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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说的自然,苏日暮愣了愣,微微有些怔然的模样。

甄侦看了他手里的荆麟一眼,手下滑掠过手臂上的伤口,落到苏日暮没有握剑的手掌上,五指微微一弯,扣住他的,稍稍用力就拉着他走出了战圈,“既然这么高兴,晚上就准你喝两坛子竹叶青。”

苏日暮被他弄得有些想笑了,下意识地讨价还价,“两坛半怎么样?”

甄侦微笑,色如春花,弹指间把一个拦路的武林人定在了原地,“准了。”

苏日暮:“……”他刚才应该说三坛才对!

赵衡有些神奇地看着刚才还一副拦路者杀的苏大酒才没什么脾气地任由甄侦把他拉走,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会儿之后嘴角泛出微微苦涩的弧度。

“赵统领?”夙建帮的属下赶到他身边,向他请示接下来的行动。

“都撤了吧,”赵衡这才回神,道,“把沙肖天的尸体收敛了,这里的烂摊子让他们武林人自己头疼去。”

说罢,便没有再看甄侦和苏日暮的背影,过去喊还在战圈里杀意正胜的李大兆。

喊第一声的时候李大兆并没什么反应,离得近的柳天晴听到了,随手拿剑背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李大兆猛地回神,丢开和他纠缠的弓箭手,看向柳天晴。

柳天晴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趁着混乱在擂台上被夙建帮的人收敛的沙肖天的尸体。

这位曾经称霸一时的武林盟主死不瞑目,哪里还有生前的种种风光?!

李大兆热血充斥的脑子微微冷静了一些。

沙肖天死了……

这个事实在他大脑里盘旋了几圈,他这时才能感觉到一些真实感。

日日夜夜恨之入骨的仇人死得如此凄惨,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他也足够满足。

即使这个人是他的亲身父亲。

那又如何呢?李家上上下下的命已经够洗清他身体里这些肮脏的血了。

柳天晴忽然道:“沙大哥很伤心。”

李大兆微微一愣。

眼前的少年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身高相貌,俊秀的眉目带着成熟的逼人锋芒,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也并无什么变化,唯有眼底露出些许端倪。

李大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慌乱了一下,猛地收起了眼底的冷酷和杀意,“他是我弟弟。”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柳天晴却是懂了他的意思,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战局。

李大兆顿了片刻,才朝赵衡那边靠过去。

苏日暮回头看了几眼。

甄侦把一群人打到不敢再拦路的时候才注意到苏日暮的走神,微微疑惑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人影,“看什么?”

苏日暮默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也许最后一刀我应该留给李大兆捅一捅。”

他没明说这“最后一刀”的对象是谁,不过显而易见罢了。

甄侦弯唇笑了,“你舍得?”

苏日暮坦然道:“不舍得。”

“那就自己留着,”甄侦勾着嘴角,眉眼弯弯,足够看呆了一众怀春少女,“反正你又不是抢不赢。”

苏日暮抽抽嘴角,“别说得我跟强盗似的。”

甄侦收回视线,“没事,我喜欢。”

苏日暮:“……哦。”

“哦什么?”

苏日暮白他一眼,“谢谢你厚爱?”

甄侦很淡定,“不客气。”

苏日暮:“……”

出了混乱的会场,甄侦朝因为天仪帝的走开而暂且没有散开的影卫那边走去,好一会儿没听到苏日暮的声音,有些奇怪地停下来,回头。

苏日暮差点撞到了他身上,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停下来。

甄侦注视了他一会儿,“不高兴么?”

苏日暮很是仔细地想了想,摇头,“不算很高兴。”

仇恨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装着的时候日思夜想只恨等待时间太长,大仇得报的时候却空荡荡的说不出有什么感觉。

甄侦沉默,然后伸手拥抱他。

他的拥抱就像是他的人一样,温柔里带着霸道的力度。

苏日暮微怔,然后反手抱住他。

他们之间亲密的动作并不多,但是不管是什么时候,这个男子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过如此。

……

第三百四十四章 砍树

当跟着身后的最后一个呼吸声消失的时候,阜远舟才停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回头看向身后,那里树影重重,光影斑驳灰暗,一个人影都不见。

他带来的刹魂魔教弟子都不见了。

从入了这片深山开始,他就发现了此处已经被人布置下了阵法,他对这些从来都是不擅长的,所以苏日暮跟他说过,剑法中有唯快不破这种道理,阵法也有同样的道理。

一个阵法能困住人,是因为变化,只有不停地变化,才能将人迷惑不知前途归路,但是当一个人的速度能够超过改变的速度时,这个阵法就失效了,这种法子适用于大部分情况。

所以阜远舟第一反应就是先破阵,免得受制于人,但是很显然,他失败了。

比较值得安慰的大概是这个阵是苏日暮所说的“大部分情况”之外的情况了,而不是他的速度太慢。

但是阜远舟还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屏息环视着四周,光暗深浅不一,头顶茂密枝梢交叉,树影岿然不动,偶尔有飞鸟在远处惊起,发出嘶哑惊惧一般的鸣叫。

一切都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阜远舟拔出了剑,银白的琅琊在昏暗的光线中折射着妖异的光彩。

他将剑尖垂向地面,将耳力目力发挥到了极致。

他开始有些疑惑,如果宿天门门主真的要见他,为什么要用阵法困住他?

对方明明知道,作为刹魂魔教的现任教主,在做好充足准备暗地里的势力都渐渐曝光开始,阜远舟自然是极有兴趣和他见上一面的,不用阵法他也不会逃走。

是他猜错了么?

阜远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已经用沙盘将今天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演练了一遍,不管是这十几年在朝堂上的权势经营,还是帝位之争时对两位兄长的预测,他都没有出过错,今天……是怎么回事?

微微抬手,滑步下落,剑光呼啸,当他的脚触到地面的时候,他刚才站过的那棵参天大树已经变成了两半,缓缓砸落在地上,因为周围植物太多,甚至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

阜远舟皱眉看着变幻了一些的眼前景象。

移步成景,是很高明的阵法,他虽然仇敌很多,但是大部分脑子都不算十分好使,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除了宿天门的人,还有谁会给他添这种麻烦?

阜远舟很是不解,宿天门门主究竟是什么想法?困他困到他没力气么?开玩笑吧!

但是在蛮力劈开第五棵树逐步破阵的时候,阜远舟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如果不是为了挫锐气,那么……

阜远舟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他从没预料过的情况。

如果不是为了挫锐气,那么他被困在这里,那就还有一个最可怕的可能——那就是调虎离山。

因为得知了阜怀尧在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就用伪蛊王和申屠谡雪交锋了一遍,放出各种堂堂玉衡一国之君就是恶名昭彰的刹魂魔教教主的消息,所以阜远舟调尽了所有能用的力量,把自己高调地摆在宿天门面前,以此来遮盖掉阜怀尧留下的痕迹。

他以为宿天门会上钩的,他真的以为宿天门门主会上钩的。

刹魂魔教和宿天门的恩恩怨怨实在太深了,深到不像是仇恨,更像是一种畸形的羁绊。

这两百多年来,不管牵扯到了什么人什么派系,但是由始至终双方都无言地保持着一种默契,就是不牵扯进来第三方第四方来大乱彼此的局面,就像是角力一样,双双碾压几十年几百年,直到一方衰败为止。

既然如此,作为双方势力的领头人,宿天门门主如果要正面碰上刹魂魔教教主,找上阜远舟才是最正常最合理的事情。

但是阜远舟万万没有料到一个可能性,就是现任的宿天门门主,会把他散布的消息当做是掩饰性的存在,而是反过来去找阜怀尧。

……阜怀尧……!!!

阜远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能竭力压下自己心头的慌乱。

他知道连晋和宫清在他皇兄身边,他知道赵衡会按着他的吩咐及时带着他皇兄离开武林大会现场,他知道子规苍鹭飞燕甚至是苏日暮都在他身边,还有一群深不可测忠心耿耿的影卫……

但是他也很清楚,他皇兄永远不是那种会躲起来任由别人解决问题的人——即使这个“别人”不是别人,而是和他最亲密的存在的三弟阜远舟!!!

就像是阜怀尧即使一个人站在万里江山上无边孤寂都不会放弃这万人之上也万人之重的责任,这个男人永远有魄力来做别人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阜远舟知道他的皇兄很强,他可以以完全不懂武功的血肉之躯顶着天下人都不一定能够撑得起的一片天,他可以用兵不刃血的方式让天下无数武功绝顶智谋过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还是陌生人的人都为之折服,他可以站在你面前冷眼不动声色之间估测出你所有可能的行动并且用最快的时间保住自己的安全亦或是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的兄长。

可是阜远舟还是怕,那种不可言状的恐慌,那种谁也说不出来的惶恐,就像是深秋之季漫漫冬日之时逐渐弥漫起来的白雾,一点一点的,毫无缝隙的,慢慢穿透整个身体,腐蚀着五脏六腑,叫嚣出刺骨疼痛。

阜怀尧很好,强,很厉害……但是他仍然是一个人,他不是神,他也有会失算的时候,他也会受伤,也会……死。

——尤其是当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似人的存在的宿天门门主的时候。

那是他爱的人,他怎么可能容忍那个人在自己羽翼的庇佑下受伤?

……

连晋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再度发誓,他也不是有意的。

任何跟故意有意相关的词都通通滚开!!!

他就是看到走在前面开路的宫清在拐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弯之后霎时间不见了踪影,才会本能的、下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