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1/1)

花焰道:“考虑一下,真的不跟我私奔吗?”

陆承杀脸上闪过挣扎之色,似乎很是犹豫,但片刻后他再度平静下来,动了动唇道:“……抱歉。”

花焰气坏了,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不动心!

她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收了起来,没忍心,又给他留了两瓶,气呼呼道:“治内伤内服的,每天一粒,你记得吃!我走了!”说着,就朝外走去。

然而走出去几步,花焰脚步一顿,忍不住又回头看看。

发现陆承杀正望着药瓶发呆,藏蓝发带松散坠下,刚被她裹好的黑衣上还有深深浅浅的斑斑血点,一双黑眸有些暗淡地垂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花焰又折了回去,小心地拽住他的衣襟,更加气呼呼道:“下一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不想再亲亲我吗?”

陆承杀回答的很快:“想。”

于是,亲了。

怕崩裂他伤处,花焰也不敢碰他,陆承杀反倒不太在意的样子,长臂按着她,亲得肆意又缠绵。

地牢四周幽静诡异,只能听见暧昧的水声不断响起,伴随着女子时不时溢出的一两声低吟,令人面红耳赤又浮想联翩。

这实在不是个适合亲吻的地方。

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怕有其他人进来,不得不分神留意,可又片刻都舍不得分开,唇齿之间尽是酥麻入骨的滋味,因为担心反倒更觉得紧张刺激,鼻息都凌乱极了。

花焰神智昏聩,发现陆承杀也没好到哪里去。

意乱情迷间,他的手甚至沿着她的腰肢来回摩挲,让花焰不觉绷紧身体,想起了一些不太适合的画面,最后等亲完,她走出地牢里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软,花焰捂着脸,差点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陆竹生已等了她许久,帮她引开守卫,见她出来时,涨红着脸,衣衫微微凌乱,不由震了震,道:“你们……”

花焰连忙摇头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去看看他……”

陆竹生露出一脸促狭的笑容道:“见过了,如何?”

花焰用手背给脸颊降温,冷风拂面,她很快就清醒下来,道:“他会怎么样?他外公还会再罚他吗?他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陆竹生也敛了几分笑意,道:“不知道,我爹也受了伤在静养。”

花焰“啊”了一声。

陆竹生笑道:“你以为他们俩打只有那臭小子一个人受伤吗?不过我爹爱面子,受伤也会硬撑,不是亲近之人,看不出来,再加上他这次被小杀气得够呛,估计得多将养一阵子。人上了年纪啊,还是得服老。”

花焰有些恍惚,总觉得某个人好像也是这样。

陆竹生指着远处,道:“看到了吗?”

花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才发现停剑山庄里张灯结彩,一副要过节的样子,夜里看去甚是明亮绚烂,甚至还能看见不远处东风不夜楼那七层同样挂着红灯笼的仙绛多宝塔,交相呼应着,更有节日氛围了,但年明明已经过去了一阵子。

陆竹生道:“过些日子就是我爹的寿辰了,你应该知道他过七十了吧,本来是想操办一下,各路大侠都会过来祝寿,不过估计现在是没什么心情了。”

花焰道:“我应该觉得抱歉吗……”

陆竹生哈哈一笑道:“他是不太讨人喜欢啦,这我也知道……小杀从小在他手底下长大是挺惨的,不过你没发现他们俩还挺像的,包括我大哥,啊对,就是陆怀天,你见过吧?这就是标准的陆家人啊。长成小昭那样才是意外,我时常怀疑他是不是我大哥捡来的。”

花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小杀小时候还不是这样。”陆竹生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他大概就这么点小吧,还是个小不点,虽然剑法学得很快,但很抗拒外界,有点,怎么说,怯生生的?也不合适。后来跟着我爹练剑,性子也就越来越像他,越来越冷漠,没意思,逗都逗不笑,我本来以为他以后也会和我爹一样。”

花焰静静听着,忍不住反驳道:“他才不冷漠。”

陆竹生闻言笑道:“哈哈哈,那是对你,我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个情种,完全看不出来,他对你是不是热情如火啊?”

花焰被他的老不正经震惊了。

她当即便岔开话题道:“你说陆家人都是那样,那……他娘呢?他娘是什么样的啊?”

陆竹生静了片刻,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花焰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他娘还活着就好了,另外有点好奇……”

陆竹生道:“我也很希望她还活着,她……不像她爹也不像她娘,性子很柔,也很韧,我爹那时候最喜欢她,不管多生气多暴怒的时候,见到她总会春风化雨,舍不得怪她一句,和对我不一样,我爹对我不说重话是因为我是个外人,对她,是舍不得。”

花焰不由道:“那后来怎么会……”

陆竹生默了一会,道:“所以你也想不到从小那么温柔那么乖巧的女子,长大以后会那么叛逆,哪怕那可能是她一生仅一次的叛逆,却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

花焰却蓦地心里一紧:“所以他那么生气是因为……”

陆竹生道:“唯一的女儿和唯一的外孙都在忤逆他,他怎么可能不气。”

花焰道:“那他也不能把他罚成那样……”

陆竹生道:“我不是在给他开脱,我只是说我爹那个人就是这样,他脾性就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把原则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讨厌魔教也算在他的原则里,不会对任何人姑息,所以小杀如果一直犟下去,确实没什么好果子吃。”

花焰愣了一下,道:“那是不是还是要我死。”

“年轻人怎么老想着死不死的,都说了是跟你开玩笑的。”陆竹生摇头道,“人活着才有希望是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下面的路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走吧,反正出山庄应该没什么人盘查。以后呢,也别再来了。”

花焰顿住脚步,心口的伤处微微泛疼,道:“是不是要等你爹过世才有可能……”

陆竹生道:“心思收收,我爹可没这么好杀,而且万一小杀知道了,你们可就完了。”

花焰被他的话气得脸发红:“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问问!我还没那么坏!”

陆竹生愣了愣道:“你们魔教不都是这么操作的吗?没事,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花焰算是清楚知道何为魔教偏见了。

挥别陆竹生,她重新给自己弄好易容,整理好衣衫,一步步朝着山门外走去。

他们果然只对上来的人严格,盘查姓名长相,对下去的人只扫一眼便放了,花焰迈步下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蛰伏在山腰云雾中的停剑山庄。

整个山庄像一座巨大的黑色巨兽。

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陆承杀。

花焰依稀想起那时陆承杀被罚在冥思洞上面壁思过,两人在山庄里无忧无虑的岁月,那时她的身份还没暴露,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整日呆在一起。

怎么会这么短呢,她心口发疼地想。

花焰回去后,又将此事与和陆竹生的对话删删减减和谢应弦说了,说到最后难免郁卒。

谢应弦听完她最后的话,笑道:“这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可惜陆镇行的确不好杀,他年纪大了之后几乎不出停剑山庄,上次跑出来剿杀你都算是少有了。”

花焰面无表情道:“哦……那我还真是荣幸。”

谢应弦道:“你要是真的特别想杀他,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想想办法,毕竟他上了年纪……”

花焰被他平静的话吓了一跳,道:“不了!暂时算了吧!”

她还不想和陆承杀走上绝路!

这些日子,风言风语压不下去,众人对这种男女之间的陈年秘事甚至感兴趣,尤其是那些名声越大的。

他们甚至私底下编排起了陆承杀的生父是谁,有的说是白衡珏,不过这个很快被否决掉了,还有的接连数了好些当年名震江湖的少侠的名字,其中大半死的死娶妻的娶妻,更有甚者说是陆竹生,两人虽无血缘关系,但是名义上的姐弟,所以碍于伦理无法公开,但这样陆镇行对陆竹生的态度又对不上……最夸张的,说陆承杀的生父其实是个魔教之人,不过这个被否决的更快,因为若是如此魔教早宣扬的人尽皆知了,他们可毫无廉耻可言。

花焰憋着气,最后忍不住命人悄悄散布了其他传言下去。

很快众人就知道在迷谷镇重伤的白聿江其实是被魔教妖人阴相思采补殆尽,无法继续习武,才会变得如此,传言绘声绘色,描述的十分香艳诱人,比那妖女勾引大侠的话本子还精彩,联系起当事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强烈好奇心,也引起了大片女子的抗议声——她们坚决认为这不可能,白少侠绝不会中了妖女的招!

然而花焰在背后推波助澜,她甚至花钱找了几个会写艳本的,依照此事为原型写了好几个本子,以做暗示。

白崖峰当即大怒,不止将本子全数购尽,还专门威逼利诱好些说书人不可胡言乱语,只是如此一来,传言倒是变得更广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每有人议论起阴相思来,便有人道:“万蛊门门主?和魔教什么关系?”

“就是魔教的啊,换了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区别。”

不过花焰债多不愁,确实已经习惯了。

事后,谢应弦对她道:“体会到做坏人的快乐了吗?”

花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快乐是有,但杯水车薪罢了。

“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不久后陆镇行寿辰之日,各大门派都会前去拜寿。”

花焰点点头道:“怎么了?”

谢应弦道:“众人都在,是个好机会。白崖峰气急败坏,届时可能会撕破脸,要求清理门户。羽曳怀恨在心,他又和阴相思有来往,说不定也会有动作……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85章 停剑旧事

“禀庄主, 当山有人送来消息,说那位羽……魔教叛徒说他有法子可以让杀少爷忘记那个魔教妖女,说是用什么忘……愁蛊。”传讯侍从有些战战兢兢道。

“荒唐!”陆镇行毫不犹豫便道,“我停剑山庄怎么可能用魔教的东西!凌天啸怎么还留着他!一个魔教叛徒, 更该杀了。”

传讯侍从颤颤巍巍退了下去。

“庄主息怒, 您看, 要不您先把这碗补汤给喝了。”垂立在一侧的剑侍辛墨也年愈五十,正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温声道。

“我没病, 喝什么补汤!”

陆镇行看也不看那碗汤药。

外表是看不出, 但行动明显比以往迟缓,夜间咳嗽的次数也增多,辛墨一阵苦笑,自从上次外出把遍体鳞伤的杀少爷带回来, 就再难看见自家庄主有好脸色。

“我辛苦熬的, 您多少喝两口吧。”

陆镇行最后才勉强喝了两口,然后目光定定地望向某处。

辛墨随着他的视线也望去,静心堂的正中央,不久之前黑衣青年还跪在地上接受着杖笞, 苦苦支持, 血染衣衫,仍不愿松口,固执倔强地和当年如出一辙。

二十多年前,也曾有个少女跪在此处, 紧咬着唇, 求她父亲成全。

他还记得那个从小被全山庄看着长大,钟灵毓秀、温婉可亲的少女,有着可以让极寒冰山融冬化雪的温和笑容, 明明穿着黑衣却气质纤尘不染,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容易便会被逗笑,美貌惊人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烦闷忧愁,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

那也是他们庄主一生中最平和的时候,甚少发怒,甚少罚人,因为只要她一求情,他们庄主便会心软,每年女儿的生日他更是不辞辛劳寻来奇珍异宝,只为逗她一笑。

其实就算只是同门师兄妹送她一根簪子一本书册,她也会笑得很开心。

她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母亲去得早,自幼便乖巧懂事,知道安慰父亲知道体谅兄长,就算是父亲领回来的那个与庄里格格不入的小少年她也温柔以待,每日练剑读书,偶尔侍弄花花草草,从来没向她父亲要过什么,也没发过脾气使过小性子,唯一的那一次,却与她父亲几近决裂。

想到这里,就连辛墨都感觉到心口微微发疼。

那白家少主在她十五岁时便上门提亲,只这么一个如珍如宝的女儿,那时老庄主哪里舍得,草草便将人敷衍过去,过了一两年才问她的意思,她当时微微愕然,随后便笑着说道:“父亲你决定就好。”

白衡珏当时在江湖上也算是风头正劲的少侠,又兼出身名门,外貌俊秀不凡,除了知慕少艾的早了些,也没什么大毛病,最重要的是,即便被拒绝了,他也经年如一日的献着殷勤,十分百折不挠,似乎非卿不娶,甚至将停剑山庄的事也当作是自己的事,最终打动了陆镇行。

只是没曾想,定亲后不过半年多,她便想要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