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6)-暖(1/1)

同行的话,佘令禹应该算是不错的伴。林耕未话少,佘令禹也会自己找话题,聊起支持的球队,两人刚好是同一队的球迷,他还提说改天可以一起去看球赛。

林耕未不是会花很多时间跟朋友相处的人,虽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也不是特别在意对方说真说假。两人从vr馆出来转战游乐区,见到了投球机就有点走不了,五战三胜,输的请客。

「当然不是今天,今天有人买单了。」

佘令禹笑着摇了摇手环,林耕未也笑,有些跃跃欲试:「好啊,那就看下次买单的是谁了。」

两个人玩得不分上下,进球数又多。比数二对二之后已经吸引了一些围观群眾,人一多,林耕未有些失准,不幸在最后一局分数被拉开了。

投完最后一颗,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隔壁悬殊的分数:「输了。」

「哎呀,不失望嘛,再找个比,这次输了我请。」

佘令禹一边说还一边撸他的头发,林耕未第一时间没躲开他的手,叫出了声:「喂,你手超脏的!」

对方却得寸进尺,头皮被搓了好几下,他哇哇大叫,他还大笑:「哎呀,黑色看不出来啦。」

「混蛋!」

一时断了神经拉他的脸颊,笑瞇了的眼睛让他愣了一下,忽然对方身上的味道以及自己与他接触的皮肤触感都如此明晰了起来,断掉的神经好像忽然接上了似的,下一个瞬间便是一个尷尬的放手,拉开了距离:「抱、抱歉。」

佘令禹的笑容却没有消失,站直了身体,摸了自己的脸:「我现在脸大概也很脏了吧?」

一身的尷尬似乎被这句话给缓解了:「——还好。」

「走了,去洗手。」

下意识拨了拨头发,跟上了同伴的脚步。对方说话还是一如开始的自然,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不自在更是回缓了一些……他果然,还是被六起影响了对同性的感觉。

这并不令他愉悦,相反的,这件事令原本还算愉快游乐园体验又有点不快了起来。

彷彿是个徵兆一般,原以为今天不会再见到卢仲萓,却在星空展的时候认出徐溪的声音,还恰巧在他们前头。两人交换个眼神,佘令禹在他耳边低语:「好像没看到我们,要不就先这样?」

展场灯光暗,因此他微微頷首,拉了对方的手臂,放慢脚步,拉开了距离。

然而在下一个转角一道很像齐沛梦的声音截去了他的注意力:「看长相的话,佘是还不错,可惜连云霄飞车都坐到吐,有点废吧?」

「唔,也是啦,其实林看起来也是。」宋瑜回应了一句。

「说谁啊?」卢仲萓的声音坐实了猜测。

「在说你同事啊,不知道他朋友现在怎样了?」

「谁知道,搞不好两个溜了。」

「小萓不高兴啊?」

「我觉得有些人就是表面好像不错,可私下感觉很糟,你看他这样早上迟到,还放我们鸽子,说甚么去医护室,都是藉口吧,我看他朋友也是假装的。」

「也是啦,不然哪有那么弱?」

「不过他竟然连票证都没用过,也挺少见的喔。」

「他朋友还不错,递了个台阶你有听到吗?」

「有啊,可惜人跑了。不然还能一起玩呢。」

「不然小萓再打电话看看。」

「不要,烦死了,还要我去拜託他吗?」

「唉?我看是小徐今天让他幻想破灭了,所以才不给你面子吧?」

「我?还怪我嘍,拜託,也不看看自己甚么条件,我甚么条件。」

徐溪的话插进来时林耕未已经有些不想再听了,他默默往回走,鑽着人的空隙,越走越快。

黑压压的空间,既有3d投射的光影,也有逆光的肢体阴影。他直视着入口的微光,彷彿被追逐的迈着大步。直到手腕一暖,手心的热流裹着他的手腕,将踏出的下一步驀然驻足,绚烂的蓝绿光线打在不甚熟悉的同伴身上、在脸上,交织出诡譎却意外的暖意,不似作假的关心眼神与微喘的呼吸让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收了收自己的手:「我没事。」

然而肩上却落下了重量,不轻不重的拍动:「对不起啦,要不是我提议继续走,也不会让你听见那些。而且他们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啦。」

也许是因为音量控制得太好,也许是因为周围正好没甚么人,似乎刚好让他的语言像是珍珠一般具有重量的落进心中,不是甚么煽情的话,却似他的手暖和。

「好。」

佘令禹愣了愣:「甚么?」

他牵了牵唇角,扰人的情绪轻易被轻松感取代,点着头:「我说好,不生气,谢谢你。」

青年垂眼露出了一个笑,不是傲然或嘲讽,而是温良释然,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显得亮眼,令佘令禹不自觉设想的各种激动手段都不适用,啊,就算是这样,还是很想抱抱他啊。

被心中的渴望叫嚣清了清喉咙,放开了手,「那,我们出去吧?」

「嗯。」

两人逆着人潮往外走,外头的阳光依旧热烈,林耕未主动说起:「要不你会想睡吗?我们也可以去找个地方补眠?」

……要是进了饭店我想做的就不是补眠了。

佘令禹默默划掉脑中的各种想像,诚恳的说:「眼睛是有点涩,可也不是不能继续玩。」

「好啊,那我想去这里。」

园区地图被点出来的时候佘令禹傻眼:「天体导览?」

「嗯。」

他们刚才有经过,是个莫约1小时的静态影音展,佘令禹觉得自己会坐到睡着:「我真的会睡着喔。」他苦着一张脸的说。

林耕未露出了浅笑:「没事,我会喊你起来的。」

昏暗的空间,舒适的座椅,轻缓的配乐及温柔的女声导览下,那些在头顶上变幻的星空逐渐的模糊了起来,睡着的时候佘令禹默默地想,果然是刻意让他补眠的。

啊啊,太暖了,要是还能靠肩膀睡觉就更好了。

佘令禹睡着了。

肩膀一重的时候,林耕未下意识歪头过去,对方歪着脖子,垂靠在他肩上,抱着手臂看上去睡得很彆扭,呼吸却很安稳。

往后靠了靠,对方的脑袋也顺着移动,然后下一刻歪向另一个方向,自己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睡得更熟了。

真是个好人啊。

用『好人』来形容似乎并不精准,彷彿是可交往对象似的。然而对方的各种作为都让他联想到这个名词。

也许是他与人的交流总是片面而浅薄,也许,也是性格不讨喜,他很少深入地去了解一个朋友或者长期的维持友情,总像阶段性任务一样,毕业了、离职了就鸟兽散。

可今天佘令禹却让他升起了一种想要跟他维持友情的想法。

不只是他帮了他甚么忙,或者他是甚么社经地位,就是——是个不错的人,想认识他,不排斥跟他相处,这样的感觉而已。

可是这样一想,林耕未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不纯粹。

果然还是有点像「可交往对象」。

一抹尷尬又浮上心头。果然是六起的关係,让他都开始对同性的界线不纯粹了起来。林耕未揉了揉太阳穴,默默把联想像是这旋转的天体一样,拋进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