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1)

《背叛》30(4)

那些找冯富强的人来多了,知道冯科长忙着呢,也不着急,坐在大办公室慢慢等。有时等一会儿冯富强满面春风出来了,冯富强那一刻的表情,就像一团晚霞在脸上燃烧。有时等到下班他还不出来。就像一只老鼠钻进了杂乱无章的床底,你举着一个物件准备当它再出来时打死它,可你手臂举酸了它却再不出来。

一个人目光太热切地盯紧某一个地方,并不是一件好事。这就像j战时正面强攻往往难以奏效,甚至遭受挫败,而侧面迂回却可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我与李小南的距离之所以显得远了一点,让冯富强乘虚而入,那是因为我与陶小北太近的缘故。冯富强看着阎水拍的目光太热切,看着陈奋远、余宏进、马方向的目光必然显出黯淡和某种游移。若阎水拍和马方向同时叫冯富强,冯富强连连应着声向阎水拍跑去时,必然来不及兼顾着答应马方向。马方向于是就去叫别人了。

马方向与冯富强的关系由亲密到疏离,由无间到有间,被我这双慧眼一眼看穿。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开始有意去和马方向贴近。除上班时间到他那儿坐一会儿外,我还利用一个节假r带两瓶好酒和两条好烟到他家去看望了他。那次我们相谈甚欢。

马方向十分肯定地认为,我已在玻管局站稳脚跟,初露圭角,既显示出了过人的才华,又奠定了扎实的群众基础,将来必然大有可为。马方向甚至以他自己初到玻管局时为例,和我进行了比较,认为那时的他和现在的我有诸多相似之处。人生就像一条不可阻挡的宽阔的大河,你得平稳地向下游流淌,而不能浮躁地在河道里左冲右突,那样不是冲垮了河堤,就是淹没了农田。有心人总是拿着一根吸管,将生活中的养分不停地吸入——排除的却是杂质。做人应该有一种胸怀,不要成天算计来算计去,那些喜欢算计别人的人最终却算计了自己的一生!马方向那天给我讲了诸多做人的道理,使我受益非浅。总之马方向那天仿佛邂逅了一个十分中意的女朋友一样,兴致出奇地高。他最后

甚至提出应该打一场麻将牌,以通过这种娱乐活动使我们本已十分愉悦的心情更加愉悦。他当即邀了他的两个牌友,我们在他家鏖战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踏着朝露离开他家时,虽然我十分疲倦,并且输给马方向三百元钱,但我的心情却是愉快的。我甚至在清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吹起了快乐的口哨。

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马方向含蓄地告诉我,他已知道那多出的一票是我投给他的。他据此认定,我这个人人品比别人好得多。他说:“如果是别人,早跑来邀功了,可你小鱼却从未向我提起过。小事看人品呢!不像有些人,他给你帮点忙就会马上向你伸手,手伸得要多长有多长!”

他说得“别人”和“有些人”,我断定是指冯富强!

我与马方向心理距离的瞬间拉近,是我到玻管局以来继获得阎水拍局长赏识之后取得的又一个重大胜利!如果博取阎水拍信任是辽沈战役,那么获得马方向信任则是淮海战役,从战略意义上讲,后者一点不亚于前者。

马方向在我们玻管局是一个重量级人物。从上一次与赵有才竞争中,在略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脱颖而出,并随即在与朱锋、姬飞、牛望月的联手厮杀中再次脱颖而出,跨栏一样跨过这几个无能的家伙,即可看出这个人的能量和爆发力。马方向的分量之重,甚至在陈奋远和余宏进之上,朱姬牛当然更不在话下。

余宏进之所以多年来身居“二号”位置却发挥不了作用,当然与“一号”阎水拍这块大石头压得太紧有关,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他自身:人太自私,贪图小利,圆滑世故,不敢承担责任,遇事绕着走,很少给别人办事。因此没有多少人支持他。

陈奋远相对要g练一些,不多说话,说出来就有一定的分量。可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局里建房上,一两个月难得在局里露一面。担任行管办主任后,正处级问题解决了,更像一个“局外人”了。因此在局里也很难听到他发出的声音。

局里倒是常能听到朱锋、姬飞和牛望月的声音。常见他们站在楼道里哇哇乱叫。可惜他们发出的大都是噪音。而噪音和尾气一样,市里的环保局专门有人负责监控的,超标了还要处以罚款。与余宏进相比,这几个人目光更短浅。三个人中,姬飞还算有点谋略,有时候甚至有老j巨猾的一面,属于三个人中的“狗头军师”——虽然他和当年四人帮中的张春桥并无瓜葛。朱锋有点像个麻雷,谁将他的捻儿点着,他都会噗一声飞上天去,并发出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虽然响声很大,但伤及不到人。三人中最没劲的是牛望月,这个人简直像一个孩子。谁见了他笑得殷勤一些,他便会在开会时说:某某是个好同志;谁若和他迎面走过时没打招呼,他就会评价:这个人不怎么样。牛望月很少有自己的观点和立场。局里开会时他像孩子一般淘气,抓起这件乐器拉一下,拿起那件乐器弹一下,举起某件能吹奏的乐器再吹一下——问题是他吹笛子时也没有一点章法:有时腮帮子先鼓起来,再将嘴凑上去;有时嘴凑上去了却半天鼓不起腮帮子。问他为什么吹不响,他却捂着半边脸说腮帮有点酸。

因此他们几个人的意见往往没有丝毫分量,就像几个女人拍腿甩胳膊议论张家长李家短一样。有时开会阎局长提出某个议题,牛望月就会一会儿拍腿,一会儿甩胳膊。朱锋拿着一个“碟儿”跟上一阵乱敲。姬飞则在那儿抱着胳膊含笑不语。待他们拍完了,甩完了,敲完了,阎局长便会看其他几个没发言的人,其他几个人便会讲出一些很有见地的意见。尤其是马方向副局长,讲出的意见总是入情入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总是能在两种不同的意见中找到他们的相同之处,并设法将他们融合在一起。这种“融合”过的意见经他的嘴里讲出来,总是有那么一种“高瞻远瞩”、“高屋建瓴”的味道。如果马方向副局长是一个农夫,给人的感觉,他简直可以把两种生长习x完全不同的庄稼播种在一块田里,两类庄稼却都长势喜人,丰收在望。每当他讲出这些意见的时候,阎局长就会赞赏地看着他。包括朱姬牛三个也会频频点头。这样就很容易形成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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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0(5)

所以我现在和马方向副局长有了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对我今后在玻管局的发展有多么重要!庸俗一点、功利一点讲,陶小北、李小南、小高能给我一票,马方向副局长给我的则不是一票!他不动声s做做工作,给一些人暗示一下,我就会额外地得到一些票。就像白s恐怖中那些地下工作者,在马方向副局长这儿“接头”后,互相并不需要说什么,临别前重重地握一下手,心里便都有数了。

我决定弃暗投明——在心理上抛弃阎水拍局长,悄悄投奔马方向副局长。因为阎水拍局长已成为东海黄公——他再有九个月就要退居二线了!

是的,跟着马方向,在玻管局就会有方向,对这一点我已深信不移!

《背叛》31(1)

小牛和小马在局里的会议室打了一架。

局里给阎水拍局长新买了一辆黑s的新款奥迪小汽车,新车当然还是由小虎开。阎局长刚坐了一年多的那辆红旗小轿车便退给小马开。小马开的那辆“二一三”已跑了三十多万公里。拉着几位副局长下县里检查工作时突然就坏在路上了。尤其丢人的是,有一次一位分管工业的副省长来市里检查工作,这辆“二一三”拉着余宏进副局长吃力地跟在车队后面跑,突然就像一匹已耗尽精力的老马一样,卧在公路上不动了。后面一辆车跟得太近,差点儿就发生那种“追尾”的j通事故。那位司机当时吓出一头冷汗,一个急刹车。随即跳下来将尚在“喘气”的“二一三”p股猛踹一脚,骂道:“这破婊子车,还有脸跟上省长跑,叫几个人过来推沟里去!”

当时余宏进副局长夹个小包站在公路边,黑着脸看小马吭哧吭哧修车。车队早像一溜儿在草原上撒欢儿的奔马一样,不见踪影了。那天车修了两个小时都没修好。小马嘟嘟囔囔骂道:“这车的毛病就像婊子里的那种y虱,哪里能找到!”余宏进副局长蹲在马路边抽了几支烟,最后只得搭乘一辆“蹦蹦车”回了市里。坐在蹦蹦车上摇来晃去的余宏进副局长当时十分生气。按照余宏进副局长的身份,他若在县里任职,就是一个常务副县长。有谁见一个常务副县长乘蹦蹦车的?余宏进副局长虽练气功、涵养尚好,这次却再也忍不住了。回到局里便径直去找阎水拍局长,气鼓鼓地对阎水拍局长说,再派那台破车拉他下乡,他要么不去,要么就去出租汽车公司租辆桑塔纳。临出门时又扭回头对阎水拍局长说:“局里该买一辆车了,否则贻误了工作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当局里几个副职都有了类似余宏进副局长这样的经历,并都向阎水拍局长提出买车的要求时,阎水拍局长便派赵有才和冯富强去省里买回这辆刚上市的新款奥迪小汽车。

这样那辆刚跑了不到两万公里的红旗小汽车便退下来,供几位副职使用。这辆“二一三”则由冯富强出面,以两万元的低廉价格卖给一家汽车修理厂。

按理,红旗应由原开“二一三”的小马开,可开面包车的小牛却想开红旗。小牛有自己的小九九:开面包车主要是每天接送同志们上下班,再就是接送局里同志的孩子们上学。每天就在紫雪城跑这么几趟,然后便钻在谁的房中打扑克。一年下来,修理费和汽油费只能报销五万多元(实际开支只有三万多元,两万多元属于虚报)。而开红旗,一天到晚脚底儿朝天拉着局领导在县里、省里跑,又是下乡,又是开会,又是剪彩,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还能领一些衬衣、防寒被之类的纪念品,更重要的是,空间大了,车辆的开支大了,一年至少也能报销十余万元。

小牛将想开红旗的想法通过牛望月告诉了政秘科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冯富强,又告诉了主管政秘科工作的赵有才主任。赵有才本来不太想这样调整,但碍于牛望月的情面,也就含糊其辞同意了。牛望月和小牛立即趁热打铁,请赵有才主任、冯富强副科长、鱼在河副科长吃了一顿饭。其实我内心里是反对这样调整的,因为这样调整没有丝毫道理。若小马是阎水拍局长的侄子或什么亲戚,谁敢动这样的念头?况且我对小马印象好一些,对小牛印象差一些——岂止是差一些!这王八羔子仗着有个牛望月,平时对我待理不理的,可见了冯富强却点头哈腰,像见了他爹一样。有时甚至跟上冯富强挤对我。

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小牛之所以跟上冯富强卖力地狺狺狂吠,是

因为他那些修车条据都要冯富强签字后才能呈送阎水拍局长,再然后才能从康凤莲那儿领出人民币。有一次我和冯富强准备坐他的车出去办点儿事,这小子一跑进大办公室便殷勤地接过冯富强手中的公文包。出楼道后我去卫生间,顺手将我的公文包递给他。可待我出来下楼坐到车上后,却不见包。问他:“包呢?”他竟冲我坏笑着说:“在卫生间门口放着呢,你出来没看见?你不是让我放卫生间门口吗?”我重新跑上三楼,卫生间门口并没有包。我心里陡然紧张,又“噔噔噔”跑下楼去问小牛。那包里有我刚给阎局长加班赶写出来的一份汇报材料,下班前要送到阎局长办公室呢!“包呢?小牛你可别和我开玩笑!”我这样说着,焦急地在车上左顾右盼找包——我以为小牛给我藏哪儿了。小牛说:“真在卫生间门口放着呢!你再上去里外找一找。”我没辙,只得又焦急地“噔噔噔”跑上去。跑进卫生间里边一瞧,果然看见那个小包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正蹲在卫生间门里边湿漉漉、脏兮兮的地上,悄悄抹眼泪呢!我当时勃然大怒,肺都气炸了。可勃然大怒气炸肺又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下去扯着他的脖领子和他在大街上打架吧!可就这,这小子仍然不依不饶,上车后再次打我脸:“鱼科长,包里没丢啥东西吧?你那包撂大街上也没人拣,不就装几份阎局长的讲话材料嘛!”当时恰好路面上有个障碍,这小子猛打一把方向盘,险些将我甩一边去。接着他还继续“追杀”我,扭头不y不y地对我说:“以后别把自己的东西随手递给别人,一是丢了什么说不清。再者谁都只有两只手,我若长三只手,这方向盘该往哪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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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1(2)

我当时脸都气白了,有一种被别人摁住脑袋往头上撒n的感觉。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欺负小孩子。孩子们乘面包车都喜欢坐副驾驶座上。为抢这个座位有两个孩子都打过架。后来小牛就将这个座位像柳如眉拨指标那样拨给了冯富强的儿子毛毛。乘车上学的大都是局里像我这个年龄段的同事的一帮孩子。孩子们的家长最大也就是个副科长。其他领导的孩子要么上大学了,要么上高中了。上高中的孩子一般喜欢骑自行车,不愿坐面包车了。乘面包车的大都是一帮上小学和幼儿园的小娃娃。即使有个别初中生,也已没兴趣抢前边那个座位,而总是孤独地坐在最后一排,没人注意时将目光往大街上的漂亮女孩子脸上扫。

有一次孩子们乘面包车回家,我儿子最先来到车前,拖着小书包费力地爬上前边那个位置。他将小脸东张西望,甚至扭身得意地向后面车上的孩子们扮鬼脸。此时毛毛跑过来了,让我儿子将座位让给他,我儿子不让。两个孩子正僵持着,小牛拉开车门上车坐到驾驶座上准备开车走。他将钥匙捅进去打着马达后,扭头发现了我儿子和站在下边拉扯我儿子的冯富强儿子。毛毛恶人先告状,说:“小牛叔叔,鱼小明不给我让座位!”我儿子正欲分辩,小牛竟瞪着一双“牛眼”向我儿子断喝一声:“下去!”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险些儿将我儿子胆吓破。我儿子急忙拖着书包抹着眼泪下车。下得太急,书包带在座位上挂了一下,一下将我儿子扯得一个马趴跌倒在地,小脸都蹭破了,磕掉了一颗牙。从那以后,我儿子一见小牛便像见了鬼似的重足而立。那天我儿子给我说了这事后,我恨不得真像宰一条“小牛”那样,一刀宰了那孙子。我当时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将仇恨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但那天我却没有表示反对小牛开红旗。第一我即使反对也无济于事,因为赵有才和冯富强已经同意了。第二我现在还不能得罪牛望月。那段时间我正使出吃n的劲儿搞统一战线,传达室老乔和通信员小高都纳入了我的统战范畴,怎么会排斥牛望月总工程师?这个家伙在局里即使不具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不属于那种领导核心,但毕竟是局党组成员,在会上有“一票”的权利。他不一定能给你帮上忙,但“添乱”还是有条件的。他在会上手拿碟儿敲起来,敲得阎局长颇烦,阎局长有时也会给他点儿面子,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阎局长有时就会说:“望月同志说得有道理,就按望月说的办!”

对我来讲,在玻管局,再小的“小事”也是“大事”。我完全没有必要为小牛和小马谁开红旗车这么一件与自己毫不相g的事得罪牛望月,免得他哪一天突然给我下绊子。

这样小牛就开了小马的车。那天由冯富强主持,赵有才参加,我们政秘科全体人员在局会议室开会。冯富强宣布这事后,小马即面呈不忿之s,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他一着急就啥话也说不出来了,像个哑巴,张着嘴只在嗓子眼里使劲,说出来却不成语言。小马气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一口一口抽烟。赵有才见小马神s有点不对,觉得有必要安慰安慰他,将他郁积于胸的情绪疏导出来。散会前赵有才讲了一会儿话。其意是说小马是个好同志,任劳任怨,这次两人调整岗位,是工作需要。市里要求科长、副科长轮岗,科员、副主任科员也要轮岗。说到这里,赵有才主任看看李小南和康凤莲说,咱们局g部轮岗就是从政秘科开始的嘛!李小南同志和康凤莲同志就轮过岗。小胡同志现在也“轮”到了打字员这个岗位上。包括富强同志也在打字员这个岗位上g过嘛,这更说明岗位没有高低之分。岗位无高低之分,人亦无贵贱之别!实践证明,我们局采取g部轮岗这种做法是正确的,同志们g得岗位多了,对局里各个环节的工作熟悉了,便于掌握全局,利于今后承担更重要的工作,肩负更重要的担子,富强同志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嘛。赵有才主任特意在“证明”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冯富强是一道几何题。

接下来,赵有才由g部轮岗讲到工人轮岗。按照局领导的意图,玻管局今后在工勤人员中也要进行轮岗,推广这条成功经验。g通信员的可以去g传达室值班员。赵有才主任这样说时,坐在我身边的小高悄声附我耳上说:“这话反过来说,就是传达室值班员也可以去g通信员——让老乔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头提水抹桌子,恐怕不合适吧。”赵有才主任原本也是准备将这句话再“反过来”说一下,可只说了半句,觉得“此议不妥”,后半句话便像那些肆虐的江河一样,临时“改道”了。他说:“传达室值班员——”略作停顿,又说,“当然传达室值班员老乔同志年龄大了,就不一定轮岗了。”小高此时又附我耳上说:“那我跟谁轮?我又不会开车!”赵有才主任和小高像说相声似的,一个大声说,一个小声说。小高刚说到开车,赵有才也说到了开车,他说:“开车当然是技术活,别人没法和你们随便轮,可你们之间可以互相轮!”说到这里,赵有才主任特意看了小虎一眼,又说,“当然,小虎同志要相对稳定一些,与其他同志没有可比x。小虎同志这几年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阎局长很满意!”然后再接着前面说:“其他几个岗位当然可以互相轮,红旗和桑塔纳轮,桑塔纳和面包轮,面包再和红旗轮。所以今天首先让面包和红旗轮,也就是小牛和小马轮,下一步还有小苏啊!当然小苏现在忙于跟陈奋远主任建房,也很辛苦,陈奋远主任对小苏也很满意,在建房未结束前相对需要稳定一些。”小高此时又附我耳边说“相声”:“赵主任话怎么越说越窄了?小虎不轮,小苏不轮,老乔不轮,我没###——就只剩下小牛和小马轮了!”小高说着嘻嘻笑了一声,以手护在嘴边,将两片嘴唇几乎贴在了我耳朵眼里,呼出的气吹得我一阵阵发痒。可他的眼光却瞥着仍在低着脑袋狠劲儿吸烟的小马,说:“赵有才主任‘轮’来‘轮’去,弄不好小马这犟驴真敢‘抡’那孙子一下!”小牛也像作贱我那样作贱过小高,小高对他也是一肚子气,恨不得小马当场“抡”小牛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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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1(3)

赵有才主任仿佛是看出了点什么苗头,所以最后特意强调了加强团结的重要x。他用了两个形象的比喻。一是说我们玻管局若是一辆小汽车,在座的同志就都是这辆小汽车上的一个部件。阎局长若是方向盘,你冯富强和鱼在河就是两个前轮,阎局长往哪儿开,你们就得使劲儿往哪儿跑。小高又附我耳上说相声:“那余宏进、朱锋、姬飞、牛望月不都成刹车片了?你俩再使劲,他几个猛踩刹车,车能跑得起来?”小高这么说,逗得我差点儿扑哧笑出声来。我急忙弯下腰,以手捂住嘴,将笑声捂回去。还不解恨,腾出一只手在小高大腿上狠狠扭了一把,小高没防备,疼得“哎呀”喊了一声。赵有才主任用严厉的目光看他,他急忙抬起p股解释说:“这把椅子中间有个缝,我动了一下身子,将我夹了一下。”他抬起p股给我们看,果然那把椅子中间有手指宽的一条缝。我怕他再冲我说相声,推了他一把说:“旁边空那么多沙发,你偏选这把破椅子坐。”小高乘势坐到沙发上,抬起脑袋继续听赵有才主任讲话。

赵有才主任趁中间这点小c曲,点着一支烟吸了两口,略作思考,觉得像将我和冯富强说成“前轮”那样,将每一个同志“命名”为这辆小汽车上的一个部件,显然太繁琐,于是他g脆将这一部分内容省略和“删节”,直接进入总结阶段,他说:“总之,我们每一个同志都是这辆车上的一个零件,大家只有团结起来,齐心协力,通力合作,我们玻管局这辆车才会像马儿撒欢儿一样,四蹄有力,跑得快,跑得稳!尤其是小牛小马,不要为今天的轮岗,生出矛盾来。如是你俩一个是这辆车的左轮,一个是右轮,不过是换了一下位置嘛。换了位置就不跑了?那不行!要跑得更欢实!即使哪一天哪一个同志成了一个‘备胎’,被搁在那儿,也不能有情绪,啥时换上啥时候还得使劲儿跑!”

赵有才主任说到“备胎”时,我突然想起了余宏进和朱锋、姬飞、牛望月。心想:这才是几个“备胎”呢!阎局长早把他们从这辆车上卸下来了,一直挂在那儿,局里都买了几辆车了,也没见有将他们哪一个换上去的打算。结果这几个人就像农家小院门外挂的那一串辣椒和萝卜g,寒来暑往,送走多少个春夏秋冬了,还落寞地挂在那儿:蒙尘,风g,萎缩,直至废弃。

开会时,坐我一边的陶小北一直拿一本英文小说看,此时大概是看累了,合上书冲我笑笑。陶小北是这辆车上的一个什么“部件”呢?雨刷器!专门用来除脏的。那么李小南呢?李小南坐我对面正和紧挨着她的冯富强喁喁私语。看他俩那副j头接耳的样子,我心里就不舒服。诅咒李小南:你不过是这辆车上的一个“门把手”罢了,一拉就开!阎水拍拉开倒也罢了,冯富强“拉”凭什么你也“开”?这样想,又觉得有点对不住小南,也太恶毒了一点。“鱼在河,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样诅咒着自己,抵消了刚才因贬损小南而起的歉疚,集中注意力,再听赵有才讲话。

赵有才讲话已近尾声。此时他使用了第二个比喻。他说:“我们玻管局若不是一辆小汽车,而是一辆三轮车,政秘科就是这辆三轮车的前轮,中枢神经啊!因此,政秘科的团结是最重要的,不能出丝毫差池!”赵有才主任说到“差池”二字时,带点儿威胁意味地看了小马一眼。小马脚下差不多有七八个烟头,此时他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将第九个烟头扔地下,伸出一只脚狠着劲踩灭,然后抬起头来,嘴向两边咧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不过总的看来,脸上的气s略显平和了一些。赵有才主任才放下心来,接上刚才的话茬儿说:“这样才能拧成一股劲儿,形成强大的工作合力。阎局长往哪儿蹬,政秘科就带着全局四十多个同志往哪儿奔!”见赵有才主任这么说,陶小北凑到我另一只耳朵上小声说相声,她说:“照赵主任这么说,阎局长不成一个‘骆驼祥子’了?咱局里可没有‘虎妞’啊!”听小北这么一说,我心里乐开了花,想起阎局长家里那个又高又壮酷似“虎妞”的妻子,扭头对小北说:“阎局长家里可有一个‘虎妞’呢!”此时,我眼前幻化出这样一幅画面,阎局长弯着腰蹬一辆三轮车,挥汗如雨,衬衣早湿透了。而我和陶小北却坐在三轮车上,不耐烦地喊着让他“再快点!”想到妙处,我心里再次乐开了花,不知怎么竟在沙发沿下抓起小北绵软光滑的小手,将她并拢的五指使劲捏了一下。此时我已情不自禁,忘乎所以,正拟像欢送下海科长照相时想的那样,将她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挨着开始捏,赵有才主任一声“散会”将我惊醒,我急忙撒手,不好意思看陶小北,仰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回味。大家陆续离去,我又闭着眼睛“回味”了一小会儿,当我睁开眼睛时——“阿庆嫂和沙nn已打起来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散会后,别人陆续离去。小牛伸手向小马讨车钥匙,小马冷冷地看着他不吭声。此时小马正在抽第十支烟。小牛此时若借坡下驴,再不招惹小马,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至于车钥匙,他应该改天从冯富强手里拿。冯富强向小马讨车钥匙,小马即使再不痛快,即使吃了那种豹子胆,也断不敢抡起拳头。可小牛这家伙牛惯了,平时就欺负小马,将小马当猴耍。不仅在小马面前颐指气使,有时自己遇到不顺心事了,还拿小马撒气,在小马面前指j骂狗,指桑骂槐。小马是哑子梦见死了妈,说不出来的苦。那天讨要车钥匙时,小牛站着,小马仰靠在沙发上坐着,小牛伸着手站在那儿,见小马一声不吭,无动于衷,觉得自己平时在小马面前形成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恶狠狠骂了小马一句脏话。小高的话不幸言中,说时迟那时快,小马突然将烟头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狠狠摁灭,跃身而起就是一拳。这一拳打在胸脯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又“抡”过去一个巴掌。小牛猝不及防,当即被打倒在地,爬起来扑过去扭在一起厮打起来。我急忙跑过去,却将两人拉不开。此时小高小虎小胡几个闻声而至,我们四人以两人为一组,才分别控制了暴怒的小马和小牛。当时的场面十分滑稽。我和小虎一边一个控制着小马的胳膊,小胡和小高一边一个控制着小牛的胳膊,有点像七十年代将那些j污女知识青年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押进万人批斗会场。不同的只是,当年那些破坏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革命路线的反革命分子押进会场时,被会场万头攒动的气势震慑,无一不低垂着头。给人的感觉,他们肩膀上扛着的那个吃饭家伙,不是人的脑袋,而是茄子枝上一颗未摘却已熟透的茄子,脖根处软得连一点劲儿也没有。而小马和小牛当时虽然一个鼻孔里流着血,一个脸上被抓破,仍然一个向一个梗着脖子。一会儿,我们以为没事了,拉着小马向门口走了几步,并放松了控制他胳膊的力度。可他听小牛还在后面骂他,突然挣脱我们扑回去又在小牛的裆下抓了一把。小牛哎哟一声蹲下了身,以手捂在裆部疼得哼哼着站不起来。小马这一把捏在小牛那个男人的薄弱环节。我当时冷眼瞥了脸s惨白倒卧在地的小牛一眼,心想:将这王八羔子的卵子像从一个煮熟的豌豆角里挤一颗豌豆出来一般,一把挤出来才好呢!可嘴里说得却是:“快送医院检查一下,这个小马,下手也太狠了!”

《背叛》31(4)

“官司”最后打到阎局长那里。阎局长将我们几个叫去批评了一顿。当然他主要是批评赵有才和冯富强,知道这事不是我做的主。阎局长的观点是,调整一下岗位不是不可以,但应先做做小马的工作,不要冷不丁打他一闷g。冷不丁打谁一闷g谁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反抗。阎局长说到此处用了一个蹩足的比喻。他说,妇女被歹徒强暴时还会伸手抓一把歹徒的脸呢!阎局长说着竟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仿佛他的脸被谁“抓”过似的。可他瞬间又觉得这个动作不妥:这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歹徒”了吗?这样想着,急忙将手放下来,黑着脸批评赵有才:“有才啊,处理此类事情你真不及马方向,怎么能顾一头不顾一头呢!”

阎局长告诉赵有才,处理任何问题都要兼顾两头。当年张学良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后,为什么那么忙乱?就是因为得同时顾及两头——既要顾及共产党这一头,也得顾及国民党那一头。南方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后,也是这样:军长可以由蒋介石任命,但队伍却得听毛泽东指挥。

阎局长如此这般给赵有才讲述了一番他的“两头”理论后,又将小马叫到办公室训斥一通。他对小马说:“这事他们是做得有点欠妥当,但你不服气可以来找我呀!难道玻管局没有王法了?只要我阎水拍在这儿,谁也反不了天!小牛反不了天,你小马也反不了天!本来是有理的一件事,你早告诉我,我会为你主持公道,让你继续开红旗。可你突然来个武装暴动,把他卵子差点儿捏出来——好在没有捏出来,也没捏下后遗症。可这么一捏,有理就成了无理,这红旗能再让你开?要不你哪一天若跑来捏我的卵子,莫非我就得将局长这个位子让给你?”

小马那天委屈得在阎局长面前哭了一鼻子。他抽噎着告诉阎局长,开会突然袭击他那天中午,他刚去将车重新装饰了一番。座套洗得gg净净,车身洗得gg净净,擦得锃亮。他甚至将车用千斤顶打起来,将车的底盘都擦得一g二净,比给他妻子搓澡都经心,底盘上两颗无关紧要的螺丝松了,他拿扳手拧紧。可下午一上班,科里开会却突然宣布让他j车,他当时如五雷轰顶,实在是无法接受。说到这里,小马竟迸出一句很有意味的话,他说:“阎局长你说我刚进d房,还没把新娘子搂过来亲一下,却有另一个人跑进来将我推出去,他搂着新娘子睡觉,这种事谁遇上,能接受?”

这个比喻将阎局长扑哧一下逗笑了,他拍拍小马的肩说:“这个事就算扯平了。你去把车钥匙j给冯富强。听说你有两千元的修理费上次审查没给你报销,你顺便让冯富强签个字,就说是我说的。好吧,去吧。以后遇事多动脑子,少动拳头。现在人们都已开始使用电脑了,你还挥着个拳头,又不是梁山好汉逞英豪那个年代,动拳头有p用?”

一席话说得小马心悦诚服。出门时阎局长又冲他喊了一句:“记住我阎水拍一句话,动拳头其实是打了自己,舒服了别人!”

《背叛》32(1)

“鱼在河同志是这样一个同志:他总是时刻保持理x的思维和清醒的头脑;他不骄不躁,不温不火,脸上总是挂着谦逊的笑容;他刻苦钻研,材料越写越好,几乎到了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他尊敬领导,团结同志,乐于助人,两只眼睛一只看着上面,一只看着下面,获得上上下下对他的好评;他……”某天晚上,我在闭门静思的时候,像毛主席评价张思德同志那样,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如此一番“表扬与自我表扬”,第二天早晨,嘴角露着微笑,腿脚有力地向玻管局大楼走去。

在我确定的十年奋斗目标中,既有一个宏伟的总目标,也有一些阶段x目标。我深知,每一个阶段x目标的实现,都为我最终实现总目标奠定了基础。每一个阶段x目标都是我通往总目标的一个台阶。每登上一级台阶,就离总目标近了一步。

我披荆斩棘地向既定的总目标一步一步近。是啊,有谁能阻止这个同志坚定不移的步履呢!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我的双脚越走越有劲儿,革命意志越走越坚定!

目前对我来讲,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x目标是:担任玻管局的政秘科科长!

这是我迈向既定总目标征途中最重要的一环!这一环若成为断环,我将像余宏进那样落荒而逃,再也无法到达目的地。

使余宏进弃甲而窜的是阎水拍,阻碍我鱼在河前进脚步的是冯富强。我若不能做政秘科长,冯富强就是政秘科长。冯富强做了政秘科长,我的前进道路就被封死。这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又一个袁长印!不!冯富强是比袁长印更凶恶的一个敌人!袁长印只“捂”了我十年,冯富强这次若像井盖一样将我捂住,则会“捂死”我的一生!

十年和一生,哪个长哪个短?我儿子鱼小明都能脱口说出答案。

自从担任政秘科副科长,我一边明里暗里和冯富强较着劲儿,一边思考和总结着我落在他后面的原因。原因有二:一是我无中生有、捏造事实的功夫不及冯富强;二是我搬弄是非、恶人先告状的水平不及冯富强。而这两条是相辅相成的。有了第一条,才能有第二条。就是说,你得先设法无中生有、捏造事实,然后再据此去搬弄是非,恶人先告状。这种行为现在时髦的说法叫“搅局”。若将以上这两手玩得十分老到,战胜一个两个冯富强即易如反掌。你将捏造的事实有鼻子有眼巧妙地传播出去,被你捏造的事实攻击的那个人就会十分生气——因为完全没有这么回事,他听到后当然会十分生气。而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生气,他一生气,一着急,就会出言不慎,甚至出言不逊——出言不逊就是胡说,而他一胡说,你的机会就来了!张开口儿合不得,他一胡嚼就会破绽百出,而此时在暗处的你,即可敏捷地抓住其破绽并将其制服。反之你说的若是事实,他就不会生气,即使生气,也是假装生气,情绪就不会太激动,就不会露出多少破绽,你也就无从抓住并制服他。其实制服一个人和制服一条狗并无多少本质上的区别。你得先无缘无故踢它一脚,它就会站在那儿扬起狗头愤怒地冲你狂吠,仿佛在说,我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踢我?你为什么踢我?甚至会扑上来咬你一口。本来是你的错(无故踢它),现在变成了它的错(它咬你),于是你g脆抡起那根大棒,准备一棒打断它的脊梁。那这只狗儿保准无心再咬你,而会落荒而逃。你将一件无理的事情转眼间就做成一件有理的事情。所以,无论是制服人还是狗,你得学会这一招:先无缘无故踢他一脚!你踢他后他会有两种反应:若他扑上来咬你,你就毫不犹豫抡起大棒;若他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委屈地看你,你就去捋捋他的狗毛。

眼下对我来说,要想在和冯富强的竞争中变被动为主动,就得设法神不知鬼不觉踢他一脚!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现在必须毫不犹豫先将这一脚踢出去。当然,我在踢出这一脚前先得瞅准下脚处,不能像牛望月那样胡乱尥蹶子。牛望月有时走在楼道里都会突然飞起一脚——却总是踢在墙壁上,将自己的脚踢疼,在那儿龇着牙咝咝吸凉气。总之牛望月这家伙太有趣了,即使冯富强站在他面前,他飞起一脚去踢冯富强,也会莫名其妙踢在冯富强身旁的桌腿上,疼的龇牙咧嘴抱着脚直叫唤。而我若飞起一脚,却是要准确无误地踢中冯富强的裤裆。小马对付小牛是用手抓,我则是要用脚踢!而且下脚要狠,不能像贾宝玉踢袭人那一脚,软绵绵的,而要像西门庆踢武大的那一脚,一脚毙其命!

从目前的局势看,“鱼冯之争”中“鱼”处于劣势。此时如果我丧失斗志,退缩一步,必将功亏一篑,满盘皆输;可我若奋力一搏,奋脚一踢,保不定谁输呢!往远里说,当年在“毛蒋之争”中,“毛”起初一直处于劣势吧,最后谁输了个精光?往近里说,“马赵之争”中,起初谁处于劣势?谁最终c了胜券?“鱼冯之争”中,我没有做到“先声夺人”,但我还可以“后发制人”,若我做不到后发制人,最终必将“受制于人”。

受制一时可以承受,受制一生呢?

冯富强是抢先了一步,可出头椽子先朽烂,将他不伦不类放在那儿,却容易露出破绽或那种“马脚”。小牛和小马打架,就是他主持政秘科工作以来最大的败笔。阎局长后来在全局大会上怎么说的,他说:“这是我们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