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26(1/1)

下面,“其实恨本就没什么用处,先祖是自己送上门去给人家做试验品的,而且,对于闻人门主来说,恨他的人太多了,他就没有在乎过。”

既然你恨的人无视你的仇恨,那么你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

阜怀尧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申屠国主现在分得清自己是谁么?”

“分不分得清,这很重要么?”申屠谡雪落下一子,“先祖的记忆都在我脑子里,先祖是我,我即是先祖。”

“真以为国主颠覆宿天门,是因为对此事不满。”阜怀尧淡淡道。

“不,颠覆宿天门的是你和宁王殿下,”申屠谡雪低笑一声,“我什么都没有做。”

阜怀尧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申屠谡雪早就控制了迟尤局势,煽动了沙番和大莽蠢蠢欲动,闻人折傲死后宿天门的人马也不会暴露得那么彻底。

而且在武林大会上,甄侦扮演詹无伤的角色时之所以选择了一个接近闻人折月的形象,也是因为申屠谡雪对闻人折月有意无意的关注,申屠谡雪倒是不清楚闻人折月的身份,但是他和阜怀尧有一个同样的猜测,就是都没觉得闻人折月只是一个单纯的文举榜眼这么简单。

也因为如此,甄侦险之又险地用詹无伤的身份骗过了宿天门不少人,找到他们众多联络方式,顺藤摸瓜暴露了不少玉衡国内的奸细,其实当初闻人折傲是有机会先用苏日暮、欧阳佑和孙真三人入药再来和阜远舟较量的,但是甄侦这么一搅合,他的行踪泄露得比想象中快,加上闻人折傲的自负,他就没多加在意,直接入了“别有洞天”守株待兔了。

可以说闻人折傲的死,申屠谡雪肯定也在里面搀和了一脚。

“几十年几百年都这么过去了,我也没什么不满,”申屠谡雪笑着道,“我不过是过得太无聊了,有些好奇,闻人门主引以为傲的无情致胜,和你们二人情谊相比起来,究竟谁胜谁负?”

“其实并无胜负可言,”阜怀尧摆下了一枚白子,局势僵持,“如你所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和阜远舟也赌得太大,谁输了都是一无所有。

“他在乎过什么呢?”申屠谡雪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他活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我倒觉得看你们玩挺有意思的,相比起来,我也只有在这点上面胜他一筹了。”

阜怀尧饶有兴致似的,“那当这迟尤国主可有意思?”

“无趣透了,”申屠谡雪如是道,“谁让完颜遂简太罗嗦,我没忍住就杀了他,要是我哪天烦了,不知道陛下可愿替我分担一二?”

阜怀尧不动声色,“国主说笑了。”

“可是我觉得陛下你好像做的挺有趣的,”申屠谡雪轻声道,“也许我应该学学你,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正文番外:与君同在(二)

申屠谡雪很无聊。

无聊到以国主之尊山长水远跑来玉衡,只是为了和阜怀尧讨论一下闻人折傲这个人。

没办法,谁让活得太久了呢——指的是他的记忆里的时间——久到让他的兴趣都集中在了看闻人折傲怎么死上面,而能玩的过闻人折傲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江亭幽已经挂掉了,阜远舟看起来温温和和实际上根本不是个讲道理的主儿,还和他相看两相厌,只有阜怀尧和他谈得来,他不来找陛下大人还能找谁?

于是就闻人折傲这个人上打转了一轮,下完一局漂亮的棋,申屠谡雪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御书房。

阜怀尧看着七零八落不分输赢的棋局,摇了摇头,亲自将黑白子慢慢归拢到棋盒里。

御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坐着,四周寂寥无声。

他忽然开口:“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这句话实在问得奇怪,御书房里并没有人,那么他在对谁说话?

可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个人冷不丁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到他对面。

这个不速之客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白衣却相貌邪美,嘴角含笑风流不羁,正是在长生殿逃脱一劫其后消失不见的阮鸣毓!

“美人儿,好久不见~”

阜怀尧也不意外,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和申屠谡雪一伙儿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他坐在对面,淡淡道:“阮公子别来无恙?”

这个称呼就等于将天下宫的一切归于尘土之中,阮鸣毓的笑容加深一些,坐下来,道:“虽然一样很无趣,不过总比整天对着一群老妖怪的好。”

阜怀尧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关于‘肉糜’之毒……朕的三弟可以帮忙。”

阮鸣毓却不甚在意,“‘肉糜’者也不是真正长生不老,现在‘血承’者都消失了,我迟早也会死的。”或者在身体消亡之前,已经因为情绪的失控而把自己玩死了。

阜怀尧看着他,冷漠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悲悯。

这和与温情相关的同情不一样,是一种神看世人的感情。

阮鸣毓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阜怀尧顿了顿,“其实你可以过更好一点的生活……朕可以帮你。”

“因为我替你解了伪蛊王的毒?因为我劫持你的时候没有为难你?因为你安然无恙所以玉衡皇朝平安无事?”

阜怀尧默认,刹魂魔教会放过阮鸣毓,其实阜远舟也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

也许过错无法弥补,但是他已经足够将功赎过。

阮鸣毓却似乎并不觉得很高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阜怀尧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什么不同?”

“和你的什么黎明百姓什么天下苍生之类的相比。”

阜怀尧想了想,“你也算是朕的恩人。”他早就明白闻人折傲是没有那么好心给他解毒的,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入局的人都活下去。

阮鸣毓终于露出泄气的表情,“申屠说得对,你的心太大,装谁都是一样的……除了阜教主。”

阜怀尧觉得自己似乎能够领会到他的意思了,有些无奈,“既然明白,你就不该继续想下去。”

“那为什么阜教主可以,我就不可以?”阮鸣毓的表情委屈得像是个孩子,“你之前让他去宿州,但是现在他留在你身边了。”

阜怀尧微微垂下眼帘,这让他冷厉的眉目更加如霜了,即使说着温情的话,他的语气仍是带着冬风朔朔的寒意,孤高威仪无双,“朕说过,只有他是不同的。”

阮鸣毓却倾身过来,抚上他的脸庞,“我能不能带你走?”

阜怀尧微微皱眉。

“跟我走吧,”阮鸣毓如是说道,眉目染着有点奇特的笑,看起来依稀有几分闻人折傲的神韵,危险又诡异,“在外面呆久了,你就不会喜欢呆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了,也不喜欢阜教主了。”

阜怀尧已经明显不悦地蹙紧了眉头,正欲说些什么,御书房的大门忽然被轰然打开,风声响动,在他回神之前,一白一蓝的身影已经战在了一起,妖异长剑和流光般的银链子在剧烈的交锋中擦出迸溅的火花。

——是阜远舟。

尽管“血承”已经被剥离,但是武功境界却是仍然在的,又在怒气凛然之下,阜远舟在五十招以内就已经将阮鸣毓制在剑下,要不是看在他曾经救了阜怀尧的份上,永宁王殿下能直接把这个敢对他皇兄有非分之想的混蛋劈成两半!

“别再靠近我皇兄,”他的眼神倨傲而凌厉,“这不是你能碰的人。”

阮鸣毓想笑,但是他看到了那个年轻帝王的神色。

还是那种平静的悲悯。

阜怀尧摇了头,带着一种不赞同的意味,对阮鸣毓摇了头。

阮鸣毓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情绪已经全部掩藏在惯常的笑脸下,站直了身子往外走去。

在出门的刹那,他忽然扬扬手朝后挥了挥手,“下次见了,美人儿~~~”

还有下次?!——阜远舟几乎没忍住追过去再给他一剑永绝后患。

阜怀尧叫住了他,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远舟。”

阜远舟愤愤不平地将琅琊回鞘,走过去拽起自家兄长就往外走。

“远舟?”阜怀尧不明所以地被他拖走了。

外面暮色蔼蔼,原来已经不知不觉都快天黑了。

阜怀尧被他黑着脸一路拖回了乾和宫,挥退了所有宫人。

大殿的门被关上了,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直到被压倒在了床上,阜怀尧才察觉到自家三弟这次生气得比往常都要可怕一些,危险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在他扯自己衣服的时候。

“远舟!”第三次出声,已经带了警告的意味。

阜远舟顿了顿动作,表情不善,“皇兄你凶我?”

阜怀尧的气势一下子被打散了,扶额,“你在生气么?”

“你在沾花惹草,我为什么不能生气?”阜远舟怒极反笑。

阜怀尧很无辜,“你明知道朕和他是没可能的。”

“那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对我说这样的话?”阜远舟又想起了宿州的封地,眼神哀伤下来,“你对感情总是很清醒,我也好,阮鸣毓也好……我有时候真的怕一觉醒来,我其实人在宿州,而不是陪在你身边。”

自宿天门事件尘埃落定之后,阜怀尧就再也没有见过阜远舟表现出多少对两个人关系的担忧之心,这骤然一见,叫他霎时就觉心口一刺,“远舟,你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阜远舟一吻烙在他的眉心,苦笑,“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于你来说,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阜怀尧看着他。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

大殿里因为宫人被匆忙赶走,只点了几盏灯,随着夜幕的降临,微弱的光线里,彼此只能捕捉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阜怀尧叹了一口气,伸手拉近他,双唇触碰到了他的脸颊,“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心一点?”

他早该想到的,对于没有完全到手的东西,这个失去了太多的男子是永远不会放心的。

“那你就拿走,”阜怀尧低声道,清冷的声线在昏昏的黑暗中被模糊出细微不可见的温柔,“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拿走。”

阜远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阜怀尧甚至主动拉开他的衣带。

阜远舟忽然按住他的手,捕捉到他的唇,大力地吻了下去。

这种带着欲望的亲密还是有些让人不太适应,阜怀尧本能地挣动了几下。

但是阜远舟像是一只捕获到了猎物的兽,立刻锁住了他的全部行动,却也放缓了进攻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