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部分(1/1)

原来武三思死后,韦后立时失了个情夫,安乐公主李裹儿亦失了个老公,一时按捺不住,便弄了几个年轻健壮的和尚到宫里来,为了遮人耳目,就将这些和尚扮作太监,终日留在宫中y乐,外人自然难以发觉。

而今日这两个和尚,一个因寺中有事,一个因近日身体有恙,床上威风大减,经韦皇后恩准离开,不意竟撞在辛钘手中。

辛钘听了那太监的说话,不禁暗自一笑,心想:皇帝、皇后又怎样,我才不怕他们呢,谅他们也没本事动我一根头毛。

他心里虽然这样说,口里却连声多谢,接着问道:幸好有老兄提点,若不是要闯出大祸来了。在下姓杨,不知老兄如何称呼?

那太监道:我叫高力士,现任宫闱丞之职,刚派在皇后身边办事,所以才这样清楚。我见杨少监你年纪轻轻,便做了个四品官儿,可真不简单呢。

辛钘虽然和高力士相识不久,却见他豪爽不羁,意气相投,对他不由产生好感,笑道:高大哥,不妨与你说,我这个殿中少监,虽不是用金钱买来,但都是有赖他人之力得来的,实在惭愧得很。

力士笑道:这个也是没法子的,说句老实话,现在这个势头,即令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要堂堂正正考个七品官,恐怕也非易事。我自小在宫里长大,什么东西没见过,朝廷上那些王侯将相,又有多少个是宏儒硕学之士,还不是裙带相动,阿谀谄媚得来的。

辛钘也找不到说话回答他,只是唯唯点头。念头一转,忽地想起李隆基来,暗道: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老哥知不知道?左右无事,倒不如现在就去告诉他。

便向高力士问道:高大哥,我初到这里,人地两疏,有一事请兄台指教。

力士道:说什么客气话,尽管说出来就是。

辛钘道:我要到卫尉寺找一位朋友,想请高大哥指点指点路径。

力士问道:杨少监有朋交在卫尉寺办事吗?不知是哪一位呢?

辛钘笑道:他是我的八拜兄弟,现任卫尉少卿,名叫李隆基。

力士一听,登时大喜:原来你……你是隆基的兄弟,那实在太好了,我马上同你去找他,这边走。

辛钘笑道:你也认识我大哥?

力士喜道:何只认识,我和隆基已相识近十年了,后来他去了潞州,已多年没见面了,直到隆基回来才得重聚。啊!是了,少监你是姓杨,莫非你就是关中杨门的二公子?

辛钘愕然道:你……你怎知道?

力士道:隆基和我无事不谈,我又怎会不知。

二人一面走,高力士一面说他和李隆基认识的经过。

话说高力士,原来并非姓高,他是唐代潘州刺史的后代,原名冯元一,他生下来胸前便有七颗黑痣,却不知是主祸还是主福!后来他父亲给人诬陷,冯家被抄,父亲死在狱中,便连尸首也没有了。

力士的母亲领着三个孩子流浪街头,好不容易,才找到潘州城外的一座草屋安身。潘州地旷人稀,百姓一贫如洗,卖儿卖女几成时俗。卖出的女子,经调教后多转卖到北方为娼为婢。男孩子则大多被阉割,卖到宫里当太监,或是卖给富家当奴仆。

潘州这地方实在穷狠了,久而久之,阉儿竟成了潘州的特产。

说到高力士母亲,本是出身名门,嫁到冯家,丈夫虽是个从八品的小官,但公公是刺史,在岭南也算得上第一大家,没想祸从天降,为了三个儿女,卖得的卖,也维持不了几天便揭不开锅了,没法子了,只好取出唯一的金镯子来,打算变卖掉。

力士当时年纪虽稚,却甚懂事情,牵着母亲的手道:娘,金镯子是咱家的传家宝,万万不能卖。请娘就把我给卖了吧,好让娘、哥哥、妹妹能活下去。

母亲一把将他拽到怀里,哽咽道:我的好儿子……

他母亲实在舍不得,想到若卖女兒,必沦落为娼,而两个儿子,大儿子呆板,为人奴仆少不得多挨打骂,小儿子机灵聪颖,是她最疼爱的,又怎舍得卖去,真个手心手背都是r,割那一块都痛啊!

力士跪下地来,哭着求道:娘就卖了我吧,咱家还有哥哥妹妹,冯家是不会断根的。再说,孩儿会照顾自己。

这一番说话,根本不像出自一个十岁孩子的口,使母亲更加难过,又怎舍得。

一日,有人告诉他母亲,客栈里来了一个行商,据说要买一个儿子,因妻子不育,年老无子,想买个儿子继承香火,只要孩子模样好,价钱是可以商量的。

母亲一听,觉得这倒是一条好出路,比买给人家当奴仆要好多了,便即赶到客栈,见了那个行商。最后谈妥价钱,以八匹绸缎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母子生离死别时,二人紧紧相拥,哭成一团,母亲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布袋道:儿,从今以后,你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要听话。娘没什么给你,这袋子里是从金镯子落下的红宝石,看到它就是看到了娘,娘只要有点法子,娘一定会来找你。

直到母亲一步三回头,慢慢离开了客栈,力士牢牢捏着小布袋,跳着双脚,呼天抢地的叫:娘,娘……

直到看不见母亲的影子。

待他母亲走后,那行商叫他过来,吩咐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你以前的名字我不管,看你长得挺结实的,我看就叫你力士吧。

自此之后,冯元一便改名为力士,只是有名,却没有姓。

一天早上,那行商请来一个郎中,看去鹤发童颜,让人估不出他的年龄,看着力士不住地点头:好货,好货!有眼光!

走到他跟前,一把拉下他的裤子,力士大吃一惊,正待张口大叫,冷不防一团布塞入他嘴巴,接着一个黑布袋已套在他头上。

力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被人抬起放在床榻上,大字似的给他们捆绑手脚。他眼睛无法看物,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胯处冒起,两眼一黑,便昏死过去,甚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所谓行商,却是个人口贩子,让高士力落得个j存蛋打的下场。接着贩子将他转卖给药材商当家奴,专门伺侯女人洗澡。

转眼三年过去,力士已一十三岁,他自从被阉割后,每每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虽然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却是徒具外表,并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曾听人说,阉童只有到皇宫里当太监,才可能有出头之日。可是要怎样才能进宫呢?力士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

武周圣历元年,力士终于等到机会来了,那年岭南出了一件大事。

岭南虽然荒僻,却是朝廷放逐人犯之地,几十年来,放逐至此的人数以万计,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岭南獠人在幕后者的策划下,突然聚众谋反,声势异常浩大。

消息传到京城,武则天遂命李姓宗室李千里为岭南讨击使,赴岭南平定叛乱。李千里曾在岭南被流放三十余年,武则天之所以选他,也是因为他熟悉岭南的缘故。

自从武则天上台以来,对李唐宗室大开杀诫,太子李贤、韩王李元嘉等都被赐死,诸王家族数百家或被诛戳,或被流放,李千里每想到此,总是不寒而栗。

便因为这样,他必须讨得女皇的欢心,方能安身立命。

这次到岭南,无论胜或败,送给女皇的贡品是不可缺少的。当李千里还未抵达岭南时,獠人已闻风丧胆,大半溃散。他几乎兵不血刃,便把尚余小部獠人铲除。前来迎接的泷州刺史恭维道:讨击使威振边陲,毛毛獠人岂有不败之理?李千里谦虚地道:全仰皇帝天威。我皇君临天下,四夷臣服,獠人谋反,简直自取灭亡。

泷州刺史热情地为讨击使洗尘,并挽留他稍住时日。

在岭南期间,李千里拜访了不少京城故旧,又谈及为皇上的贡品而犯愁,其中一人道:当今皇上喜好男色,不如在这里觅个私白回去,这可是岭南的特产啊!

李千里在岭南多年,自然知道私白就是阉童。那人又道:大人,我近日买了一个私白,可说人见人爱,绝对是岭南的珍品。李千里听见,登时动容,着他明儿带来看看。

次日,力士终于和李千里见面,他第一眼看见,心中已暗暗称赞,便和颜悦色地问他多大,因何要净身。

力士简要地叙述了自己的身世。李千里听了后,大为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当年他流放岭南,也曾受过力士的祖父冯智玳照顾,还一起切磋过武艺。一想及此,不禁暗暗叹息,正是:白衣苍狗多翻覆,沧海桑田几变更。,一代名将之后,如今竟沦落为阉童,李千里心里感慨不已。

第五回因祸得福

大军凯旋而归,力士随着李千里一起回京,大军进城的清晨,庄严肃穆地在明德门外列队。右金吾将军居中,讨击使李千里在旁。力士穿上一身军服,作为随从列在李千里右边。

力士骑在马上,显得十分激动,他被京城的雄伟和美丽惊呆了,完全不觉得半点寒冷。当太阳出来之时,京城的街鼓庄严地敲响了。

李千里为了让女皇喜欢,他必须教导力士一些宫廷礼节,并打通了司宫台代为传话。这日,李千里亲率一队人马来到大慈恩寺,为力士洗罪祷告,次日才派管家将力士送进宫里去。

司宫台前身为内侍监,管辖的太监有千多人,各司其职。力士发觉太监的分工很细,且相当严格,大多数太监只从事杂役工作,诸如打扫、膳食、衣冠、车马、粮草、花木等等,属于粗使太监。真正能够伺候皇帝、宫妃的只是少数,而能够得宠的,更是少之又少。

力士听说,有些太监进宫十多二十年,便连皇帝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老死在宫中的太监,一条破草席一卷,便像死狗般,抬出去埋了就完事。

李千里让他在宫中习惯几日,才与他道:我此刻就带你去面见皇上,倘若皇上能看中你,那是你的造化。到时一定要小心,稍有差失,轻则鞭挞,重则杀头,你要好自为之。

力士连忙点头。

力士跟随李千里身后,在太监的引导下,穿过几道长廊,最后来到武则天的寝宫。太监进去通报后,李千里领着力士踏入宫室,一同倒头便拜:臣李千里叩见皇上,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一身艳丽的便装,在一堆花团锦簇的男女包围下,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妖艳。七十多岁的武则天,淡抹脂粉,头上依然满头青丝,竟不见一根白发。只见她微微笑道:今天有什么要禀告朕吗?

李千里道:启禀皇上,臣从岭南觅得一个私白,臣不敢自用,特来敬献皇上。

私白?

武则天饶有兴趣地问:私白是什么东西啊?

李千里忙道:启禀皇上,岭南当地把净了身的孩子称作私白。臣今次到岭南,刚好觅得一个绝品。

武则天听见,徐徐把身子坐正:绝品?好啊,让朕瞧瞧!

李千里一挥手,道:力士,过来拜见皇上!

力士不敢怠慢,连忙跪下:奴才叩见皇上,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眉头一皱,她刚才还没注意李千里身后的太监,诧异道:这……这个不是宫里的奴才吗?

李千里道:请皇上恕罪,这孩子自岭南回来后,还不懂得宫中礼节,臣便将他先送入宫中调教,致还未来得及禀告皇上。

武则天点点头,说道:很好。抬起头来,让朕瞧清楚!

力士恭顺地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站着。武则天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一番。只见眼前这孩子身材魁梧、相貌十分英俊,浑身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气。武则天漾出一抹笑容。

武则天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李千里眼里,不由稍稍安心下来,随听得女皇道:挺不错的孩子,就可惜净了身。

武则天才一说完,便觉自己失言,忙又道:既然你有心自己净身,那就留下吧!

李千里躬身谢恩,接着又道:皇上,这孩子不但知书识礼,而且会一点拳术,可以随时为皇上解闷。

武则天立时来了兴头:哦!原来还有这一手!

她不能否认,李千里在揣摩自己心思上确有一手,光看今日送来的私白,不但英俊威武,且能文能武,在宫中相信就不多了。

李千里道:皇上如有兴趣,可以让这孩子表演一番。

武则天听见,也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当下道:好,就让他显显身手。

只见她把手一挥,几个太监立即动手,在场中整理出一块空地。

力士向武则天跪拜,道:奴才献丑了。

言罢双手抱拳,旋即腾身踢腿,出拳如风,虽不见功力怎样,也见功底不错。力士自幼已随父亲练过一些武功,离开母亲后,也没有间断过,这几年来,虽然没有很大长进,但现在使将起来,倒也有板有眼,不愧是名将之后。

武则天一面看,一面叫好,身边的太监、宫女也随声附和。待得力士表演完毕,武则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父亲叫什么名字?

力士一一说了,口齿十分伶俐。武则天听后,笑玻p'道:你不就像个力士吗?还是力士比冯元一好听。冯盎这人朕倒听说过,他是先皇一朝的功臣,无怪你会耍拳弄棒,原来师出名门。既是名门之后,因何会净了身呢?

力士见问,便简短扼要地说了一遍。武则天听罢,问道:你可知道父亲犯了什么罪吗?

只见力士连忙跪下,叩首道:奴才当时尚年幼,不知家父犯了何罪?圣上英明,四海安宁。家父获罪,咎由自取。

武则天面无表情道:你很会说话。你父亲获罪,也未必是咎由自取。

接着口传圣旨,封李千里为右金吾将军,满面笑容道:你的礼物朕收下了,没想你这样好眼力!

李千里再三拜谢而去。力士便成为武则天的近侍。

伺候女皇的人非常多,略一计算,足有数十人之多。

力士因身壮力健,分管女皇沐浴一职。伺候女皇沐浴有十几人,各司其职,而力士的任务是备水。

武则天每天早晚各沐浴一次,每次沐浴需要十几担水,先由粗使太监挑过来,送到寝宫门外,再由力士负责把水提到浴池。接下来是调试水温,投放香料,最后是在池水洒上新鲜花瓣,任务便算完成了。

一切工作准备后,力士便站在浴室外伺候,等女皇沐浴完毕,再入内放水,打扫浴池。其它更衣、入浴等事另有人伺候,如女皇有事,会拉一下金铃,便有宫女应答。

在宫里时间长了,力士对武则天渐渐有些了解。武则天是个有胆识的皇帝,也是个非常荒y的女人。

力士进宫之日,正是张昌宗、张易之受宠之时。力士看到,二张每日都刻意打扮,涂脂抹粉,描眉施黛,口含j舌香,身配玉兰袋,弄得不男不女的样子,让人生厌。

宫廷里的荒y,让力士感到乌烟瘴气,而宫廷里的残暴,更使力士心惊r跳。

他处处小心办事,但还是惹恼了武则天。

一日,力士有事到奉宸府,刚来到府外花园,便见几个供奉在调戏一个宫女。

宫女见有人来,高声叫道:公公,救命!

力士知道,这帮供奉都是二张的人,是一帮j鸣狗盗之徒,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力士虽听见宫女叫喊,也只当没听见,低着头自顾走路。那宫女又连叫了几声,一个供奉笑道:什么公公?只是个无根的萍,没蛋的j,一个假男人,妳难道看中他了?好啊,我就成全你们!

指着力士道:过来!她要你这个公公救命,你就救她一回。让咱们爷们在边上瞧着乐乐。

另两个供奉跟着起哄,将宫女推到力士的怀中:快来呀!咱们倒要看看你是真男人还是假男人。

力士越听越是怒火中烧,两手握拳,隐忍不发。

三个供奉见他不声不响,以为好欺,竟上前来扒他的裤子,嘴里不干不净道:快让咱们瞧瞧,别混个真男人进来玷污了后宫。

便是泥人儿也有土性,力士听到这里,再也忍无可忍,挥拳往一个供奉鼻子打去,顿时血流满面。另两个供奉见状,同时扑上前去,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想把力士拖翻。力士毕竟有点功夫,一个扫腿,便踢翻一个,回手一肘,正中另一个肚腹,三翻四合,三个供奉被他打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力士自知闯了大祸,匆匆快步离去,岂料他前脚离开奉宸府,宫中侍卫后脚便跟过来,一拥而上,把力士结结实实捆起来。

最后被送到奉宸府二张那里,二张令三个供奉以牙还牙,将力士拳打脚踢一番,仍不解恨,便向武则天请求,要将他发到推事院,交由来俊臣审理。经来俊臣审理的人,可说九死一生,就是不死,也得剥层皮。

武则天沉吟一会,一边是她的面首,一边是她的近侍,也不用相比,面首自然是她的命,而近侍只不过是块抹布。但回想力士的好脸蛋,这样被来俊臣废了实在可惜,便道:宫里有宫里规矩,用不着送推事院。念力士初犯,鞭笞二十,将他逐出宫去就是了。

便是这样,力士被逐出宫去,转眼已过了三天,这三日里,他都趴在小客栈的床上,背上的鞭伤实在疼痛难当。虽然鞭伤未愈,但他知道不能再挨磨下去,因身上的钱不多,至多只能维持几天而已。

在床养伤期间,他对自己拳打供奉感到十分后悔,确实不应该那么冲动。自己本来就是无根的草,没蛋的j,让人骂几句又打什么紧,给人扒下裤子又如何!

还不是让他们取笑一回罢了。自从成为阉儿以来,这段日子被人取笑还会少吗?

现在离开了宫廷,断了安身立命之所,他方知道独自谋生不容易,在皇宫里,自己虽然是个卑贱的奴才,但不愁衣食,一切也不用自己c心,但目前只离宫才三天,已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力士从口袋掏出那枚镯上的红宝石,赌物思人,母亲、哥哥和妹妹的样子浮现眼前,他们如今不知流落在何方?岭南距京城六千里地,恐怕今生今世也难有团聚的机会了!想到母亲的沦落,想到父亲诬枉而死,想到家庭的变故,想到自己的经历,他不由悲从中来,泪湿衣襟。

他屈指一算,进宫不过是半年,时间虽短,但这半年里,他已见尽宫中的腐恶、荒y、无耻、残暴,全都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左思右想,力士终于有了主意,打算去找讨击使李千里,当初是他将自己送进宫中,希望他能为自己说说情,让自己重返宫里去。

这半年来,他没见过李千里,也没有他的音讯,李千里不知会否觉得自己忘恩负义了?力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记忆中寻到李千里的府第。

终于给他找到这个熟悉的大门,力士满脸堆欢的请求门房去通报,岂料门房只瞄了瞄他,告诉他李大人已经升官,在京外已有半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定准。

力士一听,登时没了主意,唯一的希望都落空了。摸一摸囊中的小钱,一天少于一天,今后怎样活下去呢?他离开李府,在皇城的街道上蹒跚而行。

街道两旁树木葱葱,四下都是深宅大院,庭院深深,却关不住满园春色,桃花、杏花都从墙上探出头来,向路人报告春天的来临。但在力士的心里,却冷得如堕冰窖。

这几天,力士在皇城里转了几天,他先后到过太平公主、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的府宅,候在门外等待他们进出,拦下他们的马轿,希望他们收留自己,但几次还没走近开口,便被带刀侍卫轰走。

力士终于放弃了,就是见到这些人又怎样,他在宫里只是个毫无身份的太监,力士当然认识这些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却不认识他。他越想越心灰,想到再过一两天便囊空如洗,不禁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这一天晚上,力士付清了店钱,将剩余的钱买了些酒菜,自斟自饮,捱到半夜时分,从小客栈溜了出去。他不想死在本小利薄的小客栈里,免得让他们带来麻烦,况且客栈也未必会安葬他,说不好,只把草席一卷,给拖出城外喂野狗去。

便是要死,也不能让野狗分尸,力士对自己说。他漫无目的走着,不觉来到东市北首,这一带都是高官显贵的宅第,就在一家朱甍碧瓦的大宅门口,见有一株大树越墙而出,树干遒劲挺拔。

力士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在树上系好了带子,又抱来几块砖头,颤颤悠悠的踏了上去,才把带子套入颈项,双脚突然被人抱住。力士低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带刀府卫,骂骂咧咧的道:哪来的狗东西,宵禁时分竟敢来这里上吊,想要玷污咱家王爷不成。

几个府卫不容分说,一右一左的架着他双臂,将他带进府里去,打算交由府内的总管处理。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究竟发生什么事?

循声望去,看见两个人正缓步走近,一个是年过四十的太监,在他身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公子。众府卫连忙齐声道:王爷,高公公!

那个太监问道:这个是什么人?

一个府卫便把情由一一道上。那太监听罢,走到力士跟前,说道:抬起头来!

力士依言抬头,近看之下,觉得眼前这个太监十分面善,心想这个人一定在宫里见过的。而那个少年公子,相信就是王爷了,看他样子,年纪和自己相当,但长得气宇轩昂,英俊雄伟,果然卓越非凡。

那太监将力士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好像在哪见过你。你是干什么的?

力士向他叙述了自己的遭遇,二人听后均点点头,那少年愤愤道:又是那两个家伙做的好事。但你就不对了,就是走投无路,也不能寻死呀,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你要活下去,再从头做人。

接着向身旁的太监道:高公公,咱们就把他留下来吧。

那高公公道:是,就让他跟着我好了。

原来这个少年公子,正是李隆基,而那个太监姓高名福,字延福,幼年家贫净身,辗转卖到这里为奴,深得相王李旦信任,高延福二十多岁时,李旦念他忠心耿耿,便在宫中给他找了个职位,任司宫台副官奚官丞,负责处理老死或病死的大监,数年后升为奚官令。最近又升为宫闱局的宫闱令,负责侍奉宫闱、出入管钥,同兼谒者监,担任传达皇上圣旨之职。

官闱令是个六品官,宫规里凡是入品的太监,是允许娶妻成家,太监娶妻虽是个摆设,但有了妻子,就有了家,能和常人一样过着家庭生活,同时可认养义子、义女,有妻有子,也不下于一般人家。

次日,高延福叫力士来,说道:孩子,按宫里规矩,被逐出宫门的人,是不可能再进宫的,不如这样吧,我可收留你做养子,你愿不愿意?

力士登时喜出望外,连忙叩首道:如蒙大人不弃,孩儿愿认大人为父,终身伺候大人。

高延富十分欢喜,在自己家中设上祖宗灵位,点上香烛,让力士行了大礼,正式收为养子。

高延福道:列祖列宗在上,我儿从此姓高,名高力士,可记住了?

高力士再次叩首:父亲大人,孩儿高力士记住了。

高延福身为宫闱令,但不忘旧主恩德,经常出入李隆基府第,为他效犬马之力。高延福主动向李府提出,想让高力士在李府帮手。李隆基对高力士说:那几个供奉,连皇上身边的人也敢欺负,真是该打!

一句说话,把高力士说得心里热呼呼的,对李隆基感恩不尽。

李隆基也不嫌弃高力士是阉人,和他有说有笑,时间日久,两个人就混得很熟了。高力士见李隆基不时练兵习武,也看得手痒痒的,也陪李隆基练过几回,博得李隆基的喝彩。

二人交谈之中,李隆基知道了高力士的身世,年龄比他长一岁,李隆基不无惋惜地对他道:你真不愧是一代名将之后,可惜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能报效朝廷。你如果不是太监,我将要好好提拔你。

高力士热泪盈眶道:王爷过奖了!士为知己者死,有王爷这句话,奴才死而无怨。日后如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请王爷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个青轻人,虽然是一主一仆,却意气相投。

过了两年,李隆基被派到潞州出差,一年之中只回家一次,二人见面便少了,但每次见面,均言谈甚欢。

直到神龙元年,女皇武则天正式让位与李显,五十岁的李显重新登基。

高延福依然保留官闱令一职,借着改朝换代的机会,他便把高力士引入宫去,安c在宫闱局,担任宫闱丞一职。

他重返宫中的日子里,亲眼目睹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脏事,亦看见宫里一场场的血与火的洗礼。

五王被诬告,太子李重俊政变谋反,他都一一在目,而最令他叹息的,引他初进宫门的李千里,在这场太子叛变中送上性命。

高力士没有参与这场政变,但在他心里,确实希望政变取得成功,因他太憎恶韦皇后和安乐公主这伙人。

韦皇后在这场宫廷政变中,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更加强大起来,权势比以前更大,前时武三思的党羽宗楚客等,地位也比先前巩固了。

但和高力士有直接关系的,政变之后,太监的地位提高了,太监杨思勖因在玄武楼救驾有功,受到李显和韦皇后的垂青,先是任命为内侍省的内常侍,后又授为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散官。

李显和韦皇后开始信任重用宦官,有点靠山的太监,都捞到了不少好处。

高士力无功亦无过,仍在宫闱局当他的宫闱丞。但他直接感受到,现在已很少人再取笑太监了,这是高力士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第六回情意绵绵

卫尉寺位于皇城之西,邻靠大理寺,高力士引领着辛钘,从大明宫穿过兴安门,经太子东宫,过了重福、长乐、承天、广运等门,抵达含光门街,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卫尉寺。

李隆基看见二人并肩而来,顿感愕然,问道:你们认识?

高力士笑道:少卿,其实咱们才认识不久,说来也真巧。

便将他和辛钘认识的经过简略地说了。

辛钘道:老哥你真行,有高大哥在宫里照顾住,可比什么都强。

李隆基只是一笑,向二人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宫外再说。

高力士道:少卿,奴才还有事在身,恕无法出宫去。

接着与辛钘道:杨少监,如有事找奴才,可到宫闱府找我就行。

辛钘笑道:高大哥太见外了,你是我老哥的人,你我以后就兄弟称呼,我叫你高大哥,你就和老哥一样,叫我小名兜儿,或小兄弟就可以了。

高力士连声不敢,恭谨道:这个万万不能,奴才身分低微,岂能没了规矩和杨少监称兄道弟。

李隆基在旁道:我这个兄弟向来随和,力士你就听他吧,在宫里就叫他少监,私下里就以兄弟相称,彼此亲近点不好吗?

高力士见李隆基这样说,也只好点头应承。

辛钘和李隆基走出宫门,辛钘便将韦皇后把和尚混进宫的事说了。

李隆基听见,裂眦嚼齿道:这件事力士已和我说过,这些y娃荡妇,早晚有得她们好看。

辛钘道:那些和尚你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

李隆基叹道:现在我还不能和韦后公然翻面。如果我和皇上说,皇上也未必会治她的罪,只会让她更仇视咱们李家。

辛钘想想也觉有道理。二人边走边说,来到景凤门才各自分道回家。

李隆基和辛钘分手后,沿着崇仁坊往南走,脚步突然加快,转眼间便来到太平公主府第,门口几个守卫见他急步走来,同时躬身道:王爷。

李隆基一点头,便往内走。

一个管家迎上前来,打躬道:王爷,公主在法门寺还没回来。武姑娘正在移香阁,请王爷到前厅宽坐,让小的代为通传。

李隆基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便行。

这十多日来,李隆基已是移香阁的熟客,他和武琖盈的事,府内无人不知,管家听见他这样说,自是不觉奇怪,当即躬身应了声是。

移香阁位于公主府的东北角,李隆基早已熟门熟路,走过几道长廊,穿过几个圆月门,便来到一个花木扶疏的大花园。只见眼前花林曲池,繁花满园,争芳斗艳,沿着花径过了白玉虹桥,便见一栋画阁朱楼,掩映在花竹奇石间。这栋楼阁便是武琖盈的闺阁。

李隆基才过了虹桥,便隐隐听得女子的说话声,李隆基大感奇怪,循着声音寻去,远远便见两名女子站在濂溪边,面向淙淙溪流,正自低声密语。

从那二人纤柔的背影,李隆基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个一身紫衣少女,正是让他梦断魂消的武琖盈,而她身旁的女子,便是她的贴身侍女依如。

李隆基心中一喜,正要大步上前,忽听得依如道:小姐,王爷已经三天没来了,妳看王爷今日会不会来?

李隆基一听,立时止住脚步,缩身到一株大树后,打算听一下二人说什么。

武琖盈轻摇螓首,低声道:我怎知道。

依如叹道:小姐妳不要胡思乱想,我看王爷不是这种人,只是三天而已,可能他有公事在身,一时无法抽空,妳就不要担心吧。

随听得武琖盈微微叹了一声:嗯,或许吧!

依如说道:其实我很明白,若换作是我,我都会像小姐一样。啊!要是王爷一气之下,永远……永远不来……

依如立时用手掩住嘴巴:不会的,不会的,是依如多口,小姐妳千万不要生气。

武琖盈又是一声轻叹,并没有说话,显得相当沮丧烦恼。

依如俟身到她身边,轻声道:看见小姐妳这么苦恼,早知这样,当日妳就干脆给了他好了,况且王爷已摸过妳身子,加上小姐妳又这样喜欢他,便是让王爷……

武琖盈突然截住她,略带娇嗔道:依如妳不要再说了,陪我回去。

说着轻移玉步,依如连忙跟随。

正当二人转身回头,忽见李隆基从花丛中缓步而来,武琖盈登时呆住,脸上既惊且喜。依如忙道了一声王爷,识趣地向二人道:我要去预备酒饭,奴婢先行告辞。

李隆基走到武琖盈跟前,挽着她双手道:妹子,表哥不是来了吗?怎地还这样的嘴脸。依如这丫头说得对,表哥绝对不是那种人。

武琖盈一听,粉脸倏地一红,忙把头埋在他胸口,宜嗔宜喜道:表哥你好坏,偷听人家的说话。

李隆基笑道:是表哥不好,妳就打还我吧。但我若没有听见,又怎知我亲琖盈的心思。三日不见妳,想得我发疯了,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妳。

武琖盈徐徐抬起头,一对美目牢牢盯住他,道:琖盈才不相信你呢,人家还道……还道你不要琖盈了!

李隆基见她美眸盈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个美得无以复加,一时也看得痴了,说道:不要乱想,表哥怎会不要妳,就是天要塌下来,我也不会放开妳。

武琖盈心头美甘甘的,不由轻轻唤了一声表哥。李隆基听得痴然如醉,将她小蛮腰牢牢拥紧,凑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道:我的好妹子!

接着用嘴巴盖上她樱唇,舌尖挑逗,武琖盈徐徐闭上眼睛,贝齿轻启,迎接他那甘美诱人的舌头。

二人便这样站在溪旁,吻得天旋地转,当李隆基握上她一个茹房时,武琖盈连连打了几个哆嗦,在他口里吐出醉人的呻吟。

武琖盈的柔软和丰满,顿教李隆基狂恣不已,简直让他无法释手,在薄薄衣衫中,他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浑圆,还有已然硬挺的茹头。而武琖盈对他的轻薄,不但没有半分阻止,还把身躯微微侧过,让他获得更多的自由。

一顿难舍难离的拥吻,足有炷香时间,彼此才缓缓分开。

武琖盈因过度激情,一张动人娇美的俏脸上,早已布满红霞,娇喘细细道:表哥,咱们进去好吗?我怕会给人看见。

李隆基点点头,牵着她的柔荑徐步走进移香阁。依如见二人回来,迎上前道:小姐、王爷,饭菜已准备好。

武琖盈回了声知道,向李隆基道:咱们先用饭,好吗?

虽然只是两人的菜肴,却丰富无比,菜是好菜,酒是好酒,饶是这样,二人只是牙箸轻啄,酒倒是吃了几杯。

饭饱停箸,两个侍女收去碗盘,依如为二人送上香茗,随即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李隆基不得不赞赏她的伶俐乖觉。

武琖盈扶头道:不知是否喝多了,有点眩晕。

李隆基见她刚才确比往日喝多了,便伸手过去搂住他腰肢,武琖盈娇躯一侧,已倒在他怀中,一阵秀发的清香,立时扑入他鼻中,李隆基道:让我扶妳到床榻歇一会好吗?

武琖盈轻轻点下头,柔声道:表哥你陪着我,我还想和你说话儿。

李隆基道:好,我陪妳。

说毕,双手将她横抱而起,放到床榻上。

武琖盈紧紧握住他的手,要他坐在身旁:表哥,对不起。

李隆基怔道:没有,妳没有对我不起,因何会这样说?

武琖盈半张着醉眼,轻道:上次我知你想要我,但琖盈从没做过这种事,实在很害怕,你会不会生我气。

李隆基呵呵一笑:原来妳是说这个,我又怎会生气呢。那日其实是我不对才是,急巴巴的没有考虑妳的感受,若是要怪,应该怪我才是。

武琖盈道:不,琖盈自己很清楚,我实在不能离开你。表哥,如果你想要,琖盈可以给妳,成为你的女人,就只怕……只怕表哥不喜欢琖盈!

李隆基笑道:我当然喜欢妳,难道妳看不出来吗。

武琖盈含情脉脉的道:听到表哥这样说,琖盈已很满足了!表哥,琖盈好想给你,可惜我什么也不懂,恐怕无法让你快乐,你千万不要嫌弃人家,但琖盈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去学。

李隆基不禁哑然失笑,道:这是人的自然禀赋,也不用刻意去学,到时妳自会晓得。

武琖盈张着美目:是真的吗?

李隆基点了点头,武琖盈又道:刚才你这样对我,琖盈觉得怪怪的,遍身好不自在。

李隆基笑问道:感觉是好还是不好?

武琖盈抿着嘴儿点下头:浑身像火烧一样,尤其那……那地方!

李隆基道:这样呢,会否不舒服?

还没说完,手掌已按上她一个茹房,轻轻搓揉起来。

只见武琖盈身子一抖,小嘴猛地一张:啊!表哥……

李隆基问道:怎样,是舒服还是难过?

武琖盈玉手盖上他手背,轻轻握紧,道:舒……舒服,好奇怪,琖盈自己摸弄,怎地没有这感觉。

李隆基盯着她那陶醉的俏脸,一对水汪汪的美眸,像快要淌出水似的,如此秀色可餐的美貌,简直美到极点,真个让人观之忘饥。听她这样说,便道:常说:孤y则不生,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