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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天冤

作者:yf

内容简介: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期。

赵玉香家漂亮的儿媳突然失踪了。她是走失,还是与人私奔?是旧病复发,还是婚变情杀?由此带来了两个儿女亲家反目仇,制造出天大的冤案。

本书重点描述了赵玉香、叶兰英和刘翠翠三代女性在这起天冤中表现出的母爱、坚韧和机智,她们为维护公正不惜牺牲生命、爱情和幸福,在漫漫十年申冤路上前赴后继,忍辱负重,饱经磨难,……

这三位女性的可敬、可爱之处,集中代表了中国女人的传统美德,她们不愧为伟大的母亲,伟大的女性。

正文

引子

一个没有星光的雨夜,在中原地区群山的熟睡之中,一个蓬头垢面,衣冠不整,骨瘦如柴,弯腰驼背,精神恍惚的中年男子像疯子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向大山深处的池塘边飞奔。他全然不顾眼前的一切向前跑着,向前奔着……他想起全家人为了自己的冤屈付出的代价,时而闪现出母亲为儿申冤饱受折磨而死不瞑目,时而闪现出弟弟为己申诉被关压和未婚妻离散的心酸,时而又闪现出女儿幼小的心灵和r体所遭受的摧残,……他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烁着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的场景。

“苍天啊,你有眼吗?为何让我的一家人蒙受天冤!”中年男子仰天长叹。

眼前是漆黑的森林,大山震撼,枝干摇晃,荆棘刮脸。头上是瓢泼大雨,沉雷炸响,闪电刺眼。脚下是杂草丛生,山石滚落,泥土飞溅。身旁是狂风大作,y气显现,四起狼烟。只听一个个沉雷在中年男子的头上炸响。一道道闪电在漆黑中闪亮。大山在震撼,大地在浮动,天空在翻转,好像整个夜空要在这雷鸣电闪中毁灭。

头上一个闷雷接着一个闷雷在大山的空隙里滚动,像是要憋足劲,把这个世界炸开一样。这时,从每棵y森大树的背后走出一个个白衣、长发、绿眼睛、大红嘴和长指甲的女鬼,一蹦一跳地向中年男子扑来。同时,又从断裂的石头缝跳出一个个龋齿獠牙,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手舞尸骨向中年男子追来。一时间在这漆黑的山路上,雷声、雨声、风声,群鬼众妖的张牙舞爪声,狂喊乱叫声,刀光剑影声,飞沙走石声和屈死鬼的冤叫声,众妖的戏笑声混杂在一起,就像是从y间地狱里发出的鬼哭狼嚎一样,让人胆战心惊,毛骨耸然。

只见中年男子一会瞪大眼睛,挥舞拳头冲进鬼群,撕打着女鬼;一会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冲进妖群,踢打着妖怪。顿时,惊现出人妖翻飞,血r横流的大战场面。他大喊:“我都是已经死过两回的人了,y间地府也进出两次了,还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让开路!我要为娘申冤!我要为自己申冤!我要为女儿申冤!我要为弟弟申冤!我要为所有为帮助我而被关压的人申冤!我要为所有的冤屈的鬼魂申冤!”

眼看着一个个女鬼伸出滴血的长指近中年男子的心窝,眼看着一个个妖怪张开的血盆大口将要咬住中年男子的头颅,又一个憋足了劲的沉雷炸响。闪电过后,夜空中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砸向大地,只见,女鬼和妖怪们变成一片火海,接着闪现出一柱旋起的火光冲向夜空。这火光刺透了黑夜,刺透了大地,刺透了森林,照亮了中年男子眼前的两座坟丘,中年男子喊着,哭着,摸着,扑倒在坟前。

就在中年男子擦泪水和雨水的瞬间,仿佛看到又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手里举着“冤”字的女冤魂从旁边的坟墓向中年男子飘来。张开手臂对中年男子说:“你的冤申了,你的仇报了,我的冤咋办,我的仇咋报啊?求求你。”说着跪在中年男子的跟前泪流满面地哭诉着。这冤哭声在天空中响起,在大山中响起,也在中年男子的心中响起。

瓢泼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坟丘前变成了一片汪洋。山坡上有无数条小溪,雨水向坡下流去,直至流进池塘里。中年男子瘫坐在水里,用头撞击着坟丘。每撞一下,天空响三响,每撞一下,森林摇三摇,每撞一下,大地抖三抖。这撞击声就像夜空中滚动的沉雷。由远及近,由近而远,不停地响着。突然,在漆黑的y森中,中年男子眼前的墓碑一下子变成了许许多多的墓碑,在每一个墓碑的背后都闪现出一个坟丘。在每个坟丘的顶上都飘动着一条长长的白幡。每条白幡都像抖动着一条白色的长裙,随风起舞,好像向中年男子招手,好像同中年男子拥抱。

突然,中年男子猛地站了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仰天大喊:“老天爷呀,雷公电母啊,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吧!我有天大的冤啊,你显显灵吧,再给我一点光明,让我看看这墓碑和墓碑下的娘吧。”喊完后,又跪倒在墓碑前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这凄惨的哭声像山石撞击上下翻飞,这哭声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沙沙作响,这哭声长久地在空中回荡,像是滚动的沉雷一声比一声响。

这时,沉雷又一次一个接着一个地在天空中有远而近地滚动着。滚着、滚着,突然又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过,大山像是被沉雷炸开,天空像是被闪电划破。从空中划破处,从大山的炸开之处s出两道巨光,这两道巨光正好s在墓碑上。中年男子猛地看清了墓碑上那几个大字“故母赵玉香之墓”。“娘啊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吧。”中年男子哭着、喊着、哭着……

在又一个沉雷炸响后,坟墓仿佛在慢慢地裂开,随着闪电过后,在坟墓的裂开处有一股青烟腾起。在青烟中,从坟墓中向中年男子走来了一位挎着破篮子,拄着破g子,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破衣烂衫,耳聋眼瞎的老太婆。老太婆伸出一只没有血色,没有r的手摸着中年男子的头说:“真是我的儿吗?真是我儿活着回来了吗?儿啊,我怎么看不见你啊,难道真是苍天有眼吗?保佑我儿活着回来啦。”中年男子跪在地上,抱着老太婆的腿说:“娘啊,不是苍天有眼,而是你的保佑。”老太婆仰天大笑后说:“这回我可放心的闭眼了。”说着,自己随一道红光走回了坟墓。随着那道红光的消失,裂开的坟丘又合上了。中年男子眼前的两座石碑和两座坟丘默默的立着和躺着……

一道闪电照亮了监狱的一角,紧接着一声雷鸣将正在服刑的中年男子从梦中惊醒。他想着刚才的梦境,望着天窗透进的月光,弯曲的眼眶里流着泪水,回忆起十年来自己的冤情和家人磨难的一幕、一幕……

第一章 山村和睦之家 苍天突降灾难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中原地区有一个依山傍水,景色秀丽的小山村。这个在大山环抱中的山村,依托在一座大青山的南坡,有一条小溪和一条公路交叉穿村而过。虽说这个小山村在中国的版图上找不到,就是在这个地区的图中也很难标清。但是这个小村周围的山山水水却在方圆百里赫赫有名。

许多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忆说:这村可有老老年了。他们祖太爷的祖太爷就在这里生活,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有些老人还说:很早很早以前,在这个山村里出息了一位当朝的文官大臣,是一位很有名的大学士,专教皇上读书认字。每过几年,他都拉家带口,骑马坐轿的从京城出发,经过一个月的行程回到小村搭台唱戏,观花赏月。有一年在观花赏月中,大臣的娘娘生下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天生的水灵漂亮,起名花月,r名美娘。16岁时被选进宫里,很受当朝皇上的赏识。打那以后,这个村荣获了两个美名。一个是花月村,还有一个是美娘村。

从此,凡是本村出生的姑娘个个都天生的俊秀。每当人们提起这个村都会自然的流露,这个村不但山美、水美、月美、花美,女娃子更美。每年春节前后到这个村讨媳妇的人很多,很多。

这个小山村的确无愧于花月村和美娘村的美名。就连村子的整体构成也像闺女一样的美丽。一条蜿蜒腾跃的公路,如同一条飘动的彩带系在村子的腰间,翩翩起舞,像是自然飘起的两条彩绸。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如同一条金色的项链系在山村的脖项,闪闪发光,像是自然挂起的串串珍珠。在村子后坡上有很大一块自然生成的花地,每年四、五月间各种鲜花开成一个巨大的花圃,远看像花篮,近看像花环,戴在村子的头上,像是自然形成的块块彩云。在两座对称的小山中间有一片池塘清澈透明,像镶嵌在村子胸前的一块巨大的宝石,清盈耀眼,像是自然打磨的明镜闪闪发光。尤其是村子脚下那一块块油菜地,花儿黄的金光灿灿,使整个村子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花篮中。

路北是一趟趟砖瓦房。各家各户的门窗从太阳一露头就s出万道霞光。在门窗玻璃的反s下,整个村子像是在五颜六色的光环之中。路南靠公路边上有一趟整齐的门市房,有供销社、铁匠房、卫生院、理发店和小饭馆,后面是一座小学校。这个村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就是家家户户之间没有高墙之隔,是一顺水的半截墙,院与院之间两个人说话互相能看到胸部。据说,文化大革命前,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运动中,这个村是地区的模范村。还作为新农村的代表上过广播,登过报。文化革命动乱时,因远离县城,所以没受到重大冲击,也没有人忍心去破坏小山村的自然环境。只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有人提出种油菜是资产阶级倾向,把村脚下的那一大片油菜地毁掉了,改种了玉米和高粱。

在村东头的南面,紧靠公路的边上,有一个干净利落的小院。小院的周围也是用干打垒的方法砌成的半截围墙,围墙上面是用腾条围起的栏栅。两扇大门也是用木板条钉成的半截门。院子正面是三间老式砖瓦房。大门口到上房门前是用砖铺成的过道,两边还用砖砌起了花边。西边是一间半厢房。东边是两间只有门没有窗户的仓房。在西厢房的房山头有一眼水井。水井上有提水的轱辘,院内各种杂物摆放整齐,井然有序。

院子里住着一户五口之家,姓刘。掌家人是一位妇女,名叫赵玉香。大儿子刘锁森,儿媳张玲玉,二儿刘锁林,孙女刘翠翠。经常到这个院子来的还有刘锁林没过门的媳妇叶兰英,是邻村小学的民办教师。赵玉香在方圆几十里内小有名气,是村内外公认的贤惠能干,知情达理,手脚利落,热心助人的好人。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叫她“小香”。班对班的兄弟姐妹都爱喊她“香姐”。那些晚辈后生们都称呼她“香婶”。

一看便知,赵玉香年轻时就是个美人坯子。50岁出头的人了,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还同年轻时一样像两弯清泉。红润的薄嘴唇嫣然一笑,两排洁白的小牙整齐美观,还有两个明显的酒窝。因为肤色白皙,眉目清秀,举止娴静,看模样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十岁。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快人快语,为人正直,从不和别人耍心眼。别人求她办事,她认可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受屈。所以,村里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愿请她帮忙。尤其是谁家娶媳妇,嫁闺女的都少不了她到场。许多人说:娶进来的媳妇都愿多看她几眼,告诫自己将来生孩子照她的模样生。嫁出去的闺女也非常愿意请她到婆家走一趟,让婆家人看看,尤其想让新郎多看一眼,照她的模样撒种。无论是赵玉香的长相还是为人,都得到村里村外人的尊重。

赵玉香的丈夫是一个给人家扛活的伙计,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表现积极,被村里选为民兵连长。20年前,长江发大水的时候,因抢救国家财产身负重伤,临终前他拉着赵玉香,搂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说:“还是共产党好,跟着共产党能过上好日子。”赵玉香流着眼泪说:“我记住了。”丈夫望着两个孩子对赵玉香说:“孩子还小,有天大的困难也要把他俩拉扯成人。”赵玉香带着一个10岁和一个襁褒中的儿子,流着泪送走了亲人。赵玉香的丈夫去世后,许多好心的姐妹劝赵玉香她趁年轻再走一家,找一个人老实,家境条件好一点的人帮助拉扯两个孩子。还有的人让她早点改嫁,少受累,千万别委屈自己。赵玉香也一时动过心,因为两个孩子要吃、要穿、还要上学,只靠她一个人确实很难养活两个孩子。这下可忙坏了当地的一些媒婆。别说本村的,邻村的,就是外乡、外县的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介绍提亲的。还有不少人也是借机来看看赵玉香是否像大家说的那样漂亮,那样贤惠能干。每当有人来提亲,赵玉香都百般推辞地说:像我这样的条件再走一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现在各家各户生活条件都不好,不知根不知底的不敢嫁,知根知底的条件又不好。主要是怕两个孩子受气,对不起孩子死去的爹。所以,每当媒人一走,赵玉香看着两个只知道吃穿,不知娘辛酸的孩子就偷偷在夜里流泪。最后她下决心打消了再嫁人的念头。她经常告诉自己,再苦再累也要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20年来,赵玉香硬是起五更爬半夜,手脚不闲着的苦干,看着两个儿子渐渐长大起来。她白天到生产队上工挣工分,晚上帮人拆洗被褥缝衣服。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不知疲倦地干着。尤其是大跃进那几年更是苦了赵玉香,因为两个儿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为了两个孩子能够填饱肚子,赵玉香没少受累。

赶巧在自然灾害的后两年,花月村在国家提出改天换地的建设中,有一个水利建设工地离花月村不远,赵玉香经人介绍到工地干零活。两个孩子跟着赵玉香在工地上靠捡大食堂的残渣剩饭打发日子,有上顿没下顿的混碗饭吃。在生产队里干了一年,到头来挣的工分,还不够三个人的口粮钱。要说这日子也够快的,转眼两个儿子都长到一米八零左右,成了大小伙子了。

村里人都说:赵玉香这辈子可真不易,硬是把两个儿子拉扯大成人。两个儿子长大后非常受感动,也非常孝顺,逢人就说,见人就讲,娘为他们俩吃的苦、受的累一火车都装不下。有时乡亲们也说:这两个儿子要是不孝顺,老天爷都不能答应。大儿子刘锁森成人后,赵玉香省吃俭用,积攒了点钱,加上政府给的烈士补贴,把原来的土坯房翻建成瓦房,还为大儿子娶了媳妇。儿媳妇张玲玉过门后,家境有所好转,不但能到生产队挣工分,还能腾出一个劳力。村里人都说她像婆婆,没有不说好的。村里人都说这婆媳俩不但长得象,而且都特别苗条,都是细皮嫩r,白白净净。

翠翠八岁,在村小学上二年级,聪明灵俐,跟张玲玉一样细高个。她那玫瑰一般的小脸,秋水一般有神的眼睛,朱砂一般的嫩唇,玉笋一般的小手,黑云一般蓬松的发辫,再加上她那令人感觉着温柔美善的两个小酒窝,像是从天上坠落下来的小天使。

二儿子刘锁林今年22岁,性子急点,为帮家境,念完初中就在生产大队学修理农机具。他像个健壮而饱经劳动磨练的炼钢工人,那刚毅黑红的方脸,尤其是那双黑色的大眼睛让人感到闪耀着坚定的意志。刘锁林的对象是邻村的闺女叫叶兰英,20岁,和刘锁林是初中的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回村小学当民办教师。在那张杏仁一样的脸上,闪现着一种青春魅人的力量,五官也是像工匠精心雕刻的一样,尤其是富有弹性的身躯和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按当地农村的习俗,老刘家和老叶家已经喝了订婚酒,过了彩礼,只差没吹吹打打迎新娘入d房。原因是这一年来赵玉香手头有点紧。想让锁森和锁林再干上一年半载的,多攒点钱,像模像样地为锁林和兰英办喜事。赵玉香打算,这今年秋后那块自己开垦的地能打几千斤玉米,卖上几百块钱,再加上把养活的两头猪卖了,娶二儿媳妇也就够了。

小院子让赵玉香收拾得干干净净,料理的有滋有味。别说院子里连根杂草都见不到,就连窗台、门框、锅台都一点灰尘也摸不到。就看那屋檐下挂着串串山货和红辣椒便知,那是经过精心整理的,小院里显得红红火火的。

这天一大早,j叫刚过,东方刚刚亮出鱼肚白,西间的灯亮了,赵玉香起来,穿好衣服下了地。看看熟睡得翠翠,又拉了拉被角,推开房门向后院走去。回来后烧水淘米做饭。她坐在灶坑前,火光映在身上和脸上,显得那样安详和自在。脑子里闪动着锁林和兰英结婚的情景。然后又闪出在池塘边给一个小男孩洗澡的欢乐场面。

想着想着,赵玉香自己笑出声来,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该有个孙子了。”

广播喇叭里传出了《东方红》的乐曲,随后又传来了大队刘书记的播音:“社员们,在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好形势下,我们迎来了”五一“国际劳动节,……放假一天……”

玉米的清香扑鼻而来,赵玉香把柴火撤出踩灭后,来到东间房门前,轻轻地说:“锁森、玲玉起来吧,今天早点下地,把咱家那块自留地铲一遍。”

只听咔的一声,灯亮了。锁森答到:“娘,知道了。”

赵玉香又来到西厢房窗下说:“锁林、锁林起来吧,赶早把刘老二家的砖送到房基地,千万别误了人家干活。”

锁林说:“现在才几点啊,看把你急的。”

赵玉香说:“不是我急,是人家帮工的急。”

饭桌上赵玉香为每个人盛好饭,一边递给锁森一块大饼子,一面说:“今天是”五一“劳动节,生产队休工,你俩中午就别回家吃饭了,大老远的,有来回的功夫能干不少活。中午我和翠翠把饭给你俩送到地头。”

赵玉香又对锁林说:“今天早点把砖拉完,去趟五里坡你六叔家帮他拉车石头。你六叔几次捎话过来还挺急,一定要回车脚钱,交给到队里。中午回不来就在你六叔家对付一口吧,千万别让你六婶单做,她的腿脚不听使唤。”

锁林不耐烦地说:“娘呀,你还有完没完,这一早晨就听你一个人唠叨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还用得着掰皮说瓤啊!”

赵玉香说:“等你娶了媳妇,有了娃子,让我多说我也不说了。哦,对了,今天休息,你路过集市时割块r,晚上把兰英接来吃顿饭。”

锁森和玲玉放下碗筷,扛起农具走出了大门。锁林回屋里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大门。这时,东方才刚刚大亮,太阳在地平线上吐出万道霞光,绿茵葱葱的山坡上走着肩扛农具的刘锁森和张玲玉,弯曲的公路上跑着刘锁林驾驶的拖拉机。

赵玉香回到屋里叫醒了翠翠。帮翠翠穿好衣服,洗完了脸,然后又看着翠翠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吃完饭赵玉香有条不紊的收拾了碗筷,喂了猪,放出了j,然后又端出洗衣盆放在井台边,回屋里收拾该洗的东西。刚出门发现两间房门的门帘脏了,顺手摘下放进洗衣盆。不一会院子里搭满了洗净晾晒的衣物,迎风摆动的门帘上下两排用红线绣的毛主席语录“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分外醒目。

临近晌午,赵玉香蒸了一锅白面和玉米面掺和在一起的馒头。又从窗台前的咸菜罐里掏出咸菜疙瘩,准备往山上送饭。

这时,大门外有人喊她:“他干娘啊,你挺好的呗!”

赵玉香抬头一看说:“哎呀,这不是柱子娘吗!你儿媳妇生了个小子,还是丫头?”

柱子娘说:“是个带把的,这回我家也有传香火的了。”

赵玉香说:“恭喜啦!快进来,咱姐俩说说话。”

柱子娘说:“天快晌午了,就不进去了,都挺忙的。”

赵玉香边说,边向大门外走去。刚走出门,见翠翠跑了回来,就说:“快找块干净布把晾在盖帘上的馒头包好,再把咸菜装进小罐里,一起装到筐里,好给你爹娘送去。”

翠翠说:“知道了,乃乃。”说着高高兴兴地跑进了院子。

赵玉香对柱子娘说:“城里的生活能过惯吗?柱子和他媳妇都好吧?媳妇的奶水好不好?”

柱子娘说:“城里人的月子真难伺候,快把我累死了。就奶水少,靠喂奶粉。”

“柱子转业后这几年可真出息啦。”赵玉香说。

柱子娘笑了笑说:“出息个啥啊,就是省司法局跑腿的。我伺候了一个月的月子,也没见他几回。你说现在犯罪的咋那么多呢?”……

翠翠进了院子,顺手在绳子上摘下了一条门帘把馒头包好,把咸菜装好一起放进筐里。然后又找出一条毛巾盖在筐上。

只听外面柱子娘说:“不唠了,都挺忙的,我走了。”赵玉香进了院子,提起筐,拎了一个瓦罐和翠翠出了大门,向后山坡走去。

到了地头,翠翠一边喊着“娘”,一边跑到张玲玉怀里耍娇。

赵玉香对锁森和张玲玉说:“过来吧,吃饭了。”说着拿掉了毛巾,看到包馒头的门帘布,不高兴地对翠翠说:“翠翠,你也不看看,怎么拿门帘包馒头哇!我还得重新洗,再说,这也不是包馒头的东西啊。”

翠翠说:“我看这块布干净,顺手就摘下来了。”然后,两只眼不停在看着她娘,因为她听过娘讲给她有关这条门帘的故事。

刘锁森说:“你没长眼睛吗?你知道不知道这门帘是你娘的心爱之物?”

赵玉香抬头看看眼含泪水的翠翠,对锁森说:“翠翠才多大,她知道什么,要是我不和柱子娘唠嗑就没这事了。我和翠翠先回去,你俩吃饭吧。”说完不高兴地拉着翠翠,向村庄走去。

张玲玉吃完饭,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就蹲了下来,望着门帘想起了十年前往事。她从小就立志象舅舅那样上大学,脱离农门,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矛,不幸的是在县高中上高二时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有一天自己不小心,拿一张印有林副主席照片的报纸上厕所,被同学揭发了,红卫兵团说自己是有意污秽副统帅,把自己打成现行反革命,大会批,小会斗,直到把自己批疯了,才将自己遣送回乡。幸亏婆婆不嫌弃这些,叫刘锁森把自己娶回家,过上了安静的日子。这个门帘就是自己出嫁前在娘家绣的,也是自己当时心情的写照。前几年,听说要恢复高考,自己暗自惊喜,虽然刘锁森不太支持,自己还是偷偷的复习高中课程,准备考大学。谁知一场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又将自己的大学梦化为泡影。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想到这,玲玉的头更疼了。

刘锁森发现张玲玉有些不舒服,就站起来从池塘边上搬过来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放在一棵大树旁,把门帘叠成了四折放在石头上,扶着张玲玉坐下说:“要是不舒服了就歇会儿,实在挺不住就先回家,反正活也不多,我自己能干得过来。”玲玉毫无面目表情,呆呆地坐在石头上,眼睛望着对面的大山。刘锁森站起来拿起锄头背对着张玲玉向前铲着草。刘锁森铲到地中间高处时,回头望见张玲玉还呆呆地坐在那里……

太阳完全沉入了山底,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赵玉香摆好饭菜碗筷,翠翠、锁林和未过门的二儿媳妇叶兰英都在饭桌前焦急地等待锁森和玲玉回来。村子里已经无人走动,家家户户也都撑起了灯。有的人家早早的吃完饭没事干,老婆孩子都上炕睡觉了。

锁林有些着急了,说:“天都黑成这样了,还没回来,她们能跑到哪去呢?”

赵玉香说:“就是,到谁家串门也该回来了呀。”

院子里静得只能听到上房东间那台烟台产的座钟“当、当”地响了八下。听到钟声,赵玉香、刘锁林、叶兰英和翠翠有点坐不住了……

突然,刘锁森冲进院子,一进院就问:“玲玉呢?”

锁林说:“嫂子在哪?我还想问你呢。她又没和我在一起。”

锁森自言自语地说:“好好的,咋就没影了呢?我在山上找了多少遍了。”

“什么,嫂子没了?……”锁林大声说。

赵玉香大声说:“锁林,你住嘴。锁森,你慢慢说,咋回事?”

“后晌,我看玲玉有点不舒服,就让她坐着歇会。等我把剩下那几垄地铲完回来,就不见了。我见她坐过那块石头和门帘布还在,以为她去解手了,就坐着抽了袋烟等她。过了一会仍没见她回来,我就在池塘附近找了半天,没找到。看着天都快黑了,我想她可能先回家了吧,就回来了。”锁森说。

翠翠一听,大声哭叫:“我要娘!”说着扑到赵玉香的怀里。

赵玉香一面哄着翠翠,一面说:“都别急!铃玉又不是三岁小孩,说丢就丢。锁森,你马上到玲玉的娘家,看她是否去那了。锁林,你和兰英到左邻右舍看看,求他们帮忙找一找。我和翠翠在家等玲玉回来。”

整个村子里亮起了火把和手电筒。凡是有危险的地方,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有人影子晃动,都有亮光在前行。锁林和兰英找着、喊着。赵玉香和翠翠找着、喊着。还有更多的乡亲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找着、喊着。一声接一声的喊声在大山里和夜空中久久回荡。每喊一声“玲玉”,听到的确是两声,另一声是大山的回馈。

谁也想不到这么大个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这一夜整个小山村的人都在猜想这张玲玉会到什么地方去。赵玉香、刘锁林、叶兰英和翠翠在院子里没合眼的焦急等待着,一直等到东方放亮也没看见张玲玉的身影。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问天天不答,问云云摇头。

就连那条一直守在大门口的狗也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随着赵玉香的叹气声和翠翠的哭声叫个不停。整个村里的狗也跟着叫了一夜,像是在同赵玉香家的狗一样呼唤着张玲玉。

第二章 玲玉神秘失踪 公安侦察立案

“张玲玉失踪了”。这个消息在多少年来一直在平静的小山村里犹如一声炸雷,惊动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因为花月村还没有发生过平白无故丢人的事。

第三天下午,在赵玉香的小院里,各路出找张玲玉的人一一返回。从每一个回来人的面目表情上看,都是无功而返。每个人都在讲述着出去寻人的经过。

有的说:“我去了县里的汽车站、火车站,还有码头,根本没发现张玲玉的影子。”

有的说:“我去邻村、邻乡的革委会打听,都说没听说过,也都说没见过有这样一个人。”

还有的说:“我去了江边、河边见人就问,逢人就打听,也说没见过有这么一个人。”

赵玉香说:“这就怪了,她能到哪去呢?”

刘锁森拖着满身泥土,满目疲惫的样子进了院子。还没等大家说话,他就先问道:“你们找到张玲玉没有?”大家一看他也没找到,谁也不再多说话了。刘锁森一个人走到西厢房窗根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赵玉香说:“刘锁森,你怎么不说话呀,你都去哪了。”

刘锁森磕掉烟袋锅里的烟灰,慢腾腾地站起来,带着哭腔地说:“我先后去了她娘、她姨、她叔家,就连她妹妹张思玉家我也去找过。可他们都说没见过玲玉回来。就差没去城里她舅家了。”

正说着,锁林和兰英也回来了,院子里的人一起涌向了他俩,把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俩身上。刘锁林和叶兰英一看,立即当众低着头摇着手,顿时整个院子紧张起来,每个人的心此时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直躲在房门后的翠翠见到这么多人都没找回她娘,跑到赵玉香的怀里哭了起来,吵闹着要她娘。哭声越来越大,哭声越来越急。翠翠这一哭一闹,整个院子立刻变了气氛,发出了一片低沉的哭泣声。这时,院子里的人和全村人才感到事态严重了,都在猜测张玲玉是否还在人世上。不然的话,这么多人该找的地方都找到了,怎么就没有一点她的音信呢。人们在猜测,山村在猜测。赵玉香搂着翠翠坐在台阶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叶兰英悲泣地站在赵玉香的面前说:“我们这些人单枪匹马的,没个地点,没个方位,没个目标的找,等于在大海里捞针。再说,中国人这么大,地方又那么多,一个大活人今天在这,明天去那,谁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落脚。”

赵玉香抬起头说:“照你这么说,就不用找了呗。”

叶兰英说:“不是不找了,是具体合计合计怎么个找法。我的意思是先让乡亲们回家歇会,然后再作打算。再说他们每个人都跑了一天一夜了。”

柱子娘说:“我看要是我们心里实在没底,最好先报告政府,说不定政府能帮我们找着呢。”

叶兰英说:“二娘说得对,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报案。退一步说,嫂子真要是出了事,队里、公社的领导都不知道,咱们又不说,那可就麻烦了。到那个时候我们谁也讲不清楚,咋也唠不明白。再说现在正是夏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农活要干。”大家看着赵玉香点着头。

赵玉香擦擦眼泪说:“兰英啊,这里就数你念书多,懂得道理多,你大哥一扁担也压不出个p,尤其到这节骨眼儿上就更拿不出什么主意了。我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心已经搅成了一锅粥,你就替我去公社报案吧。”说完,赵玉香谢过在场的乡亲后,又将他们送走,自己向屋里走去。

赵玉香还没给翠翠洗完脸,院外的骂声就传了进来。张玲玉的母亲王桂花和哥哥张振玉一起冲进了院子。院子里的气氛立刻又紧张起来。王桂花和赵玉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虽说年龄相仿,但王桂花看上去整个身子胖得像个地缸。尤其是在那张大饼子脸上偏偏镶着一个矮鼻子。在鼻子两边有无数颗又大又黑的雀斑。这雀斑非常显眼,就像枪药崩上去的一样,让人感到很吓人。尤其是两只突起的金鱼眼,一来劲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再加上一骂人,嘴角都能咧到耳根上,就像脸上只有三个黑d,在下边大黑d里有上下不齐的黑牙,烟油味冲天。

赵玉香一看来的是王桂花,怒气冲冲,横眉冷对,心立刻提了起来,忙说:“亲家母,你消消气……”

王桂花指着赵玉香的鼻子说:“你我现在还论什么亲家?没了闺女还有什么亲戚可论?我老张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把闺女嫁到你家。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算是怎么回事呀?”骂着骂着,一p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啊。我可怜的闺女啊,是不是老刘家人把你走了呀。你一定告诉娘,娘给你报仇啊。”

张振玉也指着赵玉香骂道:“当初不是看你赵玉香人不错,我家怎么会把妹妹嫁到你家。现在我看你纯属是个老灾星,老妖精,找不到我妹子,咱们没完。”

刘锁林刚想上前说什么,被王桂花一把拽住说:“你们老刘家人都离我远点,我看到你们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桂花突然站起来冲着大门外站着的许多人大声对说:“今天你们不把玲玉活着找回来,我和你们没完。玲玉一天不找回来,我就在你家闹一天。如果玲玉死了,我就死在你家。”说着向西厢房的墙角奔去,被锁森和锁林拦住。吓的一直躲在仓房门后的翠翠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姥姥。

王桂花指着翠翠说:“小兔崽子,瞪我干什么!老刘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上前举起烟袋要打翠翠。柱子娘一看,一把拉过翠翠跑出了大院。

王桂花见翠翠被拉走,立刻在两道剑眉上方蹦出两道青筋,还一鼓一鼓地跳着。又冲着赵玉香说:“我送来的是个大活人,我要的还是大活人,等我见到玲玉就让玲玉和刘锁森”打巴刀“不过了,如果我见不到闺女活着回来,我就去告你们害死的,必须让刘锁森给我闺女偿命。”说着向大门外走去。

刘锁森刚想上前搀扶,被王桂花两个重重的耳光打在脸上。王桂花还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就到革委会告你害了我闺女,非让派出所枪毙你不可。”说完后,拉着张振玉上了一辆马车向公社奔去。

张振玉在马车上还对刘锁森吼道:“我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铁锹劈死你!”

赵玉香、刘锁森和刘锁林本来就闹腾的那颗心,经王桂花、张振玉的吓唬,一下子就没了底。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阵子后,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都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吵闹的院子刚刚平静下来,就见叶兰英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刘锁林忙问:“你报案没?”

叶兰英带搭不理地回了一句:“派出所一会就来。”说着拉着赵玉香进了里屋。

刘锁森和刘锁林刚想跟进屋,叶兰英一把关上门,将门c上,与赵玉香神色紧张地小声嘀咕起来。

“看你慌慌张张的,咋回事?”赵玉香问。

叶兰英说:“娘,外面都传开了,说是张玲玉文化高,长得又漂亮,看不上大哥。张玲玉是与人私奔了。”

“玲玉私奔?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人。”

“还有的说,是大哥喜新厌旧。”

“这不可能,我儿不是那种人。”赵玉香肯定地说。

叶兰英说:“派出所的同志说了,现在张玲玉是走失还是被害两种可能都有,他们先按失踪立案侦察,还说不让大哥离开村子。回来的路上我听到村里村外不少人都在说是我哥害死了嫂子。”

赵玉香听到这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往后一倒便晕了过去。

“娘,娘,娘,你怎么了?”叶兰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锁森、锁林和翠翠先后冲了进来,全家人乱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赵玉香慢慢的苏醒过来。

“娘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叶兰英一边给赵玉香换着头上的毛巾一边说。

赵玉香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坐起来说:“我没事了。现在的关键是找人。兰英你马上写几十份寻人启事,到附近的村屯集市张贴;锁林,你再到玲玉的同学家中打听一下;娘身体不好,锁森留下来照顾我和翠翠吧。”

刘锁林和叶兰英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出了院子。

此时,这个原来祥和欢乐的小院,一下子变成了像大战前的战场,气氛十分的紧张。里出外进的人都和原来的平静很不相称。

午后,公社的公安派出所来了三名身着绿军装的警察,为首的姓胡,名有财,是派出所的所长,看上去40来岁;两名干警,年龄大点的叫张建设,年轻点的叫李中华。三人在赵玉香家询问了一些有关情况后,又随同刘锁森来到了池塘边。

胡所长先让刘锁森先把那天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刘锁森边说边演示着,当他来到张玲玉昨天下午休息的地方,惊叫了一声:“唉,前天那块石头和门帘怎么不见了?”

胡所长立即走了过来,说:“什么不见了?你再说一遍。”

刘锁森就把前天发生的事向胡所长作了详细的介绍。刘锁森说:“前天晌后玲玉有点不舒服,我就搬了一块石头放在这儿,垫上我娘送饭时带来的门帘,让她坐着休息。我铲地回来后人不见了,门帘和石头还是在的啊……”

胡所长立即蹲了下来,在刘锁森指示放石头和门帘布的地方搜索起来,石头放置的痕迹隐约可见。突然胡所长喊到:“你们俩过来。”

老张和小李立即跑了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