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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她又忘了盖被子。即使家里到处都有暖气,他还是不放心地快步走上前,合上笔记本,托起她的上身小心地掀开被子。

“唔”睫毛抖了抖,女人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对准焦距后微微地皱了皱眉,马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你回来啦。”

孔明温柔地笑了,轻轻地“恩”了一声,弯下身子,一个公主抱把她抱起来,放进被子里。

头脑逐渐清醒了,张美丽才想起来自己有很多东西堆在门口没有收拾,想去补救被丈夫拦住了。他靠过来,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才恋恋不舍离开。平时绝大部分家务事都是他在做,再熟练不过,她便没有坚持。

看他为自己忙这忙那的,她承认心里很有快感,又罪恶,又痛快。

做完一切事情之后,孔明才洗了个澡,躺上床,静静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妻子,小心地向她靠过去,挽上她的腰。过了一会儿没见到动静,眼里笑意深了一分,得寸进尺想把她翻过来对面自己,刚动了一下,她就迅速搬开他的手,维持姿势继续睡觉。

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张美丽就不喜欢他黏着自己。他们的夫妻生活一直很和谐很默契,可是不管怎么激烈的交缠过后,她的态度就迅速冷却下来,把胳膊放到她头底下她会悄悄溜开,睡觉也很排斥面贴着面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

她说这样会很闷很不舒服。孔明默默地看着女人的背部,手臂环上她的腰,才能睡着。

可是今晚他不想妥协。

“美丽,”悻悻然放下手,不甘心,又把胳膊绕过去,人也跟着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唤,“我想看看你”

张美丽一动也没动,甩都不甩他。

“出差几天,我很想你,”缠人的声音还不屈不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看不到你的脸我会很不安”

张美丽背着他翻了个超级大白眼,鸡皮疙瘩掉了一床,无奈地转过身,闭眼准备入睡。

他好象玩上了瘾,顶着一张死人脸,下面却在动手动脚,一会勾她的手指,一会儿又揉她的腰,最后还很过分地靠上来含住她的耳垂。

“姓孔的”她睁眼发飙,“别以为我不会揍你”

孔明眯起黝黑的美目,秀气的眉毛柔和地翘起,带点满足地轻笑了,薄薄的嘴唇边露出若隐若现的酒窝。因为长相年轻,看不出来已经二十八岁了,要不是平日的木头脸,这么一笑竟像个单纯的孩子。

他这种样子,不知道除了她,有没有别人看过。

张美丽有点恍惚,看着他左边眼角下那颗淡淡的痣,心头又是一阵抽搐,藏在被子下的手握了几下,才忍住没有伸出尖尖的指甲刮花他的脸。

孔明什么都没有察觉,环在她腰上的臂弯收了收,让女人靠自己再近些,抱怨道“这几天打你手机不接,家里没人,就知道你又跑出去玩了。”

“恩,去了趟香港,逛街的时候哪会注意振动。没事少打电话给我。”

“我想你嘛”

“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想不想的”张美丽不耐烦。

“你又不肯乖乖的,总是乱跑”

“你想把我锁起来吗”她讽刺道。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话”

“shut u”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张美丽受不了地低喊。

他彻底闭嘴,抓起她的手轻咬。

她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自己这么凶,他肯定觉得委屈了,语气缓和了些“给你买了条领带,配那件灰色的西装正好。”

“我看见了,”他勾起嘴角,显得很高兴。

她所有的东西,全是用他的钱买的,他怎么可以只是一条领带就这么高兴

张美丽又轻微皱了皱眉,决定像往常那样,忽略油然而生的那点内疚感。

“还给团子啦,阳阳啊带了点东西,”她找话说。

孔明有点闷闷地“你总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是朋友嘛,再说,”她自嘲地笑一声,“也不是每个人。”

沉默了一会儿,孔明问道“明天年三十,我们回家要带什么吗”

女人正在走神的脸听到这话迅速地沉下来,没搭话。

他知道问错话了,看她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还以为可以稍微提一下,却还是不行。

有些话,是禁忌,说了会让大家都不开心;有些话,是死穴,说出来,就完了。

张美丽垂下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转过身,又拿背对着他。

男人想把她扳回来又被甩开,这次的力气可比刚才大了很多,他恳求地叫了几声“美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双臂无奈地环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摇晃着,又不知该说什么。

一接近她就很安心,在女人温暖的气息里男人也渐渐睡着了。

她一个人失眠,慢慢等到天色发亮。

第二天张美丽到段龙阳的沙龙化了个明艳的新年妆,让人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她必须,让所有人看得出她有多幸福。

孔明把她接回张家,早已等在家里的爸爸迎上来,又是拉她手又是摸她脸,开心得不得了。张美丽看着父亲,看着他脸上一年比一年多的皱纹,就算是染过也遮不住的耳鬓白发,眼眶突然一热。

这个男人老了,他终于老了。

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端坐在桌旁,等着吃完饭回自己家。

一年就这么一出戏,要她做全做完,还是很容易的。

夏雪情慢悠悠地端着架子走出来,已过知非之年的女人还有一双清明的眼眸,身材也没有丝毫走形,面庞虽有细纹,但比起同龄人,还是显得年轻很多。对张美丽僵硬地笑笑,倒不如说是撇嘴更恰当,很快拉住了她身边男人的衣服,一脸欣喜。

她心里冷笑一声,别过头去。

饭桌上张美丽看见父亲开酒,对他说“都这年龄了酒少碰点,还天天饭局不断,钱够用就行退休好了,操那心干吗”

“不能退休,你爸爸生意做得蛮好的。”

这话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说的,张美丽没理她,继续问“血压按时量没有你老说心跳快,早叫你去医院做个体检,我看是又没去。”

长辈的事情提醒下就足够,真正想左右他们很难办。张美丽还是叫孔明年后带张成新去本市最好的医院德正做个检查。

“明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小孩”夏雪情又旧话重提。

对“明明”这个名字消化不良的张美丽暗地里打了两个哆嗦,心下不满,向丈夫望去。

孔明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还没有考虑。”

确切地说,是张美丽不愿意考虑。

“还没有考虑”女人温和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你二十八是没什么问题,男人不管多少岁都能要。她都二十九了,还不打算要一个”夏雪情对张美丽隐约有些可怕的猜想,真的怕孔明昏了头为了她连后代都可以放弃。

张美丽好整以暇地挑着笋尖,把一切问题都扔给孔明。

“美丽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再等等吧,妈妈,”清丽的声音解释道,“也不是非要小孩不可”

这是实话,张美丽小病不断是全家都知道的,她自己是无所谓,往往一哼不舒服最当回事的是孔明。

“女人一过了二十五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再等,再等生个小孩能把命都掉了,”夏雪情急急地说。她这么说只是想说服他们要么赶紧要个小孩,要么让儿子早早清醒甩了张美丽,天知道她多希望张美丽以任何一种方式离开她优秀的宝贝儿子。

张美丽忍不住“那也是我的命,我都不怕你担心个什么劲”

孔明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安地望向她。

张成新见状赶忙打圆场,说着“不急不急。”

她没再吱声,浑身是刺,别扭地吃完了饭。

夏雪情把孔明叫到房间去说话,张成新叫女儿一起看电视,张美丽摆摆手,一个人上了楼。

走廊灯亮起,她打开右边的门,开灯看见熟悉的布置,和不出所料的淡淡霉味,眼神越来越冷。

“原来你在这里,”男人推开门,向她走来。

“我还能飞了不成”

“我以为你生气了,”他从背后揽过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半饷幽幽道,“还真怕你哪天飞了,留我一个。”

“切”

“那时候就是,脾气也好大,生气了会跑掉。”

“还说”

“不说不说,”他低低地笑了,把她扳过来,吻她的下巴,“还记得我们在这里做过什么吗”

说实话她并不想回忆。

他独自沉溺着“现在想想都好幸福。”

有时候张美丽真的很希望他在她面前能像对别人一样寡言。

而且他现在所说的,她听来一点也不开心。

张美丽转过身,“走吧,回去了。”

在车上她心情一直不好,靠着车门咬着手指看窗外闪过的街景,年三十晚上的大街上很冷清,只有各色的霓虹灯寂寞地闪着光芒。

“孔明,停车。”

“恩”

“停车。”

他不解地把车停在路边,张美丽打开车门下车,孔明也跟着下来“你去哪儿”

“阳阳那里不知道有没有打烊,”她熟练地扯着谎话,“我去找她玩。”

“我陪你去啊。”

“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拦车就好。”

看男人又要说话“你给我点空间。”

孔明又是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点点头“那你早点回来,或者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耐烦地送走他,亲眼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内,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好一段路,一边走一边向后张望,到下一个路口,她才叫了一辆的士,报了一个地址。

靴子的高跟敲在走廊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医院里白晃晃的日光灯照得一切东西都是阴惨惨的。因为已经很晚了,有的房间里还有电视里欢乐的声音传出来,更多的病房已经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