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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往往自视甚高,不过你这个皇子名声在外,倒也不虞人家不买你的面子。”武后嗤笑一声,终于为李贤束好了发,轻轻在他头上一拍便又提醒道,“许敬宗如今指望不上,外头的那些人颇有蠢蠢欲动的架势,虽说我上次除掉了一批,你又耍诈蹬下去了几人,但终究威慑力不够。许敬宗既然推荐了李敬玄,我就得空出位子,你明白么?”

李贤转过身子,抬头直视着武后的目光,心领神会地点头。母子俩这一坐一立,同时露出了相似的笑容。而站在旁边的阿芊看见这光景,嘴角顿时上翘了一个弧度。

小看了皇后的人倒霉得多了,可小看这位沛王的人,将来可不是也得要倒霉?

第三百二十八章 … 大宅门中是非多

帝的御医等闲自然是不给人看病的,因为其中存在着题,而且皇帝的病情作为国家第一大隐私,更是不能让臣子知道。然而,体恤许敬宗作为元老重臣多年来为朝廷服务的份上,李治不顾众臣的反对,大手一挥把太子“找来”的名医秦鹤鸣派到许家给许敬宗诊治。饶是秦鹤鸣正当盛年,这十几天两头跑下来,也是颇感吃不消。

“沛王殿下,你可是给我寻了个天下第一苦的差事!”

骑在马上,秦鹤鸣不禁唉声叹气。要说他也是家传名医,只不过某些治疗手段太过耸人听闻,所以来医馆看病的人竟是日益减少,到后来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苦研医术的他不会做招揽生意的事情,索性就不管那么多了,谁知道某日遇到一个上门求医的人,这人生际遇立刻为之一变。

一个世家公子哥居然跑到他这里来治跌打损伤,他以为碰到捣乱的,就干脆用针灸散去淤血,而且还特意用那种吓煞人的长针。结果非但没把人吓回去,反而因此麻烦上门。到最后李贤李弘上门拜访,前者表明身份的时候,就是他胆大包天,也差点没吓得一头栽倒,在李贤的威利诱下方才答应。可是,这御医荣耀是荣耀了,是非他却一下子跳进来了!

“秦大人!”

听到这称呼,秦鹤鸣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却见旁边地李贤正在似笑非笑地看他,顿时又是长长嘘了一口气。许敬宗的病在他看来根本不用花那么大工夫,人老了总归要死的,更何况许敬宗已经是高寿,又服了那些劳什子的丹药,就是救回来这命也差不多了。

“殿下,这宫里随便派个御医来难道不行么?非得让我天天跑来跑去!”

李贤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秦鹤鸣这抱怨了,所以只是耸了耸肩歪歪头并不回答,自是把对方噎了个半死。后头的张坚韦韬却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大胆的御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听说这人是李贤向李弘推荐,后者才推荐给天子的,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只有李贤这样的人,才会认识这么古怪的大夫。

直到进了许宅到了许敬宗地寝室,旁边没了其他人,李贤方才体谅地拍了拍秦鹤鸣的肩膀:“老秦。你就看开一点吧,父皇让你给许相公治病,是为了向朝臣表示态度。你只好辛苦一下,反正不吃亏不是么?你可别忘了,你家的医馆匾额,可是父皇亲自题的,这大夫当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有事情一定帮你挡着!”

秦鹤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再和李贤计较天天来回跑的辛苦。毕竟,他这御医的薪水丰厚得很,而且几乎每次给天子治一次病就能得到一笔赏赐,这钱赚得比谁都快。大不了等李治地病稳定下来,他就上书求去。难道还会有人拦着他这个大夫?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他便上前为许敬宗把脉,旋即又检查了一下昨日的药方,进行了一次针灸,这一阵忙碌下来,他自是看不见身后的李贤已经溜了。

百无聊赖的李贤自然没兴趣观看医生是怎么治病的,这种专业伎俩就是偷窥也学不来。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偷师的打算。秦鹤鸣这家伙不是寻常想要攀龙附凤地名医。但是。只要他李贤逮住的人,能这么顺顺当当溜走么?

他一面走一面别有用心地微微笑。浑然没注意面前就是一根廊柱,最后竟是险些一头撞了上去。好在他练武的神经终于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千钧一发”之际躲避了开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前老奇怪有人怎么会走路撞电线杆或是大树,现在看来,这人只要一走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扑哧——

背后的一个笑声让他赶紧转过了头,却见是许嫣。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内内外外一把抓的辛苦,她的脸庞消瘦了几分,那鹅黄衣裙穿在身上,竟显得有几分宽大。倒是发间还勉强用了几样饰物,但总归还是显得有些寒酸。然而,此时此刻那张脸上却荡漾着一股掩不去的笑意,和往日地愁苦畏怯相比,何止平添三分容光。

在李贤的炯炯目光下,许嫣很快醒悟到自己此时乃是单身一人,赶紧收敛了笑容:“沛王殿下怎么如此不小心,刚才可有磕着碰着?”

李贤赶紧摆摆手,这才想起自己是沿着许敬宗寝室前那条回廊胡乱逛出来的,这许嫣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想着想着,他的诧异便货真价实写在了脸上。

“我只是看着秦大人给爷爷诊治,所以就没有进去打扰他。”许嫣退后一步深深裣衽一礼,旋即深深吸

气,“沛王殿下对许家的恩德,我在这里谢过了!”

“哪怕就是看在往日许相公和我的那点喝酒交情,我也不可能坐视,你就不用耿耿于怀了。”李贤笑着上前将其扶起,四手相交地时候,他忽然见许嫣抬头望了自己一眼,不禁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你还把你妹妹关在房里?”

“若不是她性子乖张,我怕她惹祸,又何尝想这么做!”许嫣面色黯然了下来,旋即微微笑道,“除了大哥,殿下还是第一个问起她地人。”

要不是没话可说,谁会管那个不知好歹地丫头!

李贤晒然一笑,一下子沉默了。要是换成别的场合,他自然可以滔滔不绝高谈阔论,但面前地人是许嫣,他又不知该说什么了。谈老许的病情?开玩笑,那又不是他的专长,万一他安慰说肯定没事,许老头又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了。至于哄女孩子开心……那种事情他只对小丫头做过,此时来这一套,只会让事情的发展更诡异。

“殿下若是无事,不妨四处逛逛,我去看看爷爷!”

许嫣仿佛也对这种程度的独处有些忌惮,略一施礼便匆匆回头走了。李贤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干脆转过身朝长廊那一头走去——这许家他来过好几次,却只是在几个地方兜兜转转,今天干脆就参观参观好了。

穿过长廊,便是一条青石小径,两边都是常青灌木,虽是深秋却依然郁郁葱葱。尽管已经是百花凋谢百鸟迁徙的时节,但他走在其中,自有一种清幽的感觉。看到不远处有石桌石凳,他便径直走上前去,用袖子掸了掸,随即一p股坐了下来,看看四周无人,身后又是某棵大树,他干脆把双脚翘了上去,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竟是闭目养神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沛王殿下这段日子天天来,是不是真的看上了大小姐?”

“那还用说?如果没有人撑腰,大小姐怎么会忽然这么厉害,还居然得了陛下和娘娘的指令统管家务?要知道,以往相爷生病,哪次不是小夫人出头,这次倒好,上上下下被关了那么一大批!”

“那要是相爷病好了……”

“病好了只怕相爷也不会计较她这些,谁不知道相爷最最看重沛王殿下,得知这消息只怕笑都要笑疯了,还能理会这些?要我说,那些狐狸精也确实该好好收拾。小夫人……那个贱人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侍婢出身,有什么资格僭称夫人?”

好嘛,这外头的八卦止住了,里头的八卦居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李贤一下子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再凝神细听的时候,那说话的两个侍婢却仿佛已经走了,他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见。懒洋洋地放下了腿,他便拍拍衣服站起身来,谁知这一起身就瞧见了某人出现在小径尽头。

而这是一个原本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如今应该正舒舒服服等着选官的李敬业!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自然是代爷爷来探望一下病人,然后出来找你,想不到六郎你竟然在这里偷懒!”李敬业很快便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了神,大步上前走到李贤面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啧啧称赞道,“怪不得之前伯虎说我对许大小姐完全是一厢情愿,敢情是你和人家勾搭上了。刚刚我看到许大小姐的时候,她眼眶似乎有些红,不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事吧?”

“谁像你这么急色?”

对于这种程度的戏谑调笑,李贤自然是完全免疫,而且,他更知道李敬业目前作为李绩的完全代理人,这次登门的代表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因此自是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两眼,旋即冷哼了一声:“你别忘了,我可是老于嫡传弟子,你要是不介意我在老于面前多多吹嘘你的风流韵事……”

“好好好,我怕了你还不行么?”李敬业百般无奈,心里却暗自把自己的祖父和老于埋怨了一通——敢情他就是倒霉,这辈份竟是死活都比李贤矮一辈!

觑着四周无人,他便在李贤耳边低语道:“有人让我通知你,你托她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明儿个若是有空,跟她去看一场好戏!”

第三百二十九章 … 大姊头们当演员,我在旁边看热闹

阳作为东都,除了南北二市异常热闹之外,那些酒肆是普通人休闲娱乐的最佳场所。达官显贵可以置办数十家妓在家中歌舞y乐,百姓当然只能上胡姬酒肆中看看热闹。当然,纵使是那些声色场所也是分等级的,便宜的不过数十钱就能买个乐子,至于昂贵的地方,就是丢上数百金也未必能够一亲佳人芳泽。

自从安西四镇归大唐所有之后,来自西域的舞姬越来越多,这其中既有天仙绝色,也有貌不惊人却身材绝佳的真正舞者,总而言之,只要有钱有势,不愁没有合适的人。

然而,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虽说热闹,来往的却大多是些男客,纵使有女客,也大多是前来找人的——这年头的女人彪悍的绝不在少数,大妇带着大批随从气势汹汹上来砸场子的情形绝不少见。至于此事发生的频率,就得看后头的老板有什么样的能耐了。

这一天,洛水河畔新建的德阳楼中,却来了两位如假包换的绝色佳人。两人一进门便引起了众多酒客的注意,甚至有色中恶鬼好事地吹起了口哨。毕竟就算是这美女胡姬如云的安康楼,也难得一见如此成熟明艳的女人。不过很快,吹口哨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只是一瞬间,两位佳人的背后便多出了二三十个腰佩刀剑的护卫,一个个俱是眸子精光四s。

“天哪。居然是屈突家那位大小姐,还有尉迟家地少夫人!”

在最初的惊艳之后,终于有人认出了突然冒出来这两位佳人的身份。一时间,原本就安静的酒楼大堂更是鸦雀无声。上上下下的人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两位惹不起的女人,纷纷猜测起她们俩此来的目的。

屈突申若是出家的女冠,但李焱娘却是死了丈夫地。不过,据说尉迟家那几位少爷都对这位长嫂畏之如虎,不会闹得今天这里要上演一场全武行吧?

对于周遭人各式各样的目光,身为当事人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却丝毫不以为意。两人对视了一眼。李焱娘便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申若,你真的确定没错?我那个小叔子出点丑不打紧,反正胸无大志。可是,这毕竟是洛阳令管着的地头,若是大闹一场……”

“放心,外头有那一位在,还怕洛阳令作甚?!”

这一日的屈突申若头顶道冠。身披一件绛红地罩袍,手中却拿着一把宝剑,看上去不伦不类得紧。此时此刻,她俏目含威地扫视了楼上一圈,想起了自己之前不动声色地让上官仪头痛了一回,不禁晒然一笑。紧接着,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尉迟荣。你给我滚下来!”

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愣是没一个敢接话茬的。而这时候,李焱娘便不由分说带着人快步冲上楼去,那气势端的是无比凶猛,把几个想要上前说话的伙计全都镇住了。仿佛是故意来砸场子,一群人竟是沿着二楼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搜了过去。

若是里头的人态度好,还有护卫点个头算是道歉;若是遇着不长眼睛骂娘的。李焱娘那出鞘的宝剑自然是不长眼睛,少不得在身上地衣服扎几个窟窿。一个个包厢搜下来顿时是j飞狗跳,叫骂声却比想象中小得多,毕竟,对上凶名卓著的娘子军,谁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逞口舌威风。

终于,当李焱娘从某个包厢揪出了一个锦衣玉服二十出头的公子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心里为那位倒霉的尉迟公子默哀。

旋即。五六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麻胡桃,仆从模样的家伙被一群护卫押下了楼。几个耳朵尖的酒客甚至听到某个护卫在口中念叨没管好小少爷,回去狠狠打板子之类的话。至于那四五个貌似狐朋狗友之类地倒霉家伙,更是抱头鼠窜似的从楼上奔下来,一溜烟从大门冲了出去。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学好,我说的话难不成你都忘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大哥虽然死了,可我至少还能教训你!敢学人家狎妓,难道就不能学人家的出息!”

骂完之后,李焱娘自然是拎着人匆匆下楼,屈突申若也打了个手势哨了一声,一群人来得快也去得快,一下子便潮水似的退出了大门。

这时候,掌柜伙计连带酒客方才如梦初醒。酒客们固然是一边哄然议论着那两个女人的彪悍,一边一个赛一个快速地离去,没有一个提什么酒帐的。笑话,喝酒喝到一半扫了兴致,哪有结帐地道理?

计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今儿个闹了这么一出,损失了,这好容易打出来地名声却毁了一大截。恨只恨那位尉迟家公子为什么不去那赫赫有名地安康楼,反倒把他们这小本经营地方祸害了一通!

当然,他们绝对不会记得,就在月前,他们的东家借某位老亲王地势强行买下了这块地皮造起了酒楼,想要从安康楼的生意中分走一杯羹。

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来之前就做好了周全准备,人人骑马之外尚备了两辆马车,因此抓回来的仆从直截了当塞进了第二辆马车,而垂头丧气的尉迟荣则是被赶上了马。此时,一群护卫照旧骑马,李焱娘和屈突申若却钻进了第一辆马车。

马车里头除了两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家伙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见李焱娘和屈突申若弯腰进来,他不禁转头啧啧称赞道:“厉害厉害,我在外头都能听到里头的大动静。不出半个时辰,今儿个这一出大概就要传遍全城了。”

“论演戏,自然不会有人比我和申若更地道!”李焱娘微微一笑,旋即瞥了那边不明所以的两个家伙一眼,忽然从靴子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就着锋刃在两人的身上比划了起来。发觉两人在那里瑟瑟发抖,她方才无趣地收回了刀。“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待会到了地头,让你那个盛允文好好审审吧。”

马车在尉迟家某个别院停了下来,早有预备的人立刻把第一辆马车上的人拎了下去,刚刚乔装打扮混在护卫中的盛允文立刻跟了上去。大门一关,李焱娘自是拎着尉迟荣,喝令家仆把人关起来。今儿个这场戏只有她、屈突申若、李贤和盛允文知晓。至于尉迟荣等人,则是无比倒霉地充当了不知情的群众演员角色。

这一次的审讯异常快捷,不过一盏茶功夫,盛允文便匆匆出来,在李贤的耳边道出了几个字。此时,李贤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严肃下来没多久,那懒散的笑意便再度重现,最后朝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微微点了点头。

“这回终于找到了!”

“那还等什么?”

李焱娘眉头一皱,立刻朝四周侍立的护卫打了个眼色。这回名义上是帮助她管教弟弟,因此带出来的几乎全都是尉迟家的精锐家将,自然全都是在她的指挥之下。她这无声令下,一群人立刻整齐有序地准备出门,而李贤咂舌于她雷厉风行的同时,不免苦笑了起来。

这可不像刚刚去抓尉迟荣那么简单,要是就这么打上门去,这名声也太不好听了!

“且慢!”屈突申若心念一转便摇了摇头,“焱娘,你也太心急了,虽说兵贵神速,但一天之内两次出动家丁总是有些不妥,你总不能再找个尉迟荣出来顶缸!不如……”

她忽然瞥了李贤一眼,若有所思地道:“那地方既然在定鼎门附近,便得防着他们奔逃,最好能让城卫军帮一个小忙。对了,曹王似乎就住在定鼎门旁边,那里还有他不少产业,索性让他出人手好了。六郎,上次曹王可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这次让他担点风险也不算什么!”

这话正对李贤脾胃,本来,这样的事情让他承担完全责任就没有道理,有人帮忙分担黑锅自然最好。然而,屈突申若的话却没有说完,下一刻,他便感到伊人凑在耳边又加上了一句。

“除了曹王,你可别忘了,卢国公心里头窝的火还没有消,何不叫上他?只不过你可想好了,他是陛下的心腹,要是到得太早或是太晚,事情就麻烦了!”

卢国公程处默!这个名字顿时让李贤平添三分信心,立刻上去对盛允文吩咐了起来。见这盛允文还在犹豫,嘀咕着什么尽忠职守,他只得指了指那边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结果,这位武艺高强的亲卫立刻放心地去传话了。

调整了一下人员配备重新出门,李焱娘见屈突申若和李贤一起上了马车,立刻快步上了自己的坐骑。开什么玩笑,这难得一见的机遇,怎能不让这两位好好一起共处?纵使屈突申若不能嫁给李贤,两个人勾搭上了做个情人也不坏嘛!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她立刻呼喝一声,一马当先飞驰了出去。而等到马车起行,李贤方才反应过来,敢情李焱娘是故意把他和屈突申若留在一块的!

第三百三十章 … 星星之火的源头

南春今年三十二岁。

作为昔日铁勒西征军的一员,正如他所说那样,曾经在薛仁贵麾下作战,而且确确实实立过功劳。然而,坑杀铁勒降卒十万不但让将军们遭到了申斥抹灭了功劳,连带着他这种有功军士的功劳也被减低了好几等。他不愿意回乡种田,便由薛仁贵设法在这定鼎门大门口谋了一个队正qi書網…奇书。每每想到战场上冒着流矢奋勇杀敌的情形,他就不禁浑身发热。

“嘿,那天我跟在薛将军后头,眼看着他一箭s出,对面竟是两个敌人一起倒地,端的是一箭双雕……”

“贾头,你这故事都说三回了,就不能换新鲜的么?”

正侃侃而谈的贾南春没料想被人冷不丁打断,顿时恼羞成怒地狠狠朝角落里瞪了一眼。不过他平日凶归凶,所谓的鞭子打人也不过说说而已,因此久而久之,上上下下的军士并不怕他。此时一有人鼓噪,其他人顿时也七嘴八舌地c了进来。最后,又有人撺掇着让贾南春把上回李贤送的扇子拿出来看看。

贾南春自是不乐意:“去去去,那可是宝贝,我早就藏在家里,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某个军士再次起哄道:“贾头,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明明看见你中午还拿出来摩挲来着,拿出来给大伙儿再看两眼!要说这沛王殿下说话还真是和气,压根不像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地世家公子哥!”

“那是沛王。哪里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能够比的?”

贾南春咕哝了一句,旋即方才小心翼翼地从衣襟里取出那把扇子,却只是略略打开了一半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还没等别人看清楚就立刻收了起来,也不管四周那遗憾的叹息声,伸了个懒腰便站起身来。

“好了,看也看够了,赶紧起来,外头大约要换班了!这时节来往洛阳长安两地的人多。定鼎门是要道,一定不能出差错,否则大伙一起倒霉!”

于是,不情愿归不情愿,众军士还是拍拍p股起身,准备即将到来的换班。然而,换班的口令没等到。外头却冲进来一个人,还没站稳便咋咋呼呼地嚷嚷道:“不得了啦,外头……外头……”

贾南春没好气地笑骂道:“什么事这么紧张,是天塌下来还是地崩了,总不成陛下和娘娘的车驾在外头吧?”

“咳,贾头,虽然不是陛下和娘娘。但也……也差不多了!”那军士好容易顺溜了气,赶紧禀告道,“是沛王殿下来了,外头人不认识他,我正好那天见过一回,所以……咳,反正他指名要找贾头你,我就把人带来了!”

话刚说完。门口便多出了一个人,笑嘻嘻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

这下子贾南春真的懵了,虽说常常拿着李贤地扇子向同僚炫耀,但真正在心底里,他却知道这不过是某次偶遇而已,说不定人家见过他之后转眼就忘了干净。然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人不是沛王李贤还有谁?

贾南春呆了。他身后的一群军士面面相觑了一会之后。也全都起了无比的好奇心。然而,看见上司反应过来之后冲他们连连挥手。一群人只得悻悻离去,心里犹自猜测着李贤的来意。可是,不管怎么说,李贤这个沛王都不该有事情寻一个小小的队正才是!

李贤此时只带着两个尉迟家的护卫,已经留在了外面。盛允文被他派到程家去报信,顺便把那五个王府新进典卫带来做帮手;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则是到曹王那里去威利诱了;他为了避免目标过大,因此只向李焱娘要了两个人。刚刚在马车上那会儿,他总是感觉浑身不爽快,到现在仍觉得仿佛后头有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贾队正……”

“殿下直呼我地名字即可!”

贾南春终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赶紧制止了李贤的称呼,然后便想请李贤坐下,谁知这位主儿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今儿个我只是找你帮个忙!”

李贤看出他紧张的模样,便笑着在贾南春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当然,这回他手中换了一柄檀香木扇。见贾南春脸色放松了些,他便把路上和屈突申若李焱娘商量好的台词复述了一遍,无非是拿着上次打虎的那桩事情作由头,隐隐暗示有人算计他。结果,他这话还没说完,贾南春竟是暴跳如雷,随即立刻拍胸膛打了保票。

“怪不得我想洛阳这地方怎么可能出现什么猛虎,居然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暗算殿下!这么大地事情殿下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没二话,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一定照吩咐做!”

条好汉子!李贤心中暗算,遂也不再含含糊糊地假客点了点头后,便在贾南春耳边一条条吩咐了起来。

这是当初他老爹吩咐下来的勾当,再加上又有老妈的默许,不管怎么折腾,只要能在控制范围之内,自然就不算违规。之所以找贾南春也不过以防万一而已,毕竟,还有程处默手下那批人可供使用。

贾南春起初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势头,听到后来不禁失望得紧。就这么点小事?就是看好了城门别放可疑分子出去,这不是他职责之内的事么?他还以为会杀一个血流成河,会担当攻坚力量,会面临万箭齐发的险境,结果就这么简单?

虽说心头郁闷,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道:“殿下放心,这要是定鼎门跑出去一个可疑人,您就拿了我的脑袋,我……”

李贤终于看出,这是个一根筋到底的家伙,遂赶紧打断了他地赌咒发誓,再一次关照了之后便出了门。

带着两个尉迟家的护卫来到曹王第后门,他便看到整条十字小巷都被封了,据称的消息是曹王第中出了飞贼。而他拿出信物表露身份之后,立刻被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后院。而就在这里,整整齐齐已经排了百多号人,个个都是精壮汉子,和曹王明的文雅毫不般配。

“六郎!”

曹王明的眼睛却尖,一看到李贤便快步上来,一把将他拉到了一边:“你放心,今儿个我一定将功折罪抓到那些人!要是放走了一个……他娘的,从今往后我就不姓李!”

文质彬彬的曹王明居然会说脏话,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因此李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然而,这位皇叔地如此状态正是眼下他需要地,因此他很快调整了心态,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地感谢话,并拍着胸脯表示,这一次出动之后,先头那件事肯定一笔勾销。

于是,他立马看到太宗皇帝的十四皇子,他地十四皇叔殿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当然不知道,曹王明和太子李弘以及周王李显的关系都相当不错,对于讹诈大王李六郎有着深深的忌惮。能够一次性解决上次的遗留问题,曹王明自然是再乐意也没有了。

秋日的午后,太阳高悬当空,晒在身上却只是微微发热,没多大劲头,反而不时吹来的凉风让人感到有几分寒意。靠近定鼎门的宁人坊除了曹王明,并没有其他达官贵人住,往往是贪图进城方便的百姓临时赁一间房子,等货物卖完或是该买的东西买完便出城,比寻常客栈的大通铺还便宜一些,因此闲杂人等向来不少。

宁人巷东北隅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虽说门口没什么石狮子之类的富贵物事,看上去却也齐齐整整,比一般百姓的宅子强上许多。这地方成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多,各色衣裳的人都有,街坊邻居虽说看见却也没人多问。这年头,自家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别人赚别人的钱,没理由管别人的闲事。

这一天,进进出出的人比往日只多不少,而当内中的红脸老者听说德阳楼那场闹事之后,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安宁,可想来想去也猜不到,人家管教小叔子和自己有什么相干,遂很快把事情撂开了手。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顷刻之间,便有属下跌跌撞撞冲进来报,言道是四面八方被人围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红脸老者一下子神情大变,厉声质问道,“好端端怎么会有人扑到这里来了!”

“是……是曹王府的人,说……说是捉拿飞贼!”

曹王……飞贼!就是笨蛋也知道这个借口,更何况此番竟是曹王出马,分明是先前的事情已经暴露!

红脸老者来不及细想,厉声吩咐众人应战,自己则匆匆入了一间屋子,对其中的一个青年嘱咐了一会,便不由分说地打开密道将其推了进去,不多时又到另一个房间见了另外几个黑衣人,眼看着人进了另一条密道,他方才神色如常地出来。

此时,外头已经响起了一片兵刃交击声,这不禁让他的脸色更y沉了几分。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居然敢动用兵器强攻,那么就说明了一个事实——此事的背后,绝不止是一个曹王明而已!

他y恻恻地笑了笑,面上露出了无尽的狰狞:“该来的总要来的,只不过,我该布置的已经都布置了,那些文信之类的你们休想得到!这世上终有看不惯你阿武的人,我点燃了火星,一定会有人把你拉下来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 大伙一起上

人坊械斗?曹王府的人围了一处民宅?

洛阳令冯子房狠狠地瞪了报信的那差役一眼,旋即二话不说地挥了挥手:“不用理会,过两个时辰去看看情况就好!”笑话,这洛阳城中哪天没有几起美女抢夺案件,曹王明虽说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难保一时起心,这关他什么事?

强项令强项令,从古到今流传青史的不少,但丢官去职甚至丢脑袋的应该更多吧!

洛阳作为京县,除了冯子房这个洛阳令之外,还有县丞二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县尉六人。那差役好容易才一级一级,以紧要大事外加金钱攻势报到了冯子房这里,谁知道竟被不由分说地打了回票,心中甭提多沮丧了。然而,正当他怏怏转身欲退,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两个字。

“等等!”

他喜出望外地转过身子,却见自家明府大人正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登时有些心虚。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到一句淡淡的吩咐:“你去吧!”

看到那差役如蒙大赦一般地退去,冯子房心头的疑惑自是更深了。他是正儿八经从县尉县丞这种职务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又在长安这种京县当了两年县令,对于县衙种种弊端廖若指掌。可以想见,这宁人坊械斗绝对不是平常事,而这个差役,指不定就是收了另一方的好处。

“可那曹王虽然贵为亲王。一向却低调不涉政事,会有什么大不了地勾当?”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正在那里犯难,忽然外头大门就被人敲得砰砰响,满心不耐烦的他正欲呵斥,但话还没出口便立刻镇定了下来,旋即沉声喝道:“什么事?”

“大人,卢国公来了!”

话音刚落,那扇大门便立马被人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昂首阔步地走入,那招牌式的须异常醒目,不是卢国公程处默还有谁?冯子房没料想来的是这一位,赶紧上前打招呼,顺带亲自把门关了起来。老程家不好惹,这位卢国公更是不好惹,天知道这次来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冯大人。”程处默面上挂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硬梆梆的,“我有些事情需要在宁人坊解决一下,不想外人打扰,你可能帮个忙?”

不等冯子房回答,他便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左右金吾卫那里我已经打过了招呼,有我老程家地面子。他们都会照应着。”

怎么又是宁人坊?冯子房顿时头痛了,先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曹王,然后又是这位传说中能量极大的卢国公程处默,待会是不是还要加上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沛王李贤?他正在暗自叹息着自己的霉运,程处默便仿若无心地又说出了一番话。

“我此番是去宁人坊寻仇,顺带帮陛下办一点小事,沛王殿下大约先到了,其他人估摸着也不少。如果不是屯兵玄武门的薛将军没空脱身。说不定也得去凑一脚热闹。总而言之,该说的我都说了,冯大人你看着办就好,回头见!”

程处默微一颔首,竟是就这么大剌剌地打开门出去了,留下一个呆若木j地冯子房站在原地。好半晌,这位洛阳令方才苦笑连连。忽然猛地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心中愈发琢磨不透。这宁人坊究竟是怎么一个局面。居然要劳动这么多贵人出马?

想不通归想不通,办事情归办事情。他立刻招来了负责那一块地方治安的县尉刘明,把程处默的话简要告知了一遍,隐约再点了点其中的关键。六个县尉中,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个虽年轻却有担待的,因此撇开旁人单单吩咐了他。

“明府放心,下官定会把此事办得妥贴!”

宁人坊中的动静着实不小。和曹王明地文雅风流不同,曹王府的家将相当之彪悍,就连旁观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也为之动容。作为太宗皇帝最小的儿子,曹王在老子去世的时候没得到其他好处,自保的力量却得到了一批。单单是这些家将,就足可“傲啸”群王了。当然,如果要造反,他绝对支使不动这些人。

训练有素地占领制高点,踹门,翻墙,扇形散开拔刀子砍人……在李贤看来,这么一群人简直是专业打架队伍,拿来攻陷这么一座宅子实在有些古怪。然而,事实很快就让他y沉了脸。原以为对方不敢硬抗,谁知道几个人才进去就传来了一阵兵器交击声,显而易见是交上了手。单单凭着民不敢与官斗这一条,就足可见这次找对了地方。

“我们占了天时人和,这地利却是在对方这一边。既

了手,至少可以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现在是金吾卫了?”

屈突申若这话仿佛是对曹王明说,眼睛却在看着李贤。而虽说老爹的指令至今还有效,但是,惊动到金吾卫却绝非妥当,因此李贤微微摇了摇头。他正准备撺掇李焱娘把随身精锐投入进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唤。一转头,他登时喜出望外,却原来是盛允文带着他那五个新进典卫过来了。

盛允文如今在洛阳也是赫赫有名,头衔更是众多——打虎英雄,盛家剑传人,天子钦点亲卫,沛王最得力地帮手……如是等等。因此见他这边上来行礼,人人都是含笑相对。然而,另外五个人很快抢去了他的风头,成了目光关注的焦点。

无论是肢体的伤势还是面上的刀疤,都昭示着这是一群极度凶悍的人。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更是用征询的目光瞅着李贤,琢磨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地这些人。

“既然老盛来了,大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有地没地,大伙一起上,杀进去如何?”

李贤笑容可掬地提出了提议,却正对屈突申若和李焱娘的胃口。耳听里头厮杀声阵阵,她们自是心痒难耐,此时立马点了点头。

而曹王明眼睁睁地看着两条人影带着十几个精锐护卫从大门闯了进去,不由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正欲说些什么地时候,却看见李贤朝盛允文和五个典卫打了个招呼,盛允文带着两人打头,李贤居中,另三人在下头帮忙,竟是配合默契地从墙头直接翻了进去。

“天哪,难道这都是些偷j摸狗的祖宗么?”

他哀叹了一声,看看四周还剩下十几个保护自己的护卫,以及数十散在宅子四周用作包围的家将,便打定主意在外头等着。开玩笑,刀剑可不长眼睛,就凭他那点可怜巴巴的身手,进去之后肯定是累赘,还是不要丢脸的好。饶是如此,他仍是暗自祈祷那几位冲动的主儿千万别出事,否则他这个曹王也吃不消。

小小一座宅子中能躲藏那么多人,这是事先谁都没有想到的。曹王府的家将虽说都是太宗皇帝留下的精锐,但是,对于这种时不时会窜出来一个人的情形都是万分头痛,甚至有好几人猝不及防受了伤。等到屈突申若等人也冲进来,他们顿时都傻了眼。

这冲杀的事情,用得着这些贵人们亲自动手么?须知他们的主子曹王明虽说不是欺男霸女的主,但支使他们去做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有的,哪里曾亲自出面?

盛允文等人护着李贤一落地,李贤便立刻下令收拢曹王府那些家将,然后又喝令三人一组,每隔数息往里面进发一组,沿着每进的房子往里头搜索。等到进去了七八组,屈突申若愣是和李焱娘带着一个护卫也跟了进去,没奈何的他只得吩咐其他人退到外头,这才和盛允文等人一起往里头走去。

如是一来,混战的场面顿时大为好转,一路前行,但听到传来几声零零碎碎的惨呼或是厮打的声音。而有了几组人清场,再加上有盛允文这么个杀神打头,李贤这最后一队人入内,竟是没遇到半点障碍,让手痒想要动手的李贤大为失望。

有组织的搜查进攻很快消灭了零星阻拦的人,院子里丢下了五六具尸体,两边的房子里亦没了人影,只余下最后一进院子尚无法攻破——因为他们用的竟是弩箭!看到第一组上去的三人在十几支弩箭下全灭,这亦让一群见惯了血腥的家将为之震慑。

大唐武风极盛,对兵器的管制不算太严格,佩剑的人更是满大街都是,弓箭也并非管制兵器,但弩弓却只有军中才有配置,而且由于工艺所限,绝对不是普及之物。就是如屈突申若李焱娘这种胆大包天的也绝了强攻之意,她们虽说无法无天惯了,但不至于连手下性命都不顾。

李贤本没有料到今日会遇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