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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半山寺已是入夜。是以李掌柜在山脚住了一晚,第二日才喊了辆驴车直接往国子监赶去,过了午时,方到集贤门。

集贤门为京府国子监的大门,黄色的琉璃瓦下是漆色廊柱,李掌柜隔了这几十年再看到,依旧心潮澎湃。

不过他今日是来找玉珏的,李掌柜屏退杂思,手里攥着放着福符的绸袋,探着头等在甬道。

闻知馆的门外,不知是谁经过,喊了一声,“简玉珏,集贤门门口有人来寻你。”

简玉珏闻声,心中略有猜测,待一览而过书册的当页,才放下走出去,果然,是李掌柜笑呵呵地揣着手站在那处。

“李叔。”

“诶。”李掌柜不想浪时辰,他径直把手中的绸袋塞进了简玉珏手里,“这是我去半山寺求到的,你会试时候可一定要带着啊。”

简玉珏眉头微蹙,就要说话,李掌柜马上道,

“玉珏,你还真别不信,反正就这么小,你就放襟袋里,放心,这种是可以带进去的。”

简玉珏本来想说的,学问之道在于人己身,这些没什么紧要,但手心的绸袋上捂出来的温热还有李掌柜的心意让他不忍推拒,“好。”

再过两日就是会试的第一场,李掌柜不想多作打扰,只稍聊了几句,便先走了。

简玉珏回到闻知馆,到座位上时,并未遮掩手中之物,因此,经过的旁人有心的都能看的见。

宋陈久就是有心人中的一个,他之前在小巷子被简玉珏坏过勒索上官琰的事,对他是又嫉又恨,这下终于寻到了一个缺口,嘲讽道:

“还以为大才子就不用靠这些外力了,往日看起来恬淡如水,还不是想要功名利禄。”

以简玉珏素来的性子,他当然是理都未理,不受一丝影响的只顾自己坐下,将书册往后翻了一页,继续看起来。

而那枚福符也没有遮挡,安静而毫不避讳的放在他的书桌上,红灿灿的好似散发着暖光,让人莫名心安。

上官琰坐的位置在简玉珏隔着走道的另一侧,他闻言却是转着手中折扇,看向宋陈久出声道,“外力不过是锦上添花,只怕有些人哪怕用了外力,还是连功名利禄的门都够不着,那就有些可怜了,宋公子你说是不是。”

“哼。”简玉珏不理他,宋陈久也不想与上官琰对上,只得憋着气,刚巧此时卢冠霖正进来,他仿佛寻到了靠山,眼色一亮。

“卢公子,你来的正好,有人为了后日的会试,特意求了一道符呢。”

宋陈久知道卢冠霖与简玉珏不对付,最平常的事,卢冠霖都能讥讽几句,谁知这次,卢冠霖竟是没看向简玉珏,而是朝着宋陈久呵斥,

“简公子的事,关你什么事,后日就是初试,你别影响他,还不去多习书。”

宋陈久目瞪口呆地被卢冠霖拉出了闻知馆,好似真的怕简玉珏被影响一般。

简玉珏听到‘简公子’三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一看进书册,便立刻摒弃杂念,没再多想下去。

上官琰看着卢冠霖的背影,他以前以为是临近会试,卢冠霖没空来找简玉珏的茬,但如今看来,他的态度俨然是护着简玉珏的,这着实有些奇怪。

他不信卢冠霖有这般好心,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上官琰一折扇,眸光闪烁,或许,他应该着人去查一查....

第八十三章

明殷朝的春闱由礼部在贡院主持进行,分为三场,各有三日。第一场在初九,第二场在十二,第三场则在十五。

所有的举子皆是统一的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时间一晃而过,就到了会试头场二月初九的那天,应天府城的东南方的贡院门前人流攒动,堵得水泄不通。

贡院坐北朝南,遍布荆棘的三面围墙高耸,牌楼、大门至公堂,东西文场之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边号舍数千间,之后考官的阅卷亦是在此地,

不知为何,昨天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过了子时,突然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而后便是雨淅淅沥沥下的不停,倒是和四五月份的梅雨季一般了。

举目望去一把把明黄色的油纸伞挤挤挨挨着,伞下是父母家人的殷切嘱咐,纵是礼部派出的两队侍卫巡检严防,依旧架不住那些考生们亲眷的热情。

旁人大都有父母兄弟,甚至有些还有妻儿,至少是四五个左右拥护,到了简玉珏这边,便只得李掌柜卷着着一条覆了油纸衬底的竹席并着一条薄被,大大咧咧地站在他对面。

简玉珏没有打伞,李掌柜就将自己的伞的大半不着痕迹地移向他那边。

“李叔,你当真不用陪我三日的。”简玉珏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裸.露着的手腕上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他看向李掌柜小心地扶着腰的姿势,雨天酸痛,定然是更难受的。

李掌柜却是把伞往简玉珏身上更靠近了点,借着抚肚子的动作扶腰笑道:“玉珏,也不是只我一个,你看看他们,这种好日子,谁不来啊。”

简玉珏顺着李掌柜的手,看向街道对面。一长排的木伞撑起来竟似是衔接成了一道矮檐,雨帘后,大都是守着已经送完考生的家里父辈。这些人皆是来在外陪考的,当然还是为了安里头考生的心。

“李叔,我不紧张。”

“我知道你不紧张,但老头有点紧张...不呆这儿,我也睡不着啊。”李掌柜嘿嘿笑了两声,紧了紧怀里的被子。

“嗯。”

快三年了,简玉珏虽说外表温润安静,但大概是身世的缘故,与旁人少有亲近,但自从带着李掌柜一道回青州时,他是真将李掌柜当成了亲人,这世上,对他真心实意好的,统共就那么两个人,或许他自己都不觉,他的神色是多么真切的温柔。

李掌柜被他看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借着转伞柄,低头遮掩换了个话头,“对了,玉珏,福符带了么。”

“带了。”

如今初春,简玉珏只着了一件旧的青矜,他从侧襟袋拿出红色的符袋,递到李掌柜的面前。福符在寺庙里的香案上放了月余才被请下来,附着了一部分的香粉,一齐带进了这用来置放的红绸袋子,原本密封的好,味道也淡,但如今天气潮湿,不经意沾了水,符袋的香火气更加浓郁。

李掌柜没有接,推过他的手腕,“好,回去省的沾了雨水,记得进去就摆在砚旁啊。”李掌柜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你的吃食都带了么,有没有什么漏的,。”

“没有,李叔,你别担心。”

李掌柜其实还有许多想嘱咐的,可他觉得自己情绪太过紧张,生怕影响简玉珏,“好了,快进去吧,待会儿查身还要点时间。”

“好。”

简玉珏走至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