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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剑门,而宿天门的人,就隐藏在这几千江湖人里,当时形势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能注意得到的只有本就是作为对抗宿天门的力量的素剑门,这也就是为什么素修枝宁可看着自己的长子素望苍被逼得自尽而亡,也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澄清的言辞的原因——因为他已经没有澄清的必要了,宿天门将他们逼上梁山,他们只能背水一战,江湖上的人对不对他们泼脏水,在生死命悬一线的时候,根本毫无意义。

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此时的素剑门显然比当年的刹魂魔教更有一拼之力,正邪之战打得轰轰烈烈,只可惜最后还是以两方两败俱伤作为了惨淡结局,伤筋动骨的宿天门被迫暂时退出玉衡这块肥沃之地,作为殊死之战的牺牲品的这批教众却意外成了最后一批对抗宿天门的力量,被阜远舟带领着,不可谓不是人算不如天算,真真是天意弄人。

再后来,便是宿天门吸取教训,在八年前找上了木石圣人一门,毁山灭派,抓人试验,再来就是今年年初的孙澹一家,杀人放火,寻三仙向南图。

当年叛出闻人家族的东南西北四大长老建立的势力,已经去其三了。

……

前因后果一一分析推测下来,其精彩传奇程度,当真听得人目瞪口呆,头晕目眩,即使身在局中,都忍不住暗叹一声果真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话本里说得天花乱坠,也终究比不上生活来得戏剧化。

所坚持的,所醉生梦死的,一切,忽然很像是笑话呢……

苏日暮怔愣上了许久,还真的就扬声大笑起来,笑声里掺杂着疯狂蹿动的内力,让没有武功的阜怀尧暗觉心口一痛,然后被阜远舟护了起来。

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笑声不过持续了几声,随即慢慢低了下来,断断续续的,猛地一听之下,比起笑,却更像是哭似的。

苏日暮就这样垂下头,低声笑着,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极痛苦的事情,看了都叫人心生哀戚,如同感同身受。

甄侦看不下去,走过去直接拖着苏日暮往外走,然后在外面走廊的拐角处就忍不住回身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堵住所有教人呼吸困难的笑声。

宫清和连晋默默地走了出去离远一些,给这两对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只剩下两个人的书房里,阜远舟看似平静地坐着,他心中的沉痛并不比苏日暮少多少,却依然要维持着比他冷静的模样,只是抓住阜怀尧传递内力过去护住他的那只手,同样在颤抖,细微的,悲伤的颤抖。

阜怀尧眼睫低下,沉默片刻,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拢住他,微凉的温度此时竟是成了阜远舟身上唯一还有暖度的地方。

“远舟,”眉目冷丽的男子用此时看起来显得太过淡漠的语气道:“不需要这样,别忘了,我还在这里。”

所以,你永远不用以这种强撑的姿态,站在众人面前,因为顶着这片天的人,是我。

这很好,不是吗,一个为彼此的感情努力,一个为彼此的责任奋斗,然后,各自成为彼此的依靠。

……

第三百二十章 项文雯

“只有这些资料?”阜远舟扫视了一眼手里薄薄的一张纸,略显意外,因为“血承”之毒的缘故,教里的当年之人都活得健健康康记忆良好,按理说找一个以前在刹魂魔教里还算有特点的人的资料应该不难吧。

“只有这些了,”因为谢步御不在所以暂时放下瓶瓶罐罐正经做事的秦仪摇头道,“项文雯并不算是什么突出的人物,不过是个随身侍女,教中事务从未有沾手的份儿,她从小在教中长大,因为心灵手巧,武功又好,所以被分在老尊主院子里伺候着,按着老尊主被刺杀的次数,她立的几次功还真的不算什么。”慕容桀的武功已经让人仰而望之,所谓的立功,不过是恰好什么侍女侍卫在旁边正好帮忙捅个人罢了,完全拿不上台面。

阜远舟眯了眯眼睛,“那么她的武功资质,比我如何?”

提到这个,秦仪倒是显出一分不解来,“说实话,属下还真的没有见过她出全力的样子。”

也可能是因为太不引人瞩目所以忽视过去了,那么,如果项文雯想要藏拙,根本不成问题。

“既然她与教里那位善于机关的前辈交好,那么认识他的不记名弟子江亭幽也不是怪事……”阜远舟若有所思地道。

“很快就能确认江亭幽的妻子和项文雯是不是同一个人了。”秦仪话虽这么说,不过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了,如果世事真的那么凑巧,有人同名同姓还刚好生活在魔教,那就真的是一件怪事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疯子,就知道留下或者仿造这个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事,”阜远舟将木头骰随手丢给了秦仪,目光冰冷,“如果项文雯真的是我师姐,那么……”

那么什么,他并没有说下去,骄阳如火,也没有融化那曜石双眸里的丝丝冷冽。

……

回到书房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

坐在桌边拎着酒壶的苏日暮的脸色依然白的吓人,不过已经比先前平静上了许多。

阜远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振作点,闻离。”

甄侦的目光一闪。

苏日暮抬起头来看着阜远舟。

“无论当年的真相是什么,”阜远舟轻描淡写道,温和俊美的颜容上看不见一丝杀意,就是叫人一股寒意从心口瞬间扩散到全身,“沙肖天他们,都欠我们素家满门血债。”

就算素剑门是刹魂魔教的分支又如何,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他们这辈子都别想逃得开。

苏日暮怔然了片刻,然后苍白地笑了笑,黑漆漆的眸子里像是藏着吃人的兽一样,“子诤,我明白。”

他怎么能够不明白,素家满门上下千余人的冤魂,还没得到超度呢。

阜远舟又拍了他肩膀几下,权作是支持,然后将手里薄薄的资料随手放到甄侦桌前,坐到阜怀尧身边。

阜怀尧看了看他,对方的神色平静,然后他就发觉自己的手在桌下被握住了,不小的力度。

其实这个人也并不如外表来得从容……

天仪帝想起刚才阜远舟说“我们素家”时自然无比的语气,很是能够明白阜远舟对素剑门的感情,由此及彼,他对皇家的感情不深这点就暴露得更彻底了,他想,最开始阜远舟能够毫无芥蒂接受爱上他这个事实,恐怕即使一再希望认祖归宗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但也从未真正将他当做大哥把皇家当成家吧。

甄侦将手上的资料看完,然后传给宫清连晋他们,问道:“三爷,令师慕容教主,真的在您之前就有一个徒弟?”

“暂时还不清楚,”阜远舟不咸不淡地道:“以他的谨慎,在二十年前和宿天门下那一盘险棋之前就已经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作为暗棋,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也许,江亭幽会知道。”连晋摸摸下巴道。

“他未必肯说。”甄侦摇头。

江亭幽这个人本就是亦正亦邪的人物,现在又不知因何原因效命于宿天门,想要撬开他的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阜怀尧忽然道:“前段时间在京城,朕……我找过江亭幽。”

阜远舟的脸色刷拉就变了,“皇兄,你知不知道江亭幽是什么样的人?!”

自家三弟的语气严苛到近乎是责问,对此阜怀尧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谋求合作罢了,他不是杀人魔,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即使明白兄长说的话有道理,但是阜远舟脸上还是写满了不赞同。

阜怀尧安抚性地反握住他的手,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江亭幽是主动出现的,不过,他的态度很暧昧。”

“难不成他想踩两条船?”连晋挑眉,“他也不怕踩不稳全翻了。”

“也许,他只是想让他想达到的目的更有保证一些,”阜远舟看了身边的白衣人一眼,“尤其是在皇兄你自告奋勇担了魔教教主这个名号的前提下。”

天仪帝=魔教教主,真是微妙的等式……

在座的其余人都流露出怪异的表情。

一向对自己温柔有加的三弟难得含棍夹枪说话,可见对于他用伪蛊王引开宿天门的注意力这件事是多么怨念了,阜怀尧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我倒是很好奇江亭幽的目的是什么。”

对于这个捧在心肝上的人,阜远舟是骂不得也打不得,只好悻悻顺着话题走了,“项文雯死了之后江亭幽就跑到极北那天寒地冻鸟都不飞过一只的地方去了,那里冰天雪地的,他能干什么?”

和钟磬书那个痴人差不多的原因吧,又不是谁都那么丧心病狂想要永生的,何况是江亭幽那等傲骨铮铮的人物。

宫清皱起眉头,“难道项文雯没死,只是因为什么缘故被冰在了那里?”

“如果是救人延命的话……”倒是说得通为什么江亭幽要为宿天门做事了。

“如果他和项文雯都是魔教的人,那么他想踩两条船也不奇怪了。”毕竟两边都同属于闻人家族。

阜远舟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阜怀尧问。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阜远舟略显迟疑地道,“皇兄你记不记得江亭幽之前提过想要‘别有洞天’的钥匙?”

“‘别有洞天’是什么?”阜怀尧有些不解。

“其实连慕容桀都不太清楚,似乎是几百年前闻人家族的一个试验密地,和停仙宫差不多的地方,传说中机关密布,还有很多闻人先祖的心血之作,”阜远舟想着自己从停仙宫带出来的钥匙,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没有问柳天晴关于另一把钥匙的事情,“不过宿天门门主似乎很想去那个地方,但是一直找不到,我估计……孙家的《三仙向南图》就是去‘别有洞天’的地图了。”

否则目的神秘的申屠谡雪也不会指明要这个东西吧。

江亭幽需要救人延命的话,没有必要这么复杂吧,宿天门在永生的试验上成就颇高,难不成还要糊弄江亭幽只有在“别有洞天”才做的得到这件事?

连晋看看宫清,“那图你带在身上了吗?”

宫清点头。

连晋的目光移向阜远舟,“找出来试试?”

也许这个“别有洞天”就是个关键呢?

阜远舟点头,“可以试试。”他之所以去找钥匙,就是因为宿天门门主对“别有洞天”表现得太在意了。

他用这句话结束了关于江亭幽的话题,众人的焦点又回到原处。

甄侦还是有些疑问,“为什么慕容教主肯让项文雯退教和江亭幽成亲?”

依照当时的形势和慕容桀定下的计策,项文雯作为慕容桀的弟子留在素剑门伺机东山再起,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也许……”阜远舟只说了个猜测的开头,但是没有把猜测继续说下去,就被苏日暮打断了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