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来香(1/1)

秦鲤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孤儿,即使他没有父母。

他的父母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过世了,据说,是一场意外,但秦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外,父母走的时候,他太小,没人会特意提醒和告诉一个三岁的小孩他父母是怎样过世的..

既然没人说,秦鲤就也没问的兴趣,只要相信自己的父母是很疼爱自己的就好,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这不妨碍秦鲤把自己的双亲想象成世上最好的父母之一..

想象,永远比事实美好,而人,总向往美好..

他从小就寄居在他父亲的好友家里,父亲的好友叫薛卫国,这个名字很有父亲那个年代的特色,那个家里有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孩,但意料外地,秦鲤的童年,没有任何阴影。

或许用一句成语来概括比较好,视如己出,薛卫国对自己老友的小孩视如己出,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该护着的时候,也没准任何一个人动过!

“其实..你是亲生的,哥是捡回来的,对吧,阿鲤,跟哥说,哥接受得了。”饭店里,秦鲤身旁的胖子一口一个哥,“你信不,要是哥失踪,回来就棍子伺候着!”

薛禅,就是薛家的小孩,勉强比秦鲤大一个月,但身形却大过他两倍,秦鲤和他的感情很好,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秘密..

“没胃口也吃点,你不吃点给老头子看,他心就放不下。”薛禅见秦鲤没接自己的话,皱皱眉头说道,“有事儿晚上咱两人说。”

从和小朋友抢玩具打架开始到大街上对女孩子吹口哨,薛禅很了解自己的发小,也和自己一样地没心没肺,绝不会无端端地在那儿装深沉..

失踪将近三个月,被人劫了丢山里迷路?这种鬼话薛禅不会信的,深山老林里面转三个月出来不是这样子的!

“我..”秦鲤话没说一句,就被一只胖手戳了一脸..

“笋子,打小到大玩脑子,你哪次赢过哥?”薛禅说完,不再理会秦鲤,转身对着还在点菜的薛父喊道,“薛神探,别点了,你儿子喊你吃饭!”

拉长了声喊出的话,让整个饭店都静了一下,随即..

“哈哈哈哈!”

“这胖子好玩!”

“薛神探叻..”

按薛禅的话说,饭店里成了欢乐的海洋..

这混账东西!薛卫国眼中冒火,但自重形象的他,还是尴尬地朝周围的人笑笑,在一众食客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桌子,坐下的第一句话..

“回去收拾你!”

这一顿久别重逢的晚饭,一直在薛禅的闹腾中持续着,薛卫国的脸色就没好看过..这破小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痒了..

薛禅一边闹着自己的老爸,一边偷偷对着秦鲤打眼色,哥多疼你,这是金蝉脱壳之计!

这胖子..秦鲤有些感动,薛禅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转移薛卫国的注意力,不让他发现自己的不妥..

但自己的事,能告诉他吗?他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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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鲤,你先回房休息,明儿个早点起来咱赶车!”宾馆房间门口,薛卫国揪着薛禅的后领,不容分说..

“同志,去吧!革命的将来就靠你了!”薛禅抓着房门,留下最后一声悲壮..

站在房门前良久,秦鲤的鼻子有些酸涩,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永远被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宾馆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站在走廊里的秦鲤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冷,急转身看,仍旧是一眼的空荡荡。

“呼!不要胡思乱想,是梦,一定是梦!”拍拍自己的脸,努力地牵扯起嘴角,却怎么都不能自然地笑出来,叹了口气,秦鲤拿着房卡去开自己的房间门..

“四零四?啧!”秦鲤看着门牌,很无奈地开门进去,插上房卡,关上门,“我且!”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宾馆外的街上正摆夜市,小贩三轮车上的喇叭正幽幽唱着一首久远前的歌..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老歌总能勾起人们的回忆,回忆往往都是昏暗的色调,就如同这宾馆静寂的走廊,淡黄的墙面,淡黄的灯光,再加上这有些脏乱的红色廉价地毯..

昏沉地走廊,久远前的歌引来了记忆中的人..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一个女人,就那么凭空地出现在秦鲤的房门外,朱红色的唇轻轻地吟唱着,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脸蛋,一双沉溺在过去的眼中满是茫然,有些微卷的长发,身上,却是一套京剧旦角的戏服..

“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

女人哼着歌,缓缓浸入了那扇门,如人入水,就好像那扇门是一个虚幻的影,她,就那样轻轻柔柔地穿了过去,嘴里哼着的,是久远前的记忆,久远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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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奇特的房间,从蜡烛到手电筒,从台灯到类似路灯的玩意儿,整个房间都被光与亮包围着..

房间内,两个人,一个在替另外一个清理伤口..

“这么亮,老哥你晚上睡得着?”出声说话的,正是那受伤的人,这是个年轻人,他戴着眼罩,赤着上身,一道狭长的伤口,自他的心口斜直漫延到腰,这是一道很深的伤口,再进去一点,就是骨头了..

“亮着总比黑灯瞎火好。”替他清理伤口的,是一个光头大汉,光头同样也有伤口,伤口在他的脸上,就好像被爪子抓过一般,从左至右,三道痕迹,这是三道陈年的伤..

“伤成这样,还有胆开工..小子..”光头的额头冒着洗汗,看着这年轻人身上的伤口,他就老会觉得自己脸上有种裂开的感觉,“你很有种!”

独眼青年不置可否,“听说老哥你做这行很久了。”

“呵!”光头笑笑,点燃一张符丢入身边的盆子,盆子里盛着水,放着几把刻着符文的手术刀,“有些年头了。”

“身上钱不多,跟你讨点‘白食’,有拖无欠可以吗?”独眼青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还前我不开工。”

“成!”光头很爽快,“做咱这行,迟早都有求人的时候,人情你要丢出来,我也就不客气收着。”

“两顿!我一定记得。”独眼青年点点头..

“你说。”光头一边说着,一边自水盆里拿出一把小刀,“有点疼,你忍着..”

“恩!”独眼青年的眼睛没去看那刮在自己伤口上的小刀,这点疼痛,早习惯了!

“我这伤口,你以前见过吗?”

光头抬头看着独眼青年,直至看到那自心坎里烧出来的恨火,叹了声气..还是个娃娃啊..

这世上,没人喜欢整天生生死死,入这行,无非两种理由,一种是家传,一种,就像这独眼青年一样,是恨,是刻在骨头里的恨。

“没见过。”光头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这世上怪东西多得很,没人敢说自己都见全了..”

独眼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小兄弟叫什么?”光头用那刻满符咒的手术刀,小心地刮掉独眼青年伤口溃烂的地方,每一次手术刀接触伤口,伤口都会冒出一点点礠礠声..

这小子还真能忍!

“晋渔。”独眼青年说着,又问道,“那老哥你见过能在大白天出来的‘黑眼’吗?”

话刚出口,光头的手骤然一抖,手术刀在晋渔的身上刮出一道血痕..

“看来老哥是知道些什么。”晋渔皱皱眉张张嘴,就是没哼出来..

光头放下手术刀,甚至没道歉,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哪里见过?弄死没有?”

“镇子外头,送上路了。”晋渔有些讶异这光头大汉的反应,“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弄死的?”光头没去回答晋渔的话,只顾自己问道,“有烧干净吗?”

“烧了..”晋渔忽然感觉,自己之前该着看那只‘黑眼’烧干净的..“这东西有什么说法吗?”

“僵尸分级你知道的吧。”光头松了口气,见晋渔点头,他接着说道,“僵尸只有到了‘蓝眼’程度才能在大白天出来晃悠,‘绿眼’开始,白天和晚上对他们没分别,至于‘紫眼’和‘红眼’,说实在,我没见过,我认识的也没见过,见过的,估计也都投胎去了。”

晋渔这个人,喜欢听故事,所以他没打断光头的唠叨,他看得出,自己透露的讯息,给这老手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人在紧张的时候,多说说话,总有好处..

“这些是僵尸的分级,也只是分级而已。”光头说着,又开始他的工作,“僵尸的能力很多,阶位越高,能力也就越恐怖,但这些能力,不是每个僵尸都有,一切都有定数,从‘黑眼’开始,呵,他娘的做僵尸也是讲天分的!”

晋渔知道,他该出声问了。

“那我见着的那只‘黑眼’,是什么成色?”

“旱魃!初生而不惧烈日,三魂融于七魄之中,嗜人成魔。”光头的眼中渗着一丝恐惧,“我只是听说,你倒是真见着了,还给送上路,你能耐!这东西已经不是‘黑眼’了!是初生的魔物!”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这是古传说里的东西,据说每次旱魃出世,跟着来的就是天下大乱..

那只弱得可怜的‘黑眼’,有成旱魃的可能?晋渔忽然觉得脑袋有点疼..“这种‘黑眼’能养出来?”

“养出来?”光头感到有些好笑,“这我不知道,的确,是有人养尸拿来当护卫,但有人会傻到去养旱魃吗?”

人不会,那鬼呢?

晋渔深吸一口气,自口袋摸出一块护符,“老哥,能再帮个忙不?”

“说来听听。”光头笑道,“可别再吓老哥我,这刀子不长眼。”

“老哥手头紧不?”晋渔有些不好意思,“手头要是宽松的话,匀点符给我吧。”

“你这样子还开工呢?”光头抬起头,手术刀点着晋渔身上的伤口,“小兄弟,你叫声老哥,老哥就我劝你一句,来日方长,这行里头谁心里没挂着仇呢?留着命才有机会报仇!况且,我这儿也没能动得了这玩意儿的货!”

“不是这个。”晋渔轻轻摇头,一手指着光头身后,“就那个年份的。”

光头顺着晋渔手指的方向,那儿有一盏老旧的煤油灯..

“鬼?还是其他东西。”光头大汉倒是个爽快人..

“鬼!”晋渔的眼神有些发冷,“女鬼!”

一只差点养出了旱魃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