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1)

,躺进坟墓,让人在她身上撒上泥土是不是更好一些呢;而且她又无所畏惧地请问

上帝,他是不是真以为人是铁铸的,能够经受那么多的苦难;但她越问越糊涂,难

以遏制地希望象外国人那样蹦跳起来,最终来一次片刻的暴动,这种片刻的暴动是

她向往了多次,推迟了多次的;她不愿屈从地生活,热望唾弃一切,从心中倒出一

大堆骂人的话,而这些话她己低三下四地压抑整整一个世纪了。

“混蛋!”乌苏娜骂了一声。

正在动手衣服装进箱子的阿玛兰塔,以为蝎子螫了母亲。

“它在哪儿?”阿玛兰塔惊骇地问。

“什么?”

“蝎子,”阿玛兰塔解释。

乌苏娜拿指头做了戳胸口。

“在这儿,”她回答。

星期四,下午两点,霍。阿卡蒂奥去神学院了。乌苏娜经常记得他离开时的样

子:板着面孔,无精打采,象她教他的那样没流一滴眼泪;由于穿了一件绿s灯芯

绒衣服,扣着铜扣,领口系着浆硬的花结,他热得气都喘不上来。霍·阿卡蒂奥离

开之后,饭厅里留下了浓烈的花露水味儿;为了在房子里容易找到这个孩子,乌苏

娜是把花露水洒在孩子头上的。在送别午餐上,一家人在愉快的谈吐后面隐藏若激

动,用夸大的热忱回答安东尼奥。 伊萨贝尔神父的笑谑。可是,大家把丝绒蒙面、

银s包角的箱子抬出的时候,仿佛从房子里抬出一口棺材。奥雷连诺上校拒绝参加

送别午餐。

“咱们就缺一个教皇!” 他嘟哝着说。

三个月之后,奥雷连诺第二和菲兰达把梅梅领到修道院学校去,带回一架旧式

小钢琴,代替了自动钢琴。正是这时候,阿玛兰塔开始给自己缝制殓衣。“香蕉热

”已经平静下去了,马孔多的土著居民发现,他们被外国人排挤到了次要地位,好

不容易维持了以前的微薄收入,但他们感到高兴的是,仿佛船舶失事时终于侥幸得

救了。布恩蒂亚家继续邀请成群的客人吃饭,昔r的家庭生活直到几年以后香蕉公

司离开时才恢复过来。然而传统的好客精神发生了根本的文化,因为现在权力转到

了菲兰达千里。乌苏娜被挤到了黑暗的境地。阿玛兰塔专心地缝制自己的殓衣。过

去的“女王”有了选择客人的白由,能让他们遵守她的父母教导她的严规旧礼。那

些外国人大肆挥霍轻易赚来的钱,把这个市镇摘行乌烟瘴气,但由于菲兰达处事严

厉,布恩蒂亚家却成了旧习俗的堡垒。菲兰达认为,只有跟香蕉公司没有瓜葛的人

才是正派的人。她丈夫的哥哥霍·阿卡蒂奥第二甚至也受到区别对待,因为在“香

蕉热”最初几天的混乱中,他又卖掉了自己出s的斗j,当上了香蕉园的监工。

“只要他身上还有这帮外国佬的传染病,他就休想再到这儿来,”菲兰达说。

家中的生活变得那么严峻,奥雷连诺第二就觉得在佩特娜。 柯特家里更舒服了

。首先,他借口减轻妻子的负担,把酒宴移到了情妇家里。然后,借口牲畜正在丧

失繁殖力,他又把畜栏和马厩迁到她那儿去了。最后,借口情妇家里不那么热,他

甚至把经营买卖的小账房搬到了那儿。菲兰达发现自己变成了守活寡的妇人,时间

已经迟了。奥雷连诺第二几乎不在家里吃饭,只是假装回家过夜,但这是骗不了人

的。有一天早晨他不小心,有人发现他在佩特娜·柯特床上,然而出乎意外,他不

仅没有听到妻子的一小点责备,甚至没有听到她最轻微的怨声,但是就在那一天,

菲兰达把他的两口衣箱送到他的情妇家里。她是叫人大白天经过街道中间送去的,

让全镇的人都能看见,以为不走正道的丈夫忍受不了耻辱,会弯着脖子回到窝里,

可是这个勇敢的姿态只是再一次证明,菲兰达不熟悉丈夫的x格和马孔多的风习,

这里的习俗和她父母的旧习毫无共同之处,——每一个看见箱子的人都说,这是故

事的自然结局,故事的内情是人人皆知的。奥雷连诺第二却举办了三天的酒宴,庆

贺他得到的自由,除了夫妇之间的不幸,菲兰达穿着硕长的黑衣服,戴着过时的颈

饰,露出不合时宜的傲气,好象过早地衰老了;而穿着鲜艳的天然丝衣服的情妇,

恕到被践踏的权利获得恢复,两眼闪着愉快的光彩,焕发了青春。奥雷连诺第二重

新投入她的怀抱,象从前跟她睡在一起那么热情,因为当时她把他当成了他的孪生

兄弟;跟两兄弟睡觉,她以为上帝给了她空前的幸福——一个男人能象两个男人那

么爱她。复苏的情欲是遏制不住的:不止一次,他俩已经坐在桌边,彼此盯着对方

的眼睛,一句话没说,遮上餐具,就到卧室里去——两人只顾发泄情欲,饿得要死。

奥雷连诺第二偷袭法国艺妓时看见过一些东西,在这些东西的鼓舞下,他给佩特娜

。 柯特买了一张有帐幔的床,象大主教的卧榻一样,在窗上挂起了丝绒帘子,在卧

室的墙上和天花板上都安了挺大的镜子。同时,他比以前更加胡闹和挥霍了。每天

早上十一点钟,列车都给他运来成箱的香摈酒和白兰地。奥雷连诺第二从车站上回

来时,他都象在即兴舞蹈中那样,把路上偶然邂逅的人拖走,——本地人或外来人,

熟人或生人,毫无区别。甚至只会说外国话的滑头的布劳恩先生,也被奥雷连诺的

手势招引来了,好几次在佩特娜.柯特家里喝得酪叮大醉,有一回他甚至让随身的

凶猛的德国牧羊犬跳舞,他自己勉强哼着得克萨斯歌曲,而由手风琴伴奏。

“繁殖吧,母牛啊,”奥雷连诺第二在欢宴的高c中叫嚷。“繁殖吧——生命

短促呀。”

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愉快,人家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喜欢他,他的牲畜从来

没有象现在这样控制不住地繁殖。为了没完没了的酒宴,宰了那么多的牛。猪、j

,院子里的泥土被血弄得乌七八糟、粘搭搭的,骨头和内脏不断扔在这儿,吃剩的

食物不断倒在这儿,几乎每小时都要把这些东西哔哔喇喇地烧掉,免得兀鹰来啄客

人的眼睛。奥雷连诺第二发胖了,面孔泛起了紫红s,活象乌龟的嘴脸,可一切都

怪他那出奇的胃口,甚至周游世界回来的霍。 阿卡蒂奥也无法跟他相比。奥雷连诺

第二难以思议的暴食,他那空前未闻的挥霍,他那无比的好客精神,这种名声传出

了沼泽地带,引起了著名暴食者们的注意。许多惊人的暴食都从沿海各地来到了马

孔多,参加佩特娜.柯特家中举行的荒谬为饕餮比赛。奥雷连诺第二是经常取得胜

利的,直到一个不幸的星期六卡米娜·萨加斯笃姆来到为止;这个女人体型上很象

图腾塑像,是蜚声全国的“母象”。比赛延续到星期二早晨。第一个昼夜,吃掉了

一只小牛,外加配莱:木薯、山药和油炸番蕉,而且喝完了一箱半香摈酒,奥雷连

诺第二完全相信自己的胜利。他认为,他的精神和活力都超过沉着的对手;她进食

的方式当然是比较内行的,可是正因为这样,就不大使挤满屋子的大部分观众感到

兴趣。当奥雷连诺第二渴望胜利、大口咬r的时候,“母象”却用外科医生的技术

把r切成块,不慌不忙地吃着,甚至感到一定的愉快。她长得粗壮肥胖,可是女x

的温柔胜过了她的茁壮:她有一副漂亮的面孔和一双保养很好的雅致的手儿,还有

那么不可抗拒的魅力,以致奥雷连诺第二看见她走进屋子的时候,甚至说他宁愿跟

她在床上比赛,而不在桌边比赛,接着,他看见“母象”吃掉了一整条猪腿,一点

没有违背进食的礼貌和规矩,他就十分认真他说,这个雅致、进人、贪馋的女人在

某种意义上倒是个理想的女人。他并没有看错,以往传说“母象”是个贪婪的兀鹰

,这是没有根据的。她既不是传说的“绞r机”,也不是希腊

杂技团中满脸络腮子的女人,而是音乐学校校长。当她已经是个可敬的母亲时,为

了找到一种能使孩子吃得更多的办法,她也学会了巧妙地狼吞虎咽,但不是靠人为

地刺激胃口,而是靠心灵的绝对宁静。她那实践检验过的理论原则是:一个人只要

心地平静,就能不停地吃到疲乏的时候。就这样,由于心理的原因和竞技的兴趣,

她离开了自己的学校和家庭,想跟全国闻名的放肆的暴食者决一雌雄。“母象”刚

一看见奥雷连诺第二,立即明白他要输的不是肚子,而是x格。的确,到第一夜终

了的时候,她还保持着自己的战斗力,而奥雷连诺第二却因说说笑笑消耗了自己的

力量。他俩睡了四个小时。然后,每人喝了五十杯橙子汁、八升咖啡和三十只生j

蛋。第二天早上,在许多小时的不眠之后,吃掉了两头猪、一串香蕉和四箱香槟酒

。“母象”开始怀疑奥雷连诺第二不知不觉地采用了她自己的办法,但完全是不顾

后果地瞎吃。因此,他比她预料的更危险。佩特娜·柯特把两只烤火j拿上桌子的

时候,奥雷连诺第二已经快要昏厥了。

“如果不行,你就别吃啦,”“母象”向他说。“就算不分胜负吧。”

她是真心诚意说的,因为她自己也无法再吃一块r了;她知道对手每吃一口都

会加快他的死亡。可是奥雷连诺第二把她的话当成新的挑战,便噎地吃完了整只火

j,超过了自己不可思议的容量,失去了知觉。他伏倒在一盘啃光的骨头上,象疯

狗似地嘴里流出泡沫,发出临死的稀嘘声。在他突然陷入的黑暗中,他觉得有人从

塔顶把他摔进无底的深渊;在最后的刹那间,他明白自己这样掉到底就非死不可了。

“把我抬到菲兰达那儿去吧,”他还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

抬他回家的朋友们以为,他履行了给他妻子的诺言:不让自己死在情妇床上。

佩特娜·柯特把他希望穿着躺进棺材的漆皮鞋擦g净,已在找人给他送去,就有人

来告诉她说奥雷连诺第二脱离了危险。的确,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康复了;两个星期

以后,他又以空前盛大的酒宴庆祝自己的复活。他继续住在佩特娜。 柯特家里,可

是现在每天都去看望菲兰达,有时还留下来跟全家一块儿吃饭,仿佛命运变换了一

切的位置,把他变成了情妇的丈夫、妻子的情人。

菲兰达终于能够稍微喘口气了。在难以忍受的孤独的r子里,被弃的妻子唯一

能够解闷的,就是午休时弹琴和阅读孩子的信。她自己每r两次给霍·阿卡蒂奥和

梅梅捎去详细的信函,可是没有一行是真话。菲兰达向孩子们隐瞒了自己的不幸,

隐瞒了这座房子的悲哀;这座房子,尽管长廊上的秋海棠充满了y光,尽管下午两

点钟十分闷热,尽管街头的欢乐声阵阵传来,一天一天地变得越来越象她父母y暗

的宅子了。菲兰达在三个活的幽灵和一个死人——霍·阿·布恩蒂亚的幽灵——当

中孤零零地徘徊;这个死人经常呆在客厅中晦暗的角落里,紧张地注意倾听她弹琴

。昔r的奥雷连诺上校只剩了一个影子。自从那一天他最后一次走出屋子,打算劝

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重新发动毫无希望的战争,他就不曾离开自己的作坊,除

非到栗树下去解手。除了每三个星期来一次的理发师,他不接待任何人。乌苏娜每

天给他送一次饮食;她送什么,他就吃什么。他虽然象从前那样辛勤地制作金鱼,

但已经不拿去卖了,因他发现人家购买金鱼,不是拿它作装饰品,而是当作历史遗

物。有一次,他把自己结婚以来卧室里装饰的雷麦黛丝的那些玩偶拿到院子里付之

一炬,警觉的乌苏娜发现儿子正在g些什么,可是无法阻止他。

“你真是铁石心肠啊,”她说。

“这跟心肠没有关系,”他回答,“房间里满是虫子嘛。”

阿玛兰塔仍在缝制自己的殓衣。菲兰达无法明白,为什么阿玛兰塔不时写信给

梅梅,甚至给她捎去东西,但却不愿听听霍·阿卡蒂奥的消息,菲兰达通过乌苏娜

向她问到这一点的时候,阿玛兰塔就回答说:“他们都会莫名其妙死掉的。”菲兰

达就把阿玛兰塔的回答当作一个谜记在心里,这个谜是她永远无法猜破的。高挑、

笔挺、傲慢的阿玛兰塔,经常穿着泡沫一样雪白轻柔的裙子,尽管年岁已高、往事

沉痛,仍有一副优越的样儿,她的额上似乎也有自己的灰十字——处女的标记。她

真有这样的标记,不过是在手上——在黑s绷带下面;阿玛兰塔即便夜间也不取掉

这个绷带,有时亲自拿它洗呀熨呀。阿玛兰塔是在缝制殓衣中生活的。可以看出,

她白天缝,晚上拆,但这不是为了摆脱孤独,恰恰相反,而是为了保持孤独。

在跟丈夫分离的r子里,菲兰达最苦恼的是:梅梅回来度假的时候,在家里看

不见奥雷连诺第二。他的昏厥结束了她的这种担忧。到梅梅回来时,她的父母已达

成了协议,姑娘不仅相信奥雷连诺第二仿佛仍然是个忠顺的丈夫,甚至不会发现家

里的悲哀。每一年,奥雷连诺第二都要连续两月扮演一个模范丈夫,把朋友们聚集

起来,拿冰淇淋和甜饼款待他们;愉快活泼的姑娘梅梅弹琴助兴。当时已经看出,

她很少继承母亲的x格。梅梅更象是第二个阿玛兰塔——十二岁至十四岁时的阿玛

兰塔,当时阿玛兰塔还不知道悲哀,她那轻盈的舞步曾给家中带来生气,直到她对

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恋情使她的心永远离开了正轨。但是,梅梅跟阿玛兰塔不同

,跟布恩蒂亚家所有其他的人都不同,她还没有表现出这家人命定的孤独感,她似

乎完全满意周围的世界,即使下午两点她把自己关在客厅里坚毅地练习弹琴的时候

。十分显然,她喜欢这个家,她整年都在幻想年轻小伙子见到她时的热烈场面,她

也象父亲那样喜欢娱乐和漫无节制地接待客人。这种不幸的遗传x是在第三个暑假

中初次表现出来的,当时梅梅自作主张,也没预先通知,就把四个修女和六十八个

女同学带到家里,让她们在这儿玩一个星期。

“多倒霉!”菲兰达悲叹地说,“这孩子象她父亲一样冒失!”

这就不得不向邻居借用木床和吊铺,让大家分成九班轮流吃饭,规定沐浴的时

间,而且借来了四十只凳子,免得穿着蓝制服和男靴的姑娘们整天在房子里荡来荡

去。应付她们实在困难:闹喳喳的一群刚刚吃完早饭又要给另一批人开午饭,然后

是晚饭;整整一个星期,女学生们只到种植园去游玩过一次。黑夜来临,为了把姑

娘们赶上床铺,修女们累得精疲力尽,可是不管她们怎么卖力,总有一群不知疲倦

的少女留在院子里,调门不准地高唱校歌。有一次,姑娘们差点儿绊倒了乌苏娜,

因为她总喜欢到她最能妨碍别人的地方去帮忙。另一次,由于奥雷连诺上校当着姑

娘们的面在栗树下小便,修女们竟嚷叫起来。阿玛兰塔呢,差点儿引起了惊慌:她

正把盐放在汤里时,一个修女走进厨房,立即问她撒到锅里的白s粉未是什么。

“砒霜。”

到达的第一夜,姑娘们累得要命,想在睡觉之前上一次厕所,——大约夜里一

点,其中最后几个才轮流进去。于是菲兰达买了七十二个便盆,但这只把夜间的问

题变成了早上的问题,因为姑娘们天一亮就在厕所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手里都拿

着便盆,等候轮到自己去洗便盆。尽管其中几个姑娘感冒了,其他一些姑娘的皮肤

被蚊子咬得起了疱,可是大多数人在困难面前表现了坚忍精神,甚至最热的时刻也

在花园里蹦蹦跳跳。到客人们最终离开的时候,花丛被踩坏了,家具给毁了,墙上

布满了画儿和字儿,可是菲兰达看见她们走了就高兴,原谅她们造成的损害。她把

床和凳子送还了邻居,而将七十二只便盆堆在梅尔加德斯的房间里。

这个锁着的房间——昔r全家精神生活的中心,现在成了闻名的“便盆间”了

。照奥雷连诺上校看来,这个称呼是最合适的,尽管梅尔加德斯的卧室没有尘土,

也没遭到破坏,全家的人仍然对它感到惊讶,可是上校却觉得它不过是一堆垃圾。

无论如何,他似乎根本不管谁是对的:如果说他知道了这个房间的命运,那是因为

菲兰达为了收藏便盆整天在他旁边跑来跑去,妨碍他工作。

这时,霍·阿卡蒂奥第二重新出现在家里。他跟谁也不打招呼,就走到长廊尽

头,钻到作坊里去跟上校谈话。乌苏娜已经看不见他,可是分辨得出他那监工的靴

子发出的啪哒声,他跟家庭、甚至跟孪生兄弟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使她感到诧异;

儿童时代他曾跟孪生兄弟玩弄换装把戏,现在两人都没有一点共同之处了。霍·阿

卡蒂奥第二又高又瘦,举止傲慢,黝黑的脸庞上有一种晦暗的光彩,神态犹如萨拉

秦人(注:萨拉秦人,古代阿拉伯游牧民族)那么y郁。他更象自己的母亲圣索菲

娅·德拉佩德,而不象布恩蒂亚家的人,乌苏娜有时谈起家庭,甚至忘了提到他的

名字,虽然她也责备自己。她发现霍。阿卡蒂奥第二重新回到家里,上校在作坊里

g活时接见他,她就反复忆起了往事,确信霍·阿卡蒂奥第二童年时代跟孪生兄弟

换了位置,正是他而不是孪生兄弟应当叫做奥雷连诺。谁也不知道他的详情。有一

段时间大家知道,他没有固定的住所,在皮拉·苔列娜家中饲养斗j,有时就在她

那儿睡觉,然而其他的夜晚几乎都是在法国艺妓的卧室里度过的。他随波逐流,没

有什么眷恋,也没有什么志气——仿佛是乌苏娜行星系中的一颗流星。

实际上,霍。 阿卡蒂奥第二已经不是自己家庭里的人,也不可能成为其他任何

一个家庭的成员,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早上开始的,当时格林列尔多。 马克斯上校

带他到兵营去——并不是为了让他看看行刑,而是为了让他一辈子记住处决犯悲哀

的、有点儿滑稽的微笑。这不仅是他最早的回忆,也是他童年时代唯一的回忆。他

还记得的就是一个老头儿的形象,那老头儿穿着旧式坎肩,戴着帽檐活象乌鸦翅膀

的帽子,曾在亮晃晃的窗子跟前给他讲述各种奇异的事儿。可是,霍·阿卡蒂奥第

二记不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件往事是朦胧的,在他心中没有留下痛苦之感,

也没给他什么教益,前一件往事却不相同,实际上确定了他一生的方向,而且他越

老,那件往事就越清楚,仿佛时间过得越久,那件往事离他就越近。乌苏娜打算通

过霍。 阿卡蒂奥第二,使奥雷连诺上校从禁锢中脱身出来。“劝他去看看电影吧,

”她向霍·阿卡蒂奥第二说,“即使他不喜欢电影,哪怕呼吸一点儿新鲜空气也好

嘛。”但她很快发现,霍。 阿卡蒂奥第二象奥雷连诺上校一样,对她的恳求无动于

衷,两人都有同样的“甲胃”,任何感情都是透不过它的。尽管乌苏娜不知道,而

且也不知道,他俩关在作坊里长时间谈些什么,但她明白全家只有这两个人是由内

在的密切关系连在一起的。

其实,霍·阿卡蒂奥第二即使愿意满足乌苏娜的要求,也是办不到的。姑娘们

的侵犯已使上校忍无可忍,虽然雷麦黛丝诱人的玩偶已经烧毁了,可他借口卧室里

虫子太多,就在作坊内挂起了吊床,现在只是为了到院子里去解手才走出房子。乌

苏娜甚至无法跟他随便聊聊。她到儿子那里去时已经预先知道:他连食碟都不看看

,就把它推到桌子另一头去,继续做他的金鱼,汤上起了一层膜,r变冷了,他根

本就不理会。在他已到老年的时候,自从格林列尔多。 马克斯上校拒绝帮助他重新

发动战争,他就越来越冷酷了。他把自己关在作坊里,家里的人终于认为他似乎已

经死了。谁也没有看到他表现人类的感情,直到十月十一号那天他到门外去观看从

旁经过的杂技团的时候。对奥雷连诺上校来说,这一天象他最后几年中其它的r子

一样。早晨五点,癞蛤蟆和蟋蟀在院子里掀起的闹声就把他惊醒了。星期六开始的

霏霏细雨仍在下个不停,即使上校没有听见花园中树叶之间籁籁的雨声,他骨头发

冷也感觉得到正在下雨,奥雷连诺上校象平常那样披着毛料斗篷,穿着粗布长衬裤

,这种长衬裤是他为了舒适才穿上的,由于式样太旧,他管它叫“哥特式衬裤”。

他穿的裤于是紧绷绷的,没有扣上钮扣,衬衣领子也不象平常那样扣上金s扣子,

因为他准备洗澡。然后,他把斗篷象风帽似的遮在头上,用手指理了理下垂的胡子

,就到院子里去小便。离太y出来还早,霍。 阿。 布恩蒂亚还在棕榈棚下面睡觉,

棕榈叶已给雨水淋得腐烂了。上校象往常一样没有看见父亲,一股热屎淋在幽灵的

鞋子上,幽灵惊醒过来,向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也没有听见,他决定稍迟

一些再洗澡——不是由于寒冷和潮湿,而是因为十月间沉闷的迷雾。他回到作坊的

时候,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正在生炉子,他闻到烟气,就在厨房里等候咖啡壶煮开

,以便取走一杯无糖的咖啡。象每天早晨一样,圣索菲娅·德拉佩德问他今天是星

期几,他回答说是星期二,十月十一号。他面前的这个女人,面孔平静,给炉火照

得亮堂堂的;他望着她的面孔,无论过去或现在都不相信她是活人,而且他突然想

起,在战争激烈的时候,也是十月十一号,有一次醒来,竟下意识地认为跟他睡在

一起的女人是死的。她的确已经死了,而且他还记得r期,因为那个女人在出事之

前一小时也问过他当天是星期几。然而,即使记得这件事情,奥雷连诺上校毕竟不

知道他的预感已经不灵了;接着,咖啡正要煮开的时候,他仍在继续想着那个女人

,但是纯粹出于好奇,而没有任何怀旧的感情;他始终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

在她死后他才看见她的面孔,因为她是在一团漆黑中摸到他的吊床来的。这样跟他

发生关系的女人是很多的,因此他记不起来,正是这个女人在第一次发在的拥抱中

,几乎淹没在自己的泪水里,而且在死前一小时还发誓说她至死都爱他。回到作坊

之后,他已经不再去想这个女人和其他的女人,点上了灯,打算数一数铁罐子里保

存的金鱼。金鱼一共十六条。自从他决定不再去卖金鱼,他每天都做两条,达到二

十五条时,他又拿它们在坩埚里熔化,重新开始。他整个早上全神贯注地工作,什

么也没去想,而且没有发觉,十点钟雨大了,有个人从作坊旁边跑过,叫嚷关上房

门,免得雨水灌进房子,可是上校甚至忘了自己,直到乌苏娜拿着午饭进来,灭了

灯。

“多大的雨呀!”乌苏娜说。

“十月嘛,”他说。

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从这一矢做的第一条金鱼上扬起视线,因他正在给它安

装红宝石眼睛。刚刚做完这条金鱼,他就把它和其他的金鱼一起放在罐子里,开始

喝汤。然后,他慢慢地吃了一块洋葱嫩r、白米饭和几片炸香蕉,这些都是放在同

一只盘子里的。无论在最好的或者最坏的情况下,他的胃口总是相同的。午饭以后

,他想休息一会儿。由于某种具有科学根据的迷信,用于消化的两个小时还没过去

,他就决不工作、百~万\小!说、沐浴或者谈爱。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信念,为了不让自己

的士兵消化不良,他曾几次延迟开始军事行动。他躺在吊床上,用铅笔刀从耳朵里

挖出耳垢,几分钟就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仿佛走进一座白s墙壁的空房子,由于

他是走进这座房子的第一个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他在梦中记起,前一夜,甚至

最近几年,他曾多次做过这样的梦:而且明白,只要他一醒来,一切就会忘记,因

为他那周期x的梦境有一个特点:只能在梦中想起做过的梦。过了片刻,理发师敲

作坊的门时,奥雷连诺上校睁开眼来,觉得自己只打了几秒钟的瞌睡,还来不及梦

见什么哩。

“今天不必了,”他向理发师说。“咱们星期五再见吧。”

他的胡须已有三天没刮了,跟白头发连接了起来。可他认为不必刮脸,星期五

反正要剪发,可以同时刮脸和剪发。在不太舒服的午睡之后,他浑身都是粘搭搭的

汗,腋下的疮疤也在发痛。雨停了,可是太y仍然没有露脸。奥雷连诺上校打了个

响嗝,嘴里感到了汤的酸味,这也好象是他的机体发出的命令,要他披上斗篷走进

厕所。他在那儿逗留的时间,比需要的时间长久一些;他蹲在茅坑的木箱上,木箱

里发出强烈的发酵气味,然后习惯告诉他应该开始工作了。他在厕所里想起,今天

是星期二,霍·阿卡蒂奥第二不来作坊,因为星期二是香蕉公司的发薪r。就象最

近几年经常忆起往事一样,这时他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了战争。他记得,格林列尔多

。 马克斯上校有一次答应给他弄一匹额上有颗白星的骏马,但是这个朋友再也不提

这件事了。然后,他开始反复思量战争中的一件件事情,可是回忆过去并没有在他

心里激起欢乐和悲哀,因为他无法避免去想战争他就学会了平静地想它,不动感情

。返回作坊的时候,他发现空气开始变得g燥了,就决定洗澡,可是浴室已被阿玛

兰塔占据。于是,他着手做这一天的第二条金鱼。他已给金鱼装上了尾巴,这时太

y突然钻出云层,强烈的y光仿佛照得周围的一切象旧渔船那样轧轧发响。三天的

雨水冲洗过的空气中满是飞蚁。这时上校觉得,他早就想去小便了,可是一直推迟

到金鱼做完。下午四点十分,他刚走到院子里,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铜管乐器声、

大鼓声和孩子们的欢呼声,他从青年时代以来第一次自觉地掉进了怀旧的罗网,重

新想起了同吉卜赛人呆在一起的那个奇妙的下午;那时,他父亲是带他去参观冰块

的。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放下厨房里的活儿,跑到门外。

“是杂技团!”她喊了一声。

奥雷连诺上校没去栗树那儿,也走到门外,同一群爱看热闹的人混在一起,他

们正在观望街上行进的队伍。他看见大象背上一个穿着金s衣服的女人;看见一只

悒郁的单峰骆驼;看见一只装扮成荷兰姑娘的狗熊,它用匙子和盘子打着音乐拍子

;看见正在队伍后头翻筋斗的几个小丑。在一切都已过去之后,除了充满y光的、

空旷的街道、飞蚁以及几个仍然在茫然张望的观众,什么也没有了,上校又面对自

己可怜的孤独了。接着,什他一面想着杂技团,一面朝栗树走去;小便的时候。他

想继续想一想杂技团,可是么也记不起来。他象小j似的缩着脖子,把脑门扎在树

g上,就一动不动了。第二天早上十一点钟,圣索菲虹·德拉佩德妻到后院去倒垃

圾,发现几只秃鹰朝栗树飞来,全家才知道出了事。

十  四  章

梅梅的最后一次暑假正碰上奥雷连诺上校的丧期。在门窗遮得严严实实的房子

里,现在无法狂欢作乐了。大家都轻言细语他说话,默不吭声地进餐,每天祈祷三

次,甚至午休炎热时刻的钢琴乐曲听起来也象送葬曲了。严格的服丧是菲兰达亲自

规定的;尽管她怀恨奥雷连诺上校,但是政府悼念这个死敌的隆重程度也震动了她

。象女儿往常度假时那样,奥雷连诺第二是在家中过夜的;菲兰达显然恢复了她跟

丈夫同床共寝的合法权利,因为梅梅下一年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出生不久的小妹妹

;同菲兰达的愿望相悖,这小姑娘取了阿玛兰塔·乌苏娜这个名字。

梅梅结束了自己的学业。她在毕业典礼上出s地演奏了十六世纪的民间乐曲之

后,证明她为“音乐会钢琴手”的毕业文凭就一致通过了,家中的丧期也就终止了

。除了梅梅精湛的演奏技术,客人们更惊叹的是她那不寻常的双重表现。她那有点

孩子气的轻浮x格,似乎使她不能去做任何正经的事,但她一坐在钢琴面前就完全

变了样,突然象个大人那么成熟了。她经常都是如此。其实,梅梅并没有特殊的音

乐才能,但她不愿违拗母亲,就拼命想在钢琴演奏上达到高超的境地。不过,如果

让她学习别的东西,她也会同样成功的。梅梅从小就讨厌菲兰达的严峻态度,讨厌

母亲包办代替的习惯,但只要跟顽固的母亲下发生冲突,她是

准备作出更大牺牲的。这姑娘在毕业典礼上感到,印上哥特字(注:黑体字)和装

饰字(注:通常是大写字母)的毕业文凭,仿佛使她摆脱了自己承担的义务(她承

担这种义务不是由于服从,而是为了自己的宁静),以为从现在起甚至执拗的菲兰

达也不会再想到乐器了,因为修女们自己已经把它叫做“博物馆的老古董”。最初

几年,梅梅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因为,在家庭招待会上,在募捐音乐会上,在学

校晚会上,在爱国庆祝会匕尽管她的钢琴乐曲已把半个市镇的人弄得昏昏沉沉,菲

兰达仍然继续把一些陌生人邀到家里,只要她认为这些人能够赏识女儿的才能。阿

玛兰塔死后,生家暂时又陷入丧事的时候,梅梅才锁上钢琴,把钥匙藏在一个橱柜

里,免得母亲什么时候找到它,并且被她丢失。但是在这以前,梅梅象学习弹琴时

那样,坚毅地公开显示自己的天才。她以此换得自己的自由。菲兰达喜欢女儿的恭

顺态度,对女儿的技艺引起的普遍赞赏感到自豪,以致毫不反对梅梅把女友们聚到

家里,或者去种植园游玩,或者跟奥雷连诺第二以及值得信任的女人去看电影,只

要影片是安东尼奥·伊萨贝尔神父在讲坛上赞许过的。在娱乐活动中,梅梅表现了

真正的兴趣。她觉得愉快的事情是跟陈规旧俗毫无关系的:她喜欢热闹的社j聚会

;喜欢跟女友们长时间坐在僻静的角落里,瞎聊谁爱上了椎;学抽香烟,闲谈男人

的事;有一次甚至喝了三瓶罗木酒(注:甘蔗酿造的烈x酒),然后脱光衣服,拿

她们的身体各部进行较量。梅梅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菲兰达和阿玛兰塔在饭厅

里默不作声地吃晚饭时,她嚼着一块甘蔗糖走了进来,就在桌边坐下,谁也没有发

现她的反常状态。在这之前,梅梅在女朋友的卧室里度过了可怕的两小时,又哭又

笑,吓得直叫,可是“危机”过去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股勇气,有了这种

勇气,她就能够从寺院学校跑回家里,随便向母亲说,她能拿钢琴当作消化剂了。

她坐在桌子顶头,喝着j汤,这汤好象起死回生的神水流到她的肚里。梅梅忽然看

见菲兰达和阿玛兰塔头上出现一个表示惩罚的光环。她勉强忍住没有咒骂她们的假

仁假义、精神空虚以及她们对“伟大”的荒谬幻想。梅梅还在第二个暑假期间就已

知道,父亲住在家中只是为了装装门面。她熟悉菲兰达,而且想稍迟一些见见佩特

娜·柯特。她认为她的父亲是对的,她宁愿把他的情妇当做母亲。在醉酒的状态中

,梅梅怡然白得地想到,如果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马上就会发生一出丑剧;

她暗中的调皮和高兴是那么不平常,终于被菲兰达发现了。

“你怎么啦?”菲兰达问。

“没啥,”梅梅回答。“我现在才明白,我多么喜爱你们两个啊。”

这句话里显然的憎恨使得阿玛兰塔吃了一惊。然而,梅梅半夜醒来,脑袋剧痛

,开始呕吐,菲兰达却急得差点儿发疯了。菲兰达让女儿喝了一整瓶蓖麻油,给她

的肚子贴上敷布,在她的头上放置冰袋,连续五天不准她出门,给她吃有点古怪的

法国医生规定的饮食,经过两个多小时对梅梅的检查,医生得出了含糊的结论,说

她患了一般的妇女病。梅梅失去了勇气,懊丧已极,在这种可怜的状态中,除了忍

耐,毫无办法。乌苏娜已经完全瞎了,可是依然活跃和敏锐,她是凭直觉唯一作出

正确诊断的。“我看,”她对自己说,“这是喝醉了,但她立即撇开了这种想法,

甚至责备自己轻率,奥雷连诺第二发现梅梅的颓丧情绪时,受到良心的谴责,答应

将来更多地关心她。父女之间愉快的伙伴关系由此产生,这种关系暂时使他摆脱了

狂饮作乐中苦恼的孤独,而让她脱离了菲兰达令人厌恶的照顾,似乎防止了梅和母

亲之间已经难免的冲突。在那些r子里,奥雷连诺第二把大部分空闲时间都用在女

儿身上,毫不犹豫地推迟任何约会,只想跟女儿度过夜晚,带她去电影院或杂技场

。在最近几年中,奥雷连诺第二脾气变坏了,原因是他过度的肥胖使他无法自己系

鞋带,无法象以前那样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奥雷连诺第二得到女儿以后,恢复了

以往的快活劲儿,而他跟她在一起的乐趣逐渐使他放弃了放荡的生活方式。梅梅象

春天的树木似的开花了。她并不美,就象阿玛兰塔从来不美一样,但她外貌可爱、

作风朴实,人家乍一看就会喜欢她,她的现代精神伤害了菲兰达守旧的中庸思想和

欲盖弥彰的冷酷心肠,可是奥雷连诺第二却喜欢这种精神,竭力加以鼓励。奥雷连

诺第二把梅梅拉出她从小居住的卧窒(卧室里的圣像吓人的眼睛仍然使她感到孩子

的恐惧);他在女儿的新房间里放了一张华丽的床和一个大梳妆台,挂上了丝绒窗

帘,但是没有意识到他在复制佩特娜·柯特的卧室。他很慷慨,甚至不知道自己给

了梅梅多少钱,因为钱是她从他衣袋里自己拿的。奥雷连诺第二供给了女儿各种新

的美容物品,只要是能在香蕉公司的商店里弄到的。梅梅的卧室摆满了指甲磨石、

烫发夹、洁牙剂1、媚限水2,还有其他许多新的化妆品和美容器具;菲兰达每次

走愈  1使牙齿光洁的药剂。

2使眼睛显得懒洋洋的眼药水。

这个房间就觉得恼怒,以为女儿的梳妆台大概就是法国艺妓的那种玩意。然而,当

时菲兰达正全神贯注地关心淘气和病弱的阿玛兰塔·乌苏娜,并且跟没有见过的医

生进行动人的通信。因此,她发现父女之间的串通时,只要求奥雷连诺第二决不把

梅悔带到佩特娜·柯特家里去。这个要求是多余的,因为佩特娜.柯特已经嫉妒她

的情人和他女儿的友谊,甚到听都不愿听到梅梅的名字了。奥雷连诺第二的情妇有

一种至今莫名其妙的恐惧,仿佛本能暗示她,梅悔只要愿意,就能做到菲兰达无法

做到的事:使佩特娜·柯特失去似乎至死都有保障的爱情。于是,在在情妇家里,

奥雷连诺第二看见了凶狠的眼神,听到了恶毒的嘲笑——他甚至担心他那流动衣箱

不得不撤回妻子家里。可是事儿没到这个地步,任何人了解另一个人,都不如佩特

哪.柯特了解自己的情人!她知道衣箱还会留在原处的,因为奥雷连诺第二最讨厌

的事情,就是变来变去而把生活搞得十分复杂。因此,衣箱就留在原地了,佩特娜

·柯特开始用自己唯一的武器夺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