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42(1/1)

阜怀尧被他这种古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解,面上倒是没露,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素来冷冽弥漫血腥的目光即使不带杀意也叫人压抑至极,赵衡生生被看出一身冷汗来。

阜远舟拉了一下兄长的手臂,“皇……哥,赵衡跟了我十几年,之前因为我的命令所以逃到外地去了,现在回来了,继续让他跟着我好不好?”

阜怀尧徐徐移开视线,也不追问其中细节,只道:“随你喜欢便是了。”赵衡对阜远舟忠心耿耿,好比花菱福之于陈盛华,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赵衡对阜远舟的特殊……与他实在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意的不过是阜远舟的安危罢了。

此时,一直沉默着脸色微带异样的欧阳佑冷不丁的开口了,“看”向阜远舟道:“这位是……姚二公子?”

众人都是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姚”是因为阜怀尧的假名姚淮。

不过刚才齐晏紫已经一时说漏了嘴,叫了阜远舟一声“阜大哥”,也称呼阜怀尧是“阜公子”,他似乎都没注意到。

阜远舟本是点了点头,点完之后才发现了他眼睛的问题,便道了一声:“正是,请问你是……”

欧阳佑迟疑了一下,“姚二公子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对方似乎有话要说,阜远舟看向自家兄长。

阜怀尧道:“这是欧阳佑欧阳公子,是卫铎举荐进工部的人。”

阜远舟又看了看仇杀现场那边的情况,确定已经差不多结束,才道:“随我来吧。”顺便瞪了连晋一眼,示意他看顾好阜怀尧。

欧阳佑一步不差地跟了过去。

连晋搓搓胳膊凑到天仪帝身边,避开一直留神着欧阳佑的情况的齐晏紫,低声道:“三爷受什么刺激了?我怎么觉得他凶残了很多?”

前段时间他虽是不掩饰性子张扬无比,但总体还是温文尔雅的,除了拔剑的时候还不曾试过有这种强硬凛冽的气场,可他现在的眼神……连晋说不好那是什么,就是觉得挺碜人的,好像他这会儿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阜怀尧微微苦笑,“也许……是因为我的缘故。”

阜远舟势在必得,连态度也跟着转变了过来,岂止是连晋,他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

——深情是绞杀人最好的藤蔓。

连晋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很是纠结,叹了一口气,“你们这兄弟俩是造了什么孽啊!”彼此折磨得不安生,到底是何苦呢?

阜怀尧不想再提这个话题,目光移向收拾好了现场准备离开的府尹府众捕快那边,道:“叫人打探一下这场仇杀的情况,立刻。”

另一头。

阜远舟带着那个盲眼少年来到无人的僻静处,看了一眼在视线范围之内的兄长之后才将注意力放在欧阳佑身上,“欧阳公子有话要对我说?”

欧阳佑似乎一直在留心他的声音,此时侧耳听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有些犹豫地道:“阁下……可是苏昀休苏公子?”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欧阳佑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像是要化作利刃剜走他的血肉。

他急忙后退一步,道:“苏公子,晚辈并无恶意,暂且听我一言!”

阜远舟的手似乎不经意一般扶着琅琊,但是近处的欧阳佑丝毫不会怀疑他拔剑的速度,阜远舟看着他躲避的身法,眼神阴沉,“你认识苏昀休?”

这般语气,根本就是确认了他斩剑鬼的身份。

但是除了刹魂魔教的几个老人和苏日暮,顶多加个他皇兄,不该再有知道他是斩剑鬼苏昀休的人才对!何况欧阳佑这般年纪,十年前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鬼头而已,还是个瞎子,怎么会认识他?

阜远舟回想着自己当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盯着欧阳佑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厉。

“当年之事惊动武林,晚辈也并非有意揭露你的身份,只是有一事相求,不得已之下才贸然相认,前辈见谅。”欧阳佑无可奈何,“晚辈天生双目失明,唯有这辨声的功夫还算能见人。”所以从一开始听到阜远舟的声音,他就已经发觉出来了。

阜远舟皱起眉头,“你究竟是什么人?”听过他声音?当年他似乎都是用口技掩饰自己的声音。

欧阳佑脸上浮起了一丝庄重,“晚辈师从木石圣人,乃先师最后一位关门弟子欧阳佑。”

阜远舟愣住了,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你师父是谁?”

欧阳佑重复一遍:“晚辈师从木石圣人。”

阜远舟的杀意瞬间收了起来,面上神色也一片肃然,“十年前……跟在你师父身边的那个小童子就是你?”

欧阳佑微一颔首,“承蒙前辈记得,晚辈倍感荣幸。”

阜远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惊愕,叹了一口气,把那份冷冽也叹了出去,“欧阳小侄莫要如是说,是我要谢过你和圣人当年的救命之恩才对。”

木石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从这圣人二字中便可知道他于江湖而言是怎么样的辈分了,他武功高绝,海纳百川,修行佛教多年,德行受人尊敬,无论是武林中黑白两道哪个人见了他,都会心悦诚服地敬一声“木石圣人”。

无论敬重不敬重,圣人也是有仇家的,木石圣人在八年前去世,徒子徒孙都昼夜赶路赶回去奔丧,仇家便是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木石圣人一生收徒不多,即使再怎么样武功高绝,也架不住人家蜂拥而来,木石圣人满门徒弟尽数被杀,震惊武林。

而十年前,斩剑鬼苏昀休屠尽新任武林盟主一家,受白道众人倾巢而出追杀千里,最后力竭坠江,不过命不该绝大抵就是这般道理,没有刹魂魔教的援兵及时到来而险些进了鬼门关的阜远舟被木石圣人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一个盲眼的小童子——救了起来。

斩剑鬼经此一役,从一个神秘人人敬仰的大侠变成了人人喊杀的杀人魔头,木石圣人不是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不过只看了他一眼,便知他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所以没有将他丢给杀气腾腾的白道众人,而是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山头,帮他治伤。

木石圣人也不过问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缘由,只是在阜远舟在他的山头养伤的那段时日里日日来于他谈论佛经,一点一点平息他心中的血腥仇恨。

数天之后,阜远舟离开这个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充满安详的山头,一身戾气已经消去大半。

当时报答不了木石圣人和那个小童子的救命之恩,木石去世仇家屠山的时候他也去晚了一步,对此阜远舟一直遗憾在心,却没想到本该死在当年那场屠杀中的欧阳佑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叫阜远舟怎么能不吃惊!

阜远舟忍不住上前去左右打量欧阳佑几番,确认他是真的没缺胳膊少腿之后,问:“你当年是怎么逃脱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求助

“你当年是怎么逃脱的?”阜远舟问。

这么问时他其实心存试探,毕竟木石圣人死了之后就只要当年那个盲眼小童子听过他的真实声音了,看欧阳佑的轮廓身法什么的倒也确实就是那个小童子。

只是木石圣人的徒弟均是不凡之辈,结果都死在那场屠杀里,这会儿冒出这么一个最不该还活着的人,还认得阜远舟就是被江湖人集体认为死在十年前滔滔江水里的斩剑鬼苏昀休,他难免有些心存疑窦了。

最近事情诸多,阜远舟已经快到草木皆兵的地步了,这个少年出现的时机也颇是巧合,叫人不得不怀疑。

欧阳佑倒是没有发觉他话语中的试探,闻言,就是眼眶一红,“是师兄师姐们当年护着我,用一个小仆的尸体作为代替,我才能逃过一劫。”

阜远舟回想了一下,记得当年木石圣人的仇家是先杀人后焚山的,原是准备奔丧的武林同道以及木石圣人和徒弟徒孙们的诸多好友赶去救援时,只看到满目苍夷和一地焦尸,并且在废墟里找到数目正确的尸体以及他们的衣饰信物和成名兵器,才确认他们真的全部葬身其中的。

而那时候欧阳佑还未到出师的时候,江湖中人只知道木石圣人有这么个小徒弟而已,都没什么人见过,被认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在死亡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阜远舟只能如是安慰道,但心里还是有些存疑——为什么欧阳佑会对他说这种辛密之事?

欧阳佑忽然道:“其实师兄师姐们都没死!”

阜远舟一愣,“什么?”这孩子难道当年被吓傻了么?还是其中另有内情??

他一直隐隐有种预感,木石圣人当年救他一命,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他怜悯世人的慈悲之心。

“是真的!”欧阳佑坚声道出了当年的真相,“其实八年前那些人找上门来时并不是先杀人,而是先焚山,后抓人!”

阜远舟更是大惑不解了,“抓人?抓你的师兄师姐??为什么???”

“对,他们杀了除了我们师门之外的所有人,然后抓走了师兄师姐们……”欧阳佑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暗淡的眼睛里似乎也出现某种愤恨的光芒。

木石圣人那般的人物,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不是孬种,见他们在自己师傅的葬礼上捣乱杀人,便纷纷拿起武器和他们缠斗起来,却不料他们人多势众均是武功好手,下手狠辣血腥,更在外设下军队一样庞大的包围圈,众人苦战了许久,最后都重伤失手被擒。

最后关头,木石圣人的大徒弟——也就是欧阳佑的大师兄将他和一具尸体掉了包,当做是他不幸被杀,欧阳佑则被塞进了尸体堆里,听着师兄师姐被一一带走的声音,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只是他自知没有能力救人,便不敢强硬出头,以谋求后路。

“那些人丢下了师兄师姐们的衣物兵器,用极其相似的尸体代替了他们的身份,便将他们带走了。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师兄师姐们,而后找了八年,但是人海茫茫,我至今还是丝毫没有线索。”欧阳佑最后如是道,短短几句话带过多年颠簸生活,少年人的语气中沾染着一分难言的苍凉。

八年前他也不过才十岁,师门毁尽无父无母,还天生失明看不见东西,一个人孤零零地四处闯荡,又要寻人又要躲藏还要让自己活下来,若非有一身武功和对农事的与生俱来的天赋,欧阳佑早就不知饿死在哪个的地方化成白骨了,这些年来种种艰辛他没有细说,不是当事人就无法体会那份感觉。

为什么仇家抓人不杀人?阜远舟困惑,“你确定那真的是木石圣人的仇家?”

欧阳佑用力抿了一下唇,“我不知道。”他只剩下孤身一人,又是个必须东躲西藏的瞎子,能查得到多少东西?

阜远舟这回是真真切切表现出了怀疑来,“当年武林中人都以为木石后人全部被杀,不少人想要为你们报仇,其中也有木石圣人的至交,你为什么隐姓埋名多年不求助他们,反而将事情告诉我?”

欧阳佑也不意外于他的怀疑,“望”着阜远舟的方向,沉默了一下,道:“当年师父去世前曾秘密对我说过……若有一日他门下出了生死存亡性命攸关的大事,绝对不能求助武林同道,立刻走得远远的。”

“嗯?为什么?”阜远舟挑眉以表错愕,他知道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