像美国西部的野番。”她微微一笑,整理好被风吹斜的裙子,抱膝坐在地上,望着天边慢慢移动的云朵,自语:“真静啊,天地无籁,能听到云走的声音。”

警长搞不清她的意图,难道陪着这位千金来踏春郊游?

问:“黄小姐叫我来……”

“叫我莉斯好吗?”她把手撑在地上,斜卧着呈出优美的曲线,黑色的长裙拖在绿茵上,满身都是阳光,越发使她奶酪般的肌肤白得耀眼,眸子晶莹,鲜艳的嘴唇泛着亮光,像有层天然的脂油。“去把汽车上的鹿皮袋拿来。”

鹿皮袋是洋货,里面的食品也都是舶来物。黄莉斯把块小呢毯铺陈地皮,打开瓶可口可乐,说:“你尝尝,像中国醒酒的梅汤。”又说,“我哥哥被杀有几个月了。我很关心这个案子,知道是什么原故吗?”

“莉斯小姐,我聆听指教。”

“我姓黄,他姓范,更不是一奶同胞。范家的事你也清楚些,可你还有些不知道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姓黄。”

“我是范金栋的义女啊!”她望了一眼明知故问的警长,神色庄重地说,“范金栋是太监,娶妻纳妾不过是摆谱儿,根据太监的心理,他们对女人都是虐待狂、野兽般地摧残女性。我是他九姨太生的。生父是谁?不知道。我是遗腹子。我妈是带孕嫁他的。”

东方鸿飞勉强咽下一口药水般的饮料,说:“很感激莉斯小姐信任我。”

“你不愿喝就吐了,剥香蕉吃。”说着,亲自剥个香蕉递过来,天然去雕饰的手显得圣洁,令人敬重。警长想起吕小娟、蔡灵娟涂寇、戴金环、钻戒、翠镯的手不免俗气和妖媚。

她继续说:“范金栋的四个儿子,各有来历。他的各房姨太也都是风流人物,专门研究性学的女将。可生的孩子都非傻即痴,为什么?范金栋暗中做了手脚。长子是爱吃六月槐花的傻子,那是二姨太当初和一个唱武生的私通,怀孕后,被范金栋骗服下药酒。‘十二金钗’中目前只剩九个,二姨太上吊死了。

次子的生父如今也是死鬼,这倒不是范金栋害的,死在战场上,大军阀呢。三子株儒的生父是堂堂的五尺男儿,我不想说出是谁,如今大人物的私生子多着呢?

范金栋不敢得罪,只怀孕的姨太用麻绳绝腰,把个人缠得像乡下水井上的辘轳。

六姨太生下孩子就死了,说是产后风。惟独四子范文心受宠,因是八姨太自路边捡来的,人们都知道,还开了‘汤饼会’。相面的说我四哥将来必是显贵之人。该说到我啦,我妈姓黄。范金栋娶她前,我妈是新寡,还是个名伶呢!当初,范金栋不知道我妈有孕,知道后又唯恐脸上不好看。我是在上海出生的,一直在那里读书,十六岁出国前才认范金栋为义父。到现在,我不敢当众叫‘娘’,管亲生母唤作九姨娘。我妈说,范金栋金山银海,利用他的钱去读书,以后远走高飞。我不恨范金栋,因为他待我一直很好,因为在众人眼里我只是他的义女。范公馆和我知心的只有四哥范文心。“”可范四少的……品行?“东方鸿飞想说出”放荡好色“的话,但觉不妥,在嘴边改口。

“你说他风流好色不是?”她咯咯地轻笑起来,掐朵早春的野花摆弄着,放在鼻端上说:“可他尊重我。他经常给我寄钱。

有回我们卖了一个盆景,是棵翡翠树,款子都拨在我账上,让我在美国买套别墅。范金栋知道是四哥所为,只是训斥一顿,不敢声张,那珍宝是他从宫中带出来的。以后,四哥委实清苦了一阵子,好在有许多姨娘接济……“东方鸿飞联想到范文心和众多姨娘必有l伦的关系,这在华贵内并不鲜见,他不感兴趣,只是感觉黄莉斯向自己敞怀秘闻心事,恐怕是有目的的,多半是要替兄报仇。

“范老爷丧子悲痛,可脸上却没有半点病容,这是什么缘故?”

“他的耳朵急得聋了,滚滚雷声他听来不过是蟋蟀叫。”黄莉斯又冷笑两声,说,“他疼儿子,还有更疼的呢?”

“还更疼什么?”警长追问下去。

“一张画,《八骏图》。”

东方鸿飞的心脏一阵发麻,因情绪激动竟打个寒战,问,“是故宫里丢的那件国宝?”

黄莉斯点着头,说:“我想那女盗可能在《八骏图》上起了心,以色相事文心,把画抢走了。”

“这么说,那张画是你范家所珍藏的了?”

“范金栋虽贪,还不至于成了盗贼。”她心平气和地说。

“是我失口了。”警长想到报纸上曾以巨金悬赏缉拿盗贼,说画为范家珍藏,显然有些欠妥。

黄莉斯说:“那是哥哥花20万元从人家手里买的,不知为什么被蓝色妖姬知道了。”

“卖主是谁?”

“我不知道。那天我在花园内做晚祷告,听到四哥和刘十牌得意的笑声。我潜在暗处,偷听他俩的谈话。四哥说,那梁上君子其实是个‘黄鹂’……哎?你的神色不对,那么漂亮的嘴歪起来,可有失风雅呀!”她两眼噙笑,望着嘴角抖动的警长。东方鸿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已激动得发白,面前的黄莉斯虽是颇有修养、文静而庄重的名媛,但说起如此机密的大事来,却像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莉斯小姐,我的心在急剧地跳动,因为你说的话,是很珍贵的破案线索。”

警长又问,“这么说,刘十牌是知道这张画的了?”

“对。”她点着头,说,“不仅知道,而且还成了四哥的帮凶。他俩的罪恶太深重啦!”

“嗯。”东方鸿飞急于想知道下文,努力控制着胸中波澜,故作轻松。

“四哥很狡黠,指使刘十牌把卖主干掉了,20万元又回到他的腰包。自然刘十牌也得到了厚酬。那些天,四哥疯子般地挥霍。”

“刘十牌……”东方鸿飞陷入沉思。

黄莉斯接着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四个人,范金栋、刘十牌、四哥和我。我是不管他们的事的。”

“范金栋是怎么知道的?”

“家父在皇宫内,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他是行家,四哥曾拿着画让他鉴定,家父说不是赝品,让文心收藏,叮嘱不要走漏风声。”

“我可以吸烟吗?”东方鸿飞问。

黄莉斯微笑起来,说:“你有些像西方的男士了,他们很懂得尊重女性。”

“话不假。”警长手拿着一支烟;没有马上点燃,冷笑着说,“可他们一到中国,文明便变成了野蛮。”

“人都是性恶的呀!”黄莉斯噘起鲜嫩的小嘴,不甘示弱地说:“人和兽类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弱r强食。只有做主的臣民才能改造其恶性。纯净的水里面有无数的细菌,只有把它蒸馏了才算得最纯净。你吸的纸烟不就是洋人的么?你的‘神枪警长’也有洋人的一半功劳。除去弓箭,飞镖能打多远多准?”

东方鸿飞被她奚落得又好气、又好笑,随便拿起黄莉斯的餐刀,嘴里说:“第三棵树。”手一挥,纯银的小刀划着道白光,扎进十数步外的一棵茶碗般粗的树上,深度足有二寸。

“真帅!”黄莉斯拍着手,用敬佩的目光望着有些得意的警长,双手托起下巴说,“你改名叫‘神镖警长’吧。”

“刘十牌不也是打镖的好手吗?人家不用刀,只用骨牌。”

“别提他,我讨厌!”黄莉斯沉下脸。片刻,又懒洋洋地伸舒双臂打个哈欠,说,“我困了,想到车上睡会儿。”

因吸烟的缘故而跑偏话题,心情迫切的东方鸿飞不能不拦阻,微笑着说:“我一提刘十牌,你就生气,由此生出疲倦之意。莉斯小姐不能把他赶出范公馆吗?”

“你真是个滑头,想叫我不走。”她站在那里很调皮地歪头微笑,“可你一点也不会讨女士喜欢。叫我莉斯。”

“莉斯。”警长未加思索,像学舌的八哥。

“笨极了。”她用手捂住笑口,眼睛却变得柔情蜜意,好像逐渐地把春辉都扭聚到晶莹的瞳孔里,化成一种魔幻般的吸磁,使人心旌摇动、魂灵飘移。

她的爱慕之意东方鸿飞早就领悟到了,他虽然是未恋爱过的独身男子,但懂得各类女人用眼睛表达的暗示。女人的眼睛,他认为是情欲的火盆;迷途的dx;夺魂的陷阱;同时也是纯净的秋池;善美的殿堂。女人的眼睛就是她的心,她们致命的弱点便是不能伪饰眼睛,一切都隐藏在眼睛内遥远的深处,心头掠过的闪念也能折s于目光。使他疑惑的是黄莉斯此刻的眼睛是混合的:烂熟的四胰太、成熟的吕小娟和那些尚未成熟的少女学生。他曾听闻过关于洋人男女之间的趣事,姑娘被剥掉裙子,扛在男人肩上,吹着口哨在田野漫步,像负着猎物凯旋的勇士,然后,偏找阳光普照的地方醉个半死。警察来顺看过一回无声影片,兴致勃勃地说:“我琢磨外国娘们的嘴为嘛大?敢情是用的哩!一天亲三百六十个嘴儿……”黄莉斯曾留洋数年,必然受到外域风情的熏陶,就是闻着酒瓶也醉三分。东方鸿飞再看她时,黄莉斯魔幻般的目光已经消失,又恢复常态。

“鸿飞。”她改变了称谓,音态平和,“我讨厌刘十牌,寻衅和他吵了一架,这条势利走狗踩着脚走了,说是请长假回柳林青镇,那里有他的庄园。家父不放心他,派人暗中监视。那天夜里,还带着个人去了万春楼妓院,结果被蓝色妖姬用枪打伤了。”

“蓝色妖姬会使枪?”东方鸿飞故作惊讶。

“我不相信是蓝色妖姬打的。”她摇着头,说,“刘十牌打掉牙往肚里咽。家父知道他遭人暗算,佯作不知,派人去柳林青镇看望他,这狗东西正在养伤。他是狡诈、狠毒的人,看出来意,只把实情说出一半。他说,想为四少爷报仇,结果挨了蓝色妖姬的黑枪。好在有铜腰硬挡弱了子弹的力量,才不致毙命。

我怀疑他的话。“”那天我也在万春楼……“未等东方鸿飞说完,黄莉斯便瞪圆眼,惊讶地问:”你在那个肮赃地方!“”莉斯别误会,东方鸿飞还是懂得自重的人。“他猛吸着烟,神情凝重地说,”我是负责该案的,刘十牌知道蓝色妖姬的行踪,为什么不对我说呢?“

“自作聪明。”黄莉斯横他一眼,“你放掉车夫,他还信任你吗?”

“说得对。”警长点着头,后悔刚才没有想到这点。

黄莉斯说:“蓝色妖姬潜入万春楼,杀了那里的老板,这事谁也瞒不住。我想不通,蓝和被杀人到底有什么干系?我明说,四哥有个贵相知在那里,叫什么‘雪里红’,想找她,可树倒猢狲散,姑娘们都散了……”

东方鸿飞暗想:宋王氏的话不能对她讲,免得节外生枝。

看来这位小姐也混进来了,不像是替兄报仇,更不是消遣解闷,去做女侦探。

“鸿飞,我怀疑刘十牌是蓝色妖姬的同党。”

“不。”警长把烟戳灭,很果断地说,“假若他是蓝的同党,就不会奉范金栋的吩咐,向我索要车夫。”

“大警长,你白聪明了。”黄莉斯把双臂抱在胸前,往返踱步,变得深谙世故,“牺牲个车夫算什么?他知道你的脾气为人,不会轻易交出无辜之人的。再说,鬼才知道到底是谁向他开枪。你敢担保,他去万春搂,不是暗助蓝色妖姬?再有……”

她挥手拦住想c话的警长,“刘十牌这类人,我能看透他的骨头。他若替文心报仇,必然先大吹法螺,r埋饭里的事他是不做的。我还有另一种猜想,刘十牌想独吞那张画。”

“这倒有可能。”东方鸿飞走到树前,拔下刀子,说:“莉斯,我不明白,国运衰而宝器无辉。《八骏图》尽管价值连城,可比起圆明园,算是地球和芝麻了。

范府上什么珍宝没有?一张画就令范金栋那么心疼?何况20万金又重入囊。“”这回你算得上足智多谋了。“黄莉斯嫣然一笑,走过去,挽住警长的胳膊,亲呢地说,”回去吧,跟我去募捐好吗?我想建座免费的医院,专收饿肚子的东亚病夫。“

“莉斯,我想知道‘足智多谋’的后事如何。”

东方鸿飞的心扉像踏上马蹄,震颤着浑身的每根神经,连呼吸都不均匀了。无意中他得到《八骏图》的秘密端倪。为不使黄莉斯识破,一边顽强地调协情绪,一边流露出对这种男女交际方式的不自然来。

“欲知后事如何?得听下回分解呀!”黄莉斯撒娇般地把头倚靠在警长的肩上,轻声说,“我爱你。我把你当成情人才说出那么多心里话。我告诉你那张图的秘密,不过,你要先吻我…

…“东方鸿飞感到她微微启开的嘴唇稍带着西洋饮料的气息。红唇贝齿间的舌尖微动,跳跃着阳光的斑点,一双惺松朦胧的眼几乎要流出醉来。

第十章:鸳鸯馆

电话铃声响起,东方鸿飞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听筒,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东方鸿飞,知道我是谁吗?”

声音很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咯咯地笑着说:“你忘记小妹啦?我是小娟。”

东方鸿飞一阵惊愕,问:“你还没走?”

“干啥要走?”她嘻嘻地笑起来。

“你现在哪里?”警长压低声音,环视着院内,一片寂静,满地月光和摇曳的树影。

“我住在醍醐大旅社,一o四房间,你直接来好啦。”又补充一句,“你若不来,我每隔一刻钟就拨一次电话。”

东方鸿飞慢慢放下听筒,吸着烟在屋内往返踱步,拿不定是否去的主意。前几天,他接到叔叔的信,寥寥数言,只说把客人安置好了,并很想念侄子,年迈无子,要面谈财产的继承一事。警长知道蓝宝珠报仇后,必去寻母、兄,但她不知道来王氏的下落,若东方鸿飞不说,寻母的难度譬如海底捞针,即使就匿居身左,也不易找到,好比脊背上的德。

吕小娟逃出万春楼时,因有警察出入,时间紧迫,东方鸿飞不便说出叔叔的地址让她转达蓝宝珠,再有,他至今尚懵懂吕与蓝到底是什么关系。再有,吕小娟只是歪缠胡混,难说清是真情还是假意。眼下,她住在旅社里,更难判断是想幽会,还是有要事相诉。东方鸿飞头脑里又浮现出黄莉斯的形象。那天,为探到《八骏图》的隐秘,不得不去吻她。这是他主动吻的第一个女人,除去充满鼻腔的香息,黄莉斯的吻和吕小娟通然不同。前者的唇像灼热的火印,而且用牙齿轻咬他,充满着炽烈的爱欲;后者却异常冷静,嘴唇和手指是一样的温度,也许基督徒的理智过人,或者是身份、气质和修养的缘故。黄莉斯在汽车上把秘密说了,东方鸿飞起初感到周身发凉,毛孔都张开了,一阵旋飞把心吹悬又跌落,神经绷得如琴弦,弹出惊魂动魄的曲来。

画上盖着高宗乾隆的御印,并有数句题诗,暗示着十颗矿世奇珍的藏处。那十颗珍宝是“定颜”、“避火”、“避水”、“避风”、“溢寒”、“生暖”、“避邪”、“麒麟”、“合欢”和“夜明”。都是宠宦和乃接形铩4竽谀柯忌纤湮藜窃兀笆飞先此担笔蹦晔乱迅叩那≡檬凳竞瞳|,交出十颗宝珠,免得日后横祸加身。和疵圆晃颍∷篮螅涛坏募吻旃怀撕瞳|的家,世上传出“和梗吻毂ァ钡男啊t诓槌奈奘票锊19挥惺疟x椋瞳|大呼冤枉,说已献上先帝了,人死无对,于是成了悬案。各代清皇都找,直到光绪时才告一段落,因为那倒霉的皇帝一直过着不舒心的日子。消息封闭,只有少数的宫人知道。

“那四句诗是什么?‘冻方鸿飞问。

黄莉斯说:“我没有看过画,诗更不知道,是听范金栋说的。”

“或许是讹传。”

“世人为幻化出珍宝而走火入魔者还少吗?”黄莉斯轻松地说着,把汽车开得飞快,“以后我教你驾驶汽车,你教我打枪黄莉斯的话东方鸿飞一句也没听到。

醒或大旅社坐落日本租界内,规模木大却属东洋建筑格局,几株樱花树下竖有题着“醍醐”的石牌。醒或是精华又是佛教中最高的境界,智慧灌顶而使人彻底醒悟。但市人都知道,这“醍醐牌”下曾躺着一堆义和团的尸首,大旅社是建在中国人白骨上的。醍醐境内却很龌龊,日本没人常携暗娼到这里鬼混,旅社内有媚若无骨的东洋歌妓,男女混杂的浴池。

拖着木展的东洋女倒着细碎的步子,把东方鸿飞领到一o四房间前,躬着身退走了。警长轻敲着木板门,里面便传出吕小娟的声音。警长低头走进去,把鞋子甩下,令人做性联想的榻榻米使他很不舒服。人可盘膝或跪坐,但一倒下,便是随意乱滚的床,和精选出的野合之地毫无二致。

使东方鸿飞惊讶的是吕小娟竟是日本女人的装扮,穿着肥大的和服,头发高高绾起,脸涂得雪白,嘴点成一颗樱桃。

“愣着干啥?我不是日本人。”她妖媚地一笑,去拽警长的手,娇嗲地说,“随便坐吧。”

“吕小娟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很拘谨,用戒备的目光巡视着矮小的房问。木板墙隔壁传来低微的男女语声,女的象是用鼻子说话。

“我就不能看看你来吗?”她仍然笑着。

“这么说,你是去而复归?”

“我出了关,但……”她眯起眼睛,进出轻浮和几分放浪,把双臂支撑在地上,柔情蜜意地瞅着警长,很轻松地说,“我们做女人的懂得男人的心,你喜欢蓝宝珠,是吗?”

“如果她想见我,我不会拒绝。”

“你看着我。”吕小娟慢慢解开束腰,宽松的和服衣襟立刻向左右滑开,露出极小、紧紧贴住胞的亵衣,雪白的肌肤蹦跳出来,像涌挤着的一堆棉絮。

东方鸿飞膛目结舌了,他头脑轰鸣,才意识到她的衣服。

亵衣和发带都是蓝色的。蓝得深重和y森。那和服向上一拢,光洁如玉的腿l露出来,现显裤叉的边缘,也是赫目的蓝色,而且菲薄如蝉冀,“你……”东方鸿飞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就是你朝思暮想的蓝色妖姬。”她把脚慢慢地伸过来,脚趾甲染着蔻丹,警长没等她的脚勾着自己,触电般地弹跳起来。

小房间里荡漾着恐怖的鬼氛。在警长的眼内,整个墙壁都是绽蓝色的狰狞怪脸,那只c花的瓷瓶也迸s着斑驳的磷光。莫名其妙的恐惧并不是因为面前陈列着妖艳、狂荡的女子,是害怕她真的就是蓝色妖姬。吕小娟会武功,曾在万春楼拍过他的肩膀;杀王德兴的人又蒙着面,虽是女子语声,难道就不会是蓝宝珠的姐妹?割范文心脑袋的那夜,谁也难说清吕小娟是否夜宿万春楼了。

“你不相信?”她掩着笑口。

东方鸿飞的神情有些木讷,发痴般地摇着头。

“宋王氏、宋福贵,长禄里的老槐树……”她说着,又偎依上来,见警长惊慌躲闪,讥讽地说,“你义释我哥哥,图得不就是这个吗?

“在我的心目里,蓝宝珠绝不是你这样的。”东方鸿飞神情凛然,料到她并没有加害之意,压低声音却激昂地说,“如果你真是蓝宝珠,东方某绝不为自己所做过的事后悔。宋福贵无罪理当释放;范文心多行不义毙命昭然;王德兴恶贯满盈不耻人类;地痞赖子只恨嫌多,我身为警长,从此不再追究下去,蓝小姐,这就告辞!”

“你等等!”吕小娟身子一转,只觉蓝光掠过,早把身体堵在门口。

“还有什么话要说?”警长蹙起眉。

“你对我既有恶感,为啥不抓我呢?”

“恶感没有,因为你没滥杀无辜,厌恶嘛,倒有。”他嘴边挂着鄙夷的冷笑,偏过脸去。

“你厌恶我啥?”

“不懂廉耻!”东方鸿飞刚说完,只觉后脑生风,忙侧身躲避,谁知吕小娟身法更矫健,“啪!”地打警长个嘴巴,尽管力量不重,也感到火辣辣地疼痛。

“我活这么大,谁敢骂我!”

东方鸿飞有生以来第一次让人打嘴巴,而且被女人打,打得如此牢实,胸腔里早腾起烟火。他捂着脸,见吕小娟满脸怒容,狂荡的春色早已消失,正瞪圆眼睛,柳眉间流露出凶悍的匪气。说:“打得好。我要是喊叫一声,让人来缉拿你,东方鸿飞不算个男子。”

“你本来就不是男子!”

她话未尽,东方鸿飞已伸过腿来,起初动作很慢,但到中途,疾如飞蛇,脚尖如蛇芯般直踢对方咽喉。这一招是“燕青拳”的“花子打灯”。北宋时,宋江曾访东京名妓李师师,以图用裙带关系,让徽宗降诏招安。两人深夜密谈,燕青在外守候。这时,偏巧有个更夫走道,见到燕青可疑,就要呐喊,被燕青横踢一脚,踹昏了过去。后来燕青隐居,把这一式也收入自创的拳谱内。明代某朝,有闲君子,演义宋江拜访李师师一节,说鳏夫娼妓于深夜一室,免不得生出情愫,当时燕青在座,唯恐场内尴尬,一脚打灭灯,然后跳窗而去。练拳人就误改为“花子打灯”了。

吕小娟见来势凶猛,忙侧身,用掌去劈警长的胫骨。嘴里说:“好狠毒!”不料,警长的腿蜗缩,又变成横扫之式,吕小娟见这条腿变化莫测,也不拆解,倒身一滚,和服的下摆被自己的脚压住,人滚过去了,但衣服留在原处,整个身躯都l露在警长面前,他的眼略微一闭,未等睁开的瞬间,脸上又挨了二嘴巴。

东方鸿飞知道吕小娟并未运用内力,羞愧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别走!”吕小娟竟是哭腔。

“你穿上衣服说话吧。”警长没有回头。

空气似乎凝固了,吕小娟倚坐墙角,默默地望着警长,眼里竟闪着泪光。

“你找我到底做什么?”东方鸿飞望着她有些可怜的神态,知道暂时没有挑逗的气氛了,稳稳心神,点燃一支烟,盘膝坐下来。

“我是酬谢你来的。”她轻声说。

“用什么?”

“难道你真是铁石心肠?就不明白我的心。”她用力咬住嘴唇,热辣辣的目光中流露出怨恨。

东方鸿飞苦笑起来。暗想,眼前的这位女子,蓝色妖姬也好,“雪里红”也罢,像个未开蒙的番人。

“你笑啥?”

“我不是范文心。”

“他不错,可我更喜欢你。”

一句话露出破绽。吕小娟并不是蓝宝珠。如是蓝色妖姬,绝不会残忍地割下心爱人的头,那除非是个灭绝人性的魔鬼。东方鸿飞想到这里,苦冷的微笑渐转暖意,眼里有些光彩。

“你是恨我失身给范文心了吗?”她从警长的目光中抓住希望,泼辣的目光变得胆怯起来,低着头说,“你是在范文心之后啊!你没忘掉我那天说过的话吧,给你做小也愿意。”她突然扬起脸,泪水已涌出眼眶,说:“你嫌我脏,可你们男人有干净的吗?”

“我就是。”东方鸿飞满脸正色。

“你看不起我,你是警,我是匪。”

“不。你匪我警这是实。我认为妓女是很值得可怜的人。

天下父母谁愿女儿为娼?世间女子谁又愿倚门卖笑、逢场作戏,把身躯任凭任何有钱的男人去占有、践踏?我看不起你的原因有三。一脚既然吃黑道饭,应懂得‘男盗能嫖,女匪不娼’的道理。因你有财路。二、以你的姿容足可使浑浊的庸男人倾心,而真正想娶你为正室的人怕一个没有,纵然有,也只像买来个玩物,厌时便抛弃掉。用轻狂的举止,妖媚的心性来获取真爱,换回的只是个羞耻。三、你不该冒名蓝色妖姬,坏她的名声!“”我承认,我不是蓝宝珠!“她嚷起来。

“轻声。”

“我啥也不怕!我命苦。”她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蟋缩着的身子在科颤。东方鸿飞知道她懂得耻辱二字了,同时,又为自己言语过重而后悔。不由得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轻扳着她的肩安慰:“算啦,我看得起你。”

“你看得起我啥?”她抬起头。因两张脸离得太近,彼此呼吸相闻,东方鸿飞不得不把头移开,说:“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不懂得作假啊!”

“我冒名宝珠妹子,还不是作假?”

警长知道了她和蓝宝珠是姐妹,推断出彼此的关系必然密切,否则,她不会知道“老槐树”种种详情的。说:“我不好像,如果你没想到这节,在万春楼的情景会提醒你的。”

“你接着说?”

“用万春楼的举止来表示你喜欢我。假若你会虚伪,完全可以粉出庄重的样子。这说明你诚实。”

“嗯。”吕小娟很温柔地点着头,把手放在东方鸿飞腿上,说,“我妈在世时,总骂我是狐狸精,我也骂她:”谁叫你是老狐狸呢?“‘笑了几声,继续说,”我和宝珠是生死之交,但禀性不同。我爹说过,对于男人,宝珠是见一个杀一个,小娟是见一个爱一个,到头来,负心汉还得靠人家宝珠去杀。鸿飞,我爱上你,是命中注定的最末一个。“东方鸿飞感到她柔软的胸脯渐渐压迫自己的臂膀,头发的幽香和肌肤的灼热使心躁动不安,尽管她穿着衣服,但还是露出白皙的小腿,一只戴着蓝钻戒,涂蔻丹的纤纤玉手在他的腿上轻轻摩拳,虽不是故意撩拨,却有一种诱惑。

“蓝宝珠为什么见一个男人杀一个?”

“她母亲生前说,男人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这是我爹告诉宝珠的。”

“你爹不也是男人?”

“他说的时候,准是忘了。”她嬉嬉笑起来,忍不住轻吻一下警长的耳朵。

警长深知轻佻、放荡是她的本性,但她倒不懂得伪饰。这样,便少了对狡诈的戒备,这是个对心爱人不隐瞒任何实情的姑娘。想到这里,东方鸿飞一点也不感到她可卑可厌了。

“你爹叫什么?”他问。

“吕老寿。关东有名的大盗嘛,你没听说过?他八卦刀使得最好。”

东方鸿飞想:这和宋王氏的话吻合了。吕老寿收养了蓝宝珠。宝珠走失,原是被他领了去。她学艺成后,自然要杀仇人王德兴,可这与《八骏图》又有何联系?他不想贸然地去问那张画,惟恐使吕小娟生疑,做事须顺理成章。

“你想什么啦?”她用臂肘轻撞着他的腰。

“我的脸被你打得好疼。”

“骗人。我没用力。”说着,她竟然捧起警长的脸、仔细地端详,用手指抚摸起来。东方鸿飞怕她再做出更加亲昵的举止,随便指着小桌上的茶具说:“给我斟杯水吧。”

“不行。你不能喝。”她说,咬紧嘴唇。

“是毒药吗?”他笑起来,想自己去倒水。

吕小娟一把拽住警长,把头紧紧项在他胸前,咯咯地笑个不停。半晌,才抬起头,扬着一张绯红的脸,说:“你纳闷儿,是吗?我说喝不得,是因为你夸我诚实,不会作假。那里面我放了迷心窍的‘巨灵散’……”

东方鸿飞省悟过来。他听说过,这家醍醐旅社常对客人兜售这种催情的药物,据闻这能使烟鬼力可扛鼎的毒品,不知坑害过多少人?吕小娟想得到一时的欢娱,警长感到她可怜。

东方鸿飞看到吕小娟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期待的眼睛渐渐变成失望,把透骨的狂荡都胆怯地掩饰起来,轻轻叹口气说:“小娟,你过来吧。”他把由于惊喜而变得懦弱的吕小娟揽在怀里,轻握住她的手说,“你和宝珠情同姐妹,生死与共,这我知道。我不愿……”

“你不愿啥?”吕小娟在他怀里睁开眼睛。

“我崇敬蓝宝珠,实在不想让她看轻了我。小娟,在万春楼时,我曾说过要做你的兄长。我是个健康的男人,只要你再轻易地做出一种举动,我就会抵御不住了。”

吕小娟闭眼摇着头,两只手臂紧紧箍住警长的脖子,饱满的胸脯起伏不定;尽管紧闭住嘴唇,但着的血y所蒸发的热气还是从鼻孔急促的喷出来,s到东方鸿飞的脸上,使警长的心施摇动,像狂澜中的一叶小舟,如飙风里将倾的大厦。他感到目眩、燥热。然而,吕小娟没有动,睁开无力的眼睛,问:“你不喜欢一个变好的女人吗?”

东方鸿飞点着头,忙又解释:“我喜欢。”

吕小娟半眯起眼睛,绽开红唇微微一笑,说:“我懂得像你这么纯的男人,你是不会抛弃我的。你的心我明白,你喜欢的是宝珠。”她轻轻挣脱出警长的怀抱,站起身,从放置在屋角的皮箱内取出一把匕首,又解开头发,割下一络,穿进一枚金戒孔系住,递给警长说,“鸿飞,我说过了,你是我最后一个男人。头发你留着,假若宝珠妹子爱上了你,这东西就权当个念想吧……她会喜欢你的。”她眼里噙着泪,慢慢转过身去。

贯穿着青发的金戒温热尚存,东方鸿飞慢慢地攥紧,望着吕小娟可人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冲动,走过去扳住她滚圆的肩头,发狂地在那光滑、细腻的脖颈上吻起来,贪婪得像只舔鱼肚的猫。末等吃惊的吕小娟说出话来,她的嘴便被警长热烙铁般的双唇揭裹住了……

……吕小娟的心里流淌着蜜,眼里却含着泪水。她不认为刚才算是个销魂夺魄的时刻,而是伐毛洗髓和脱胎换骨。是一个女人的重新塑造,像用噙笑的泪眼送别“处女‘的仪式,像明媒正娶的”d房花烛夜“,像妻子对心爱的丈夫奉献出的火热。

她温顺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警长结实的探胸。他闭着眼很疲惫地仰躺着,像登到山峰极顶的汉子倒下来,神思安详而又是空白。吕小娟轻唤:“鸿飞,你想啥?”

“我想蓝宝珠。”他闭着眼一动不动。

“我猜你也是想她。”她探起身,轻吻着警长的鼻尖。东方鸿飞睁开眼,看到两个微微晃荡的r团,白得刺人眼目,那鲜红的芭蕾又如滴垂欲落的血珠。他连忙闭住眼,说:“小娟,我这是头一回。”

“我懂。”她温柔地说,用手慢慢梳理警长篷乱的头发。

“宝珠现在哪里?”

“我都告诉你。”她深情却又有些辛酸地望着已经消失激情的警长,盘腿坐在他身边。

“咱们快穿衣服,这……不雅。”他蓦地坐起来,尴尬地朝着神态庄重的吕小娟一笑。

“有啥不雅,人生下来不都光着身子啊!”

“是啊!人们造佛的时候,就不该给佛穿上衣服。”

“你说啥?我不懂。”

“咱们慢慢地聊吧。”东方鸿飞点燃一支烟。吕小娟按动电铃,让传者送些“宵夜‘来。

也是这一夜,在杨按虚公馆内,也演着一幕“凰求风”的喜剧。是场担着生死悠关风险的戏。

四姨太蔡灵娟不情愿春光深锁,事付蠢夫。在她眼里,杨按虚和街头c刀的屠夫没有区别。她的意中人原是东方鸿飞,因警长敬鬼神而远之,她只落得水中月、镜中花,每日唱“春闺怨”,自从见了赵霄九,东方鸿飞的形影便隐退了。东方鸿飞虽英俊、潇洒,但肚里盘得是挂冷肠子,冷得不近人情。而赵霄九不仅相貌风流出众,而且才华横溢,一双妙目内能蕴藏许多文章。他做了副官后,马前鞍后地跟着杨按虚,绝不接近四姨太一步。

使四姨太惊恐的是,杨按虚在市长家打牌,让赵霄九回来取那张“墨梅图”,想在众人下炫耀。当时叶念秋也在场。不料,赵霄九一去不归。市长戏德地说:“按虚兄,怕是你那副官携带宝……宝物逃走了吧?”他想说出“宝春”。

杨按虚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连连打错牌,不住地讪笑。叶念秋站在一旁微微冷笑,他知道,杨按虚的脸一变白,心里便有杀机。最架不住旁人奚落。

“回去——”杨按虚站起来。

“输得一塌糊涂。”市长哈哈笑起来,对叶念秋挤着眉眼,被正技大笔的杨按虚在穿衣镜内看个满眼。

杨按虚令司机急驶,恨不得撞上正在苟合的男女。车轮一慢,他就骂街,怕延误时间,现场早就被清理了。他问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念秋:“老叶子,看我笑话吗?”

“厅长。”宏谋深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