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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远舟和苏日暮、甄侦、宫清、连晋、秦仪乔装打扮回到了巨门外门影卫的据点——柳天晴、沙临志、赵衡和双胞胎花寒、花烈他们落脚的地方。

在偏厅里,在听赵衡汇报过他们在城中伺机观察到的宿天门联络人数后,阜远舟看向了柳天晴。

柳天晴正因为自己的母亲没有随行回来感到疑惑,见状,微弯了弯腰,“师父?”

阜远舟眼色复杂。

苏日暮用力抿了一下唇。

甄侦在他旁边,借着宽大袖子的掩饰握了握他的手。

他们不清楚丁思思背叛和死亡的原委,但是阜远舟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也许,事实比死亡要更残忍吧。

也许是出自血缘的联系,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的心绪不宁,他们的异常沉默让柳天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禁不住又唤了一声,“师父……我娘亲呢?”

素来沉稳的黑衣少年此刻话语的频率比平常要快上一些,旁边的沙临志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示意他不要慌张。

柳天晴微微定神,但是目光仍然紧紧盯着眼前俊美而神容疲倦的蓝衣男子。

阜远舟缓缓眨了眨眼,最后叹了一口气,直言道:“……你母亲殉教了。”

柳天晴瞬间脑子一空,好像有什么乱哄哄的声音从耳边喧嚣而过,挤压得耳膜咚咚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也仿佛被什么东西遮掩住,有令人眩晕的色彩浮动,将四周的东西都拉扯成怪异的颜色。

他就这么满脸空白地站在那里,甚至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离开的。

最后只剩下沙临志一个人静静站在他身边,一脸叹息和伤感。

柳天晴木然地望着窗外绿蒙蒙的树影,半天之后才缓缓蹲下来,用力环抱着自己,好像怕冷一样,死死将自己蜷缩起来。

他没哭,只是深深把自己的脸掩埋起来。

其实他和丁思思的母子感情不算深厚,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不曾试过向这个颜容一直不变的女子撒娇过,这个总是一脸冷凝的母亲也不曾泄露过寻常人家的温情。

他们只是住在一起,丁思思教他生存,教他武功,教他做人,就像是对待一个徒弟而不是亲生儿子的严苛,柳天晴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离开塞外远走中原,他也并没有太多不舍的情绪。

也许是习惯了丁思思不变的模样,他以为她会永远在某个地方,两个人偶尔遇见,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然后,继续分道扬镳。

可是他没想过她也会死。

就这么突然的,死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甚至连尸首都没有回到他身边。

“天晴……”不知道过了多久,沙临志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柳天晴抬起头来,面孔平静。

沙临志有些意外于他脸上干净的痕迹,但是又有些心酸,“振作一点,伯母的后事……还需要你打理。”

柳天晴茫然了一下,“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杀过人,不少的人,可是他从不知道还要去掩埋他们,为其办后事。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终于真正明白为什么阜远舟从一开始就让他学会克制杀人的欲望。

可惜,如果他当初留有一分仁心,不收割那么多的性命,是不是就会换回他的母亲呢?

只是他也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也不存在了。

“不要太担心,我会帮你的,”沙临志道,安抚着他,“而且你师父也在呢。”据说苏酒才也是他的表哥吧……

柳天晴似乎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了什么似的,僵硬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说罢,就慢慢地往外走。

“天晴?”沙临志不安地跟了上去。

柳天晴停顿了片刻,逆光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充满了落寂的气息,“我去准备娘亲的后事。”

连沉稳的声音里都深深隐藏着一种触碰不得的脆弱。

沙临志怔了怔,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看起来高大有力的少年,其实是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对方的担忧透过话语传递过来,似乎能够驱散一些心中的极致压抑,柳天晴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沙大哥,我没事,真的。”

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方、不知何方才有容身之地罢了。

他是一个——从未出生时就被父亲否认了存在的不该存在的人。

柳一遥不承认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丁思思死了,他变成一个人了。

但是沙临志的话却忽然把他从没顶的黑暗里拽了出来。

沙临志说的没错,他的身边还有阜远舟,还有他的表哥苏日暮,还有他的剑,以及……他的好友沙临志。

他还没有失去所有,他是该振作起来。

他知道,不管丁思思表面上对他有多么严苛,多么不讲温情,但是幼时在风暴的深夜里抱着高烧的他低泣着祈祷的娘亲,永远不会希望他消沉下去的。

他会好好走下去,用丁思思所期盼着的人生态度,好好地,坚定地走下去。

没关系,娘亲,你一路走好,天晴……会好好的。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武林大会

严舆。

“那个人是谁?”甄侦问道。

被询问的沙临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有个一脸豪爽的年轻男人正在和花烈说话,两个人似乎很投契,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时不时爆发出愉悦的大笑,甚至拿出各自的武器旁若无人地切磋切磋。

花寒在旁边站着,是素来的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看到李大兆拿出自己的方天画戟时感兴趣地闪了一下目光。

沙临志看着也笑了笑,道:“那位是夙建帮的帮主李大兆,他的帮派驻地就在严舆附近,之前花烈出门的时候撞见的,两个人一见如故,就做起了朋友。”

“嗯。”甄侦略略挑眉。

夙建帮?李大兆?那个最近闹得江湖风雨欲来的人?

看他言行举止和相貌气度,倒是一个正直之人,又带着江湖绿林的一股子义薄云天的匪气,和传言中没有太大出入。

这样一个人,挺有意思的……

沙临志注意到了他的神色,问道:“甄兄也留意过江湖上的事情?”

甄侦不置可否,却是道:“他长得和你有点像。”

眉目之间那股正气凛然的样子,神似得很。

“是有些像。”沙临志又笑了一下,他一见到这个年轻男人就觉得挺有好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没有自报姓名的缘故,所以李大兆刚才在说话的时候看见了他也觉得很是亲切的样子,笑得很是爽朗,就是不知道若是对方了解了他的身份,会不会不再与他交好。

甄侦若有所思,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苏日暮溜溜达达过来了,也注意到了他们在看的李大兆,不过没在意,在他眼里大部分人都被当做路人忽略过去了。

他看向沙临志,问:“天晴呢?”

沙临志脸色一暗,“在陪他母亲。”

因为种种原因,所以丁思思的后事并没有大张旗鼓,柳天晴虽然说在众人的安慰下是没有钻牛角尖,但是那些悲伤还是存在的,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整一下就离开严舆,在这期间他就一直默默地陪着丁思思的灵位,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说话。

为此,沙临志很是苦恼,时不时去柳天晴房间陪他呆呆坐着,希望他早日走出丧母之痛的阴影。

苏日暮闻言,也有些叹息,他虽说是柳天晴的表哥,但是和柳天晴熟识的时间还不如沙临志,加之他也明白自己完全不是安慰人的料儿,甄侦就更指望不上了,只能盼望沙临志能够多多开导一些。

哦,你问阜远舟?那厮早被各种谋划各种盘算各种阴谋埋没了,对着自家徒弟的房间也是望洋兴叹罢了。

甄侦拍了拍他肩膀,权当是安抚一下难得忧心的自家情人。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总比他之前那种事不关己半死不活的状态好多了。

苏日暮奇怪地看了他一下,似乎对这种被人安抚的动作很是陌生——阜远舟的安慰方式永远不是骂他一顿就是替他解决问题,温情的方式并不适合他们两个。

但是转念他又想到,甄侦和阜远舟是不同的,甄侦是他的情人,一个腹黑……却又带着他自身都不承认的温柔的男人。

尽管那些温情两个人都别扭地不会事后去揭穿。

对方望过来的那一眼很特别,甄侦忽然很想吻一吻苏日暮,但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他只好放弃这个听起来就很诱人的想法。

花烈和李大兆那头的切磋终于引起了苏日暮的注意,他看着那使方天画戟的年轻男子,“嗯,使得不错啊,招式倒是有几分子诤的凌厉劲儿……”说话期间他看多了两眼,又纳闷了,问道:“沙临志,那是你兄弟?”

沙临志一愣,“不是,他是夙建帮的帮主李大兆。”

苏日暮更纳闷了,“难道是你家老头子的私生子?对了,你家老头是当今的劳什子武林盟主是不是,怎么自家儿子都不肯认?”

沙临志的脸色有点僵,“不,苏公子误会了,李帮主和在下是真的没关系,在下也是今天第一回见到李帮主。”

甄侦也瞥他一眼,“沙公子应该没得罪你吧?”人家还帮忙安慰他刚失去母亲的表弟呢,需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展示自个儿的毒舌么?

而且沙临志和李大兆相貌不同,不就是那股子正气有点像么,可是正道真正侠义心肠的大侠都这正气浩然的模样啊!

“我没开玩笑,”面对两个人四只眼睛的质疑,苏日暮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虽然相貌不像,但是沙临志你和那个李什么兆的,头骨的相似度很高,不是兄弟也是亲戚吧?”虽然照他看来明明两个人就是血缘关系更亲密一些的兄弟。

沙临志知道京城五公子之一的苏大酒才画技最为出色,看得出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而且他毒舌是毒舌,却不是信口开河之辈,所以沙临志听罢倒也没恼怒地反驳,只是疑惑地回想了一下,最后摇头解释道:“我是家中独子,父亲也没什么兄弟姐妹,而母亲那边的表哥表弟们我都有见过,李帮主并不是其中之一。”

“哦,人有相似吧……”苏日暮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心里倒是有些嘀咕——沙肖天那种人,有十个八个私生子也不意外吧……那种卑鄙小人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该丢去人道毁灭的渣滓……

甄侦瞄了瞄他,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在挑最毒的话骂着人呢,也不知沙肖天是怎么得罪这厮了。

沙临志虽然对苏日暮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