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清流与浊流(5)(1/1)

在淮安,路振飞有一位肝胆相照,志同道合的战友,就是巡按御史王燮(xie)。

王燮,字雷臣,湖广黄陂(今武汉市黄陂区)人,崇祯十年进士。他熟读《春秋》,有经纬大才,初任河南祥符县令,曾三守危城。崇祯十七年三月,调任淮扬巡按,与淮扬巡抚路振飞相处非常融洽。两人约定:由路振飞坚守淮安城,王燮自告奋勇负责黄河防务。

三月底,北京陷落的消息传到淮安。占领北京的李自成派遣制将军董学礼带兵进攻江北,并任命明朝降官吕弼周担任大顺朝的淮扬节度使(即明朝的巡抚),前来替代路振飞,任命明朝进士武愫为防御使(即明朝的兵备道),招抚徐州,沛县一带。

吕弼周是王燮的座师,因有这层关系,吕弼周满望招降王燮后,黄淮流域将唾手可得。他大摇大摆,派头十足地前来淮安赴任,路上真的遇到了王燮手下大将骆举前来迎接,不料见面没说两句话,骆举就吩咐随从人员将吕弼周捆绑起来,送往巡按衙门。

吕弼周老头子别提多气恨了,哼!等见到我学生王燮再说。可一进王燮的巡按衙门,气氛却比寒冬还要冷峻,王燮同学竟叱令吕弼周下跪。大顺朝节度使吕弼周翻翻眼皮,肺都气炸了,不由破口大骂:“畜生,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巡按大人王燮也厉声回骂道:“乱臣贼子,我认得谁!”下令属下用尖刀截掉吕弼周的半只耳朵,严刑审问他投降闯贼的经过和先帝崇祯,东宫太子在哪儿,吕弼周双目紧闭,脸色铁青,一语不发。不耐烦的王燮带人把他押解进淮安城。

巡抚路振飞一见喜出望外,亲自举杯酬劳王燮,骆举,为他俩披红戴花,并让人在辕门外将吕弼周**裸地吊在高杆上,命令军营里善于射箭的士兵五人一组,都站立在二十步以外,每人射一箭,射不中的退后,射中的上前领赏。

路巡抚恨极了这种屈膝投降的无耻之徒,吕弼周被当靶子足足射了两个时辰(四个钟头),最后才放下来又千刀万剐,也真是够残忍的了!

刚处理完节度使吕弼周,义勇军战士又将大顺朝防御使武愫抓获,路振飞因为与武愫过去熟识,不忍心立即诛杀,将他鞭打八十,并拉到闹市上示众,然后装入木笼囚车,押往南京,交朝廷处理。

随后,路振飞调兵遣将,在宿迁(今江苏省宿迁市)一举击溃大顺军制将军董学礼的部队,俘虏了大顺朝三员将官。

路振飞下令将这三员武将沉入河底,并在淮安府学院大摆筵宴,庆祝胜利,给立功的文官武将八十多人记功授奖,路振飞,王燮二人亲自把盏敬酒,周围观看的群众都感到欢欣鼓舞,扬眉吐气。

驻军扬州的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督师史可法听到这一消息,心情振奋,高兴地亲自给他们上书请功:

“闯贼自从攻破潼关以来,声势逼人,派出的伪官一到,各地都争先恐后迎接,有的总督,巡抚手握兵权,却不能打碎一块伪牌,斩杀一名贼将。人心之坏,至此极矣!

“唯有淮安军民同仇敌忾,固守城池,贼寇令牌一到即击碎,贼寇使者一来就斩杀,贼寇的骑兵逼近黄河岸边,就一鼓作气将其击溃,贼兵心存恐惧,再不敢前进半步。

“路振飞,王燮聚集起民间义兵一二十万,声势之壮,犹如钢铁长城,东南半壁江山安然无恙,都依赖二人之功。请皇上给予他们最高规格的褒奖,从而让忠义之士感动振奋,让偷生苟活之辈懂得愧疚和羞耻。”

路振飞就是这样一位忠于职守的忠臣和能臣。

其实,在拥立朱由崧称帝问题上,路振飞从来不是力挺潞王的“立贤派”,他同马士英一样,铁杆支持福王朱由崧。区别只在于马士英擅长搞投机,而路振飞是真正的深明大义,坚持国本。

按说这样一个人,原不该成为马士英的眼中钉,可马士英偏偏就容不下路振飞,一定要让自己的亲信田仰顶替他,这其中的深意何在呢?

原来,大将高杰向南败逃的时候,时任凤阳总督的马士英想拉拢这股势力为己所用,就派遣属下前去迎接。可淮扬巡抚路振飞愣是阻止高杰不让他通行淮安,并义正词严的指出:大敌当前,武将应该出现在战争最前线,而不应躲进安全的大后方。高杰只得绕开淮安,取道徐州前往扬州。

对这件事情,高杰很气愤,马士英也不高兴。

五月十二日,马士英为争夺内阁之权,不待皇上同意就擅自率船队经淮河前往南京。为了避免素无军纪的凤阳兵骚扰百姓,路振飞和王燮戎服按剑,下令淮安义勇两岸排列,不许一舟停泊,不许一人上岸,又强留下船上的火器用来御敌。马士英更加恼怒。

南京有一位勋臣名叫朱国弼,是明英宗时封赐的功臣抚宁侯朱谦的七世孙,因属军功世家,崇祯帝命令他协助淮扬巡抚路振飞护卫漕运。但朱国弼见李自成的大顺军气势盛大,难以抵挡,从淮安府仓库里偷偷取出十多万两白银,就要撤离。

这可都是福建解往北京的饷银哪,因漕运阻断,暂时寄存在这里。路振飞据理力争,不让他带走,抚宁侯朱国弼气哼哼地置之不理。

回到南京,抚宁侯朱国弼就加入了拥戴朱由崧称帝的大合唱,竟因此晋爵为保国公,成了朱由崧身边的红人,他与马士英更是结成铁哥们,每天形影不离。

两人看到路振飞频频奏捷,威名日盛,心中嫉恨,于是决定共同排挤路振飞。他们给路振飞捏造的罪名叫做“糜饷”(浪费粮饷),强力推荐贵州人田仰来接替路振飞。

此议一出,淮人愤愤不平,纷纷为路巡抚鸣冤屈讨公道,群情激昂,詈骂权奸,几乎酿成一场激变。

而此时的路振飞也不想在淮安呆了,因为他的老母亲因病去世了,悲痛欲绝的路巡抚需要回家奔丧。六月十四日,路振飞与田仰草草交接,即日遂行,淮安的军民挽舟相送,哭声震天。

按照规定,路振飞应该回原籍为母亲守制三年,但家乡曲周(今河北省曲周县)已相继沦陷于大顺军和清军之手,路振飞无家可归,无奈只好“流寓苏州”。

不久,淮扬巡按王燮也被人推荐,挂都察院右签都御使衔,巡抚山东,淮安军民更加灰心丧气。

而这时的山东大部分州县都已归附满清,成为敌占区,山东巡抚王燮根本无法前往,只能空怀一腔报国热忱,在黄河岸边徘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