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部分(1/1)

凌珑吸吸鼻子咽下泪意,抬头认真道:“教主的心事,便如眼前这一汪寒池,静水深流,欲诉无人能懂!”

慕狄霏幽浑身一震,原本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骤然凝结,紫色双瞳急遽变幻着凌珑看不懂的波光。

“你怎知我有心事?自作聪明的小丫头!”

凌珑摇头轻叹道:“你可以不承认,但你的箫声骗不了人,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孤清苦涩的乐韵,直教人心酸落泪。”

慕狄霏幽微微眯起闇紫魅眸,又长又密的睫毛下,s出几道慑人的冷光,“在天魔教中,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说这种话的人,从前,我只知道我的箫声能杀人,没想到,还能让人落泪?”

凌珑忍不住大着胆子道:“其他人不会哭,那是因为这天魔教中的人,都已经被训练成绝情绝性的冷血动物,所以教主纵然满腹心事,也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其实,你真的很可怜!”

“哈哈……可怜?你居然说我可怜?小丫头,你这是在耻笑我?还是在教训我?”

慕狄霏幽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凌珑,倏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教人心胆俱寒,斜斜挑起的狭长凤眸,骤然凝聚y狠萧杀之气!

凌珑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栗,但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害怕退缩,就很难达成目的了,于是又硬着头皮道:“我说的都是实情,忠言逆耳,你不爱听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不是天魔教的人,没有义务恭维你!”

“嘿嘿,好一句忠言逆耳!小丫头,你的聪明伶俐真教我激赏不已啊!”

慕狄霏幽y森森地视着凌珑,情绪波动间,绝世魅丽的容颜上邪气更重。

“教主过奖了!不过在这江湖上,能得教主赞赏的恐怕也只我一人!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知教主可否看在咱俩彼此欣赏的份上,静心听我一言?”

“哼,你不惜使用激将法,不过是想劝我放弃弑君的念头,但我可以告诉你,狗皇帝的命,我是非要不可的,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凌珑眼看功败垂成,不禁又气又急,踏前一步大声道:“教主明明是聪明人,为何执意要做自寻死路的蠢事?”

慕狄霏幽闻言,身子又是一颤,却没有开口答话,被风吹起的银发遮去了半边绝世美颜,更凸显出她邪妄狂恶的气息!

凌珑强作镇静地仰起头来与她对视,她异乎寻常女子的高挑身材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但凌珑知道自己决不能退缩——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输赢,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漫长而又可怕的死寂在空气中凝固,彷佛轻轻一擦,就能迸出火花——

“呵呵,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

如此胶着不知过了多久,慕狄霏幽唇角微扬,扯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靥,璀璨如碎钻的紫眸里,却奇异地浮起一抹哀伤之色,那笑容,便像是半空中折了翼的蝴蝶,静静地、静静地掉落下来……

凌珑整个人呆住,做梦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慕狄霏幽,居然也会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那是她么?

她……她怎会有那么哀伤的一双眼眸?

有着这样眼神的主人,到底背负着怎样痛苦难言的心事呢?

凌珑天生的同情心大肆泛滥,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拉起慕狄霏幽紧握玉箫的双手,想好好地安抚几句。

不料,慕狄霏幽却如触电一般,猛甩脱凌珑的握持,惊退着怒叱:“你……你想做什么?”

“哎哟——”

凌珑想不到慕狄霏幽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被她一推之下,差点翻落荷花池,好不容易抓着栏杆站稳,庆幸她方才没有使出内力,否则自己非受重伤不可,莫名其妙中,竟有丝唐突了佳人的怪异感觉。

“那个……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我想……”

凌珑尴尬地解释,却发现只会越描越黑,急得额头冒出虚汗。

“我从小不喜欢别人碰我,你以后注意点,否则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愕然相顾,慕狄霏幽首先恢复常态,冷冷说出威胁的狠话,脸上表情寒若深潭,完全看不见底。

“唉,性格还真是古怪呢……怎么天魔教的女人都有洁癖?”

凌珑嘟哝自语,联想起魑翼对她也是神经过敏,不禁大感郁闷。

慕狄霏幽抿紧双唇y恻恻地睨着凌珑,复杂而异样的情绪自她紫眸中一闪而过,却没有发怒。

凌珑竭力挥去心头怪异的感觉,伸个懒腰转身入屋,边走边道:“罢了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折腾了一夜,我也困了,你走好,不送!”

“喂——等一等……”慕狄霏幽忍不住在后面喊了一句。

凌珑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慕狄霏幽那双闇紫美眸明显地掠过几分挣扎,沉默片刻,终于抬眸一字一句道:“三千年前的恩恩怨怨,我根本不在乎,但是我娘的仇,我却一定要报!”

“你娘的仇?”凌珑打了个机灵,立即收住脚步。

慕狄霏幽转身望着碧波荡漾的池水,悠悠开口道:“我们龎龙王族世世代代的祖训,就是推翻凌家王朝,光复南夜帝国,但是我娘在族群中却是个异类,她认为怨怨相报只会彻底毁灭龎龙族,历史毕竟是历史,先祖之间的仇恨,不应强加给后代去背负,所以我娘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参加了科举,还意外闯入三甲,中了探花,被当时的安盛女皇封为翰林大学士。”

“呀——你娘居然当过翰林大学士?”凌珑吃惊不小地望着慕狄霏幽高挑曼妙的背影,“既然你娘是朝廷高官,你又为何会流落江湖,当了天魔教教主?

慕狄霏幽冷笑一声,闪烁着精光的紫瞳耀映着寒潭秋水,凛冽如冰刀!

“可惜好景不长,我娘为官不久,便被贪官诬陷锒铛入狱,可恨当年那安盛女皇,居然不分清红皂白,下旨抄家,还把我们一家人都押进天牢!我娘唯一的亲妹妹,也就是我姨母慕狄芷因为在南疆拜师学艺,才幸免于难。她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去京城劫狱,但天牢有重兵把守,姨母全身浴血,也只救得我一个人出来,我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在那个晚上赴了黄泉……”

“天啊!这……这都是真的么?你娘,真的是被冤枉的?”

凌珑捂住心口倒抽冷气,脑海中极力搜索,却对这段冤案没有一点印象。

“哼,我娘行事光明磊落,一生刚正不呵,我还看过她遗留下来的笔记和信笺,打死也不相信她会是贪官污吏!”

慕狄霏幽豁然回头,毫无遮掩的浓稠恨意从森寒的凤眸中迸s出来,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心只想毁天灭地!

空气,霎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强烈杀气——

凌珑心中又慌又乱,好一会才能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那么以后呢?你们逃出来以后,怎么不想办法为你娘伸冤平反?”

“伸冤?平反?哼,可能么?”

慕狄霏幽自鼻孔里冷笑,“我们逃出来,已经是朝廷钦犯,安盛女皇下旨,捉到我们以后就地正法,我们哪里有伸冤的机会?当时我和姨母身受重伤,天魔教教主打巧路过,看见我爹留给我的紫玉箫,便救了我们回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教主原来是南疆白翎族人,而我爹也是白翎族的后裔,算起来,还有点亲戚的关系。于是,我和姨母从此便入了天魔教,那教主死后,把教主之位传给了姨母,而我,也成为下一任教主的候选人。”

“原来,竟是如此错综复杂的故事?可是……可是害死你娘的明明是安盛女皇,和当今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母债女还,天经地义!安盛女皇在位时我年纪还小,无法为娘报仇雪恨,现在我长大了,只好杀她的女儿!”

“真是胡扯!”凌珑气急,摇头大声斥责道:“安盛女皇驾崩的时候公主只有九岁,一个九岁的小娃娃懂什么?你硬要把上一代的帐算到下一代头上,很不公平啊!”

“哼,公平?上天对我一家人又何其公平?我娘惨死的时候我才只有八岁,比当今女皇失去母亲的年纪还要小,这又公平么?”

慕狄霏幽轻蔑地冷笑,一双充满了深切恨意的紫眸因为激动而漾起薄薄雾气。

凌珑觑见她眼底那抹教人心痛的悲愤,难以解释的怜恤之情,瞬间席卷所有的思绪。

“好吧,只要你放弃弑君的念头,我一定会想法彻查这段冤案,还你娘清白!”

凌珑深深望进紫眸深处,恳切地道:“请你相信我,当朝皇帝决不是糊涂昏庸之辈,如果你娘真的是被冤枉,她一定会为你们家平反!”

慕狄霏幽心弦悸颤,闇紫魅眸直勾勾地睨视着凌珑,半响,决然拂袖道:“不必了!就算得到平反,我娘也活不过来了,所谓一命偿一命,我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请你不要固执……”

“毋庸多说了!我知道你想替女皇当遂客,我不会听的,你回去歇了罢。”

慕狄霏幽截然打断凌珑,转身跃起,翩若惊鸿般翻过栏杆,御水而去!

凌珑望着她的背影愣怔许久,感觉到东升的太阳刺目,才黯然走回屋内。

屋内,一桌狼藉,魑翼不知何时跟进来,小声道:“姑娘去睡吧,这里我来收拾好了。

凌珑想起那张纸条,急忙道:“等会罢,昨夜厨房做的小菜很合我口味,我想再写几个菜名,看他们会不会做。”

“好的,我马上取纸笔给姑娘。”

魑翼雀跃地转身出去,这几天凌珑一直没有胃口,难得终于想吃东西,她心中竟有些说不出来的高兴。

凌珑见她去远,立即从凳子下取出纸条点火烧掉。

魑翼很快折回来,麻利收拾好桌面,细心铺上纸笔。

凌珑思索片刻,一挥而就。

魑翼忍不住赞道:“姑娘好娟秀的字,看得人赏心悦目呢。”

凌珑暗暗好笑,其实她写的是天机处专用的暗语,明看好像是一份菜单,其实是命令潜伏的人去寻找夜孤飞的下落,魑翼不知是计,还殷勤地在旁边磨墨。

凌珑心中一动,抬头问道:“缥缈居和摘星阁的牌匾,都是你们教主题书的吧?”

魑翼诧异道:“是啊,姑娘如何猜到的?”

凌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你们教主的笔致刚劲有力,铁画横勾,很有性格,只可惜这么干净潇洒的字,却是由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写出来。”

魑翼秀丽的脸庞突然变得有点y郁,沉吟有顷,忽然道:“教主她……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坏的,姑娘……别怪她好么?”

“哦——?”凌珑饶有兴趣地拖长音调,“看你平日那么怕她,没想到,对她还挺忠心的。”

魑翼微红了双眼,捏紧衣角道:“其实……其实我和魍焰都是被教主捡回来的弃儿,如果不是教主,我们早就冻死饿死在路边了!”

此言既出,魑翼索性一股脑儿都说了——

“教主的本性,其实是很善良的!她小时候常把流浪街头的小猫小狗捡回来,直至捡了我们,才触怒了前教主,前教主怕她长大后心肠太软,便她把自己捡回来的动物包括我和魍焰全都杀死。教主哭着宰了猫狗,但轮到我和魍焰两个活生生的人,实在下不了手,于是自戮两刀,说是代我俩受死,把前教主当场吓坏,才没有再她,还开恩让我俩当了她的贴身仆人,可是从那以后,她便性格大变,捡回来的动物,也只是用来试毒了。”

“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想要我同情她么?”

凌珑听着魑翼所言,只觉心乱如麻,虽然印象中对慕狄霏幽仅存的点点厌恶之情,早已如云烟淡去,但是这么个杀人不眨人的大魔头居然曾经是个满富爱心的大善人,凌珑一时之间,还真是接受不了。

魑翼悄悄拭了拭眼角,呐呐道:“我把这些秘密告诉姑娘,是希望姑娘能够真心留下来辅助教主。她一个人,要称霸武林又要与朝廷作对,真的很累也很寂寞,但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姑娘,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顶撞了教主还能全身而退的,请姑娘体谅教主的苦衷,不要再怨恨她了!”

凌珑不置一词,心中暗暗叹气,留下来,那是断断不可能的,但如果慕狄霏幽肯改邪归正,她俩未尝不可以做朋友,可惜她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到最后,只能自取灭亡。

凌珑摇头甩去遗憾,卷起写好的菜单递给魑翼,柔声道:“别谈她了,我有些饿了,你快去快回吧。”

“是!”

魑翼猜不透凌珑的心思,也不敢再多言,恭敬收好纸笺,又周到地砌上香茗,才转身离去。

33

天机处潜伏在魔教的密探办事极为神速,凌珑第二日便收到了藏在饭菜里的函报,得知赶来营救她的人马将于三日后抵达,但夜孤飞却遍寻不获,负责搜查的密探估计他是被关在摘星阁内,因为整座院宅中,以摘星阁的戒备最为森严,且遍植剧毒花草,根本无法潜入觑探。

凌珑不禁忧心仲仲,想到届时两兵交战,魔教寡不敌众,夜孤飞恐怕会死在乱军之中。

凌珑越想越惶急,恨不能c翅飞离竹榭,亲自往摘星阁寻找。

魑翼见凌珑整天食不知味、坐立难安,忍不住关心探问,凌珑趁机向她打听夜孤飞的下落,奈何魑翼口风甚紧,磨了半日,竟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如此熬到华灯初上,魑翼回岸准备晚膳,凌珑泄气地坐倒窗边,对着摇曳不休的烛火愣愣出神。

忽然,她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伸手捉起桌上烛台,用力抛向床幔。

火舌迅速蔓延,由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屋顷刻“劈劈啪啪”地燃烧起来。

“喂——来人啊!救命啊——着火啦——着火啦……”

凌珑闪身退到屋外,扯开喉咙放声大喊。

原本静寂如空城的宅院立即s动起来,平日不知是藏匿在哪里的守卫彷佛从地底钻出来似的,潮水般涌向岸边,但水上飘的功夫却不是人人都会的,宽阔的荷花池上既没有船也没有桥,那些守卫只能围着岸边团团打转。

魑翼提着食篮从厨房出来,被眼前从未有过的混乱场面吓了一跳,听到居然是凌珑住的竹榭失火,顿时魂飞魄散,手中篮子一丢,拔腿便跑!

日落,天暗沉,大地一片寂静,直到日升起,

不料有个白影比她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过荷花池,彷佛从天而降的飞鸟,一把拉起凌珑逃离火场。

“是……是你?”

凌珑万万没想到跑来救她的人竟然是慕狄霏幽,未及多言,已被她拉着向水面俯冲。

“哇——”凌珑吓得呱呱大叫,“我不会……不会游泳呀——”

“气提胸臆,身子往前微顷,脚下不要使力……”

慕狄霏幽伸臂环住凌珑纤腰,简短地说了几个要诀。

凌珑只觉腰身一轻,不由自主地偎着她御水飞行,转瞬,便安然上了对岸。

“楚姑娘——”

凌珑惊魂甫定,围观的守卫中忽然冲出一人,披头撒发地扑到她面前。

“楚姑娘——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魑翼一把拽住凌珑胳膊上下打量,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

“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竟让缥缈居着火了?!”

“教……教主——?”

y柔如妖魅的声音从凌珑背后传来,魑翼容颜惨变,双膝一软,整个跪倒地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刚刚离开,竹榭就失火了,求教主饶命……求教主饶命啊……”

“出了这等大事,你还敢求饶?!”

慕狄霏幽厉声叱喝,美得摄人心魄的紫眸寒光闪闪,怒气腾腾。

“教主不要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会引发大火。”

其实这场火灾只是凌珑想离开竹榭,迫不得已才出的下策,不料会因此害了魑翼,急忙开口为她求情。

魑翼脸色灰败,哑声道:“楚姑娘不用为奴婢求情了,奴婢照顾不周,让姑娘受惊,实在是罪有应得。”

“不,那根本不是你的错!其实我……”

凌珑急不可待地为魑翼辩解,然而从慕狄霏幽紫眸中迸s出来的森寒煞气,却让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

“自己滚去刑房领罚,一个月之内,我不想看到你!”

“是!是!多谢教主……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魑翼原本以为这回死定了,不由喜出望外,感激流涕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爬起来,依依不舍地朝凌珑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

“魑翼——快回来,你要去哪里?”

凌珑想追,却被慕狄霏幽伸臂拦住,冷冷道:“如果你不想她死,最好别多管闲事!”

凌珑天生吃软不吃硬,受到威胁不由心头火起,忘形叫道:“你视杀人如斩草,怪不得江湖上人人都说你是个嗜血又变态的大魔头!”

霎那间,围观的人群全都吓傻了眼,慕狄霏幽自当了天魔教教主,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辱骂她。

慕狄霏幽魅眸一眯,绽出危险的火光,但众人预期的风暴却没有来临。

“喂——你让开,别拦着我!”

凌珑索性豁了出去,伸手想推开慕狄霏幽,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腕,皓白如玉的肌肤上,尽是凌珑自己为了演戏真而故意烧出来的红肿水泡。

“伤得这么重,居然还有心情管别人?你知不知道伤口感染也会死人的?!”

慕狄霏幽紧紧拧起黛眉,绝世美颜凛冽如冰,一直竭力按耐着的磅礴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放开我——!”

凌珑气愤地挣扎,却发现她的力气好大,修长五指硬如钢爪,根本挣不脱。

“别乱动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唉……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出乎意外地,慕狄霏幽竟突然放柔了语气,眼波流转,漾起宠溺般的淡淡笑意,与方才y骘冷酷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凌珑心弦陡颤,俏脸莫名其妙地一红,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却说不出原因。

“教主——你跑得好快啊,属下都追不上……”

魍焰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凌珑受惊回神,用力甩开慕狄霏幽,但被她搅乱了的心绪却再也无法平息。

慕狄霏幽邪凉一笑,转身对魍焰吩咐道:“楚姑娘被烧伤了,你去摘星阁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什……什么?要让她住摘星阁吗?教主,这……这恐怕不妥当啊……”

魍焰彷佛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地拼命摇头劝阻。

“大胆——!我的命令你敢不从?!”

慕狄霏幽美颜骤寒,扬手一个巴掌就狠狠扇到魍焰脸上,打地她整个人飞弹起来又重重摔下地,脸颊浮出五道深深的红痕。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魍焰从未见过慕狄霏幽如此震怒,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忍着痛爬起来磕头。

慕狄霏幽眼底闪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y霾,厉声斥道:“一点小事就惊惶失措,成何体统?今天当值的守卫包括你,各打五十皮鞭!”

“是!”

魍焰面如土色,背上冷汗与热汗齐流,自知大惊小怪是犯了天魔教教规,责打五十鞭已算是从轻发落。

“喂——干嘛又要打人啊,你这恶……”

“闭嘴!”

慕狄霏幽不等凌珑发飙,出手快如闪电般点了她昏x,然后在众人极度惊愕的目光之中,抱起她掠回摘星阁。

34

子夜,偌大的殿阁中冰冷孤清,月光透过窗前的树荫洒落进来,点点疏碎,交织成斑驳迷离的花影。

一声微弱的呻吟,打破了寂夜恒久的静谧……

“你醒了?”

坐在床边的人探过身来,稀世魅丽的容颜美如梦幻,声线低魅轻柔; 令人迷醉。

“我怎么了?头好晕啊……”

凌珑伸手想摸昏沉的额头,却触到了手腕上厚厚的纱布。

“你身子太虚弱,一点伤口便引起高烧,差点小命不保了。”

慕狄霏幽简短地说明情况,低柔如魅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怨轻责,修长玉手及时接住自凌珑额头滑落的湿布。

“你……你一直在照顾我?”

凌珑意识到什么,大感惊诧地望着慕狄霏幽,亲眼见过她对待属下那种毫不留情的凶狠和残酷,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对自己如此体贴爱护!

“我怕你半夜死在摘星阁也没人知道,过来看看而已……”

慕狄霏幽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美丽绝伦的紫色凤眸中,交错着无人看得明白的复杂波光。

“这里是摘星阁?真的是摘星阁?”

凌珑听到“摘星阁”三个字,心头一阵窃喜,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慕容霏幽一把按倒。

“才醒过来又不安分了?你高烧刚退,还是乖乖躺着吧!”

低柔轻缓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凌珑虽然心焦寻人,却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好安静躺下,转眼打量四周。

只见一灯如豆,耀映着雪白粉墙,素色纱幔随着晚风飘垂,一张古朴的八仙书桌,一张白玉雕嵌的镜台,还加一张白绸铺就的单人床塌,便是所有家具,空气中,散发着檀木特有的淡淡幽香,而碧纱窗外,翠竹修长,秋菊影斜,清静素雅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隐居之所。

“这是我的房间,因为摘星阁没有专为客人而设的厢房,你将就住着吧。”

看出凌珑心底的疑惑,慕容霏幽立即开口解释,语气看似轻描淡写,眼神中却大有“我已仁至义尽,你别不识好歹”的警告意味!

“你……你的闺房?”

凌珑吃惊不小,能入住摘星阁已在意料之外,没想到慕狄霏幽居然把自己的房间也腾出来了,着实叫她“受宠若惊”!

“那……那么你呢?你住哪儿?”

凌珑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不甚宽敞的床榻,心下嘀咕:该不会是……和我同挤一个房间吧?

凌珑与男人同床共寝的经验虽然多,但与女人……尤其是要跟慕狄霏这种诡异妖魅的女人睡在一起……感觉真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慕狄霏幽若有所思地看着凌珑,眉眼间似乎有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浮现又散去。

稍顷,薄美如画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般的诡笑,“我暂时搬到书房去住,不过……如果你希望我陪你,我也可以搬回来……”

“呃……不不,不用了……”

凌珑脸颊一阵发热,急忙摇头兼摆手。

“你确定不用?你晚上不怕黑么?我杀人如斩草,摘星阁可能会闹鬼哦!”

凌珑少有的惊惶失措竟惹得慕狄霏幽顽心大起,她不怀好意地欺近凌珑,钻石般绚美璀璨的凤眼随着烛火变化而幻烁出五彩光芒,危险中带着种引人投身闇涛的致命魅惑……

凌珑心口顿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呆呆望着她那蚀骨销魂的勾人媚眼和性感笑靥,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身在何方……

慕狄霏幽见成功诱惑了凌珑,唇边笑意更深,凑近凌珑耳边邪邪道:“怎么样?你想好了么?”

“我……我才不怕黑,而且……你不是有洁癖么?”

凌珑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拉回几近沦陷的理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会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只道是自己发高烧引至脑袋发昏之故。

“你……你可以让魑翼回来吗?你气消了,就别再为难她了罢?我没有她在身边伺候,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凌珑不敢再看慕狄霏幽,情急中只想到魑翼这颗救命稻草。

慕狄霏幽笑意微凝,淡然道:“才分开几个时辰,你就开始想她了么?哼,她竟让缥缈居烧了,我还没打算放过她呢!”

“那……那么夜孤飞呢?他捉了我,为魔教立下大功,为何还要受罚?你到底把他关在哪里了?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夜孤飞——?”

慕狄霏幽脸色不易觉察的变了变,眸中笑意渐渐冷却,寒声道:“他把你捉来,你不是应该恨他入骨吗?怎么还会惦记着他?”

凌珑咬咬下唇,心想为了救夜孤飞,无论如何都得低声下气一回了,“我曾经有恩于夜孤飞,实在无法相信他竟然会出卖我!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吞不下,非得当面问个清楚不可,请你……请你网开一面,让我见见他!”

凌珑心中真正念念不忘的人其实是夜孤飞,她眼神流露出来的感情竟让慕狄霏幽莫名妒忌!

“呵呵……如果你真的恨他,就不会这么迫切地想要见他了,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心思!”

慕狄霏幽y恻恻说着,如花笑靥终于完全褪尽,换上一副叫人胆战心惊的狰狞面孔——

“本来,我还想留他一命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放心吧,我会在他临死之前,叮嘱他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你——可恶!”

凌珑气得一个枕头砸过去,慕狄霏幽飘身避开,连衣角也没碰到边。

凌珑气急败坏地叫道:“夜孤飞对魔教忠心耿耿,即使他这次任务失败也罪不至死,你要杀就杀我好了,反正我落在你手里也没打算能活着出去!”

“你真的不怕死吗?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慕狄霏幽勃然大怒,玉手一伸,紧紧掐住凌珑咽喉!

凌珑立即透不过气来,俏脸酱紫,浑身发软;心下陡凉,只道此番小命休已,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真是越想越窝囊……

就在凌珑意识逐渐飘远之际,慕狄霏幽突然松开手,将凌珑整个人推回床榻上,森冷道:“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得想个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珑捡回一条命,捂着脖子死劲干咳,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冲着慕狄霏幽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疯婆子!恶事作绝,一定会遭天谴的!我等看你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

慕狄霏幽挑眉冷笑,眼眸里闪着寒冽人的光芒。

凌珑怒向胆边生,索性将平生所有学到的恶毒骂人话都倾巢而出,慕狄霏幽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良久,等凌珑骂累了自行闭口,才幽幽道:“我知道你恨我,也跟江湖上的人一样,认为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唉——罢了,反正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

叹息万分寂寞地散在风中,一抹凄楚的笑意接着在绝美无双的薄唇边化开,迷蒙如雾的眸光中,似隐着一个无尽哀伤的梦——

凌珑的心竟莫名其妙地抽痛了起来,像是一直堵在胸口的闷窒,终于要破堤而出!

“喂——你要走了么?”

白衣鹤发在尘寰中飞旋,犹如月下独舞的仙子,终于要乘风归去,凌珑不知怎地,竟有一丝不舍,彷佛有什么缥缈未明的东西,也要跟着她的背影一起走远,消失了……

“怎么?你还没骂够吗?”

慕狄霏幽顿住脚步,回身远远地望着凌珑,幽深如魅的紫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凌珑抬头望进她的眼,一股悲怜的情绪汹涌而上,再也无法掩饰心底真实的想法——

“我……我并不恨你,相反的,还有点喜欢你!因为我知道,其实你的本质并不坏,所以不管你是选择做好人还是当恶魔,我都没有办法讨厌你!如果……如果你愿意与我化敌为友,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为好姊妹……”

“姊妹?好姊妹?哈哈哈……”

慕狄霏幽彷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倏然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你毋庸费尽心机跟我套近乎了!姊妹?哼——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姊妹,你别做梦了!”

慕狄霏幽狂肆说完,大笑着推门而去。

凌珑没想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彻底,只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发黑,自知身体虚弱禁不起情绪波动,奈何心潮激荡久久无法平伏。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柔和的箫声,直直钻入凌珑耳膜,助她平息肝火,清心宁神。

凌珑听着箫声,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而梦里,始终袅绕着委婉绵长的箫声,陪伴至天明……

“喂——快起来了!都日上三杆了还睡?猪猡!”

第二日,凌珑睡得正香,却被一把钹锣嗓子毫不客气地吵醒。

凌珑伸着懒腰爬起,看清来人不由愣住。

“啊——怎么是你?魑翼呢?”

“哼——你害她还不够?找她做什么?”

魍焰没好气地放下托盘,凌珑见她走路一拐一拐的,不由内疚道:“真对不起,害你们受苦了!”

魍焰闻言微愕,没料到凌珑竟会向她们这些低贱的奴婢道歉,本来还想讽刺几句,也不由得住了口。

凌珑就着她端来的清水洗了把脸,自行拆开抱扎纱布的手腕看了看,赞道:“你们魔教的金创药还真灵验,敷了一晚,烧伤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了。”

魍焰鼻哼出声道:“我们教主的医术高明而已,你这点小伤算什么?也值得大惊小怪?”

凌珑懒得跟她计较,指着托盘问道:“那是什么?”

魍焰撇了撇嘴巴道:“教主吩咐了,你想快点病好就喝了它!”

凌珑小心接过药碗闻了闻,嘀咕道:“真是倒霉,怎么去到哪里都要喝药?其实我的高烧已经退了……”

魍焰毫无同情之心,板着脸孔道:“教主亲自煎的药你敢嫌弃?哼,其他人还没这福气呢!”

凌珑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呛到还有些红肿的喉咙,想起昨晚差点被慕狄霏幽掐死,今天却又送来救命汤药,当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魍焰冷眼看着凌珑狂咳,也不过来替她拍背顺气。

凌珑苦着脸道:“喂,你怎么不带糖果甜点来?魑翼就比你细心多了!”

魍焰轻蔑道:“我不是魑翼,别拿我跟那个笨丫头比。”

凌珑想起魑翼的种种好处,忍不住牵挂道:“魑翼她……还好吧?教主没有为难她吧?”

魍焰冷冷道:“她还死不了,总之只要离你远一点,便什么都好!”

凌珑苦笑着点点头,连累魑翼受罚,她深感歉疚,魍焰与魑翼姊妹情深,心中有恨也是情理之中。

魍焰收拾了药碗,转身便要离去,凌珑急忙叫住她,红着脸道:“我昨夜出了一身汗,臭死了,你能不能弄点热水给我洗个澡?”

“洗……洗澡?”魍焰半响才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怎那么麻烦?”

凌珑无奈道:“我也不想麻烦你,可是魑翼不在,我只能找你了!我住在水榭时,魑翼每天都会用竹排运一桶热水给我沐浴净身的。”

魍焰愕然瞪大眼,结巴着舌头道:“魑……魑翼她……都不避嫌的么?”

凌珑奇怪道:“避什么嫌啊?服侍主子沐浴净身,不是奴婢应该做的么?”

“我的天啊——”

魍焰一个p股坐下去,脸上血色全无。

“喂我骗你的啦,其实魑翼每次都躲到门外去,待我清洗干净了才敢进来的。”

凌珑没想到魍焰的反应这么大,只得老老实实说出真话,感觉魔教的女人个个都神经兮兮的,从慕狄霏幽开始算起,没一个正常!

魍焰狠狠瞪了凌珑一眼,站起来看看天色,犹豫道:“摘星阁距离厨房太远,热水还没运到这里便要凉了,姑娘如果真想沐浴,只能去温泉了。”

“温泉?摘星阁有温泉?”

凌珑大感意外,魍焰点头道:“温泉本是禁地,平日只有教主才能享用,不过教主曾下令要满足姑娘所有要求,应该可以破例让你去一次。”

“呵——原来你们教主每天都泡温泉么?怪不得皮肤那么好了!”

凌珑想到自己长年累月在沙场上征战,每天弄得土头灰脸的,慕狄霏幽却天天享受着温泉浴,简直叫她羡慕式的妒忌!

魍焰冷冷道:“还有三个时辰便到教主每天沐浴的时间了,你手脚最好快一点,否则遇上教主,算你自己倒霉!”

哈——三个时辰已经足够了,真是天助我也!

凌珑心中另有小算盘,按耐狂喜,不动声色地跟着魍焰走。

温泉原来藏在后院的桂花林中,借几块巨石围砌成四五米宽的天然浴池,热腾腾的温泉从池底不断涌出,白茫茫的一片。

魍焰放下凌珑换洗的衣物,叮嘱道:“我在院门口等着,你可别忘了时间出来。”

凌珑看看四周并无其他守卫,故意拍脑袋大叫道:“哎呀——我忘记把放在枕边的香油带来了,姐姐能不能替我回去取啊?”

魍焰一张脸顿成猪肝色,气结道:“你方才怎么不早说啊,这里回去好远的路呢。”

“劳烦姐姐辛苦一趟啦?拜托拜托……那是你们教主特意送给我的桂花香油,泡温泉不用太可惜了!”

因为慕狄霏幽有令,魍焰对凌珑的要求不敢不从,只得骂骂咧咧地离去。

凌珑待她走远,立即展开轻功往林外掠,前方忽然传来慕狄霏幽的声音。

凌珑吓了一跳,急忙收住脚,只听慕狄霏幽命令属下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咦——她怎么也来了?不是还有三个时辰么?难道她知道我在这里洗澡,算准了我会趁机开溜?

凌珑不由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