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1/1)

天色还很亮,年轻野人在将安晓洁送到山洞后拍拍她的肩又转身出去了。

安晓洁没去管“她”,她觉得有点累,靠在石壁上不想动弹,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的。她坐了下来,环抱自己,看着洞里其他野人大部分都忙忙碌碌,只有几个年岁小的,大约只到她大腿处的孩子跑来跑去,偶尔从石块堆里抓出黑乎乎看不清模样的硬壳虫子往嘴里放,嘎嘣嘎嘣地嚼。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吃过的那种虫子。安晓洁想起天冷时吃虫子的经历。说实在的,她已经忘了那股味道,只记得真的真的很不好吃。可是人总是这样的,以为自己不能接受,真到做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也不过如此。为了活下去,什么底限是不能刷的?

她茫然放空状态的,一下一下,用后脑勺轻轻撞击石壁,轻微的痛楚让她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身旁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她一惊,偏头看去,一个黑乎乎干瘦干瘦的小孩半蹲着,嘴里叼着块他脸大带血丝的生肉块。见到安晓洁发现自己也不怯懦,半躬身嘴里发出细弱的威胁低哮,眼神凶悍。

哪怕经历了饥饿,护食还是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在安晓洁所受到的教育里,孩子作为弱势的一方是需要保护的。她下意识冲孩子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深怕自己会吓到这个小小的孩子。

小孩不为所动,保持警惕的姿势往后退,直到一个他自认安全的距离。孩子一边机警地盯着安晓洁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生肉。没多大工夫她得吃好半天的肉就消失在那张不停咀嚼的小小的嘴里。其齿牙之锋利让安晓洁不由心惊,心生戒备。

不过她膝盖高的孩子在她的印象里应该才一两岁吧,能吃辅食,一些软的东西,可他们也能吃肉么?生肉,像野兽一样……

吃完一块生肉的孩子目光紧紧盯住地上其余的肉,贪婪地舔了舔沾血的唇。原本孩子做来可爱的动作在他身上生生多出几分阴森恐怖。

那份子赤/裸/裸的贪婪就是不说话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可猎物还是年轻野人打的,先前一不小心让他拿去也就算了,现在安晓洁哪敢再随便给他吃。顶着孩子灼热的视线硬着头皮把肉划拉到身后。

孩子的视线果然随着她的动作盯到她身上。他身体前倾的朝她龇牙,尖锐的犬齿外露,含在喉头稚嫩的咆哮对安晓洁来说同样是一种威胁。

安晓洁感到后悔,她不该用过去的标准来衡量身边的一切的,如果开始她就强硬的驱逐这个孩子,或许他会因为对其他野人的畏惧而畏惧她,可是孩子知道从她这儿能得到食物,自己又没像其他野人一样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这意味着……她紧张地吞下口水危险!

面对着这个膝盖高的孩子,安晓洁察觉到了面对食肉动物般的危险,骑虎难下。

她悄悄握住了骨刀。

孩子肩胛下沉、后腿弯曲,随时起跃的架势。

她抽出了骨刀,刀背向前,吓唬地冲他摇了摇。

孩子左腿一蹬,小兽一般直冲而来。

见到他真冲过来安晓洁甚至都不敢动,即使她已经对一个孩子举起了刀,却根本做不到真的拿刀去砍孩子。

他只是饿。

安晓洁狠不下心,更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可孩子的弹跳能力超出她的想象,几乎跳到了她胸口的位置。没有想到他能跳那么高的安晓洁只能在他快要冲到面前的那一刻举臂去挡!

安晓洁倒抽一口冷气,连连后退狼狈地避开孩子冷厉的攻势。

孩子一击不中,落地随即又跃起!

安晓洁都做好保不住肉的准备,孩子的汹汹来势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扣住后颈所止。原来是年轻野人回来了。

安晓洁庆幸。

年轻野人随手将孩子一丢,安晓洁心一提,却见孩子在空中以一个人类孩子根本不可能做到的灵巧和柔韧轻巧翻腾,落到地上!

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个个彪悍的像是非人类!

这真的是她所在的人类世界?还是她真的、真的穿越了?!

孩子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动摇了她本来还算坚定的信念。

孩子落地后发出怯怯的呜咽,面对着年轻野人团成一团,头低的下下的,一副低顺姿态,完全不同于先前面对安晓洁时表现出的凶狠。

安晓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坑爹的世界,连这么点大的孩子都已经知道欺软怕硬!

捂住手臂面无表情地坐回地上,揭开被划破的兽皮,一道不算深但绝对也不浅的伤一直从左腕小臂处斜拉至臂中!鲜红的血渗出,尖锐的疼痛后知后觉的从伤处传到大脑。

来到这以后,她也好几次受伤,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的现实、直观。

红色的血液仿佛在嘲笑她过去的无知和无畏。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是多大的奇迹和幸运。

安晓洁战栗起来,如临深渊,如果当时没挡住,那么这道手臂上的伤痕会是在哪里?她不敢想象。

身子止不住冷颤。

闻到血腥味的年轻野人,冲孩子发出愤怒的低吼,孩子低呜一声飞快窜走,“她”才不甚满意地拉过安晓洁的手臂,俯下头伸出长长的舌头一下一下舔舐伤口。

安晓洁惊了一下,往后一缩,却被对方的力道所困,深刻意识到彼此武力上的巨大差距,安晓洁像案板上的鱼肉一样,身躯僵硬任由对方往自己伤口涂口水。

滑腻的、湿濡的舌头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刹,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来自基因深处的颤抖。

舌头上的毛刺在伤口上倒喇过伤口,在发麻的痛楚里,看见细微的血沫卷入其中,消失在口里,让人由心底产生一种被生噬的即视恐怖感。

安晓洁四肢发冷、后背生凉,浑浑噩噩只觉得身边到处遍布威胁,连什么时候结束治疗都不知道。

年轻野人舔完伤口确定伴侣身上再没受伤的地方,才安下心来处理被丢到地上的猎物。猎物和先前在河边捕获的是同一种,体型都不大,不过足足有八九只。年轻野人肉分割好,又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块薄薄的石板,手脚飞快地在火堆边垒起两列石架,然后把石板架在上头。捡了根短木棍在灰烬里捣鼓几下,往里面丢了把草叶,将熄未熄的火星一下变大,重新旺了起来,炙烤上方的石板。

“她”把五分之一的肉块都丢了进去。随即在安晓洁身边找了个位置躺下。

……无语。

第一次有幸观看整个煮食过程,才发现根本不是没时间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就是这样处理食物的。难怪偶尔会吃到一面烤糊一面还带血丝的肉。

安晓洁觉得自己找到可以生存下去的方法了。这让她有足够的动力克服手上的伤痛。

她起身往火堆边挪,把堆得满满当当的肉重新取下来。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使力,速度有点慢,等她去拿第三块肉的时候,年轻野人接替了这项工作。无意间对上年轻野人眼神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安晓洁的错觉,她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那种放纵自家顽皮孩子的无奈。

……想岔了吧。

顶着浓浓别扭的诡异感,安晓洁强自镇定只在石板上留下最底下的几块肉,把它们排排放好。

当做煎板的石板足有三四公分厚,火又是刚升起来不久,自然热的慢。

年轻野人在安晓洁身边观察了会儿就又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大捆柴。

幸亏地方大放下半人高的柴火也不显拥挤。

本来还在奇怪的安晓洁看见年轻野人的举动,有些汗颜,她太想当然了,以为是在自己的家里有天然气,柴什么的都不用考虑,这是野外啊,生存才是首要条件。

安晓洁默默转头,盯着没多大变化的烤肉,摸了下还不烫的石板,在心里提醒自己。

必须要让“她”尝到美食,认识到自己有用的地方才行。安晓洁的决心更大了,不然平白给对方添了不痛快不给自己找麻烦嘛。都说民以食为天,就不知道在野人间行不行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