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1/1)

功能 和 功能!他不再凌虐司马俦,一脚将他踢开,一手拉住侯雪城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你在胡说什么?”

“你还记得,在很久以前,我们一起练冰心诀的第一天,师父交给我们的东西吗?”侯雪城声音冷静的几近温柔。“当时师父是怎么说的,你还有印象吗?”

“震天雷……”关七喃喃的说,“他要我们随时带在身上,若在每年十月十五功力消逝时,遭遇敌人攻击,即使牺牲自己也要歼灭敌人,因为……傲神宫主不能受辱……宁死不辱……”

他的脸色大变,“你用了震天雷?马上把它交出来!”

“来不及了。”侯雪城冷冷的说。“早在你进来之前,我就已经点燃了引信,现在只怕转瞬就要爆炸了。”

关七大骇,身形一闪就往d口闪去。身后侯雪城的声音冷冷的跟着他,如影随形。“破!”

随着那声清淡的声音,d窟传来惊人的震动,炙热的气漩冲倒了他。奇怪的是,关七竟然没有听到爆炸的声音。

强烈的巨震让他站立不稳,正跄踉间,凌厉的碎石和爆炸的威势挟带着惊人的气流和热浪,瞬间穿透了他的身躯。他惨叫起来,“不要啊………”

d窟由d口开始坍陷,碎石夹带着泥沙不断的落到他身上。他的声音由惨呼慢慢转弱,最后消失不见。

侯雪城仰起头,在d口坍塌前,往外看了最后一眼。

d窟外已是黎明,那个火球般的太阳,带着万丈光芒正要升起,四周霞光万道。只一瞬间,他露出了微笑,真的好美………

爆炸的威势袭向他,他的身体飞撞到壁上,跌落地面。四周的落石纷纷落下,d要全坍塌了。

碎石大大小小的落在他身上,他已经没有余力闪避了。隐约间,他听到双卫的惊叫,然后巨大的重量压到他的身上。那样的重压,几乎将他肺部的空气都挤了出来,鲜血由口鼻之间溢出。

他昏惑的闭上眼睛,整个d窟都在震动,发出像雷神怒吼般的声音。

朱靖,你知道吗?当时,我看到你来救我时,我真的好开心。

为你而死,我一点都不后悔。不过至少你该把我的尸体挖出来清洗干净,我实在不想这样脏兮兮的死。

侯雪城轻轻叹口气。让温暖的黑潮渐渐侵蚀他的意识。

当朱靖将韩晚楼送达安全之地后,便带领众人全速赶路,想尽速前去救援。但他到了目的地,却只看到了满目疮痍和倒塌的dx。d口已经被落下的石块和泥沙填满。

朱靖心胆俱裂,几欲疯狂。立即调集了所有人马,彻夜不停的挖掘d口。他只有一个念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庆王麾下的所有人马日夜不停的挖掘,连朱靖也亲身投入这项工程,他们一段一段的挖着。

d顶不断的落下泥沙和石块。每挖进一尺,便要花更多的时间用木材将石窟的d顶补强固定,免得再一次的崩塌,到时候可能会压死更多的人。

第一天清晨,他们挖到了一具尸体,已经全身稀烂,整个身躯已被石块压扁。虽然尸身还未腐烂,但已传来阵阵尸臭。

朱靖闭上眼睛,以衣料和身长来看,这人竟是关七,武功如此高强的关七,竟也陈尸此处。

想到小师叔可能在更深处,也可能和关七一般被压得面目全非,他便心如刀割。

“我会救你出来,小师叔,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好脏,你受不了的。你连死也要干干净净的,不是吗?”他喃喃的说,“等等我,我马上救你。”

到了第三天夜晚,所有人几乎都放弃了,只是朱靖没有下令停工,没有人敢停下手边的工作。黄封和林文强商量着,到大营请了韩晚楼,看看能不能商劝朱靖休息。

韩晚楼端了膳水来,看到朱靖仍然死命挖掘,口中喃喃自语。她看了不禁难过,劝慰他道:“够了,靖哥,侯公子不会希望你这般的,你好几天没睡了………我好担心……”

“让开!不要打扰我工作!”

朱靖第一次大声喝斥她,“当时我不该离开的,我怎能单独放他一人面对那只野兽呢?我竟……放开了他的手……”他的声音有如野兽嘶嚎,“他不会死的,那么骄傲的人,怎肯无声无息的死在这种荒凉龌龊的地方?”

韩晚楼被他狰狞的样子惊退半步,抬眼却望见了那双伤痛欲恒的眼睛,那是一双已经痛到极点,干枯到无泪的眼睛。

“都是我……若不是我那么任性,侯公子他……”她哽咽的说不下去,“是我害死了他们……”

朱靖却听而不闻,依然拼命挖掘着,他的声音几乎像是呓语。“小师叔,不要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等着,我很快便能把你救出去了。我不死心,我不绝望。”

韩晚楼看到他已经如痴如狂,又是担忧,又是伤心。

林文强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说:“师父,我们不能再挖进去了,再深入会很危险,木架已经快支撑不了多久,这里会再塌陷一次。若是来不及撤离,所有人都会被活埋。”

朱靖回过头来,眼睛里充满血丝,似乎想发怒,但是忽然又冷静下来。他一挥手,“你下令,要所有人撤离。”

林文强没有丝毫欣喜,“师父,你不撤吗?”

朱靖继续挖掘的工作,“我留在这里,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不待林文强说话,截口道:“若是dx坍了,我便陪着他。”

韩晚楼吃惊,他此话之意,已经隐约带着“生同x,死同廓”的意思,不只是同生共死,也是生死相随,至死不渝。似乎侯雪城死了,朱靖也难独活的感觉。

众人都很着急,商议一会儿,由柳清泉走进d内,“王爷请三思,您是金枝玉叶之身,怎能埋骨于此?已经第三天了,王爷,不可能有任何人生还的。我们不能为了逝去的人,而陪上活人的性命啊。”

朱靖抬起头,眼睛虽布满红丝,脸容却很平静。“他还没有死,我感觉的到。他还活着,等着我去救他。你们快却撤出,这是命令。若是dx再次坍方,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韩晚楼拼命摇头。黄封和林文强互视一眼,默默退了下去。过了一盏茶工夫,黄封进来磕了一个头, “师父,我已经要大队先开往京城,剩下的五百名官兵都是自愿留下,要替师父找到师叔祖的志愿军。师父,要我们丢下您一人离开,我们宁可死。就如你不愿意丢下师叔祖一般。”

朱靖怔了怔,点点头,继续挖掘。现在他心中只有不断的挖掘,找到侯雪城这件事而已。

林文强脸色沉重,凑近黄封,低声道:“不要多说话了,师弟。落下来的泥沙越来越多,我看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塌陷,到时候即便击昏师父,都要带他出来。”

时间慢慢过去,众人继续挖掘。半个时辰后,林文强抬起头来,侦测着支持d窟顶端的木条,露出忧心之色。他给黄封打了一个眼色。

黄封现出坚决之色,蹑手蹑足,行到正挥汗挖掘的朱靖身边。这三天里,朱靖已几近疯狂,所以对外界的事物都不再敏锐,对黄封的接近恍若不觉。或者他知道,但是已经不再在意任何事。

正当黄封打算一指点下时,朱靖蹲了下来。竟赤手在地面的土石堆中挖掘。林文强大惊,以为朱靖神智因为伤痛而疯狂了,“王爷,请住手,您会受伤的。”

朱靖听而不闻,只是往下挖掘,黄封咬咬牙,正欲一指点下,便听到韩晚楼的惊叫,“靖哥,你挖到的是什么东西啊。”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在朱靖泥沙满布的手上,握着另一个人的手。这人手掌的另一端被埋在石堆下,即使僵硬冰冷,也看得出这只蒲扇大手,并不是他们所期待戴着手套的那个人。

“是海无极吧。”朱靖轻叹一声,完美的唇线弧度抿紧,“先把他挖出来。”

挖没有两下,又挖到司马俦的尸身。两个人四周的地面都流满鲜血,已经干凅,显然是已经死去很久。众人叹息,看来最后一丝希望已经失去,侯宫主是不可能有活着的机会了。

虽然还没有全部挖出,压在他们身上的石块和泥沙实在太多。但柳清泉总觉得他们的姿势怪异,好像是为了保护什么。两人并列着拱着身躯,即使已死去也未颓倒。

他灵机一闪,眼睛闪亮起来。“大家小心些,侯宫主可能就在他们身下。”

朱靖一震,打了手势。众人熬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一丝希望,自然振作精神,加紧挖掘。随着石块的移开,现出了司马俦和海无极完整的尸身。

朱靖小心翼翼的将他们移开,果然见到侯雪城苍白的脸孔露了出来,竟是被他们保护在身下。两个人那样紧密的护持住他,为了主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他大喜,连忙将侯雪城紧抱在怀里,颤抖的双手试探他的鼻息,竟然尚有游然一丝。他重重的吁出一口浊气,全身已经被冷汗沁透。大喝:“拿水来!”众人拿了水,他慢慢将水喂怀中的人喝下。“小师叔……,小师叔,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回应了他的呼唤,还是清水唤回了他的神智,侯雪城缓缓睁开双目。完全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开启,又随即合拢。朱靖高兴的眼泪几乎流了出来。黄封在身边指挥众人搬着双卫的尸身退出dx,“王爷,快带师叔祖离开,这里快倒塌了。”

落石和泥沙已经不断的落下,先是小石块,然后落下的石块慢慢变大。朱靖抱着侯雪城,等众人都退离了,才离开石窟。他前足一出d口,石窟便发出巨响,随着冲天的尘土弥漫,甚至地面都震动起来,这些天众人合力挖开的dx已经再次被填满。

在战马的嘶鸣和众人的惊呼中,朱靖抱着怀中的人,万分感怀的看着填满的石窟,那是海无极与司马俦两个人在天之灵暗中加护,让自己救出主人吧,不然岂会如此凑巧。

怀中的男子气息越见微弱,朱靖一惊,连忙传唤随军医官前来诊伤。那名大夫按着侯雪城的脉搏皱眉,“回王爷,小人虽擅长治跌打损伤,但这名公子的伤势着实严重,怕非小人能力所及。”

朱靖一颤,紧紧盯着侯雪城的睡容。“那要如何救他性命?你若救活他,我可允了你任何赏赐。”他虽强自镇定,但仍然掩不住面目青白。但那名大夫只是摇首,歉然不语。

韩晚楼忽然凑了过来,“靖哥,你他有什么用呢?侯公子伤势严重,这小医官能有多大能耐?我看要宫里的御医才有办法医治这样的伤,你我府中都有皇上赐的上好人药物,该以快马带他回京医治才是正理。”

朱靖忍不住迟疑。“他的身体,受的住那样的舟车劳顿吗?”

韩晚楼温柔的替侯雪城擦干净脸上的泥沙,命令大夫替他清洗包扎伤势,道:“惟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稍后我命人准备马车,你们即刻动身吧。”

朱靖点头,等一切整理完毕,小心的抱起侯雪城上车。他找来林文强,吩咐道:“你师叔祖性命垂危,事不宜迟,立即派快马通派各个驿站准备快马候着,我日夜兼程,每到一处就换马,要他们不要误了事。”

他顿了一下,“这里就拜托你了,受伤的弟兄麻烦你多加看护,并另外派人将双卫的遗体送到我王府中,你师叔祖会想看看吧。”

吩咐完其他琐事,他命令车夫起驾,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下绝尘而去。

朱靖日夜兼程的赶路,紧抱着侯雪城,每次量他的脉搏都越见微弱。怀中的人身子越来越冰冷。偶尔醒来,也是神智不清。他心中绞痛,一滴眼泪落在侯雪城的脸上。

侯雪城微有所感,睁开眼睛。经过这几日的折磨,他的脸容日渐憔悴,但目中仍是冷冷淡淡的神情。他默默的看着他,像是在研究什么般。

朱靖见他醒来,不禁大喜,即使他没有发言,也看得出他稍见精神。“你……你好些了吗?伤口很痛吗?”他一手按在他背后,输送真气到他体内,只觉得他体内空荡荡的,竟似已散了功。

他内心一阵绞痛。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托付,决计不至伤重垂死,到这般地步。

侯雪城似乎知道他心思,“倘若异地而处,你会来救我?”

朱靖含泪。“这个自然。”他知道侯雪城的意思,是要他不必愧疚,但……但他现下的心情,岂止是愧疚两字可以形容的,这样心碎的感情……忽然间,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拥住了他。

侯雪城这次没有挣开他,他依顺的靠着他,闭着眼。血色甚薄的脸上先是一阵晕红,然后又转白,之后开始泛青。终于,他嘴唇微动,发出像是呻吟般的声音。

那么坚强的小师叔会呻吟?是否痛苦难当?朱靖连忙将耳朵凑近,“小师叔,你想说什么?是哪里痛楚吗?”

只听侯雪城在他耳边,吃力的说:“放下我,你身上好臭,会把我身上弄脏,……朱靖,……你到底几天没沐浴了?”

………

一座马车在官道上奔驰,入了京城的城门,在众人的闪避下向前飞驰。那驾车之人技巧甚佳,虽是惊险万状,也未伤及一名百姓。

那奔驰的马车竟在王府门口停了下来,侍卫们微微一凛,看见车门一掀,一个青衣男子抱着一人疾奔近来,连忙上前喝止,“什么人擅闯王府?”

那青衣人步履不停,飞起一脚踢倒一人,“混帐,连主君也不识得了吗?”

护卫们看向青衣人,看他满脸胡扎,衣衫破碎,全身染满了血污,但那双锐利威严的眼神却是不变的。他们连忙下跪,“小的该死,请王爷恕罪。”

那青衣人自是朱靖,他望也不望跪了一地的人,疾步走入王府。

他直奔自己的寝居,一路上看见他的婢仆无不惊讶下拜,他看也不看一眼,厉声道:“请大夫来,快!”

这时,王府总管宇文泉已接到传报,迎了出来,“王爷。”

朱靖足下不停,“你来的正好,差人去将库里的那支皇上御赐的灵芝拿来。”他一边前行一边吩咐,“倒热水来,金创药,叫怜怜,惜惜过来服侍。”

“是。”宇文泉吩咐下去,看见主人怀中抱着一人,那人全身染血,脸上也尽是血污,显然是受了重伤。

“这位是……?”他见主人抱着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应该也受了伤,便伸手想替他将怀中的伤者接过来。

朱靖一侧身。“不要用手碰这个人!”他厉声道。

宇文泉吓了一跳,主人一向冷静自持,从未对下人大声叱骂过,此时竟然失控至此。他紧抱着那人走进自己寝居“静绪楼”,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

那个人究竟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泉虽然大惑不解,但也不敢怠惰,忙一路给众仆吩咐差使,一路跟了进去。

朱靖将侯雪城抱到自己的卧房,将他放在床上,弯下腰来替他除去靴子。测了他额上的温度,只觉热的烫手,不禁心中焦急,怒道:“大夫还没有来吗?”

众婢仆见到主子发怒,都不禁吓得跪下来,宇文泉小心翼翼的道:“禀王爷,属下早已派人去请黄御医了,请王爷先熄了雷霆之怒,王爷千金之身,伤势要紧,请先包扎伤口好吗?”

朱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染满了血迹,不禁心酸,“我只有小伤,这些血不是我的,而是……”他凄伤的看着床上的人。

宇文泉说道:“那么,咱么该当先替这位爷包扎伤口。”

朱靖点头,左右已经捧上热水及伤药,要替侯雪城上清理伤口。他冷冷的禀退左右,亲自接过巾子,在水中净妥了,才小心翼翼的替侯雪城清理伤口,敷上伤药。

那一道道深及见骨的刀伤剑痕,宛如划在他心上,替侯雪城包扎到一半,竟然双手颤抖。

老天,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这些伤痕,原本是应该砍在自己身上的。他宁愿是在自己身上。

他痛苦的捂住脸,不能控制的垂下泪来。

一只小手温柔的接过他手中的伤药,替他继续包扎侯雪城的伤势,他定下神来,看到一个长相秀丽,柳眉杏目芙蓉脸,满眼温柔的女子,自是他的侍婢怜怜。

“王爷放心,这位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从病人染满血污的脸上虽看不出长相,但是从那修长的身躯和均匀的体态来判断,知道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子。她见主人对这人万分重视,便也一心一意希望这人能够痊可。

朱靖点点头,听着这个相处多年的侍婢安慰,不知怎么稍好过了些。和她合力将侯雪城的伤势包扎完毕,才容许怜怜替自己包扎伤势。

这时,御医气喘吁吁的由副总管言义带了进来,朱靖连忙迎了上去,黄御医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向他走来,不禁一惊,过了半晌才认出是王爷,连忙施下礼去。

朱靖虚空一托。“黄大夫不用多礼,快来瞧瞧病人的伤势。”

黄御医知道救人如救火,也不再多礼,立即入内替病人把脉。

朱靖见他一双白色的长眉越皱越紧,不禁心惊,连问:“怎么样了?他伤得如何?是否有救?”

黄御医沉吟着,“奇了,……奇了……”

朱靖按耐住焦急。“怎么样?”

“这位公子失血过多,太y肺叶为利刃所伤,肋骨断裂两根,且心脉寒气攻心,那是旧伤。可能是娘胎里就有的病根,原来可能是以极高深的内力压抑伤势,但现在他体内真气浮动,相互冲撞,完全无法归经,因此无法压抑寒毒。”

黄御医很迟疑,“老夫百思不解,这股真气怎会无故相互冲撞,这样下去,这位公子的性命恐怕凶多吉少,呕血而亡了。”

朱靖又急又怒,“所以才找你来医治,别跟我说你无能为力,我摘你顶子,要你脑袋。”

黄御医全身冷汗,暗暗叫苦,“便是王爷摘下了老夫的顶子,要了老夫的脑袋,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朱靖紧紧抿着嘴,他握住侯雪城的手,奎怒道:“我有千年灵芝,给他服用也治不好吗?”

黄御医一惊,脸上喜色一闪。“是皇上御赐的那支千年灵芝?”

朱靖见他口气松动,知道有希望,不禁回过气。“不错,这总可救他性命了吧?”

黄御医怔了怔,面有难色,“即使有那千年灵芝,也无法镇住他体内的寒气。这位公子的外伤虽重,只要调养便可治愈。但真气不归经,寒气侵入心脉,却不是药石可救。最多只能使他延长几年性命罢了,王爷还是不要暴殄珍物……”

朱靖剑眉一挑,便要发怒,但看了看侯雪城,便把语气放轻柔。“这你不必管,我要总管把灵芝给你,你立即去调配。”

黄御医本着医者心肠,再次进言,“王爷,即使您用了灵芝,这位公子体内冲撞的真气还是不会消失,每当发作时的痛苦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住口!”朱靖厉声道,眼中寒芒暴涨。

众人见他发怒,都忙不迭跪了下来。

朱靖压抑着怒气,紧紧握住侯雪城冰冷的手。“我不会让他丢下我离开,我一定要救活他,小师叔他不会死的。”

冰雪孤城…08 傲然行歌

夜深沉。

冬季的夜是寂静的,再过五日就是“小雪”时分,却已经先下起雪来,四周雪落无声,只有远方的梆子敲响。

朱靖守着侯雪城,自从回到王府,他还未曾清醒过,即使服了灵药,似乎对他来说也是石沉大海,并没有显着的绩效。但脸色的确不再苍白,只是为何仍不醒来?

朱靖慢慢的喂他喝药,一匙一口,甚有耐心,从不假手他人,知道侯雪城不让别人碰。

他是爱着这个男人的。相识十五年了,也爱着他十五年。那时候,小师叔才十岁,自己十四岁,第一次随师父回山拜望师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看到那双晶莹剔透又冰冷的眼睛,朱靖就已经不再是自己。

他想让小师叔笑,想让他为了自己展露欢颜,所以之后每年都随师父上山逗留数月,只是为了看这个男子一眼。

看着他从孩童到少年,甚至成年,爱意不减反增。从来没有爱一个人爱到如此痛楚,即使只是想到他,心口就发热发紧。

直到师父察觉出他的感情,训诫了他。朱靖才知道,若是师祖的关门弟子动了情,将会受到极惨烈的刑罚。他怎能害侯雪城呢?于是在师父天年后,他便没有再去天山。

过去已如风而逝,捉不了也抓不住,只有情意凭添相思。朱靖对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从不曾计算过,即使伤心,即使失望,也总是找一个理由抚平伤口。

两人之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已多,但为何痛楚总是骤然来袭,总是让他不能自已?朱靖轻声叹息。

十月飞霜,在如此深夜,把满街的寂寞带进斗室。随着炭火爆裂的轻响,他的目光凝注在侯雪城宁静的睡颜上。

要到何时,那双从不映上对方身影的瞳眸,会映上自己的身影?要到何时,侯雪城会懂得自己对他的心情?当他为了保护自己想牺牲生命时,他何时才会体会到自己身受的痛楚?

正想间,只听侯雪城转动身躯,睁开了眼睛。

朱靖大喜,抛开杂念,连忙靠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小师叔,你醒过来了,还很痛吗?”

侯雪城只觉的胸口疼痛欲裂,气血翻涌。他微微一动,朱靖便已察觉,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伤的很重……”

侯雪城拨开朱靖的手。凝目四周。“这里是……?”

“这里是郡王府,我的卧房,咱们已经安全了。”朱靖没有计较他的拒绝,连日的忧急,只怕眼前的人会死去,此时见他醒来,狂喜之下,声音竟然颤抖。

侯雪城点头。“让你担忧了。”他嘴上虽是说着体贴之词,但语气仍是冷峻之至。

朱靖只是微笑,紧紧握着他的手,侯雪城见他容色憔悴,满眼都是红丝,知道自己这些天伤势必然危急。“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朱靖回答。“司马俦他们都说了,你到了月圆十五,便会失去功力。小师叔,为何不对我说?……是我害你落到这样的地步……”他说不下去,心中只满怀了歉疚。

侯雪城的声音仍然冷冷淡淡。“我此行的目的是辅助你们顺利回京,替你们屏除其他阻扰,维护的性命,不是来探亲或诉苦的。帮的了忙就帮,帮不了忙,就死。那也没什么。”

真想紧紧抱住这个即使在这种处境,也丝毫没有动摇的男人。朱靖忍住那样的感情,看着他身上碎的伤势,“很痛吗?”

侯雪城摇头,他心里还在方才醒来的情境中。

当他醒来时,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有人正在喂他喝药,那濡湿的嘴唇温柔的含住他的唇,仔细而小心的将药哺入他的嘴里。

是谁那么大胆?侯雪城心中着脑,掌心已经涵蕴了劲道,睁开眼睛,打算将这人立毙掌下,却看见了朱靖。满心的杀机便化为乌有。

这时瞧着朱靖满眼柔情,不禁一阵心悸,胸口登时气血翻涌起来。侧过头,一口鲜血又呕了出来。

朱靖见侯雪城忽然呕血,大是惊慌,顾不得那口血溅了自己一身,连忙运气替他安抚翻涌的气血。

侯雪城回过神来,说道:“我没事,只是一下子血不归经。”他凝视朱靖凹陷的脸颊,凌乱的头发,想起了自己昏迷时,他凄绝的呼叫。

伸手摸摸朱靖消瘦的面颊,一向清寒的眼神微显柔和,“从我重伤昏迷之后,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朱靖按住他抚摸自己脸孔的手。“我没什么的,只要小师叔醒来,我就安心了。”

侯雪城收回自己的手,忽然觉得这句“小师叔”很刺耳。他淡淡的说:“我虽是你师祖的关门弟子,却不算你师父的师弟,你师父学的不是傲神宫的功夫,你也不用叫我小师叔了。”

侯雪城顿了顿。“你师祖爱叫我城儿,你师父却叫我雪城,反正你大我四岁,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朱靖大喜,这样自然可和他更进一步了。“那么我便跟着我师父,叫你雪城,这样好不好?”他想这样称呼侯雪城,几乎想了一辈子了。

侯雪城点头,只要朱靖不再称呼他师叔,其余怎么称呼他都无所谓。他举目四望,“我的护卫呢?”

朱靖迟疑了一下,决定告诉他事实。“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吗?他们为了救你,山d倒塌时扑在你身上,护着你不受伤,已经壮烈牺牲了。”

侯雪城平静的表情僵直下来,深深吸口气,过了很久,才淡淡的道:“是吗?死了啊……”

侯雪城无法分析自己此时的感觉,只觉得像是有重石压在心坎上,心头念转,“冰心诀”自然发动,却无法压抑那种锥心的心情。这种不熟悉的感觉令他有些焦躁。“尸体呢?”

“已经随大军送回,正停在灵堂,准备择日下葬。”朱靖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我已请报皇上,追赠他们为忠孝侯,义勇侯。……好在天气冷,尸体不易腐坏,等你多休养几天,要去看看他们最后一面吗?”

侯雪城露出不屑的表情。“死都死了,剩下来的只是r块,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无法用宫里方式下葬,来这里便入境随俗,明日就安葬他们吧。”他默然半晌,“你去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待得朱靖退出房间,侯雪城静静凝听窗外风雪敲打窗棂,耳边响起当时在石窟里,d窟爆炸时,海无极和司马俦的惊叫。

他们叫唤的是自己,担忧的也只有自己。

压到自己身上笨重的身躯,替自己遮挡巨石,在自己意识游移间,听到他们不断的呼唤自己。

“小城儿……小城儿……你怕脏,海哥哥替你遮掩着……”,“小城儿,痛不痛?王爷会来救你的,一定要撑住喔。”

怎么会叫着这个许久不用的小名儿呢?真是太放肆了。侯雪城不能理解。

若是别人,在这时会流泪吗?可是他却无泪可流,无心可伤。

一瞬间,侯雪城似乎回到了童年,他低微的道:“司马哥……无极哥……”

这次的呼唤,却没有往日该有的回应,海无极的豪笑,司马俦的拘谨。只有满斗室的寂寞与空虚。

窗外风声呜咽。侯雪城缓缓低下了头。

休养了几天,侯雪城便这样的霸占了朱靖的寝居,也不知道他晚上睡哪里。不过身为一个王爷,一定很多侍妾吧,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就好,侯雪城倒是一点都不替他担心。

他渐渐认识了朱靖留给他使唤的侍婢,两个人都很乖巧,一个活泼笑闹,一个幽静宁和。怜怜温柔,惜惜开朗,都很尽心的服侍他,很怕惹他不悦。

失去了双卫对他而言实在很不方便,梳洗换衣穿鞋都要自己来,怜怜惜惜本要服侍他,却被他幽冷的看了一眼,她们便再也不敢碰触他,伏在地上发抖。

那么没有人服侍该怎么办呢?侯雪城在天山只懂得练功,从来不理会这类杂务。由于他不让人触碰,结果只好由堂堂庆王爷朱靖出马,亲自每日清晨服侍他梳洗换衣,晚上替他沐浴擦身。

朱靖对这类贱役倒是乐此不疲,一开始虽然做的生疏,但是看到侯雪城嫌弃的眼神,便孜孜不倦的努力学习,很怕失去了替他抹身换衣的殊荣。

那小麦色的身躯,均匀的体态,光滑有弹性的皮肤,宽阔的肩膀线条,慢慢往下收,在极细的腰肢上化为句点。修长的大腿没有一丝赘r,那紧窄而结实的臀部简直让他不敢直视,每次为他沐浴换衣时,都是一种最甜蜜的折磨,他感觉干渴,身躯发热。

侯雪城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的思考模式里从来没有“羞赧”两个字,从没有人教育过他这些俗事,因为没有必要,他一向是王者。任何人替他服务都是应当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不该有改变。

他也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见不得人。世俗的礼教对他而言和放p没有什么两样。事实上,当朱靖替他净身时,他便只把他当成海无极和司马俦两人的替身,脸上写着“仆从”两个字的人而已。

若是朱靖知道了恐怕会很无力吧,不过他仍是热心的每日来值这些贱役。他唯一大怒如狂的发作只有一次,那是在看到侯雪城背后严重的旧伤。那样可怕的伤痕,当年他不过是个幼童吧,为何有人如此残忍,简直似要将他剖成两半似的刀痕。

侯雪城觉得朱靖很无聊,那么久远的事情有何好计较?当时若被一刀劈成两半,也不过是一个死字而已,人总是要死的,早晚没有什么差别。

晚上沐浴换药结束,喝完朱靖吩咐下人熬上来的药汤和补品,侯雪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清理他的宝贝血旗,里面无数的机簧是需要日日保养的。

这是他每日最认真的两件事之一,另一件事情便是清晨的早课,吐纳内息,以冰心诀安神静虑,运行大静神功。

每当作这两件事时,朱靖的念叨声便被他的冰心诀阻挠耳外,左耳进右耳出,万物不动心,万事不沾尘。只见侯雪城宝相庄严,抱元守一,所有声响举动都化为一道轻烟,如雾消散。

朱靖的烦扰罗唆真是给自己的冰心诀很大的激励挑战,让自己平白领悟了平时难以深层了解的冰心诀奥义,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他的伤势还未痊愈,每天大半时间还是躺在床上,不过也算是办了很多事。他接见了在京师里傲神宫的各香各堂代表,了解了京师大约的动态。

王府里面的各个重要人物大都也见过了,朱靖的母亲已经仙逝,不过他祖母倒是命长的很,大家称他“宁太君”。人来看过他两次,每次来都很客气,要下人好生服侍自己,侯雪城对她虽没感觉,但至少没引发他的杀机。

不过住了几天,但是从仆从口中听了一堆事,即使他不想听,这些人也念念叨叨,包括朱靖本人。他们似乎迫不及待的想把朱府的事情让他明白。

听说朱靖本是次子,有个兄长,不过死的很早,所以朱靖才承袭了庆王的头衔爵位。他还有个妹子,叫做朱浣花,不过养在深闺里,是不能随便见外客的。其他就是什么叔叔伯伯外戚内亲的,侯雪城也懒得记。等伤势好些,便要去九王爷府杀个j犬不留,给朱靖斩除大患。

不过最近练功时很奇怪,运行大周天时,丹田总是窒碍,运转内息总是不顺,有几次差点让外魔入侵,从他练功以来从没发生这种事过,这就是之前那些师兄所遇到的“魔障”吗?若不小心处理,连自己也会走火入魔吧。

下午的午息醒来,侯雪城正思考这些问题间,婢女惜惜进来敛衽行礼,小声的禀报:“侯公子,丞相千金韩姑娘来探视您,在外等候,您是否愿接见?”

韩晚楼?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这女人只要出现,定然没有好事,不论敌我,必有人中招落马,霉运缠身。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这就是世人所谓的“带霉”吗?侯雪城皱皱眉头,在怜怜端来的水盆中净了脸。

这也算是一种可怕的功夫吧?不知道自己佛门禅功“大静神功”是否能破解这种妖法?他沉吟着,在自己周围三尺布下无形气劲,不让韩晚楼有机会接近自己。

毕竟这种“霉气”无色无味,万夫莫敌,实在不能不防。不过她是朱靖的心上人,也不能太不给她面子。“让她进来吧。”他终于痛下决心。

没多久,韩晚楼被怜怜引进,一身宫装,云鬓高挽,环佩叮当,让她看起来婉约不少。显然刻意打扮过,有如嫩蕊般沁心美丽,若是其他男人看到了,可能会看的痴了吧。

她看侯雪城靠坐在床上,自己进来也只瞥了一眼,继续魂游物外。虽然已经算是习惯了他目中无人的性情,但是还是着恼。“侯公子,不请我坐吗?”

侯雪城仰仰头,用下巴示意着离自己最远的椅子,“你坐那里,有话请快说。”

韩晚楼忍住气坐了下来,接过惜惜捧上的茶碗,“我今儿沐过浴,换了新裳,拢过香才过府探你的,也没眼泪鼻涕。你不必怕我的味儿薰着了你。”显然,她很介意侯雪城之前嫌她脏。

侯雪城有些泄气。自己的气劲虽然防御能力强,却没办法阻碍香气飘近。香气和霉气都会一起侵入吧?

那是京师里最清雅的薰香,许多名媛贵族争相购买也买不到,但侯雪城却如避蛇蝎,右手凭空画弧,再布上一重气劲。“你来便是专程让我嗅你的香气吗?”

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韩晚楼懊恼,“我来看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她柔声问,真的非常歉疚。

“除了你刺的那刀,其他都只是小伤,不过你功力差劲的很,没刺准要害,那么近的距离你也刺偏,真是没用。你这种功力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侯雪城冷冷的说。对他这种武痴而言,最不欣赏的就是练功不勤奋的人。

韩晚楼差点没昏倒,娇嗔道:“若我刺准了,你现在也没命说话了。”她看着他仍然苍白的脸,不知为何,气怒竟提不起来,只觉得怜惜。“伤势还痛吗?”

侯雪城摇头,不再理会他,迳自盘膝闭目养神。

这种无形的赶客行为,若是在平常,韩晚楼必受不了,拂袖而去。骄纵一生,何时受过这等气来?但她知道他的冷性,又曾在性命垂危时舍命保护她,因此看着他只有温柔,毫无气怒。

她低声道:“你救我性命,我父相本当亲自来拜望道谢,不过我阻止了,知道你必不喜这种繁文缛节,只会嗤之以鼻。到时你这冷性儿肯定得罪父相,还不如给他留个好印象。”

她停顿一下,也不恼侯雪城没理会她,迳自说:“侯雪城,靖哥他……好欢喜你啊,那天若是你没活下,估计他要陪葬了。若是能把在你身上的一半心思分给我多好,你说是不是?……你不必应我,我也没要你应,只想找个人说说罢了。为什么找你呢?我自己可也不太清楚。”

侯雪城忽然睁开双眼,“你那时不顾危险寻找的那只钗,可寻见了吗?”

韩晚楼脸上现出羞愧的神色,“找着了。侯雪城,为了那支钗,让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不但受了重伤,还被男人……,连护卫都因此身亡,我真是万分对不住你。”

侯雪城有些纳罕的扬眉,“为什么只要提到此事,你们就不断看着我的脸色说话?那么小心翼翼,好像我下一刻就要破碎掉般的道歉又道歉?”

其实也没有非常痛,只是那些人的臭味很难忍受而已。伤势也好多了,没有什么永久性的伤害。为什么这女人和朱靖都好像认为自己痛不欲生?侯雪城不解。自己该心灵受创伤吗?

韩晚楼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侯雪城没有理会她,只问:“那支钗你一向随身簪着吧,拿下来让我看看,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连我的双卫都因此牺牲。”

韩晚楼不能违抗也不想违抗这项要求,她微侧头,将云鬓上的钗小心翼翼的取下来。秀发如瀑布般垂下她的肩,她微垂着头,露出细致洁白的肩颈,更显得她柔弱无骨,纤姿出众。

侯雪城示意怜怜从她手中接过捧上来,执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