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1/1)

晚八点。

魏驭城姗姗来迟,一屋子熟人,见着他直起哄。唐耀手指点着牌桌,“怎么回事,今儿你的主场,跟做客似的,一点都不上心。”

另一发小:“魏生心思哪能在这。”

这帮人跟他关系紧密,瞒不住,也没想瞒,都知道魏驭城有了个放不下的心头爱。唐耀揶揄:“可别往寿星心尖捅刀了。”

“生日都不来,魏生可见没戏。”

一唱一和,把魏驭城的戏都唱尽了。

魏驭城冷呵,“我信了你们的邪,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牌桌上有人让座,他手压了压对方肩膀,示意不用。魏驭城走去沙发,像一滩没骨头的泥坐没坐相。他头枕着沙发扶手,换了个边,正对着投屏。点了歌都没人唱,原音穿透耳膜,魏驭城躺着抽烟,一根接一根。

这帮没良心的又开始有话要说,“别人借酒消愁,魏魏不走寻常路。”

“抽烟什么意思知道么?”

“祈福姻缘吧。”

魏驭城自己都听笑了。

又能有什么办法,抓着了把柄,总是矮一截儿的。

唐耀问了句:“小衍呢?”

“来的时候还见着他了啊。”

话落音,包间门应声推开——

“帅哥警告啊,对寿星放尊重点。”钟衍虎虎生威,特别护短:“真当没人给我舅撑腰呢?”

门没全开,他把门缝堵得严严实实。又逆着光,所以看不真切。

“小衍来晚了啊,干嘛去了?”

“还能干吗?”钟衍笑眯眯地把门全推开,身后的人露出隐隐轮廓。

撑腰的人来了呗。

林疏月拎着一只精致小巧的礼盒,踏进来后,大大方方地将它递给魏驭城,轻声说:“来晚了,生日快乐。”

安静两秒,个个起哄。

钟衍第一个不乐意,往林疏月面前一挡,“去去去,这我林老师。”

起哄声更没边了,“是是是,你林老师。”

然后一声连一声的,“林老师好,林老师坐。”

林疏月的手忽被牵住。

魏驭城掌心炽热,如藏着一团火焰。他站在她身边,语气平静, “小衍不懂事,你们多大的人,也跟着不懂事。”

魏驭城说:“叫嫂子。”

第57章 鸳鸯(一更)

魏驭城这称呼一丢, 什么都明朗了。

他们这个圈子,逢场作戏的有,红颜知己有,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可以宠着,哄着, 但绝不会给名分。

一声“嫂子”,魏驭城把自己的身份摆得方方正正。

唐耀了解个中原委, 于是善意调侃:“魏生最狡猾, 都不问林老师同不同意。”

魏驭城一记眼神压过去,确实心里没底。

林疏月却松开了手, 笑盈盈地拿起桌上一杯酒,坦荡从容地说:“第一次见面,敬各位。”——仰头, 一喝而尽。

不知谁带头喊了声:“爽快!”

直来直去不扭捏, 林疏月用一杯鸡尾酒,轻轻松松赢得了他这一圈里人的好感。魏驭城给的什么态度,他们自有对应的位置。心里头都有了数,魏董交心了。

多难得的机会,谁肯放过。借着生日, 也敢在太岁头上松松土。里头最小的周儿, 与林疏月年龄相仿, 说嫂子好酒量,怎么着都要跟她喝一杯。

魏驭城原本是在和唐耀说话,也不知怎的就空出眼睛和耳朵, 手一伸, 直接盖住了杯口, “我喝。”

“喝了他的,哥们儿都排队呢,魏魏可不许偏心。”另一人马上接话。

啧,串通一气,都等着。

魏驭城难得顺从,说什么,便做什么。他今儿心情好,36岁又怎样,身边有人了。

发小几个闹归闹,都有分寸,不至于失态。

估摸他们也差不多了,魏驭城这才放下酒杯,勾了勾林疏月的手,“来。”

他先出去,过了会,林疏月跟随。

明珠会所是这些纸醉金迷场地的标杆,开了十几年,地位屹立不倒。魏驭城在这有专属包间,他常来,所以轻车熟路。

领着人去到外头的小花园,这里文艺安静,亭阁假山,引一渠活水做池塘,荷叶散落如镜池面,红锦鲤摇曳晃尾,点破夏夜的燥热,自得其乐。

魏驭城没忘把她送的礼物也拎出来,轻轻晃了晃,“是什么?”

林疏月说:“你回去再拆吧。”

魏驭城便听了话。

两人静默站了会,魏驭城指了指她的手,“我看看。”

两周前撕扯荒唐,现在还留着明显的紫印。他的视线低垂,眼角眉梢透着无尽懊悔,指腹在上面摩挲,低声说:“下手重了。”

林疏月低头看了眼他手心,一个个被碎片扎的小伤口,跟筛子似的。她嗯了声,“半斤八两吧。”

四目相对,情绪千帆过,只留淡淡共鸣。

下一秒,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魏驭城领着她坐亭凳上,从兜里摸出一盒绿色的药膏,“这个早该给你的,你别动,我上药。”

青草绿的膏体沾在指尖,一点点地沿着她手腕划圈,魏驭城说:“我瞒着你,替你做决定,是我不对。后边不理智,急疯了怕你又一声不吭地消失,所以对你做了那些混账事。”

林疏月问:“后悔吗?”

魏驭城说:“不悔。因为当时你是真的想走,我怎么样都要留住你。”

林疏月故意肃着语气,“那现在又是做什么?”

“认错。”魏驭城亦干脆坦诚。

认错,却不后悔。

落子无悔,这才是魏驭城。

她挑眉,“错在哪?”

“没压住脾气,忘了月月是水做的。”魏驭城的手劲更轻,“忘当一个人了。”

林疏月暂且无言,任由他轻抚上药,半晌,才轻声:“已经不疼了。”

“身上或许不疼,但我知道,你心里还疼。我那日说的话太重,伤了感情,伤了心。”魏驭城平静道:“其实从知道你的事起,我一直托人在找申远峰。后来王启朝在一个黑砖厂找到了人,他问我怎么处理。我替你做了决定,这是我不对。但月月,我没想息事宁人,也从不怕惹麻烦。他精神不正常,就算问出了什么,也无法作为证据,反倒平白惹你难过。”

林疏月咽了咽喉咙,“嗯。”

“我反思了很久,我不该以我的冷静,来要求你,这本身也是一种苛刻。我想给你一个好结果,却忽略了,或许你从不畏惧艰难过程。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脆弱,相反,你自省,自强,自立。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其实你没有我的时候,一样过得好。”

指腹上的药已经抹匀,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很淡的药油光,魏驭城的手没离开,依然搭在她手腕内侧,“但我想,你可以过得更好。”

林疏月低头笑,笑得眼睛有些发酸,“夸我呢,我都快飘了。”

“飘得再远,线也得在我手上。”魏驭城摩挲着她手臂,一字一字似有定海之力,“不管你看没看出来,我都要让你知道,我就是这么个人,是我的,里子面子,好的坏的,过去现在,通通是我的。我喜欢的,就一定要全心全意护着,谁伤害都不行。这一次,是我方式不对,但碰上下一次,我还是这态度。”

顿了下,魏驭城说:“但我一定注意方法。”

他太坦诚了。

不忌惮自己的阴暗面让喜欢的女人知晓,认错认得干脆,态度也撂得明白。话掰碎了说,说得彼此没有半点回旋的疑虑。

抹药的动作用不上了,他索性握住林疏月的手。

掌心贴掌心,细致之下,甚至能感觉到他伤口的异样触感。林疏月下意识地不想碰,怕他疼。但魏驭城一把将手按住,越发用力,握得紧紧的。

他说:“还有叶可佳。”

乍一听这名字,林疏月的肩膀僵了僵,熔浆似是又开始滚滚沸腾。交心时刻,什么面具与伪装都是多余。林疏月不再伪善,诚实诉说:“我不喜欢她,真的真的很不喜欢。”

魏驭城笑,“你从未这么清晰地表达情绪。”

林疏月嗯了声,“要面子。”

静默两秒,魏驭城再开口,“义诊那一次,我对你一见钟情。想着法子想找到你,我问过章教授,他说是叶可佳。我约她吃了一顿饭,明白找错了人。但她装不知情,不肯告诉那日是你。”

林疏月语气酸涩,“魏董太有魅力了。”

“后来,她做了点出格的事儿。”魏驭城微微叹气,语气无奈。

叶可佳求爱不成,起了歪心思。打听到魏驭城的行踪,跟去酒店。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躲进了魏驭城的房间。那天他有应酬,酒喝得多了些,一身疲惫。进房后发现叶可佳,一看她穿的短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脸一冷,叶可佳就慌。

慌了,更害怕失去。火急火燎地主动献身,缠起人来力气是真的大。魏驭城推开她就出了房间,哪知叶可佳也跟上来。

她豁出去了,魏驭城有顾虑。

就这么个画面,谁看了都误会。于是让她进电梯,淡声说:“你给我站好,我和你好好谈一次。”

叶可佳当真是被爱封魔了心智,到酒店外,马路边,魏驭城怎么说,她都置若罔闻。魏驭城耐心告罄,刚转身要走,叶可佳就从后面抱了过来。

那一刻的本能,魏驭城猛地将她往外推——

叶可佳遭不住这力气,惯性力踉跄到马路上,一辆并道超车的出租快速驶过,当即把叶可佳撞出三五米远。

人是没生命危险,但身体多处骨折,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那时候的叶可佳准备考研,就这么错过了机会。魏驭城给予了她最大程度上的援助,一方面合情合理,一方面也是稍有愧疚。

“人是我推出去的,我不推这一把,她不会被车撞。”魏驭城说:“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算信守承诺。至于后来,她进汇中集团,我确实不知情。职能权利在部长手里,不管哪个中层,我都不过问。月月,这一点,我从未骗过你。”

林疏月默了默。

稍分辨,就知道他所说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