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1/1)

想不通!

我想不通他有哪怕是一丝的理由要杀我?

除非,他知道了我不是真的云书雁。从而认定了我是一个潜伏在他身边的j细?但既便如此,也罪不至死吧?

在听到从他冰冷的唇里吐出逆天十八骑时,我恨不能冲出去质问他——为什么?我方萌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事情,你要如此费尽心机,不择手段,非要除掉我而后快?

可事实摆在眼前,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更无法拿云书桐的性命去赌我的直觉。

闭上疲惫的双眼,我软软的依在冰冷的岩石上,伤心的泪水无声的滑落,爬满了脸颊。

原来,习惯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三个月来,我早已习惯了他冷冰冰的说话方式,习惯了他偶然间带点别扭的示好,习惯了夜里有他悄然翻动书卷的陪伴……

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醉酒背我回来的体贴;被迫与我签协议时的懊恼;书房拌嘴时的温馨;脚踝扭伤时为我上药的关怀;被我戏弄后的羞恼……

我真的无法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仅仅只是我的错觉?说什么都不信!他怎么会对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那亲吻时的甜密,那纠缠中的亲密,那滚烫灼热的呼吸……那种种美好的感觉都仿佛还残存在眼前,心底;还来不及远离,更无法消逝;他怎么可以转瞬之间变得如此无情?

可是,眼下的处境已不允许我陷入自怨自艾中自伤自怜。云书桐受伤昏迷,至少我得把他弄出去才行。

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到背风处,把他裹在那件狐皮大氅中,靠着树干躺好。伸手到他怀里乱摸,想找到火种。

结果火折子没有找到,倒是让我摸出了两只瓷瓶。送到鼻尖闻了一下,一个清香扑鼻;另一只却带有臭味,呛得我眼泪直流还咳嗽。

正文 箭上有毒

倒出来瞧了一眼,一瓶色泽碧绿,一瓶色泽乌黑。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云书桐中箭时,我好象没看到他拿黑色的,鼻子也没闻到呛人的异味。

不管了!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要真让我治死了,大不了我跟他一块玩完——没有他,估计我一个人也无法走出这片密密的原始森林。

放下那瓶黑色的药丸,倒了一颗绿色的出来,塞到云书桐的嘴里——他毫无反应。

我无计可施,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把药放到嘴里细细嚼碎了,再捧住他的头,以口就唇,将药汁慢慢地哺入他的嘴里,直到他完全吞咽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有时间让我去考虑我的做法是否专业了——云书桐能不能获救,要看他的造化了。

我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我缠着姐姐硬跟着她参加过几次野外生存游戏。野外救生的训练听姐姐讲过一次,虽然记得不是很全,大致的概念还有一点。

好在这里是深山,别的没有,树枝、山藤却管够。我抽出他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把短剑,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砍好树枝与藤蔓,做了一个简易的雪橇。

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搬上去,人已累得出了一身大汗了。

略略休息了一下,擦了擦汗,又用青藤把他绑在雪橇上。再挽了一个套,扛在肩上,拖着他在雪地里开始了艰苦地跋涉。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以我的力量,自然无法拖他上山,只能沿着山势慢慢往下。山势很陡,下面乱石堆积,惊滔拍岸。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估计就得去见毛爷爷了。

山里人迹罕至,这种偏远的地方更是无路可走。地面长满了杂草与荆棘,被积雪盖住,根本无法判断虚实。

我只能凭直觉,靠运气,拖着他乱闯。一直乱闯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居然平安无事。

正在暗自庆幸时,一脚踩空,连人带雪橇向山底翻滚下去,幸亏雪橇体积够大,山中植被又密,滚了十多丈后,散了架卡在了两棵雪杉之间。

但云书桐就没我幸运,青藤原就不牢靠,怕伤了他,我也不敢绑得太紧。所以,他被甩了出来,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之上,发出沉闷地响声。“哗啦”一声,树上的积雪崩塌下来,扬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将他堆成一片银白。

“云书桐,你怎么样?”我惊叫着,连滚带爬地爬了过去,吃力地抱住他的身体。可是任凭我怎么使力,也无法将他挪动分毫。

从吃过早饭后到现在,我粒米未进。能够在寒风里艰难地熬过这几个钟头,完全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在强撑着。

可是意志可以只靠精神坚持,体力却是骗不了人的。几个小时下来,早已透支得所剩无几,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在这片茫茫雪原里,我进退维谷,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甚至连一度心仪之人也背叛我,暗算我,追杀我……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凄凉与绝望之情油然而生。

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情绪瞬间崩溃,忍不住抱住云书桐放声大哭了起来。

“……别哭。”耳边隐约有微弱的声音。

“嘎?”我茫然四顾,却是四野无人。

“小雪……”

我低头,云书桐星眸半开,目光中透着无限的怜惜。

“云书桐,你醒了?”我欢喜莫名,搂着他又哭又笑。

“小雪,别哭。”云书桐不舍地抬手想替我拭泪,无奈却力不从心,手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下。

“恩,我不哭。”我握住他的大手,贴到颊边,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一直不停地流:“你好坏,怎么可以一直睡?害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

“咳,咳!”云书桐轻咳两声,修长的手指轻抚我光滑的面颊,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你哭得那么大声,阎王爷哪敢留我?”

“呜呜……”我努力想挤出开心的笑容,积在心底的委屈与恐惧却似开了闸的洪水止也止不住:“大哥,我好害怕……。”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云书桐歉然地瞅着我,眼中满是爱怜与不舍:“你受伤了,痛不痛?”

“受伤?没有啊?”我讶然低头打量了自己一遍——虽然身上满是泥污,看上去很是狼狈,却没有血迹,他凭哪一点判断我受了伤?

“你的脸。”云书桐痴痴地盯着我的双颊。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痛。不以为然地一笑:“哦,这是刚才跌倒时被荆棘划伤的,皮外伤,不碍事的。”

“咳,咳,女人的颜面很重要。”云书桐歉疚地低语。

“不碍事,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大美人。”我含泪微笑。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了?”云书桐艰难地转动脖颈想要探察周围的环境。不慎带动了伤口,血y渗了出来,染到雪白的狐皮上,却变成了深褐暗黑的颜色……

“你的伤……”我惊骇地瞪着那污浊的血y,慌乱,惶恐之情瞬间攫住了我的心神,我抖着唇,不敢说下去。

“咳,咳,是的,”云书桐轻咳几声,神色一片坦然与平静:“你没猜错,箭上蘸了剧毒。”

“君怀彦!”我悲愤填膺,忍不住仰天怒吼:“我到底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如此赶尽杀绝?”

“咳,不……不一定是他干的。”云书桐艰难地喘息着,身子一侧,几乎倾倒。

“你不用为他辩解,有力气不如留着用到回去的路上。”我冷然一笑,伸手搂住他的身子:“我亲耳听到他要逆天十八骑追踪我们,还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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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终于来了救兵

“逆天十八骑果真来了?”云书桐讶然低语,撑住我的肩,想要支起身子:“三骑冷无香最善追踪之术,我们得赶快离开。”

“云大人,王妃,你们在底下吗?”说曹c曹c到,冷无香已在刚才雪橇倾覆之地探出半截身子张望。

“我去对付他。”我咬了咬牙,心中已有了计较,俯身放下云书桐。

“小雪,别冒失!”云书桐想要拉我,青紫的俊颜上满是焦灼:“他不一定看到我们了。”

“这么远都能找来,躲是躲不掉的!”我冷笑一声,扶住树干站了起来。

仰着头故做惊喜地大叫:“无香,我在这里。”

“王妃!”头顶黑影一晃,冷无香已似一只巨大的蝙蝠盘旋着落在了我的身旁。

他抬眼瞧见云书桐,微微一惊:“云大人受伤了?”

冷冷地盯着这件丑陋之极,黑得似夜般的披风,强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淡然地道:“嗯,你去背他。”

“是。”他略略迟疑了一下,大踏步向云书桐走了过去。

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金笔,手笼在宽大的袍袖中,对准他的背心开了一枪。

“谁?”冷无香身子微微一震,警惕地掉转头厉声喝问。

“那边,有条黑影!”镇定自若地胡乱指了个方向,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四,倒!

“你呆在这里别……”冷无香话未说完,高大的身子已颓然倒地。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挣扎着摸出一支烈焰箭,随着“哧”地一声尖锐的响声,一道红色的火焰迅速地窜了出去,在天空中扭曲着,划出一条艳丽的蛇形曲线。

“拷!临死居然还让他踹了一脚!”低声咒骂,匆匆掀起他的衣角,果然看到一只金线绣着的振翅翱翔的雄鹰。

按住他的胸膛一顿乱摸,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胡乱一抖,瓶瓶罐罐的东西掉了一地。

我捧到云书桐面前,一一打开给他看:“大哥,你瞧瞧,有没有解药?”

“这瓶是瑞香丸,功能解毒,只不知对不对症?”云书桐一脸讶异地瞧着我,随手挑了一个蓝色的小瓷瓶:“咳,咳!你刚才用的什么暗器?我没看到你出手。”

“死马当活马医,有吃比不吃好。”假装没听到,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倒了三颗到手里,喂到他的嘴里:“够不够?不够再吃。”

“咳,足够了,多了也浪费。”云书桐眸中现出苦笑。

“能走吗?”

“试试看。”

“行了,咱们快离开这里。”

我把剩下的药塞到怀里收起,弯腰捡起火折子和干粮。

云书桐的短剑滚落下来时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我伸手取了冷无香的佩剑,砍了一根树杈,递给云书桐当拐杖。

想想不解气,回过头,恨恨地伸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无香——拷!算计我!

我说怎么这么好心给我送件那么漂亮惹眼的大氅来御寒?原来是让我当靶子呢!这才搀扶着云书桐蹒跚着向密林深处走去……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猎狗追逐下拼命逃生的兔子?虽然明知道不可为,但生存的欲望却仍迫使着它拼命逃窜,直到耗尽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

现在的我和云书桐,感觉上就是两只被追逐得无处藏身的兔子。在茫茫林海雪原中拼尽最后的力量,去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云书桐教我边走边用树枝扫去身后的脚印,以湮灭掉经过的痕迹。

没了那件亮眼的大氅,仗着林间暗淡的光线和崎岖的地势,一时倒也没人发现我们。

可既便是如此的费尽心机,拼命奔逃了不到二十分钟,身后已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办?”——以我们的龟速,逃是肯定逃不掉了。

“藏起来。”云书桐沉声回答。

他剑眉一蹙,微一偏头,已指示我扶他躺到一个凹陷山腹里。

这狭窄的山路从林子的边沿穿c而过,另一边不足两丈远,便是陡峭而悬空的山岩,底下天雪河的巨浪拍打着岩壁,声势骇人,几乎要翻卷而上。

捡了些树枝胡乱地盖在身上,紧紧地靠在云书桐的身边,摒住了呼吸聆听外面的动静。

这种伪装手法,实在是太过低劣,稍微细心一点,应该就能发现。我可不敢对它抱太多的幻想——只祈求因天色暗淡,会保我们逃过一劫。

“云大人,昭王妃,你们在哪里?出来吧。”

“认识吗?”我用眼神询问他。

他轻轻摇了摇头。

“哈!我看到你们了!”那人压低了声音,哈哈大笑着朝我们走了过来。

云书桐伸手环住我的腰,轻轻摇头示意我别上当。

“别躲着啊,昭王派我们来找你们来了。”

“你是昭王府的侍卫?”清朗的男音从树枝的缝隙间递了过来。

“子枫!”终于来了个救兵!我激动万分,不假思索从藏身处一蹦而出。

“小心!”

“小雪!”

没等我弄明白什么事,“刷”地一声,一柄薄如纸的利刃已夹着寒意扑面而来。紧接着是“叮”地一声轻响。

下意识地后仰身子,只觉得头顶一凉,一大络柔软的青丝已飘然坠地,仿如一团黑色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底,教我彻底地寒了心……

在这间不容发之间,江子枫已纵身跃了过来,长剑一扬,架住了黑衣人的薄刃弯刀。刹那间,一片“叮叮当当”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你没事吧?”云书桐踉跄着冲了出来,他冲得太急,一个不稳,几乎跌倒在地上。

“没……”我惊魂甫定,慌忙伸手接住他下坠的身子。

耳边“哧哧”声乱响,随着利刃破空之声,十数枝羽箭贴地疾s而来。

正文 我不会水

“小雪!”在江子枫的惊呼声里,云书桐搂住我在雪地上翻滚盘旋,狼狈万分地躲过一轮攻击。

“恩师,你受伤了?”江子枫足尖轻点,已似一只大鹏,轻盈地跃了过来。

他长手一挥,将一柄宝剑舞得密不透风,似水银泄地,银芒暴长,已将我们三人的身形全都笼罩在他的保护之下。

只停顿了这片刻,林中如鬼魅般又涌出两个黑衣人——却正是最初追逐我和云书桐的五人之中的两个。

“咦?”江子枫轻咦一声:“左边那个人好象在哪里见过,面熟得很哪!”

“有什么稀奇?他们是昭王手下的人。”我撇着嘴角,心底悲愤。

“我看昭王不象那种人。”江子枫边御敌,居然还有时间同我斗嘴!

“你又知道他是哪种人?”我怒目而视。

“咳咳,先别争,”云书桐斜躺在地上,低声问:“子枫,你打发得了吗?”

“打不了也得打!”江子枫含着笑,面色却显得有些凝重:“小雪,你扶着恩师先走,我来断后。”

“咳,不要恋战。”云书桐当然明白,其实我们留在这里,江子枫要分心照顾我们,反而容易连累他,到不如先走为上策。

当下也不跟他客气,攀住我的臂,站了起来。挣扎着搂住我的腰,两人扶携着往林间走去。

“恩。”江子枫已无暇回头,低应了一声,且战且走。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想跑?没那么容易。”蓦地一声长笑,一条黑影从林间电掠而来。他迎面一掌,竟是运足了劲当胸一掌狠狠向我击来。

“小雪!”江子枫惊呼一声,飞身来救。

说时迟,那时快,云书桐脚跟一旋,已和身扑在我的身上,紧紧地护在我的身前。那沉重的一击,便结结实实地落在云书桐的后心。

“啪”地一声巨响,如击败革,云书桐“哇”地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一股血雾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滑落。他颀长的身子已如一只破碎的布娃娃,随着我一起,飞出几丈远,向着天雪河下直坠而去。

“大哥!”我只来得及狂呼一声,鼻中闻到浓郁的血腥气,耳边风声呼呼,眼前的树影蒙上一层暗红如幻境般急掠而过。紧接着身子一沉,已随着他一起直直地坠入了冰冷的天雪河中。

“恩师,小雪!”江子枫狂吼一声,紧追在后,竟不假思索纵身跃了下来。

此处山势陡峭,地形险要,河流上下游的落差极大,加之这一段河床狭窄,水流湍急,当真是惊滔拍岸,卷起千万点水花,水声夹着风声怒吼阵阵,声威摄人。

我挣扎着从水底浮了上来,借着水的浮力,云书桐的身子反而比在陆地上要轻得多。

我死死地抱住云书桐,只一瞬间,已被水流冲出了很远。那片密林一眨眼功夫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此时他已陷入晕迷,我一手从他身后穿过,挽在他的腋下;另一手划动水花,顺着水势游动。

张眸四顾,一颗黑色的头颅在我身前不到两丈处载沉载浮,拼命挣扎。

“子枫!你受伤了?”我大惊,拽着云书桐奋力向他游了过去。

“没……救……我不……会水!”江子枫仍在胡乱地扑腾,挣扎着迸出这句话。

“不会游你跳下来干嘛?”有病!

我气得快抓狂。

云书桐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身边强敌环伺,难辩敌友,正是极其需要人救援之时。

他到好,自找死路!没能力还想英雄救美,把这唯一的生机也断送了!死了活该!

正气恼之间,一个巨浪打来,已将他卷入河底,瞬间不见了踪影。

“子枫!”我惶急地大喊,回应我的却只有呼啸的滔声,四面是一片茫茫的水乡泽国,渺无人烟……

潜入水中这个念头我根本就不敢去想。

莫说我现在手里还拽着个昏迷不醒的云书桐,总不可能不顾伤者,去顾他那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

便是我独自一人,没有任何救生设备,如此湍急的水流,乱石暗礁又随处可见。除非我想找死,否则,绝不可能潜到水中。

现在唯一可以祈求的是,他身怀武功,也许在水里憋气的时间能长一点,命好再遇上个渔民什么的,看能不能保他一条性命?

这段水域却该死地处在皇家围场,谁有那个天大的胆子来此捕鱼?况且,天降大雪,希望自然是非常渺茫……

“不管了!让他去死好了,这个傻瓜!笨蛋!猪头!”我心中凄惶,一片茫然,恨恨地痛哭着,怒骂着,心痛着,焦急着……

脸上不断有y体滑落,早已分不出是泪还是水……

也不知道到底顺着水流飘了多远?好容易到了水势平坦之处,我游到岸边,生拖活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云书桐弄上了岸,已累得快要虚脱。

我象一条死鱼般仰躺在洁白的沙滩上,眼中的泪早已流干,脑中乱纷纷的,明明已精疲力竭,精神却异常地亢奋。

哈!贼老天,你就折腾吧,都已折腾到这份上了,看你还怎么折腾?我方萌不信邪,偏还跟你扛上了!

四肢百骸里都透出酸痛,倦意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真想就此躺在地上,先美美地睡一觉再说。

睡,就意味着死亡。

而我,还不想死。

对,不能就此放弃,更不能被老天爷打倒!

放弃了,岂不正合了君怀彦那臭小子的意?至少,我得留一口气回去,看看那家伙怎么解释?死,也得明明白白吧?

况且,云书桐和江子枫都还等着我救呢!我死了,他们不是更没有了希望?

正文 人工呼吸

给自己做足了精神动员,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岸边走去。

风平了,河水温柔地拍打着河床,全没了刚才风助水势,巨浪滔天的威风,宛如母亲在摇着她至爱的小宝宝。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一轮上弦月清冷地挂在天际,挥撒着冰冷的银辉。

月色,使山峦,树木,河流……全都披上了一层轻纱,一切都显得蒙胧了起来。这个世界,竟是那么的宁静与详和。

四周寂静得吓人,我踩踏在盈寸深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偶尔有树叶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湿透的衣衫被冷风一贯,竟好似结了冰一样坚硬,变成了薄薄的利刃。每走一步,都在切割着我的肌肤。我咬牙忍受着,蹒跚地行走,左右张望,寻找一个可以御寒的庇佑所。

前面的沙滩上,隐隐约约有一个暗影横呈着,一动不动。似一截枯木,又似一条大鱼,更象是一个……死尸?

我心一紧,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不会是子枫吧?

“子枫?”我颤着嗓子,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当然什么回应也没有。

壮着胆子往前急走了几步,那暗影的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的确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了无生气地仰躺在沙滩上——不是江子枫是谁?

“子枫,子枫!”我嘶声大叫着冲了过去——子枫全身冰冷,也不知躺在这里到底多久了?

我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慌乱地摇晃着他,摩挲着他略显粗糙的脸,伤心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哽咽着泣不成声:“子枫,你不能死啊,你给我醒来,我求你了!”

“我只是生你的气,气你没脑子,我没想过真的要你死啊!你快点醒来!”我抱着他,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哭得肝肠寸断。

等等,他的胸口还有热气!

我忙忙地将他放平了,撕开他胸口的衣衫,半跪在地上附耳倾听——有心跳!他的心还在跳!

对了,人工呼吸!他溺水了,得用人工呼吸。

不知道野外生存教的那点技巧我还记得多少?早知道有一天要派上用场,当初我该多花点心思去学!

好象要先从嘴里往外掏淤泥——这个步骤有点恶心,也较滑稽,所以我记得牢靠。

胸外按压到底是要按几下,然后再人工呼吸一次?唉!想不起来了!我慌乱极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可现在形势危急,却已没时间让我仔细回想了。

不管了,我的肺活量小,力气也不足,手法还不专业,就定三下做一次好了。

打定主意,我立刻将他的头微侧,伸指进他的嘴里掏泥沙——可能天雪河水质好,倒没有恶心的泥沙掏出来。

我伸指捏住他的鼻尖,深吸一口气,头一低已吻上了他的唇。直到肺里的空气全挤光,我憋不住了,这才抬起头来,给他做胸外按压。

当我再一次深吸一口气,堵上他的唇时,突然发觉他的唇在动——他热烈地反应着我,一条手臂缠上了我的腰,一只大掌捧住了我的头,居然吻得如醉如痴。

我一愣——他这么快就醒了?

我张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颜。

这家伙紧紧地搂住我的腰肢,双眸闪亮,唇角微勾,笑得神清气爽——哪有一点溺水垂危的迹象?

“闭上眼睛,傻瓜!”江子枫柔声低笑。

“你早已醒了?”我憋住气——居然装死骗我?!

“嘿嘿,我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什么反应。”江子枫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神彩飞扬:“谁知道你哭得那么伤心……”

“你很满意?”我握拳,气得浑身都在抖。

“原来你心里那么喜欢我,小雪,我,我也喜欢你……”江子枫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我,闭上眼睛,俊颜慢慢向我俯下……

怒火噌噌地狂冒上来,我憋住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啪地一掌挥向眼前那张陶醉万分的俊颜。

“小雪……?”江子枫惊愕万分,张开眼睛,一脸呆滞地瞧着我。

扔下一脸错愕加难堪的他,我掉头就走。

“小雪,对不起。”江子枫几大步追了上来,一把拖住我的手:“我不是存心的,那时我刚刚醒来……”

我泪飞如倾,伤心到了极点。甩开他的手,瞧也不瞧他一眼,一言不发,铁青着脸,低头疾走。

我受够了!

神经病!全都是疯子!

一个莫明其妙要杀我;一个在生死关头,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小雪,你去哪里?”江子枫闪身拦到我身前。

我冷冷地瞥着他。

“好,好。”江子枫瞧见我一脸的泪,呆了一下,苦笑着举起手一路倒退着跟着我:“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试探你。可是,要不是你突然偷亲我,我也不会……”

他还有理了?我偷亲他?我宁愿去亲猪也不会亲他!

我霍地停了起来,叉着腰,指着他愕然的脸孔怒吼:“江子枫,你去死!你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全死光了才清静!省得闹心!”

“居然装死骗我?很好玩?很神气?很开心?什么?我喜欢你?!呸!下辈子,不,下下辈子,也别妄想!我就是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你!你滚,滚得远远的,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小……雪?”江子枫从没见过我发飙,我估计他大约也没见过哪个女人象我这么凶悍,愣愣地张大了嘴巴,完全吓傻了。

正文 保证不偷看

“闪开!”我用力推开他,大踏步走回河滩,蹲下身子,挽住云书桐的腰,努力想把他扶起来。可惜怎么努力也不成功。

“让我来。”

“滚!”

“对不起,是我过份了。可是,再不把恩师带到安全的地方,恐怕……”江子枫神色黯然地蹲下身子,从我手里接过云书桐,微一用力,已稳稳地负到了背上。

“这里是回龙滩,离我们落水的青龙滩有三十里地。”江子枫环顾了一下四周,慢慢地给我解说着,低哑的声音透着伤心与困惑:“前面不远处有个山d,应该可以休息御寒,我去年秋狩时来过一次。”

见我不理他,他紧抿了唇,讪讪地住了口,默默地在前面引路。

“我去砍柴,你……守着恩师,有事就叫我,恩?”放下云书桐,江子枫小心翼翼地偷瞧我的脸色,一脸局促地搓着手。

我依然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只默默地从身上掏出火折子——还好,冷无香的火折做得极为精巧,外面用竹筒装着,里面还包了几层油纸,倒没有湿。

默默地在d中拾了些柴草,随手一晃,蓝幽幽的火苗窜了起来,带给我一丝暖意。

我蹲下身子,拼命去拔d边蔓生的丝茅。细嫩的肌肤很快被锯齿状的茅草划破,鲜血缓缓地渗了出来……

“用这个。”江子枫皱着眉头,不由分说塞给我一把匕首。微微一叹,提着他的宝剑,失魂落魄地走了。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江子枫回来得比我预计的时间要快——看来,有武功,又有宝剑的人砍起柴来还是占优势的。

他腰佩宝剑,手里搂住一大捆树枝,左边脸颊浮肿着,印着一个清清楚楚的巴掌印——与平日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世家公子哥形象相比,自是说不出的滑稽与狼狈。

我忍俊不禁,低眉一笑——他活该!

“你不生气了?”江子枫大喜,斜眼偷瞧我的脸色。

“去,把这个嚼碎了喂给大哥吃。”我掏出安苄青霉素,撕开锡纸,取了四颗给他,另外取了两颗放自己嘴里吞了。

云书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烧,身子热烫得吓人。也是,能挺到现在,不死已经是奇迹。这里缺医少药,先消消炎也是好的。

“我?”江子枫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黑线。

“不是你,难道要我去?”我冷冷顶回去。

“别,那还是我来算了。”他苦着脸,依言喂了云书桐药汁。再把他轻柔地放到我刚刚才用茅草铺就的临时床位上。

“帮他把衣服脱了。”

“呃……好。”这次他倒没有再争辩,极快地拿了云书桐的外衣过来,晾在树枝上放火边烘烤着。

刚下过雪,树枝都半湿着,加上夜色蒙胧,视野不良。

他一个公子哥也没经验,砍回来的柴虽然很大一捆,却都是些活树,不是枯枝,堆在那里,只冒浓烟,不见火苗。

眼见火势上不来,江子枫挽起衣袖,蹲下身子,撅起p股,鼓着颊拼命去吹火。

那姿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可我却根本笑不出来,双手抱膝,疲倦地依到岩石上,默默地望着那滚滚的浓烟,想着近来的种种遭遇,想着君怀彦的无情,泪水无声地滑落……

“哈,还搞不定你?”江子枫叉开两腿,双手叉着腰,兴奋又得意地低嚷着,年轻俊朗的脸上洋溢着单纯快乐的笑容。

今日所经历的种种危险与苦难,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的痕迹,让我不禁羡慕不已。

蓝色的火舌高高窜起,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抱着双肩,浑身轻颤了起来。身子下意识地向火堆偎了过去。

“小雪,你的脸怎么红得那么厉害?”江子枫忧心如焚地瞧着我:“要不要紧?现在还只是刚交子时,离天亮可还有些时候。要不,我背你回别院?只有五十里山路,很快就可以到了。”

子时?这么说,从散步遇险到现在,这惊魂的一夜,我以为经过了几个世纪的这漫长的时光,其实只有七个小时不到?

“不行,难道把大哥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头脑昏沉,曲膝歪在火旁,连眼皮子都懒得动,淡淡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那,你先把衣服脱下来烘干,湿衣穿在身上,被火一烤,寒气全都跑到身体里去了。”江子枫正色瞅着我:“我背对着你,保证不偷看。”

“无聊!”我喃喃低咒一声,身子一歪,渐渐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方萌,快逃……”云书桐低低地呻吟起来。

我一惊,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

“方萌?”江子枫怪异地瞟了我一眼,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子枫,我……”在最初的尴尬过后,我咬了咬唇,决心向他说明真相——云书雁的身份,我已经腻了。

“不!你什么也别说。我,什么也没听到。”江子枫急切地阻止我,脸上显出苦涩的笑容。掉头怔怔瞧着跳跃的火光,神情惨淡,全然没了平日的开朗乐观。

“逃避能解决问题吗?”篝火“哔波”地响着,跳出美丽奇诡的光影。我悠然低叹,以手扶头,身子蜷缩成一团。

江子枫不语,径自盘膝坐定,眼观鼻,鼻观心,竟象是庙里入定的和尚。须臾间,身上热气蒸腾,白烟袅袅,使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飘渺的薄雾。

“好了。”正在暗暗惊奇赞叹之时,江子枫已从地上一跃而起,咧唇炫耀地一笑:“我厉害吧?”

正文 为什么不跟无香走

他三两下脱掉外衣与中衣,只剩一件棉布的褂子,光着两条膀子,小麦色的肌肤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健康诱人的光泽。

“虽然有些汗味,总还是干的,你将就着穿吧。”江子枫偏着头戏谑地一笑:“这可是今科新出炉的武状元的衣裳,别人想求还求不到呢,便宜你了。”

“不了,你给大哥换上,他受了伤。”下意识地,我委婉地拒绝了他——不想与他有更亲密的接触,不敢给他更多的幻想空间。

“是哦,我怎么老是忘记了恩师?该打!”江子枫故做轻快地拍了额头一下,哇哇大叫着给云书桐更衣,可是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却依然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哇,看不出恩师平日一付文弱书生的样子,原来身材这么结实!啧啧!”江子枫大呼小叫,似乎玩得不亦乐乎。

我歉然地垂下眼帘,将头埋到双膝之间,忍不住惴惴不安——但愿这个大男孩没有伤得太深。

“小雪,小雪!别睡了,会落下病!”恍惚中有人在推我。

我茫然地抬起头,眼前恍惚立着一条颀长的身影。

“恩师的外裳我已经烘干了,你穿上吧。”江子枫拎着云书桐那件染满鲜血的青色长衫,半跪在我身前,俯着头,一脸忧虑地瞧着我:“你烧得太厉害了,在说胡话呢。”

“是吗?”我勉强一笑,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好象不受大脑的控制,无力地向一边歪倒。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小雪!”江子枫焦急地惊呼,伸手搂住我软得象面条似的身子,咬着牙道:“不行,你这身湿衣真的得换掉,得罪了。”

他将我交到左手,半搂在怀中,另一只手绕到前面来解我的前襟。

“你想干什么?”一条人影如鬼魅般从d外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微风飒然之即,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已指住了江子枫的喉咙。

“昭王爷,别误会。”江子枫肃着容,心怀坦荡地与君怀彦对恃:“她生病了,发烧呢。得先去看大夫,你怎么说?”

君怀彦铁青着脸,冷冷地盯着江子枫停在我前襟的手,剑尖微微轻颤,声音冷厉:“放开她。”

“君怀彦,”看到君怀彦,我精神突然一振,轻依在江子枫的怀里,揪着他的单褂,挣扎着想站起来。

我双颊火一样的烧,身体也火一样的狂烧。咬着牙,双眸闪亮,冷冷地讽刺:“除了杀人,你还有别的方法没有?”

“你闭嘴!”君怀彦剑眉一蹙,怒喝一声,收了长剑,大踏步地走过来。解下身上漆黑如夜的大氅包裹在我身上,弯腰抱起我,双足轻点向d外急掠。

“君怀彦,你想怎么样?”江子枫神情焦灼地追了出来。

“这是我的家事,”君怀彦头也不回,冷冷地抛下一句:“我自有分寸,不劳你费心。”

“你放下我……放下!”我想奋力挣扎,可却四肢无力;我想大声怒骂,从嘴里溢出来的声音却破碎低沉。

他抿唇不语,身子在林间纵高窜低,捷如飞鸟。树影,月影交错出混乱的光谱,好比坐过山车,胃中排山倒海般地翻搅着,晃得我头疼欲裂。

“停,停……停!”我无力地低喊:“我想……吐!”

话未完,哇地一声,已经吐得稀里哗啦。一股中人欲呕的恶臭味瞬间在林间飘散,向空气中扩散漫延……

君怀彦不说话,伸手稳稳地扶住我的额头,另一手轻拍我的后背。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温暖,还透着点微微的凉意。

我吐得天昏地暗,早已没有半丝力气,软软地依在他的怀里,轻轻喘息。

他掏出丝帕,轻柔地擦拭着我的唇瓣,他深深地凝视着我,黝黑的眸子里有着我看不懂也看不清的心伤,半晌才低低迸出一句:“为什么不跟着无香走?”

走?他要我的命,我怎么跟着他走?

“君怀彦,为什么……”我伸出手指试图触摸眼前这张模糊的脸,却因全身绵软无力失败地垂落在他的颊边。泪水悄然滑落,声音渐转低沉,终于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身边好象有无数的人来来去去,不停地走动。有人拉着我的手;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哭泣;还有人给我嘴里灌奇怪而苦涩的药汁;有人在低声地说话……

我昏昏沉沉,意识飘渺。不停?