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亦喜亦忧(1/1)

“凭什么我们家的孩子就要受委屈,难不成她大于氏别人就半点违逆了她的心思,都不成了吗?便是王妃她也总得讲个道理,没得谁就是小妇养大的,天生要受她的气。”

林氏的脾气这些年虽然收敛了些,但那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在林家她也是一贯横行霸道着的长大了的,直到嫁到了武侯府里这十几年她才渐渐的为了自己的丈夫收了些往日的脾气,可是,在房里无人的时候,便是自己的丈夫,林氏也是不肯让的。

赵秉义心里知道妻子是真的受了委屈,若不然也不会撂下了那么多的客人,送菀儿回府。

“郡主如何?要不要紧?”

林氏和丈夫赵秉义此时坐坐在叠玉堂的一张大榻上,中间隔着一张红木方桌,方桌上茶香渺渺,又摆着丫头刚捧上来的葡萄。

林氏伸手摘了个葡萄,手里拿捏着摘了皮。

“你也不必嘘寒问暖的做这些客套,我们家的菀儿嫁不嫁你家,且不由你们王妃做得了主的,先不说你们家里内宅做主的是老太太,外面是侯爷,就是我哥哥的身边有多少才俊,他也不是说了一两回了,早就相中了身边的几个青年才俊,要文要武,哪个没有些本事的,到时候菀儿回了江南,自是有人疼她。”

赵秉义见发妻气得狠了,叹了口气,起身到了妻子的近前,坐定了以后,先是浅声的问了林氏一句。

“郡主若是真的嫁回了江南了,你就不想她?”

林氏没说话,拧了头,眼里微有些酸,不愿开口。

赵秉义又道。

“是我寒了你的心,到底这些年我也没有大本事,总在这四品任上,也不是个什么实差,拖累着你们母女俩跟我受苦。”

赵秉义只能如此的说,他的大哥身份太敏感了,早几年就不再踏足京中一步,三弟现在放了外任,四弟和五弟都依附着侯府过活,都不是成气候的人,一大家子人这么着的窝在侯府里,虽说原本自己家便是家大业大,可是,妻子里里外外操持了这么多年,几乎连四弟五弟家孩子的学问的事情都要操心,赵秉义哪里能不知道妻跟着他受苦,今天他见林氏气得狠了,并不像平日说一两句就撂开了,竟隐约间是真的伤了心了。

“你别这么说,我可受不起。”

冷哼了一声,林氏再次扭了头,咬着唇的不看丈夫脸上的真切神色。

“刚刚是我错了,我见着寒衣才回来,你这样落了他的面子,到底是为他而来的客人,若是外人看起来,只当咱们二房与大哥有了什么怨气和其它的没影的首尾呢,且不说大哥待我如父,就是你嫁过来以后,我娘一直都是疼你的,大嫂在这点上也是心里明镜。”

“行了,是我错了。”

林氏继续不讲理,堵着气的干脆拿了小桌上的盛葡萄的果盘,扭了一粒葡萄。

赵秉义苦苦一笑,伸手将果盘放回了原处,自己也摘了一粒,夫妻二人此时都不说话了,赵秉义知道妻子在气头上,说什么都能让她给扭到爪哇国去,干脆就不说了。

林氏也不想再说话了,丈夫这些年待自己如何,她是心知肚明的,知道她生不出来儿子以后,多少人给丈夫送过女人,赵秉义都没有应下,只有一个打小就跟着他的丫头是林氏自己给开了脸做了侍妾,前几年孙氏生下了赵珪以后,仗着自己生下了个儿子,狠狠的闹了几次,林氏不愿与她一般见识,还是赵秉义自己表明了态度,把孙氏送到了赵家的一个农庄子里,至于孩子也都走了明路,归在了林氏的名下。

想到前年武侯那边还在别苑里留下了一个美艳的丫头,四房和五房也都是几个小妾,只有,丈夫的身边也就只有自己陪着。

林氏不是没动过心思,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让自己难受,便把这事这么的黑白不提的拖了下来。

林氏一阵的想下来,心里更有些乱了,拿绡金的帕子抹了抹眼角,恨恨的推了挨在自己身后坐着的赵秉义一下,堵着气的道。

“行了,你出去吧,青天白日的你在房里窝着算是怎么回事。”

见妻子消了些火气,赵秉义伸手递上了自己剥得不怎么样的一粒葡萄。

“今天是休沐,你让我去哪儿里?”

“你?”

林氏嘴角微抽,看着丈夫因为给她剥葡萄弄得手上极狼狈的水渍,不知怎么又有些眼里发红,脸上也有些晕烫了似的。

稍显迟疑的接了赵秉义手里的葡萄,林氏先叫了丫环进来伺候赵秉义洗手。

赵秉义下了榻,手才粘了水,就听到自己身后几声细碎的咳声。

“水。”

林氏嘴里犯着恶心,伸了手接了丫头匆匆递到了她手边的茶水,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这才算是压住了难受。

赵秉义见林氏脸上难受,忙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受了风了?”

“没事,只是刚才觉得胸口有些堵,喝口茶就没事了,你自己去忙吧。不是说今天晚上翰林那边请吃酒吗?我让丫头婆子都准备了,你收拾一下去和他们说话吧。”

赵秉义见林氏被丫头扶着倒在了榻上,面上还是有些犯了乏了似的模样。

“嗯,那有事叫府里的小厮去找我。”

“行了,府里能有什么事,这几日都是一些考了举的官员忙着给自家孩子找门路呢,你若是不在府里,我还能清净些。”

林氏有些不耐的,招手叫了外面的婆子,到左耳房里去伺候赵秉义换衣服。

赵秉义这边换下了家里常穿的便衣,换了一身褚石灰的袍子,前脚出了后院,又觉得有些不妥当,索性叫了身边的小厮回了外面,就说自己身子乏了今天不过去应酬了,改日再说。

回了身以后,赵秉义去了慈寿堂。

宁氏午睡才起,见他过来了,起了身后叫丫头上茶。

“娘,昨天的事你莫要放心上,她也是这几天不舒服,娘看在往日的份上,别往心里去。”

左右也说不出来什么,赵秉义面色便有些无奈。

“行了,她也不容易,我知道的。”

宁氏撂了手里的茶盏,看着一直为这个家里里外外奔走的二儿子,哪还有什么气可生,微微的叹了一声,见儿子面色有难,便道。

“林氏她是个识大体的,你也别说她了。”

“是。”

赵秉义应了以后,又和宁氏说了这几天朝上的几件事情,待到他临起身的时候,又对宁氏说道。

“母亲,刚才我过来之前,林氏确有些难受,我想把您院子里的老太医请过去,给她看看脉,这些日子她为了郡主的事情一直心里放心不下,恐是有些火气。”

宁氏点头。

等到儿子走了以后,宁氏叫了心腹婆子过来。

“看许大夫回来了以后,问问要不要紧,再拿脉案过来我瞧瞧。 ”

婆子先应了一句,然后小声的说了句。

“要是能请了喜脉出来就好了,二爷那边膝下毕竟清冷了些。”

“这些年就南边往她那里明里暗里送了多少稀奇药材,都不见什么动静,这几年才算是落了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能切出来喜脉来,那就是皇天菩萨保佑了,让秉义他们两口子往后的日子也能好些。”

闲闲的说了两句,宁氏也没把话当真,因为才睡醒了,还有些犯乏,便叫了婆子扶着自己出去在院子里晃晃,看花观鸟,也算是走动走动。

林氏那边才阖了眼,想要趁着下午回事的婆子没会昨天的账面的时候,歇一歇。

“夫人,老爷把慈宁堂那边的许大夫请来了。”

“没得折腾什么。”

林氏有些不耐烦,叫了丫头换了件能见客的外衣,然后出了卧室,到了堂上。

待到林氏才坐定了,只见丈夫已经带了满头满脑都是白头发的许大夫踏步进来了。

因为许大夫也不是外人,林氏瞪着眼的就数落了丈夫一句。

“不是去外面办事吗?怎么又回来了,凭白的折腾什么?”

赵秉义本就是个温和的性子,不比武侯杀伐决断,就是平日里虽然林氏面上让着他几分,可是,底下的人都知道这个二爷是最听林氏的话的。

所以,奴婢们也就习惯了,惯都低头垂腰的鸦雀无声的不抬头。

赵秉义没接妻子的话,和许大夫客套了一句,大夫辛苦一类的话。

许大夫上前给林氏请脉,林氏伸了手,有贴身的丫头上前罩了帕子,许大夫自己又在上面罩了张白色丝帕,这才站在地上,垂着身子的请了脉。

林氏狠狠拿眼剜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丈夫一眼,赵秉义接了妻子的厉眼,苦笑了笑,执了茶杯在手,温文儒雅的抿了一口。

许大夫自从在太医院告了老,因为和武侯多少年的生死关系,便住进了武侯府里,不过是三五日给宁氏请请平安脉罢了。

也是经过了多少风浪的人了,许大夫切了脉后心里虽是惊讶,但是却仍旧稳得住神。

待他掩了袖子以后,赵秉义亲自请许太医坐到了自己的右手边的红漆木大椅上,然后才开口问脉象的事情。

许大夫先未着急回赵秉义的话,反倒是肃色的轻声的问了林氏一句。

“夫人往日里可有感觉到自己心痛,起坐的时候,可有晕眩?”

“没有。”

林氏素来不怎么在意养生之事,小时候也是个淘气的孩子,就是大了嫁了以后,也都曾经撺掇着林菀儿爬树摸鱼。

“这?”

许大夫面色稍有迟疑,转身对旁边坐着的赵秉义说道。

“二爷,若是老夫没有切错了脉的话,夫人只怕是有心痛的毛病,只是如下症状还算是微弱,不见得有什么大碍,可若是不加以调理,只怕日后就是大毛病了。”

林氏自己不信许大夫的话,接了句道。

“我身体一向是挺好的。”

许大夫很客气的回话给赵秉义道。

“夫人身体的底子一向是好的,只是这些年未免操劳了些,到底是二爷心细,发现了不妥。”

赵秉义也在闲时看过医书,此时他正色的问了句。

“许大夫可是说的心痹之症?”

“现下还不是。”

许大夫先接了一句后,又缓声的道。

“太医院里的郑太医是这方面的杏林圣手,若是二爷得闲了,请他过来开个方子是最好的,今天我就不开方子了。”

“好,我这就差人拿帖子去请。”

赵秉义听了以后,便有些坐不住了,林氏看丈夫这样坐不住的样子,有些生气,低声斥了句。

“乱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明天就死了呢。”

赵秉义苦笑,才要说要请太医用了药让林氏调养身子,许大夫这时倒起了身,双后拱成了拳在二爷赵秉义的面前面带笑容。

赵秉义不解,忙起了身道。

“太医这是何意。”

“恭喜二爷,夫人身怀六甲,已经是三月多了。”

“什么?”

赵秉义早就断了念头,他其实比任何人,甚至比林氏自己都盼着再有一个儿子,可是,他看着林氏为侯府里的操劳,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罢了,这时乍听了消息,便愣住了,张着嘴的说不出话。

林氏自己心有些惊讶,浑然不觉的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才在丫头们都已经过来讨赏的时候,缓了颜色。

“赏,都赏,阖府都赏。”

宁氏知道消息的时候,慈宁堂上已经把晚膳摆了上去了,宁氏听了消息也顾不得吃饭了,洗了手以后,亲自去佛堂上了香,又赶紧吩咐身边的婆子给无尘禅院时原佛堂里都换过了一柱香。

“怎么都三个多月了,她竟是自己都不知道?”

宁氏身边的婆子见左右无人,这才悄悄的在宁氏的耳边说道。

“二夫人以为自己年岁大了,那个就便没了呢?”

“胡闹。”

宁氏皱眉,斥了身边的婆子一句。

“她年轻不懂事,她才多大的年纪,什么没了有了的,你听了消息也不和我说,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好?”

婆子不敢回话。

一则她哪里有胆子敢说林氏的事情。

二则是素日里二房的阂户就管得就严,若是只是一时间林氏只是血气不调,她把事情叫嚷了出来,说是她不过是跟林氏身边的婆子交好,那婆子与她说道了一两句罢了,自己也觉得是不妥当的。

宁氏哪里会不清楚,只是平日她待下人就是厉害的,所以,此时就是眼在她面前多少年的老人,宁氏也是不管的,真的动了气的训斥。

“你们这些婆子,在主子面前是做什么的,自己都浑不清楚吗,只是一味的知道怕事,躲事,这便天下太平了?”

宁氏心里犯恼,冷声说道。

“这事且先撂着,那二房那边生养了以后,我再发落了你们。”

林菀儿知道了消息,便要去武侯府里看姑姑林氏,却不想被世子林长风经拦在了家里。

“那边有丫环婆子伺候呢,该送的药材衣料我都已经送了人,你去了倒要给那边添事。”

林长风的语气颇硬,林菀儿窝在房里前后想了想,只怕自己家的大哥不愿意自己见着那厮混蛋吧。

林菀儿偷笑,然后这和掰了手指头数了数,这赵寒衣回京也有快六七日,怎么就不见他想法子来见自己呢?

林菀儿这实在委屈了赵大将军了,他不是没想法子,只是他想的法子对于高高的世子府墙,对于一派义正词严的说自己家的妹妹身子微恙,要安心休养的世子林长风来说,都是不顶用的,十分的不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