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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世间真的有很多的迷惑让人们误以为自己能够去挽留住什么,而到了这一刻,人生的真实和残忍往往显露出来——流逝的光阴已经将过去悉数斩为碎片碾成尘埃,再难回复。

正所谓,逝者已矣,不过如此。

甄侦看了他许久,唇边始终笑意不褪,“如你所说,我也是,随心罢了。”

他想这么做,仅此而已,没有理由,他甄侦也不需要理由。

……

皇宫。

最近的公务实在有点多,阜怀尧和阜远舟的晚膳都直接在御书房随意用了一些,常安也小心谨慎地将天仪帝的药送了过来。

“雍州,三河,淮左,淮右,幽州,贺州……嗯,十四个州郡里有十一个的税银已经充入国库了,只剩下离京最远的良余,川州和覃怀暂时没到。”阜远舟对比着一堆户部呈上来的公文和账目,手里看也不看地快速地拨着算盘,“另外,蜀地在川州境内,因为去年的蝗灾所以免税两年,所以税银比其他州都要少一些,唔,扣掉这些,还有拨下给各州郡民政军务的经费,江淮堤坝的修补,一部分填回私库……还有遗漏的吗,皇兄?”

螭龙大书案的阜怀尧抬起头,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可是,数目不太对啊。”阜远舟挑眉。

“嗯?哪里不对?”

“应该收上来的税银的确和实际入库的数目不对,”阜远舟收拾了一下满桌的奏折,将算盘和厚厚的账目摊到他面前,指了指纸上最后的数字,“少了五十七万两,没有记录。”

……

第四十三章 妃子

年初的户部很忙,忙得脚不点地,户部尚书司马康一整天眼皮子都在跳,暗地里琢磨着要不要让夫人去拜拜神去去晦气,这神还没拜,皇帝陛下的传召太监就大晚上的跑来了,说是让他赶紧进宫。

下午刚把税银统计交上去呢,估计这块出问题了,司马康一面换官服一面想着,忐忑不安地进了宫。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进御书房,见看到稽查税银的十几个户部官员全部在里头跪着,估摸着就等他一个了,司马康还没来得及行礼,天仪帝冷眼一扫,就直接将账本砸在了他身上。

“税银关乎朝廷运转百姓生计,这都能出差错,反了你们!”

群臣一愕,惶声齐呼:“陛下息怒!”

证实心中猜测,被砸懵了的司马康立马跪下,“请陛下明言。”

“司马康,你给朕解释解释,还有五十七万两税银去哪了?”

那道如同实质的目光伴着直呼的名字落在了他的身上,尖锐的让他生生的察觉到了似有刀剑架在了脖子上,冷的生疼,惊得司马康一头冷汗,捧着账本翻了翻,一脸吃惊,“五十七万,怎么可能……臣惶恐,臣……不知。”

阜怀尧的目光转向其他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如十一、二月的天气,滴水成冰,“你们也不知?”

众人身形一震,齐齐一叩到地,“臣等失职,罪该万死!”

阜远舟在一旁摇摇头,一个国家这么大,有贪官污吏是正常的,坏就坏在他们撞枪口上了,新帝登基三把火,第一把火烧改革,第二把火就烧贪官呗,且别说这笔税银的分量,前段时间宫清告御状的事还一直压得他家兄长不顺心呢。

他原先就司掌过户部,对这些很敏感,看到账目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妥了,反复对比了大半个晚上,果然看出问题了。

玉衡通行的货币里,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十贯铜钱,一贯里又有一千个铜钱,普通人家耕地产的粮食都卖出去的话,几年也不一定能卖到一万个铜钱,所以五十七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毕竟全国税银统共就几千万两,要支持各种支出消耗,所谓当官三载十万雪花银也只是戏称而已。

阜怀尧压住火气,冷哼,“既然知道失职,那就给朕查!”

“臣等必竭尽所能!”

“司马卿,你身为户部之首,督察不严,罚俸一年,其余人等,办事不力,官降一级。”

“谢陛下开恩!”

阜怀尧心烦地道:“都下去吧,司马卿留下。”

群臣匆忙行礼告退。

“燕卿,周卿。”

“臣在。”两个人应声而出,司马康这才发现端明殿学士燕舞和周继阁一直在一边站着。

寿临将一份名单交给他们。

阜怀尧道:“端明殿就照着名单去查,朕不希望眼皮底下就有朝廷蛀虫横行。”

“臣遵旨。”

司马康自是明白天仪帝留下他的原因,叩首道:“臣会全力配合端明殿的纠察。”

这不仅仅是贪污的问题,账目出了差错,就意味着户部的官员有猫腻。

“明白就好,都回去吧。”阜怀尧咳了几声,摆摆手让他们走。

“臣等告退。”

出了御书房,被冷风一吹,司马康才觉得好了一点,抹了一把冷汗,长舒一口气,“呼,吓掉半条命了。”

燕舞和周继阁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周继阁是和他同期的,道:“司马兄你太倒霉了,没赶上好日子。”

天仪帝本来今天就受了凉,然后傍晚甄侦和苏日暮的当街遇袭让他发怒了一次,现在又来,难怪他火气大了。

司马康垂头丧气,看看明显也是被临时临急叫进宫的他们,抱歉道:“让两位受累了。”

燕舞笑笑,“职责所在,司马大人不用介意,反正纠察的时候下官们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是自然,我没那个意思。”司马康苦笑——不用这么明着说吧,太不给面子了燕学士。

……

御书房里,阜远舟赶紧给在咳嗽的兄长拍拍后背,“皇兄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寿临快手快脚地倒蜂蜜水——喝茶对吃药不利——递给永宁王,后者给他一个称赞的眼色,寿临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太监是常安带出来的,他虽然不满于阜远舟抢了身为贴身太监的他很多活干,不过他同时又是皇宫内务总管,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得是,就训练出一个机灵点的接班人跟着阜怀尧。

“别转悠了,朕没事。”阜怀尧无奈地按住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三弟。

心狠铁血的天仪帝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照顾过,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被人看作是弱者,例如阜怀尧,就单单阜远舟紧张地跟什么似的,似乎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就像早几年因为出宫巡视连日暴雨而涨起来的护城河,他不小心滑进了河里,被石头划了一大道口子,当时跟着成群的护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阜远舟就傻傻的头一个扎下来救人,然后湿淋淋地抱着他冲回皇宫,差点砸了太医院的大门,知道的就是他落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爷生命垂危了呢。

后来一帮银衣铁卫被阜远舟认真严肃地耳提面片,又狠狠地操练了一番,让薛定之等人至今看到河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恨不得让阜怀尧绕着走。

“皇兄还在生气啊?”一个头凑到他面前。

“不气了。”阜怀尧好笑地揉揉他脑袋。

“那就好,跟他们气不值得~”阜远舟满意地点头啊点头,“反正就快科举了,到时候换了那批办事不力的家伙~~~”

“小孩子的想法。”阜怀尧如是道,但唇边泛起了淡淡的笑痕。

阜远舟有些愣神地望着他,然后痛苦地撇开头——如果他现在吻上去,皇兄会不会只当这是一个小孩子的玩笑?

“怎么?”阜怀尧没有注意他的脸色,只是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没……”阜远舟抱住他的腰,在没人看的见的角度吻吻他的发。

阜怀尧也没太在意,性情大变的永宁王常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乖,远舟,松开,朕还有些奏折没看完。”

“啊呐,皇兄你该休息了,你的风寒还没好呢!”阜远舟皱眉——他家皇兄都是劳碌命,一刻都闲不下来似的。

“嗯,再等一会儿,剩下一点点而已了。”阜怀尧哄道。

阜远舟默默地看了桌案上的二十几本奏折,嘴角抽搐了一下,意思很明显——一点点?

阜怀尧也看了一眼,咳了一声,“也就半个多时辰的事。”

这回永宁王默默地去看更漏了——很好,已经亥时了,再过四个时辰就早朝了,对于一个病患来说四个时辰的睡眠一点都不够!

顶着某人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天仪帝很淡定,“今天弄好的话,明天就不会有大臣特地跑来催了。”

阜远舟犹豫。

“早朝也不用特地再提出来又议论上半天了。”

阜远舟动摇。

“而且,远舟可以帮皇兄分担一点。”

阜远舟瞬间妥协,无可奈何地熟练将奏折分成两摞,比较重要的给兄长亲自过目,剩下的自己看。

阜怀尧望着他,眼波有一刹那柔软下来。

捂着眼睛小心翼翼退出去的寿临觉得——有天仪帝和永宁王单独在的地方真的不适合放进第三个人——这气场,这气氛,这契合度……闪的他眼睛都疼了。

回乾和宫的路上,阜怀尧突然问:“远舟,你想不想要个官职?”

除了改变的一些性情外,他现在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大碍了,顾郸也说了,除却记忆,阜远舟的神智已经足够清醒,以他的能力和阅历,做什么官都不会太困难。

阜三爷撇嘴,干脆利落,“我才不要呢~”

“嗯?”阜怀尧微一扬眉,“为什么?”

“我要陪着皇兄~~~”他凑过去撒娇。

阜怀尧失笑,“皇兄不是小孩,你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

“反正就是不要~我就待皇兄身边,哪儿都不去。”阜远舟望着他,黑眸渐渐的泛起小小的委屈,“还是皇兄嫌弃远舟?”

“当然不是了,”这样的阜远舟就像是恋主的小动物,看得阜怀尧心里一软,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你不想就算了,随你高兴就好。”

你不会想要离开,我也很高兴。

成功打消兄长的念头,阜远舟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一下——让铁血果断的天仪帝改主意,这样的经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再说,皇兄因为忙政事,和他一块呆着的悠闲时光已经不多了,干嘛还要把时间分到别的地方?想帮皇兄的忙的方法多得是,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可没必要再去参政。

阜远舟从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想看着他,守着他,吻他,一分一秒都不希望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想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他说的都是对的,关于他的就是好的,他想要的自己都愿意给,甚至感觉只要他开口,捧上一个世界也无所谓,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